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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越】[长篇]阴阳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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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开一个……我脑洞了很久但是自己依旧很没底的坑……
-阴阳师设定,总体参考梦枕貘小说《阴阳师》,讲的是妖魔鬼怪与人心人事的故事。
-内含很多改编、借梗自其它作品的情节,会有标注。
-架空历史背景。衣食住行及礼制官制等主要参照日本平安时代,但由于作者对日本历史文化非常不熟悉,也有大量杜撰。在有查资料考据过的地方会有注释。
-除了FE两位主角,应该会出现大量网王人物客串,原创角色亦有。如出现FE之外的CP会在每一章单独标出。
-长篇,(这是重点)请做好掉坑的心理准备……
-顺道安利写作用BGM
如果以上没有问题的话就请开始!


1楼2018-02-26 10:57回复
    序章 别院
    在距离花户主城区稍远的一条名为『东条』的僻巷中,一座新宅打开了它的大门,如同刚刚睁开的惺忪睡目,迎进一丝浅淡的日影。
    两名年少的侍从登上长梯,费了一些工夫终于将一块牌匾在正门口挂好。牌匾上只简单地写了两个字:『别院』。
    两人面面相觑,虽完成了被交代的任务,但心中仍有疑虑。
    一般人为自己的宅院命名,大多直接冠以主人的姓氏,有地位者另加身份地位,文人雅士则喜爱另摘几个风雅的字眼以彰显格调。可这『别院』一名,怪异得着实叫人摸不着头脑;若是一眼望见,免不了要好奇地揣测一番主人的用意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在按照主人的意思定制了这块牌匾后,他们特意询问过起名的原因,得到的回答却是——
    「哦,懒得起其他的名字了。而且这本来不就是将军府的别院吗?」
    仅此而已。
    就好比现在,当他们回宅中报告这项任务完成时,那位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少爷依旧对他们那点尴尬的顾虑不以为意,而且还一副相当高兴满意的样子。
    庭院中,枯山水布成的景观已初具格局,只是植物还略欠修整。身着明亮衣裙的两名侍女蝴蝶一般穿行其间,正在为此忙碌。宅子的主人本人倒不是特别在意这些,但少女们总是喜欢摆弄漂亮的花草,他便随她们去了。
    「这样就可以了。」
    坐在居室外的廊上,身着华服的少年环顾四周,点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背靠着廊间的立柱,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在杯中为自己斟上了新煮的茶,悠然呷了一口。
    少年的名字叫做越前龙马,年纪约十四五岁,父亲是当朝威名赫赫的将军,常年驻守边境,母亲则是一名灵力强大的占卜师。
    论身份和家境,他完全算得上是贵族人家了。按照惯例,贵族的少爷在这个年纪大多已经步入仕途,从见习做起,一步步为自己今后的发展积累阅历与人脉,不过他是个例外。
    在十三岁元服礼(1)后,他独自一人前去南部群山,闭关修习阴阳通灵之术,修习归来后只在将军府住了一个月有余,就瞒着父亲从京都城的将军府搬到了这间好久没有人住的位于花户地区的『别院』,掩下自己的家世,自立起了门户——以一名阴阳师的身份。
    在人鬼共生的年代,阴阳师是一个备受尊敬的职业。阴阳师观星相、人相,占卜凶吉,研习历法,惩治鬼怪,同万物灵魂对话。民间有阴阳师帮助受困于鬼神咒怨之人,朝中也设有此职,宫廷的阴阳师们进行占卜、驱魔及举行必要的法礼,保护着尊贵的皇族以及京都要地免受妖魔侵害。(2)
    要成为其中的佼佼者,超于常人的天赋异能是必不可少的。
    大约是遗传自身为占卜师的母亲,越前的通灵之力极为强盛。与生俱来的『灵视』让他能够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妖物。
    据说有一回,将军的一名部下受命来府上送信,在门口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那时只有六岁的越前正在院子里玩耍,听到声音跑出来看,那人跌坐在地,已吓得魂不附体,颤抖地伸手指着对街,道:「有、有妖怪……」
    越前循着对方指的方向看过去,眨了眨眼睛,好奇而纯真地问道:「哦,你说的是哪一只?」
    那人一听,面色惨白,当场晕厥过去。
    这事后来似乎还经常被将军在给部下训话时开玩笑一般地谈起,「血战沙场的男子汉在小小妖物面前竟然还不如我家一个六岁的小毛孩子,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吧」之类的。
    虽然,用灵力出众的孩子去同一般人比较也不太公平便是了。
    要是那时的越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言居然被父亲当成玩笑讲遍了整个将军府,一定会拉下脸严正抗议的。
    话又说回来,形形色色的妖物确实无处不在,有些安分守己,有些则到处捣乱,这十四五年来,越前早已习惯与它们相处了。大部分人都不会知道,平日里他们乘坐牛车来往时总会有些小妖物跟在车后嬉闹,越前都看在眼中,小时候会追着咿咿呀呀地嚷,后来只要它们不惹出事端来,他也就放任不管了。
    如此天赋异禀,基本的咒术他几乎一学就会,在母亲的教导下进步更是神速,因此他还能将多余的时间与精力用在更深刻的钻研上。
    譬如说,召唤式神。
    那是越前大约九岁时候的事。
    他从书中读到这样的记载,有京都的阴阳师从自己院中的桂树上折了桂花铺满地面,再行召唤之术,从花间便幽幽浮出一个俏丽女子的身形。她作为阴阳师的式神,整个秋天都一直在阴阳师身边听从派遣,料理一些琐事。(3)
    能创造出会遵从自己意志、视自己为主人的式神,无论怎么想都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于是越前当即决定试一试。
    不过他一时找不到富有自然灵气之物作为合适的媒介,苦思之时,正好听到家中的侍从们正在谈论刚从市集上买回的鲜鱼该怎么料理,心里忽然一动,悄悄溜进厨房,果然见几尾黑背白肚皮的鱼畅快地在水缸里游来游去。
    他偷偷摸摸地捞出一条来,盛在一只碗里,怎么看怎么觉得这条鱼鳞光闪闪,很有灵气的样子。
    带着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虔诚地跪坐在那碗鱼前面,还特地在周围画上了符咒以增强法术的力量,然后慢慢念出咒文。
    跟书中所写的一样,他欣喜地发现,在鱼的上方起先是聚起了悬浮的烟雾,而后烟雾中发出浅浅的磷光,似是在孕育着什么东西。
    越前十分耐心地等着。烟雾中的东西渐渐凝固,显出了形状。忽地,只听到一声细软的「喵~」,那个东西一跃而出,盛着鱼的碗被打翻了,水泼了他一身。
    他错愕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只长毛猫,面部中央、耳朵、爪子和尾巴是深褐色,其余地方则是白色。猫嘴里叼着那条鱼,瞪着一双圆溜溜的蓝眼睛,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细的线,毛绒绒的尾巴甩来甩去。
    「这个,真的是式神吗?」
    越前大失所望,原本以为会出现书里那样仙灵般的女子,或者是魁梧的武神也好呀。这只猫与其说是被召唤来的式神,倒不如说是被鲜鱼的味道吸引而跑来的馋猫之类的吧。
    他尝试着和它沟通,然而它完全不予理会,只是专心致志地啃着鲜鱼,啃完了也不离开,一副很乖巧的模样蹲在自己面前,好像在等着下一次投喂似的。
    越前拿这小家伙没有办法,但毕竟是自己召唤来的,还是把它留在了身边。
    他给它起了个古怪的名字,叫卡鲁宾。
    要说灵力,这只猫身上还是能感觉到一点的,但是真的太微弱了,它的表现也跟一般的宠物猫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本来指望养在身边一段时间之后它会变得更像个侍奉阴阳师的式神一点,可惜除了长胖了之外就没有什么长进,只是每天无忧无虑地吃、睡和玩耍。
    但越前慢慢觉得,卡鲁宾不能变成强大的式神也无所谓,就这么简单地跟在自己身边也挺好的。
    于是搬到『别院』的时候,也把它一起带来了。
    卡鲁宾对新环境适应得很快,白天在屋里睡了一阵子之后,立刻就精神百倍地在庭院中玩了起来。
    越前也不管它。到了傍晚时分,一天的忙碌终于告一段落。越前拆了一盒从府里带出来的糕点,让侍从侍女们分着一起吃,给它留了一点。
    五个人坐在外廊上,就着夕阳和晚风吃着糕点。
    这座庭院远算不上气派精致,但毕竟是亲手打理的,一草一木都变得更加亲切可爱了。
    「终于差不多完成了呢。」
    「大家辛苦了。」
    「龙马少爷,这样就可以了吗?」一名侍从问道。
    「唔。」嘴里嚼着东西,越前含糊却也毫不犹豫地应道,「……还有,在这里不用叫少爷。」
    「啊、是的,龙、龙马君。」
    「从今以后要继续努力啊,龙马君,我们会一直支持着你的。」
    「谢谢。」
    「太好啦!龙马少爷马上就会成为这里最最有名的阴阳师啦!」
    「那个、小朋,刚才说了不要叫少爷……」
    「啊,是的,龙马大人!」
    「……」
    来到『别院』的第一天,便在几人热闹的聊天中过去了。
    我们接下来所要讲的,就是这样一位少年与即将发生在这座的『别院』里的故事。
    别院 完
    --
    (1)元服:古代的男孩子在成年时行元服礼,似乎各时各地年龄不同,比如《少年阴阳师》里的昌浩是十三岁元服,元服后即入阴阳寮成为阴阳生。
    (2)参考梦枕貘《阴阳师》第一卷开篇描述。
    (3)出自梦枕貘《阴阳师》第一卷《寻常法师》。


    2楼2018-02-26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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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紫阳花
      BGM:紫陽花 - glassmoon
      http://music.163.com/#/m/song?id=35505031&userid=81508013
      本章二至四节改编自《XXXHoLiC》动画第一季第7话《紫阳花》

      这是一间名叫『别院』的宅子。
      宅子的主人,少年阴阳师越前龙马,正坐在外廊上眺望着面前不大的庭院。一只长毛的白猫卧在他的身边酣睡。
      他身穿白色绣有流云暗纹的直衣和深色指贯(1),在肩袖及领处露出烟青色的单衣,戴一顶风折乌帽;由于坐在廊中,脚上只着白袜,一双黑色的浅靴放在廊下。一身宽松的衣着衬得他的体格更加瘦小,看起来年龄还不到十四五岁,可气定神闲的神态又显得很老成的样子。
      这身装扮对于闲居在家而言似乎略过于正式了,像在恭候客人来访,或是随时准备出门执行公务或拜见什么人一样。
      不过,他已经这样穿着相当正式的服装在宅中待了三天,既无人来访,也无人请他登门。
      三天前当他搬入『别院』,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准备大显一番身手,没想到情况会和他想象的那么不同——京都的那些有名的宫廷阴阳师们受到的尊敬(甚至是依赖和追捧),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嘛。他默默地想。
      眼看太阳又要落山,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侍从胜郎端上简单的饭食,为他添了些茶水。
      「龙马君……」他有些忧虑,「这样下去没有问题吗?」
      见越前不答话,胜郎谨慎地提出自己的看法:「龙马君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这里怕是也难会有人知道有一位阴阳师刚刚来到;而且,龙马君又不想表露自己的身份。所以,一直在家里等的话……」
      胜郎没有说下去,不过越前点点头,表示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这样行不通吗?
      「你觉得要怎么办?」他问。
      胜郎有点紧张地笑了一下,「那个,是不是可以出去走走、看看呢?」
      越前一歪脑袋,眨着眼睛。
      当然不是想不通这点道理,然而初到陌生的地方,要怎样才能融入市井生活中去呢,他对此相当缺乏经验。
      「那就明天再说吧。」
      他很干脆地放弃了对于麻烦事情的思考。
      过了不久,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随着夜深,雨势愈来愈大。越前换了一身浴衣,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星象盘。想通过观星占卜来看一看今后走势的打算也落了空。烛火摇曳,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好。
      正在这时,黑暗的深处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那并不是真正的响声。
      是有什么东西碰到结界而引起的细微震动。
      越前打起了精神。
      他在『别院』四周张下了阻止妖物进入的结界,因为不想每天都看到那些奇怪的小东西在他的院子里满地跑的闹心场面。就结界的力量而言,普通的小妖物应当是连宅院附近都无法靠近的。会是什么样的妖物,竟然就这么碰了上来?
      屏息凝神,他寻找着发出响动的那股力量,但奇怪的是,却连一丝一毫都察觉不到了。
      他打开房门,准备去院中看看情况。侍从胜雄正巧提着灯笼从外廊经过。他便问:「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异常?」胜雄有些困惑,「是指妖怪……之类的吗?」
      越前皱起眉,看样子是没有了。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的灯笼上,「那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胜雄回答:「我好像听到有敲门的声音,正打算去看一看。」
      「敲门声?」
      是敲门声?难道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他挤进胜雄的伞里,跟着胜雄一道来到宅院门口,很小心地运用自己的灵力探知周围,但入耳的只有大雨连绵不断砸在伞面上的声音。
      隔着关闭的大门,胜雄喊道:「有人在外面吗?」
      没有回答。
      他将门打开,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啊——」
      在他们面前,『别院』的门外,竟倒着一个人。
      似乎想要来敲门却失去了意识,五六级石阶才登上了一半就倒了下去。胜雄说听到了敲门声,也许就是他倒下时碰到木门发出的响动。
      胜雄连忙喊来胜郎,两个人一起把不省人事的访客抬进了院侧的一间客居。越前打着伞提着灯跟在旁边,打量着那副陌生的面容。
      那人被雨水淋透,栗色短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面色苍白,嘴唇几乎没有血色,整个身体冰凉冰凉的。侍从们生好炭火,把他放在房间中央。越前施了利用『火』的咒术,把他整个人连同衣物一并烘干。虽然有点粗暴,不过考虑到这里没有合适他替换的衣物,看这情况又不能放他太久,也只好姑且这样做了。
      他依旧没有醒来,好在炭火的温暖至少让气色恢复了一些。看上去约二十左右年纪,也许更年轻,穿一身素色长衣,袖口和襟边饰有水蓝色纹样,正与腰上水蓝色束带相衬,外罩一件绣有飞鸟暗纹的靛青长衫,脚上是一双木屐。装束不是官家贵族齐整而拘束的风格,有几分像随性的旅者。
      他随身只带了一把纸折扇。折扇虽旧,但似乎施有特殊的保护,在瓢泼大雨中一点也未淋湿。展开一看,扇面画着苍翠绵延的山林,天空中有飞鸟盘旋。
      这个人会是谁?是特地来拜访自己的吗?
      「等他醒过来再问吧。」
      越前琢磨着,简单嘱咐了胜郎和胜雄几句,又确认过自己张下的结界没有异常,便回去歇息了。
      --
      (1)直衣:平安时代以来天皇、皇子、公卿贵族的常服。指贯为搭配的下装。


      3楼2018-02-26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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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早晨,雨势已止,天色仍是阴沉一片。
        也许是因为念着前一夜的陌生访客,越前醒得比平时早很多。胜郎、胜雄和两名侍女似乎都还没有起来。他并不介意,踏着木屐在院子里随意走了走,逛到院侧的客居,却没见到理应昏睡在那里的青年人。
        正在奇怪时,忽听背后有人讲话。
        「早上好。」
        很温润的声音。他回头,正是那访客,穿着原来那一身白衣蓝袍,提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
        「抱歉,恕我太冒昧了。很早就醒了,见你们都没有起床,实在口渴,就擅自先去厨房烧了点茶水。」那人很有礼貌地说道。
        「唔。」越前应着,「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非常感谢。」
        说罢,那人放下茶壶,相当郑重地对越前行了一个礼。
        越前倒没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得的事,不过反正是对方该表达的礼数,也懒得再客套,拿出一副主人的姿态请他回客居坐。
        两人对坐在客居中。
        越前本想学父母招待客人那样替对方斟茶,却被抢了先,一时间只好干瞪眼。短短几句话,简单几个动作,已能看出他是很有涵养的人,加之相貌清秀出众,仪态丛容,气度不凡。越前自然更好奇他究竟有何境遇。
        「我叫不二周助。」那人微笑着介绍自己。
        「越前龙马。」
        「越前……大人,是阴阳师吗?」
        「是的,不过称呼大人就免了。」
        自称不二周助的人从善如流,不问原因,立即改口只称「越前」。
        越前很满意,又问:「你怎么知道我是阴阳师?」
        不二笑道:「庭院的布置,还有气息、灵力,多少能感觉出一些。」
        越前饶有兴致地挑起了眉毛,「那么,不二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二抿了口茶,淡淡道:「其实也没什么……说来真是很不好意思。我初到此地,昨夜想回到寄住的寺庙,不想下起大雨,又迷了路,也不知怎地就来到这一带,看到这间宅子里似乎有人居住,想登门问个方向的。结果大约是劳累的关系吧,竟然在石阶上绊了一下,然后……就没有意识了。」
        「……只是这样吗?」
        「是的。所以,越前,如果你知道,可否告诉我从这里要怎么去清水寺呢?」
        「……」
        只是这样的话,有点失望啊。越前心道。
        「怎么了?你看上去似乎有点失望。」不二又笑道。
        「没有。」越前否认,「清水寺是吗,就出门,沿着『东条』一直走到第一个岔口……」
        「原来这么近?」
        「……这样你应该能找到比我更加认识路的人。」
        「……明白了。」
        「抱歉,我也是在三天前刚刚搬来这里。」
        「没关系。谢谢。」
        「不二先生,」越前抬起眼睛,很认真地再次问道,「除此之外,确实没有什么了吗?」
        也不知是出于纯粹的直觉,还是有失望和不甘心在作祟,总觉得在那样一个雨夜以那样的方式来到宅子里的人,应该会带来更多的故事才对。
        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不二沉默半晌。
        那捉摸不透的视线让越前不太自在,也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这么说起来……」不二启口的时候又弯了嘴角,「倒确实注意到了一件不同寻常的琐碎事,也许需要越前的帮忙呢。」
        背街的某间废宅里,有一株不同寻常的紫阳花。
        初来此地游访又无亲无故的不二身边不剩多少钱财,路过这间废宅,本想进去暂时落个脚。然而这里的气息实在阴诡。后来听附近的人建议,才去附近的寺庙借宿。既然阴阳师问起,他便想到了这点他自己没太放在心上的发现。
        「那里长着一大片紫阳花。因为宅子看起来已经废弃好久了,大概是没有人管束它,长得十分茂盛。现在这样的梅雨季正是紫阳花开花的时候,一开始看过去,那些蓝紫色、浅粉红的花朵盛开着,很是赏心悦目,就忍不住走近了欣赏起来。
        「然后就发现了其中有一簇……不知道为什么,是异常妖艳的大红色,红得像是要从小小的花瓣间化成鲜血滴落一般。靠近它的时候,竟然会在那种有点闷热的天气里感到一丝冷意。
        「我原本已经带着打扰的心情想要在这里暂时歇脚了,但是那株大红色的紫阳花总是会突然闯进视野里,挥之不去……总之,就是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了的糟糕感觉。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我多心了,也许只是相当偶然地开出了红色的花而已?抱歉,没有办法提供再多的细节了。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吗?」
        不二叙述完自己的经历,微笑地询问越前的意见。
        这听起来很琐碎,不过,还没有作为受人承认的阴阳师独立解决过一次事件的越前对此很有兴致,道:「已经够了。」
        「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嗯。大概能猜到了。」
        「不愧是阴阳师啊。那么,要怎么办呢?」
        「去看看吧。如果真的和我猜得一样,还是尽快解决一下比较好。」越前说着站起身。
        「现在?」不二讶异。
        「不方便?」
        「啊、不,我是无所谓……」
        「你知道在哪里吧,不二先生。请带路吧。」
        「离清水寺不远。找到寺庙的话,我应该记得过去的路。」
        「哦,那就先去寺庙好了。」
        「可是,不需要做一些准备吗?」
        越前皱了皱眉。说得也对。
        他环顾四周,目光在这间简单的客居里四下搜索着。
        这时侍女朋香敲了敲门,送来了准备好的早点。在她把点心放在二人中间时,越前见她梳得圆圆的左右两个发髻,忽然眼睛一亮。
        「朋香。」
        「有什么吩咐,龙马少爷?」少女精神饱满地回答。
        「……」越前懒得在这时去纠正她总是改不过来的称呼,只说:「借我一样东西。」
        他指着少女用来绑头发的红色缎带。
        「是这个吗?」
        少女解开两边的发髻,橙红色的头发齐肩披散下来。她将两条细长的缎带交到越前手中。
        「没错,这个刚好合适。」越前满意地笑道,「唔,之后再给你新做两条吧。」
        她开心地说:「没关系!樱乃那里还有呢!龙马少爷需要什么都尽管跟我们说!」
        越前让朋香先回去,转头对不二说:「现在都准备好了。」
        不二笑容清浅,好像在看一个迫不及待出门玩耍的小孩子,「不用先吃早点吗?」
        「……」
        「然后换身外出的衣服?」
        「好麻烦。」越前咕哝着。
        不过做完这两件事也不用费多少时间。不一会儿,穿上了狩衣和指贯的越前便来到了客居,叫不二一同出门。
        「这样看起来更有阴阳师的样子了。」不二评论道。
        「本来就是。」越前掩不住小小的得意。
        「不带随从?」
        「带他们去也帮不上忙。」
        「唔,那带上伞吧。这是胜郎刚刚拿给我的。」
        「雨停了啊。」
        「也许还会再下哦。」
        「随便了。」
        两人走出了『别院』的大门,空落落的脚步声回荡在清晨时分少有人行的石板巷。


        4楼2018-02-26 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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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里了。」
          步入一座荒废的小院,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不二所说的那一片紫阳花。
          鲜红色的那一株正刺目地扎在柔和的粉蓝粉紫中间。一整夜的雨水积聚,水汽氤氲,看起来更似一道撕裂的伤口,仍淌着滴滴鲜血。
          在看见它的瞬间,不二描述过的阴诡感也同时像藤蔓一样缠住了双脚。
          越前眯起双眼,目光穿透旁人不能见的黑色瘴气,落在它的发源处、自己的脚边,紫阳花生根的土地上。
          「看来我猜得没错,需要去处理一下。」他说。
          出门前从侍女那里拿来了两条红色缎带,他现在把一条握在自己手中,另一条交给不二,简单地交代:「不二先生,这个你拿好。到时候如果……」
          忽然间,若有似无地缠绕在脚边的气息猛地将他一拽。
          他还没有把话说完,身体便一阵摇晃,意识也瞬间随着那道蛮横的力量而沉没。
          再度寻回意识,越前发现自己掉落到了一个空无一物的漆黑空间里。
          尝试叫了不二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在见惯了妖物与妖气的双眼中,这点黑暗奇诡还不至于到害怕的程度。只是为了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隐隐担忧。
          慢慢地行走其中,一丝令人不快的气息被敏锐的少年阴阳师察觉。
          是从某一个方向飘来的,愈接近就愈能感觉到气息中腐坏的味道。他认得。不过他还是朝着味道的来源走去。
          然后,他听到了微弱的哭声。
          一个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出现在他眼前。
          那是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光着脚,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满是伤痕。他单薄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压抑声音抽泣着。
          越前来到那孩子的身边,问道:「就是你么?」
          孩子抬起头,漆黑的双眼里蓄满了浑浊的泪水。越前看不到其中自己的样子。
          「是……我?」他呆呆地重复着。
          「在这里迷路的人,是你吧。」
          「迷路……我、我迷路了……」孩子埋低了头,嗫嚅着说,「好害怕……」
          害怕吗……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独自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徘徊,也难怪会害怕啊。可惜越前从来不怎么会安慰人,更不会哄哭泣的小孩子。思考了一会儿,他淡淡地说:「那你就跟着我走吧。」
          孩子瞪大了眼睛。
          他迈开脚步的时候,那孩子迟疑了一下,但是很快站起身,踉跄了两步,紧紧地跟了过来,一下子抓住了越前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掌。
          「大哥哥……认识路吗?」
          「认识。」大概是能认识的,循着这股腐坏的恶臭味应该就能到了。
          「太好了……」孩子的声音仍有些哽咽,但总算渐渐止住了哭泣,「有大哥哥陪我,就不会害怕了。」
          越前一贯应付不来这种话,一声不吭地牵着他继续走。
          孩子像是因为终于找到了一点依靠而稍微安心下来,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来到这里之前的事。
          生在贫穷而被卑微的家庭里,一直被当作是负担;父母开始虐待,最后是抛弃。孩子回想起这些的时候仍然忍不住要哭泣,越来越紧地拽住了越前的手。
          语言很凌乱,不过这样的故事很容易就能听明白了。也丝毫不想去追究其中的细节。
          很快就到了吧,要去的那个地方。到了之后忘掉这些就好了。越前心里想着。
          但他听见那孩子突然说:「大哥哥,你陪我一起去,好吗?」
          越前不由得浑身一震,停下来去看那孩子的脸。
          孩子仰着头,挂着泪痕的脸庞上浮出一个期待的纯真笑容:「一起去吧!」
          ……不行!他想大声喊。可喊声在看到笑容的刹那间像是破碎了一样,扎在喉头发不出来。
          「一起去吧。有大哥哥陪着我就不会害怕了。」
          越来越浓重的腐臭味熏得越前头昏脑涨。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得这么近了么?
          然而,孩子那稚嫩的声音却反而变得更加清亮、更加兴奋了。
          「一起去!」
          伸给他的那只手被死死地攥着。那小小的、瘦得只剩皮包骨头的手掌,竟然也会有挣不开的力量。
          拿不到揣在衣间的符咒,挣脱不了这异常强大的束缚,腐坏的气息浓稠到可以让人窒息。那小小的、瘦骨嶙峋的孩子在拽着他、拖着他前进。这是一个骗局。可自己现在,无法……动弹了。
          「已经走到这里了,大哥哥,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了!」
          不再是软弱而惹人怜悯的呓语和诉说,话语愤怒而强硬,分明就是命令的口吻,甚至染上了叫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走吧,马上就到了。
          「父亲母亲已经在那边等我了哦。他们一定会好好谢谢大哥哥的。
          「还有其他的哥哥姐姐们也在。
          「走吧。
          「走吧。
          「走吧……」
          ……看到了。像是隔着一条黑暗的河流的、对岸的那个地方,那些想要捕捉新鲜猎物的残缺手爪,散发着哀怨幽光的空洞眼瞳。
          孩子指给他,转过脸朝他开心地一笑,脸上凝固着两道混杂着黑色血液的泪痕。
          不行,绝对不行的……不能……过去。得抓住什么,至少绝对不能……再靠近了……
          最后的一丝理智在越前的脑海中喧嚣。
          没有被孩子抓住的那只手中,忽然传来了一点点细微的感觉。
          对了。
          侍女给的红色缎带……在掉进这片黑暗之前,自己正拿着一条。而另一条,是在一个名叫不二周助的人那里。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集中自己全部的精神力去低头去看。那缎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延得很长,长得看不见它的另一端,鲜亮的红色一直伸向很高很高的地方——他来时的方向。
          他攥紧缎带,用力一扯。
          那头仿佛接收到了他的讯号,也传来同样的一个力量。柔软晃动的缎带顿时紧紧绷住了。等待在那头的那股力量开始将他往回拉。
          越前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河流的彼岸,也隔绝了那孩子脱下皮囊后青面獠牙的脸孔。
          「放手。」
          「大哥哥?」
          「不是说迷路吗?我已经把你送到你该去的地方了。」
          「……」
          「就在前面,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去吧?」
          「不,你陪我。」
          「陪你的人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啊。」
          「放手!」
          他厉声喝道。
          红色缎带正将他往上拉。双脚已经离开地面。那孩子仍死死拽着他不放,尖利的指甲刺进了他的手掌和手背。
          但那孩子,终究是无法到达『上面』的。当死拖住他与他一同上升了一段之后,纠缠的力道明显变弱了。他已经抓不住他的整个手掌,小小的身体往下滑落,只能巴住他的手指尖。
          越前猛地挣脱了自己的手,立刻从衣中摸出一张符咒。
          「碎!」
          一道发源自指尖的阴阳咒术降下,青白色光芒贯穿飘动的纸符,也一并贯穿了那仅仅体格还保持着孩子模样的妖物的额头。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嚎啕,它坠入了黑暗里。


          5楼2018-02-26 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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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前睁开眼睛。
            湿凉润泽的水汽溶着花朵的清香,轻柔地将他包裹。耳畔奏鸣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把和伞遮在他的头顶。稍稍一斜视线,粉蓝粉紫的紫阳花就开在身侧。
            他躺在地上,浑身酸软无力,手上传来酸麻的痛感。
            一只手伤痕累累。从紫阳花扎根的泥土里,伸出的一副干枯苍白的小孩子的手骨还搭着他的小拇指尖。
            另一只手,从手腕到掌间,紧紧缠绕着细长的红色缎带。
            他抬起那只手,顺着缎带的牵引,看到两条缎带彼此纠缠的结。另一个末端也是像这样不留丝毫空隙地绕在另一个人纤细的手腕上,勒出了一道道鲜红的瘀痕。
            「太好了……你终于醒过来了。」
            如释重负的温和声音……是谁?
            他循声望去,对上一双清澈的蓝眼睛。
            被缎带缠绕着、跪坐在他身边的那个白衫蓝袍的年轻人在碰到他的目光时,又将双眼笑成两道好看的弧线。
            雨水早已打湿他栗色的头发、他的全身。结成一绺一绺的发丝贴住了他的脸和脖颈。顺着下巴的线条,雨珠不断滴落下来,打在衣衫的前襟。
            他却好像对这一切浑然不觉,静静地微笑着。
            「不二先生……」
            越前挣扎着坐起身,牵动了连结着两人的红缎带,手上被勒出的伤口又牵起一阵疼痛。
            对方想必也是如此吧,却面不改色地忍了下去。
            所以说是这样吗,那个人用了这样的方法,才把自己从黑暗的边缘拉回来的。
            虽然本来就是为了防止意外状况出现才带上了这两条缎带,但自己甚至来不及把用意告诉对方,那种糟糕的意外状况就降临了。
            即便如此,意思也被完全地领会了。又或者说,哪怕自己没有想到,他也一样会想到办法。
            「谢谢。」越前说。
            「你没事就好了,不然我会很过意不去的。」不二笑着回答。
            「你淋湿了。」
            「我没关系。」
            「伞……」
            「不、不用。你现在一定很虚弱吧,再淋雨生病了就不好了。」
            被举过去的和伞就这样不容分说地又罩到了自己的头顶。
            「过了多久了?」
            不二抬起头,眯着眼睛望了望远端的天空。
            「已经傍晚了。」
            是吗,傍晚了啊。出来的时候可还是早晨啊。那雨又是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伞只有一把,只能勉强遮住失去意识倒下的自己。要是出门之前多带一把就好了。
            还没有完全回复过来的越前迷迷糊糊地想着。
            「解决了吗?」不二问。
            「嗯。」
            先前那一簇血红色的紫阳花像是在雨中被洗去了颜色,只剩下浅浅的粉红,躲在几片绿叶的遮蔽下。他用伤痕累累的那只手拨弄着泥土,将露出的那副手骨仔细地埋了回去。
            「本以为只是件很琐碎的事,没想到也花了一番功夫,真是麻烦越前了。」
            越前没有答话。他知道对方又是在表达歉意了。
            还差得远呢,他在心里说。
            是自己执意的,是自己太过于自信、轻率了,结果险些丢掉性命——要不是有旁边这个人在的话。该觉得亏欠的是自己才对。成为厉害的阴阳师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啊。就算完成了严苛的修行,就算天赋过人、悟性出众,相对于设定的目标,自己也还远未够水准。
            「……走了。」
            「可以走路了吗?」
            「我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但是看起来很瘦弱。」
            「那是错觉。」
            「而且刚才好像差一点就会被花拖入泥土中去,还好……」
            硬逞强的越前顿时一僵。
            他低了头,又见那在雨中红得鲜亮的缎带仍然绕在两人的手腕上,如同预示着某种绾结的命运。


            6楼2018-02-26 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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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势太大,两人没有直接回『别院』,而是暂且来到附近的清水寺避雨。
              寺庙的老僧见到不二很是高兴,明明说要借宿,行李也放下了,前一整夜却没见人,还担心了一阵,然后又是责备两人在梅雨季出门也不知道多备把伞。不二谢过老僧的照顾,从行李中拿出替换的衣物去换了。老僧转头看到无所事事站在旁边的越前手上的伤,立即又忙着招呼起这位少年,替他包扎,一边摇着头唠叨。
              「怎么会弄出这样的伤啊……」
              感觉自己像被当成顽皮闯祸的小孩子,越前分外窘迫,答:「那边废宅子里的紫阳花……」
              「你说的难道是那红色的紫阳花么?唉……不要随便靠近那里啊!还有不二君也真是的……经常有人因为靠近那株花而莫名其妙受伤,失踪的也不是没有。好多好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子,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没人敢往那边走。听说宅子是因为这株花长出来之后就被荒废了,原先住在那里的一对夫妻和他们的小孩都不见了。大概是花底下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连我们僧人都束手无策。」
              「已经解决了。」
              「嗯?」
              「那株红色的花,还有埋着的……」
              老僧不可置信地看了越前一眼。
              「就是因为这样才弄伤了手。」越前说。
              老僧捋着花白的胡子,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位公子是阴阳师啊。」
              越前点点头。
              「怪不得穿着这样一身衣服,我早该意识到的。解决了就好,可以告诉附近的人家不用再绕路喽。那一定又是什么令人难过的故事吧。」
              令人难过的故事吗……
              「那不二君呢?」老僧问道,「他也是阴阳师吗?」
              越前一时语塞。至少对方从来没明确表现出「是」的样子。但要说「不是」,想起方才事,又总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不是对阴阳之道、鬼神之理有相当的了解,会想到那样的办法吗?而且……普通人会有那种能力,将自己从河岸边缘的地方拉回人间吗?越想越奇怪。若是这样不同寻常的一个人,又为什么会在前一夜倒在自己宅院门口呢?
              「反正这不重要吧。」随意搪塞了一句,他开始懊恼自己当时头脑太迷糊没反应过来,竟然错过了当即搞明白的时机。
              好不容易让老僧不用操心、去继续忙自己的事,越前坐在屋檐下思索,见不二已经换好衣服擦了头发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个包袱。
              「在发呆?」
              「在想问题。」他自觉往旁边挪了挪,给不二腾了点位置。不二也坐下来。
              「不二先生,」他很开门见山地问了,「你究竟是谁?」
              不二被这么直接又突兀的问法问愣了。但越前马上自说自话给了答案:「肯定不是普通人吧。」
              「……那我是谁呢?」
              「不是阴阳师,就是跟阴阳之术和妖怪有什么很密切联系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
              越前瞪了他一眼。那人的表情从哭笑不得到淡定的明知故问,变化只用了不到一回合对话的时间。当自己是傻瓜吗?
              不二随后笑了笑,「不愧是越前,不可以小瞧你呢。阴阳之道,我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所以刚才果然是在明知故问吧,说「略知一二」也就是客套谦虚一下罢了。越前翻着白眼。
              「不过越前,就算灵力再怎么强,你自己好歹也多加小心吧。刚才的情况太危险了。要是只有你一个人该怎么办呢?你的这种体质你自己应当是最清楚的啊。」
              不二叹了口气,见越前不做声,继续说道:「打个比方,假如人间与妖魔鬼怪所在的阴间隔着一道墙,普通人是不太能够接触到那边的世界的。有才能的阴阳师能捕捉到墙那头妖怪的动静,除了天资之外靠的是修行锻炼出的能力,而你……你却是因为,你的那道墙,特别单薄。
              「你有那么强的灵力,并不全然是因为天资或修行,而是因为你本身就比别人更加靠近那个世界,所以才容易掌握到妖怪的存在。
              「而反过来说,这也就意味着……妖怪也更容易掌握到你的存在,进而影响你、伤害你。就像在那株被污染的紫阳花前,你只不过是在那一刻靠近了那么一点点,就立刻被带进了妖怪的空间里,真是吓了我一跳。
              「连我作为旁观者都能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了,你自己不可能不知道吧?」
              「……」
              越前漠无表情地听着,目光聚焦在砸落在身前的雨滴。
              全都被对方精准地讲出来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呢?这种一下子就被人从里到外看透的感觉,真的糟心透了。
              「我知道。」他顿了顿,说。
              「既然知道,那就要小心——」
              「你果然不是一般人,不二先生。」他直视不二的眼睛,「紫阳花是怎么回事,你心里从头到尾都明白得很,恐怕连花间的瘴气你也看得一清二楚。」
              不二对越前转移重点这一做法无奈地摇摇头,而关于他下的论断,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察觉到越前的不满,他淡淡一笑,说:「我看那时的越前,似乎很希望能用自己的力量做点什么。」
              一句话竟噎得越前无话可说,因为确实是事实。
              不二又道:「至于现在的我……虽然可以感觉到,却没有干涉的能力。」
              「……怎么回事?」
              「一点旧疾罢了。」
              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雨,他说:「越前,如果不麻烦的话,可以让我暂时住在你那里么?」
              越前一愣。
              「那间客居应该没有人使用吧。」
              「为什么?」
              「在那里睡了一个晚上,感觉挺好的。」
              不二笑眯眯,越前顿时对对方有些顽劣的态度来了气:「我不是说这个!」
              「因为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而且——我刚才救了你。」
              「……不二先生,别忘了昨晚我也救了你。」
              「那这样算我们扯平了?」
              「既然扯平了,那还——」
              「让我想想,」不二偏过头,把食指点在下巴上,「我还为你带来了一件工作?而且,现在清水寺的僧人已经知道阴阳师越前龙马的名字了哦,对你的目标可以算是有了相当的进展吧?」
              「……」
              「而且,我住过去的话,不仅不需要有侍从服侍,我还会帮忙做饭、打理庭院的。」
              「……随便吧。」
              「太好了,非常感谢。」不二笑容灿烂,拍了拍抱在怀里的包袱,「行李我已经收拾好了。」
              越前气结,原来是早就计划好的!
              不过仔细想想,正如对方所说,『别院』里再住他一个人也不嫌多,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吃亏的地方。
              而且,这样才有机会好好还击这个令人不悦的家伙呢。明明今天早晨才知道彼此的名字、第一次交谈,却已然掌握了自己的不少事;可气的是,自己却一点也看不明白那张捉摸不透的笑脸。
              此后两个人各自看雨发呆,再无交谈。到天空暗下去的时候,不二轻轻道了声:「回去吧。」
              「嗯。」
              紫阳花 完


              7楼2018-02-26 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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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腐草

                雨已经连着下了三四日了。
                越前放下手中的书卷。想找的内容并不在这一册里,应该是被移去客居了。连日阴雨,从寝殿中隔出作为书斋的空间屋顶有些渗水,因而其中存放的一大部分古籍不得不转移到客居中。
                越前不确定现在是不是个适合去客居打扰的时候。胜郎和胜雄正爬在梯子上修补屋顶,他问他们道:「不二先生怎么样了?」
                「还是病着,不过精神似乎好些了,早晨还到厨房说要煮粥。」
                那就应该没有大碍了。
                到客居需要穿过不大的庭院,越前懒得打伞,随便往头上扣了一顶斗笠便推门出去。
                现在住在客居的,是一位名叫不二周助的青年。
                因为某些机缘巧合,在这一季连绵的梅雨刚刚开始的时候,这位青年来到『别院』,并得到了『别院』的主人越前龙马让他暂住的允许。双方都没有明确暂住的时限,不过至少现在,越前还没有想过计较留人暂住的得失。
                虽然关于这件事,两人曾有过「算是扯平了」这样的对话,但越前心底仍不免认定是自己亏欠得更多一些,毕竟若不是不二,他怕是会因为一株紫阳花而丢掉了性命。
                更何况,不二为此守在自己身边几乎一整天,还淋了大半日的雨。
                是因此才生病的吧。这几天来一直断断续续地发着烧、咳嗽,整个人看上去昏昏沉沉,精神也不好。尽管侍从去药坊取来了风寒感冒的方子让他服下,病况也没见好转。
                敲门进入客居,不二正卧在榻上翻阅一卷书,大概还是怕凉,藏蓝的浴衣外还裹了件他常穿在最外的袍子。越前见他气色较前两天确实好了很多,便稍放下心来。
                「越前来找书吗?」
                「打扰了。」
                「无妨。找什么?」
                「阴阳咒术之类。」
                「我记得当时是放在那边了……很好学呢,越前。」
                「那时,应该有更好的办法的。」
                「还在介意紫阳花的事?」
                越前抿了抿嘴唇,「不甘心。」
                不二轻笑,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地咳嗽打断。
                越前从书堆里扭过头,忧心忡忡地看了半天才想起去倒些茶水,倒是不二打着手势说不用,捶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顺气,好歹缓了过来。
                「你还没好。」
                真的只是风寒吗?走近了些,越前站在近侧打量着对方。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直接,不二颇带玩笑意味地问:「越前还会给人看病么?」
                「那要看是不是真的病。真的病——我不会。不过,要是诅咒、瘴气之类的东西让人生病的话,我倒有很多办法。」
                他随口这么说着,却是在留心观察不二的状况。拥有『灵视』能力的眼睛没能在他的客人周身发现异常的气息,能感觉到的只有呼吸吐出的高于常人的温度。
                「怎样,我受到诅咒了吗?」不二继续玩笑地问道。
                「没有……」看来是自己多心了。
                「那就好。药倒是没有了。」
                「还是去再看看大夫吧。」
                「说得也是,正好雨停了。」
                「雨?」
                越前惊讶,起身打开门朝廊外望了望。还真的停了,明明自己过来时还下得不小。是刚刚才停的么?
                「可你要出门吗?」
                「放心,真的没有那么严重。」
                「……好吧。」
                「可以让胜郎或者胜雄带我去么?他们应该知道大夫在哪里吧。」
                「他们现在在忙着。」
                「那……」
                「樱乃和朋香的话,她们没法离开这个院子的。」
                不二微微挑眉:「是式神?」
                越前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答:「不能算。」
                不二没再问下去,正巧越前也正纠结于身边这两个女孩子的来历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只是不知道,对方不问是不是因为已经能从这简略的回答里探明白什么。
                他又想了半天,把话题重新带回到看大夫的事上,说:「我同你去好了。」
                不二撇来目光,他心里不知怎地略一紧,赶紧补充:「我正想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妖物。」
                说完才觉后悔,好像自己心虚想掩盖什么似的。
                不二但笑未予置评,简单地道了句「那就麻烦越前了」,收起了手里的书卷。
                于是,一刻钟后,根据胜郎描述的路,越前和不二来到一座宅院前。
                想必是自己记错了或是在哪个岔口搞反了方向,越前心里恨恨,因为这座宅子怎么看都是私人居所,不像是个替人抓药看病的药坊。
                宅子的门开着,却看不到一个人,也没有负责通报的家丁。院子乍看之下像是因疏于打理而荒草丛生、杂乱无章,然而细细一瞧,那其中许多花草模样稀罕得很,分明是有人悉心栽培着的。
                叩过门半天不见应答,越前干脆走进去瞧瞧到底有没有人在。
                盎然绿意间,一条石板路迂回地连接着大门与院内的房屋。穿行其中,注意力难免被奇形异状的草叶与花朵吸引。脚步稍慢了些,目光也顿了下来,不过好奇多看了几眼几棵浑身长刺的植物,忽听一个声音急急地喊住了自己。
                「那个不可以碰!」
                从屋里奔出来一位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神情相当紧张,在确认他并没有碰到时才松了口气,立即为自己刚才冒失的言语道歉。
                那人相貌俊朗,浅色短发,发尾微翘,浅鹅黄色里衣外罩一件暗绿的袍子,脚踩一双草鞋,怀里还抱着两盆毛茸茸的浅灰绿色的草。
                越前自知是擅自入内的自己失礼在先,刚要张口说明来意,那人目光一转,见到在门外朝里张望的不二,旋即笑道:「是来看病的吗?是我招待不周,快请进来吧。」
                越前与不二对视一眼。不二的确一看就是一副病人的样子,这时还在用宽大的衣袖掩着口鼻咳嗽。不过这个人……
                「你是大夫?」越前问。
                「是啊,虽然是副业。」那人道,忽然一愣,「……你们不知道吗?」
                「……」
                「那怎么会找到我这里呢?」
                「……」所以说并不是特意找过来,只是走错了路啊,越前心说。
                那人疑惑归疑惑,也没太在意,尤其见越前面露尴尬,温煦一笑,客气地将两人请进了里屋。
                里屋内简单地布置了一面屏风,一张卧榻,一张矮茶几和配套的坐具。令人惊叹的是那排了整整两面墙壁的橱柜。橱柜被分割成整齐的小方格状抽屉,每一个都仔细地贴了标签。
                「啊,都是些药草和毒草。」在二人惊异的目光中,那人用很平和的语调说道,「我叫白石藏之介。刚才说大夫是我的副业,主业其实就是折腾这些啦。」
                越前眨眨眼睛,一目十行地瞄着标签上的文字。确实有些是常见药草的名字,但另外大半他都从未听闻过。
                白石忽然朗声笑起来:「太好了,在听到我说「毒草」的时候你们没有转身就跑,而是很淡定地就接受了,这样一来看诊就没有问题了吧!」
                「……白石先生是在试探我们吗?」
                「毕竟我的办法同一般大夫不太一样,所以还是不希望会出现误解。」
                越前有些不悦,总觉得被人看轻了。自己好歹是个独立在外游历过两年的阴阳师,有些植物虽性毒却能入药又不是多奇怪的事。不过他随后意识到,来看病的人也不是自己啊。但是不二的话……
                他朝不二看去,果不其然那人就是一脸很期待的表情,已经自觉在软垫上坐好等着看诊了,还微笑着说:「好像很有趣啊。」
                连白石都不免因为这种豁达的态度而愣了一下。
                不二又道:「没想到能在这里让『毒草圣书』为我看诊,真是我的荣幸。」
                「哎呀,听人当面叫出这个名号,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啊。」
                「『毒草圣书』?」
                「刚才一时没有想起来。我之前走过一些地方,听过关于『毒草圣书』的轶闻。以毒草行医,妙手回春,这世间本就鲜有人在,担得起这个称号的,就只有……」
                「哦,我确实为了采集毒草而去过不少地方,两三个月前才回来的,没想到都传得那么广了,不足挂齿啦。」
                哪里,分明就是被夸得很得意的样子。越前默默翻了个白眼。
                既是要看诊,他便识趣地准备退出去,免不了又被叮嘱一番千万不可以乱碰院子里种的花草。白石架好了屏风,捞了一把宽袖坐到不二对面。越前无意间瞥见大夫的左臂严严实实地缠着白色的绷带,一直缠到手腕,方才因为袖子又阔又长而被遮盖住了。
                他默然片刻,合上门要走,却听不二这时说:「越前就留在这里吧。」
                不二侧过头,朝他微笑着点点头。
                「……」
                他也察觉到了吗?
                不会错的。刚才那个瞬间感觉到的,从绷带之中渗出的一丝令人不快的妖恶之气。
                回到屋内,坐在屏风的另一面,越前静心闭上眼睛。


                12楼2018-03-03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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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与不二面对面坐着。
                  切过脉后,白石蹙起了眉头,一直较为放松的神情变得严肃。
                  「不二君,你真的只是风寒感冒吗?」
                  「我想是的。」
                  「但是——」
                  不二反倒是泰然自若:「是不是脉象很奇怪?」
                  「原来你自己知道啊。」
                  「嗯。」
                  「一直是这样吗?」白石关切道。
                  「嗯。」
                  「怎么回事?」
                  不二略叹口气:「之前受过伤,然后就变成这样了。但是,除了脉很乱之外,身体上也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跟受伤前完全一样。」
                  「但会影响到除了身体之外的方面吧。」
                  「是啊,失去了一些「力量」。」
                  「你的伤,想必是出于很不同寻常的原因了。」
                  「嗯。是两年前,京都的那场大火。」
                  「原来如此。我虽然不在京都,但也有所耳闻。听说是同妖物作乱有关?抱歉,看来对于你的旧伤,我的毒草是无能为力了。」
                  「不必在意,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才来拜访的。」
                  「不过说起难治的旧伤,我自己也有啊。你看,现在还包着呢。」
                  白石撩起左袖,露出紧缠绷带的小臂。
                  「……这是?」
                  「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偶尔会发作一下。很讽刺吧,被称作是『毒草圣书』,结果却连自己身上的毒都对付不了——啊,对了,还是说回风寒感冒的事,不二君请放心,这个当然是不成问题的!」
                  他们之间的对话,隔着屏风的越前都能听到。
                  少年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喉咙里涌上些酸涩的味道。
                  那位不二先生……莫非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吗?
                  原本以为叫他留下,是出于方才涌动的那丝妖恶之气的缘故。在刚才白石示意给不二看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它的增强。直到现在为止,自己都好好地留意着、追踪着它的存在。
                  却没想到会听到他谈论起自己,谈论起所谓的旧伤,「失去力量」这件事,以及那场京都的大火。
                  认识以来,他可从没提过。
                  不过,毕竟自他们认识这几天以来,大部分时间不二抱了病,所以其实也没有怎么好好地谈过话。越前虽然对不二充满好奇,也不至于一个劲凑上去打听的程度。
                  这么一想,也有可能只是大夫问起病情时很平常的谈话而已。
                  出现在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曾被卷入京都大火中,仅仅是个巧合吧。
                  凡事都不愿想得太复杂,越前这样劝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力于眼下的事。
                  那边不二和白石交谈得似乎很愉快。
                  「那么从今天起就试一下这几味草吧。」白石说,应当是起身去那两面橱柜中取药了。越前听到走动和开关抽屉的声音。
                  这时,那微弱如游丝般的妖异气息突然瞬间增强了。
                  与此同时,不二似是因为观察到什么而有些担忧地问:「白石,你怎么了?」
                  「啊,没事。」白石回答着。
                  他来到了屏风的这一面、越前的视线里,左手捧着一个纸包,右手挨个点过橱柜的一排排小方格,寻找着需要的药材。
                  虽说他没有表现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但一定是在极力忍耐着痛苦吧,左手的颤抖、咬紧的牙关、迟缓的移动,即便没有阴阳师的『灵视』,仔细观察也不难发现端倪。
                  而在越前的眼中,那证据更是直白得多——源自他缠着绷带的左臂,黑色的妖气喷涌而出,在空中张牙舞爪一般地窜动着。
                  不过好在并没有扩散出去、伤害其他东西的迹象。
                  「哦,找到了。」
                  对此并不知情的白石拉开一格抽屉,取了药,拼命克制住颤抖放在左手托着的纸包中,忽然一怔。
                  越前抓住了他的手臂,把纸包拿到了自己手里。
                  「还是让我来吧,白石先生。我猜你会痛苦就是因为靠这个太近。」
                  年轻的大夫诧异地睁大了褐色的眼瞳。
                  当越前把一纸包的药拿远之后,白石抬起左臂,手掌捏合成拳,再放松,如此重复了几遍,好像在确认这条手臂究竟还是不是自己能够控制的身体的一部分。他的额头上已经沁出大颗的汗水。
                  「被看到了啊,自己丢脸的样子……」
                  他自嘲道,随后深深地看了越前一眼:「越前君也懂得如何看病吗?」
                  也许是出于作为大夫以及『毒草圣书』的自尊心,眼神和语气并不像他之前那样温和,明显多了几分锐利。
                  也难怪,涉及自己擅长的领域,任谁都不免有几分傲气。
                  「那要看是不是真的病了。真的病——我不会。」越前用同样的话语回答,同时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小小笑容,「不过,白石先生这种情况,我倒有很多办法。」


                  13楼2018-03-03 08: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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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阴阳师吗……」
                    白石轻叹一声,解开了手臂上的绷带。
                    一条触目惊心的伤疤暴露在这三人的眼中,从手肘下方一直到手腕上部。伤疤原本已结了痂,但由于方才发作过,结痂的部分又裂开了,裂口渗出掺有血丝的黄白色脓液。在伤疤的附近还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脓疱遗留下的红肿痕迹。皮肤之下,呈现出异样黑色的血管如同草叶的经脉那样交织延伸着。
                    「看起来很可怕吧,」白石无奈地笑笑,「没有发作的时候就只是一道伤疤而已,不过让来访的病人看到总不好,所以我一直都用绷带缠着。
                    「大约五年前,我去花户南部的荒山寻找毒草,在那里发现了一些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植物,就打算采回来研究。不过当时临近入夜,我没有注意到那棵植物的茎上长着刺,叶片的缘也远比我以为的要锋利得多,在伸手过去的时候手臂被划伤了。
                    「划得很疼,不过我没有太在意,因为采摘植物而受点伤对我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那天后来还是采了两棵回来,包括伤了我的那棵。划伤的地方嘛,就是一道细长的划痕,像被火烫过一样又麻又疼,所以我擅自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火麻草(1)。」
                    「是毒草?」
                    「毒性自然是有。我研究过采回来的两棵火麻草,还意外发现把它的叶片捣碎后能帮助外伤止血。但是……」白石神色凛然,「毒性理应不至于这么奇怪。」
                    那细长伤口带来的疼痛几日未褪,不管用什么样的办法处理都不能使它消肿、愈合。偶然有一次因为忙于其他事情而忘了上药,结果情况反而好了些。也许是自己还不了解的植物之间的性状相互作用导致的吧,这样想着,热爱研究毒草的少年便没有管那伤口,过了几天果然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与此同时,他也更兴致勃勃地钻研起了火麻草的特点。
                    然而,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伤口又开始频繁复发,而且一次比一次更加严重,就像中了难解的毒,反复折磨着少年。
                    当带回的两棵火麻草枯死之后,曾经去过那时发现它的地方想再去找些回来,结果一到附近伤口就灼烧般地开始疼痛并迅速溃烂,只得作罢。
                    这些年间,他走访过这个国家的大半地区,记录下不下千种草木的药理与毒理,在所到之处用为人们避之而不及的毒草治愈过许多疑难杂症,解救过不少人的性命,得到『毒草圣书』的称号,却唯独对寄宿于自己体内的毒束手无策。
                    找不出可以解释的原因,于是也找不出治疗的方法——能试的都试遍了,也请别的大夫看过,依旧毫无改观。
                    至于那无法解释的原因,或许说成是从五年来的伤痛中总结出的规律更为合适——
                    「大致上,在我碰到某几种烈性的毒草的时候它就会发作,不过渐渐就变成了只要靠得近了点就能引起疼痛和溃烂。我基本上搞清楚了具体是哪几种草会引发症状,所以问题不是太大,平常的事务有学徒可以帮我。不过,我的学徒碰巧从今天起告了假,而刚才配给不二君的药又需要其中两味,取药的时候就……」
                    白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二听闻此言,皱起眉头:「所以你明明知道给我取药的时候会发作吗……」
                    「有什么办法呢,身为大夫,总不好让不二君和越前君来做这样的事吧。」
                    他叹了口气,看向越前:「只是我一直以为这是纯粹的毒,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能解毒的不是药和大夫,而是阴阳师。它到底是什么?」
                    越前盯着那条可怖的伤疤已经有一会儿了,一直没有太参与之前的谈话,被问到后想了半天,才说:「是在你被划伤时钻进去的,能感觉到怨气,不过应该不是有恶意的东西。」
                    「不是有恶意的东西?」白石愣了愣,「可它都折磨了我快五年了。」
                    「但是,是真的。」
                    在这方面,越前对自己的感觉有着绝对的自信。
                    虽然从叫人不快的气息上判断,大致上就是那一类久久不肯散去的阴魂怨意在作祟,而且在刚才发作的时候也显出了相当可怕的形态,但那时,越前就没有感觉到它有要去『伤害』的意思。
                    听白石讲述这道伤疤的来历后,更加觉得看到的张牙舞爪的妖气是在……害怕着什么一般。
                    而此时此刻,气息还在,形状已经看不见了。大概是躲在伤口中渐渐平静下来了。
                    越前说出了自己关于「它在害怕」的判断,白石听得满脸诧异,不二看上去倒是相当平静。
                    越前忍不住暗暗在心里对不二生出点不快,想来那人一定也是早就发现了什么,偏偏就是一声不吭,从头到尾都只在旁饶有兴致地看。要不是顾及白石的心情,这时候怕又要评论一句「好像很有趣」之类的了。
                    「那么,要怎么办呢?」白石问越前。
                    「得让它出来。」
                    「用阴阳术吗?」
                    「法术虽然可以,可是……」越前歪了歪头,一时组织不好语言。
                    不二替他说道:「因为伤口里面的那个东西没有恶意,强行用法术怕是反而会激起它的反抗吧?」
                    越前点点头,能用和平一点的方法是最好了。
                    「对了,造成伤口的那棵草……」
                    「火麻草?」
                    「唔。还在么?」
                    「当时带回来的早已经枯死了,虽然枯得比一般植物慢很多……那种植物就算好好地长在泥土里也只能活一年啊。我保存了风干后的腐叶。」
                    「可是风干的话,就已经是完全没有生命的东西了吧。」
                    「要活着的才行吗?」白石摸着下巴,为难起来。
                    「白石先生当时把草采回来的时候,应该不是连根拔起的?」
                    「不是,只采了上半截,因为它长得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那么高,虽然我倒是也想拔回来种在院子里来着。」
                    越前笑道:「那就行了。」
                    「诶?意思是要去找那剩下的半棵草吗?但是它只能活——」
                    「寄宿着那样的东西,会活得久一点,就像划伤你的那棵一样。」
                    「即使被从中掐断,也还是挺过了一个月才腐烂吗……确实只有那一棵是这样的,另一棵就没有这样的生命力了。」白石若有所思,随后合起两只掌,「好啊,那就去找吧。现在去吗?」
                    「最好是入夜之后。」
                    「现在还不到中午啊,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既然这样,不二君和越前君就先回去休息好了。差不多时间我再去府上拜访。到时候就麻烦越前君为了我的事一道去荒山野地里走一趟了。」
                    「白石的意思是,我不能一起去吗?」不二忽然笑眯眯地问。
                    「不二君,你的风寒……」
                    「有了白石的药,我想半天足够恢复了吧。」
                    「……」
                    白石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越前白了不二一眼,莫非又在操心自己要出岔子?但这种程度的抗议是不会被理睬的。要清楚地表达自己不满的原因,就不得不提及让他介怀的事,正是心高气傲的少年可不想当着白石的面跟不二多费这种口舌。
                    最后不二愉快地做了总结:「那就这样决定了。」
                    白石小声嘟哝:「为什么我觉得现在不二君已经没有病人的样子了……」
                    越前懒得对此评价什么,简洁地跟白石说了自家宅院的位置:「东条巷的『别院』,在巷子既不靠头也不靠尾的地方。」
                    「这样描述很容易搞错啊,有名字吗?」
                    「『别院』啊。」
                    「嗯,我的意思是,是叫什么名字的别院?」
                    「就是『别院』。」越前不太高兴地第三遍重复,「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嘛。」
                    「……竟然给宅子取了这样的名字吗!」


                    18楼2018-03-04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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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GM:《梦幻》- 森英治: http://music.163.com/song?id=469817&userid=81508013
                      (日剧《百鬼夜行抄》OST)

                      天色将暗未暗时,白石来到『别院』门口。越前和不二已经在等着了。
                      由于要去的是荒山,三个人都穿着简单的方便走动的衣服和鞋子。为了不再次发生白石当年的意外,手脚容易裸露出皮肤的地方都仔细地做好了保护。不二还另外多裹了层外衣。
                      「白石的药方果然有效,服下后睡了一下午,精神比之前好了不少,症状基本消褪了。」不二笑容满面地说,辅以伸展手臂的动作表示自己精力充沛,身体状况完全不需要担心。
                      既然本人如此坚持,另两人也就没说什么。乘坐牛车到花户城区以南的郊外后,由白石提着灯带路,三人在荒山中行走。
                      雨季中难得有这样晴朗而清凉的夜晚。月色皎洁,微风轻拂,草叶沙沙作响,白日未蒸干的雨露凝着点点月华,有如繁星落地。
                      忽然间,那青黄色的星点浮上了空中,翩翩然摇曳起舞。
                      「是萤火虫吗?」
                      「是吧。」
                      「真美啊。」
                      「也只有在远离人际的地方才见得到呢。」
                      「是啊。离花户城区近一点就没有了,更不用说繁华的京都了吧。」
                      「哦,前面就是了。」
                      白石停下脚步,面对着前方一处低谷。
                      那里聚起的萤火虫比一路走来看到的都要多上许多,或是蛰伏于草间,或是在空中飞舞,沉浮飘游,忽明忽灭,恍然间让人以为看到了四季的星辰流转。
                      「奇怪啊,我之前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
                      白石叹道,用右手抚过自己包裹着绷带的左臂,问:「越前君,要找的东西,真的就在这里吗?」
                      他左臂上的伤口在动身之前已经由越前施予了一些暂时控制的法术,使得它可以暂时不再发作,要不然他恐怕还无法接近这个地方。
                      越前静静地站了片刻,目光在旋舞的萤火间游离。少年阴阳师的眼中,照亮夜晚的青黄色光点与蛰伏在夜晚之中的黑暗气息微妙地重叠在一起。
                      「『腐草为萤』啊……(2)」
                      他听见身旁的不二发出了悠悠的感叹,不由得斜了对方一眼。
                      果然这一回,那人也能看得到吗?
                      白石的眼神中透出不解。不二解释道:「古籍中有记载这样的说法,说萤火虫是由腐烂的草木化成的生命。看到这样的场景,忽然就联想到了。」
                      「这我倒是听说过。但是,萤火虫就是萤火虫,腐草就是腐草啊——越前君觉得呢?」
                      「我本来同白石先生想得一样,不过现在却看到了。」越前道。
                      「看到了?」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萤火虫最多的地方。走吧。」
                      他拨开草丛,向深处走去。
                      白石提醒了声小心,跟上去之前,将手里的灯盏交给不二。
                      「不二君就不必跟过来了吧?路不好走,还有好些毒草蚊虫之类的呢。」
                      不二仍是把自己裹在宽大的外衣里,接过灯盏笑着点了点头。风吹起了他的发丝和衣摆,吹得灯里的烛火一阵一阵地摇晃。
                      费力地在泥泞与半人高的草堆中行走了一段,越前停下脚步。
                      许多栖息着的萤火虫因两人的靠近而飞起,点点荧荧光芒散向了四周。走近看了才发现,郁郁葱葱的杂草丛中只有这一小片全是腐草。其中有一截只到人膝盖高度的干枯的草茎立在泥地里。那草茎被人掐去了上半段,余下的这一截只分了两三片叶,焦土色萎蔫的叶子蜷曲、垂落着。
                      跟在他身后的白石抱着手臂,蹲下身仔仔细细地端详。
                      「看样子确实是它了,当年划伤我的那棵火麻草。」
                      「白石先生,现在请将绷带解开。」
                      白石照做了。左臂的伤口又呈现出毒发时的状态,若不是有越前的法术,现在怕是已经痛得死去活来了。但能感觉到血液不同寻常的涌动,好像有东西在皮肤之下不断地挣扎、窜动。
                      他把自己的感觉告诉越前。越前从衣中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符咒,轻声念诵了几句咒文,一朵微弱的青蓝色火光从纸符中心燃起。
                      在火焰的映照下,没有『灵视』能力的白石忽然发觉自己的视野出现了奇异的变化。
                      一团团状如浓稠烟雾的气息从臂上的伤口涌出,与那腐败草茎上相同质地的东西融合在一起。
                      在这一小片只有腐草的土地上,这些气息来回流窜着。
                      青蓝色咒术的光芒中,气息慢慢地沉淀,变得单薄,逐渐消解在了夜色中。
                      而从白石手臂上抽离出的最后那一丝,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欲图显示着自己本来的形状,最终也跟着一道烟消云散。
                      火焰熄灭,越前夹在指间的纸符随之燃成灰烬,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这就是……」
                      目睹这一切的白石感慨万千。
                      少年阴阳师轻松地说道:「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那个伤口就只能由白石先生自己来为自己治疗了。」
                      白石低头,用右手轻轻地将绷带缠了回去,喃喃道:「啊啊,作为大夫,要是再连这点小伤都处理不好,那可就太失职了。」
                      他们脚下,早已腐烂的草叶转眼间融进了泥土里,连半点在这里生存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起先飞散了的萤火虫又慢慢在他们身边聚拢回来。
                      「越前君,可否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往回走的时候,白石问道。
                      越前一边思考着言辞,一边慢慢地说:「刚才那个,应该是某种小动物死掉之后留下的,不过死掉已经太久,模样都没有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它应该是因为误食了毒草而死的,尸体就留在了那片土地上,腐烂、消失,但是死亡前的痛苦与恐惧却化成异形留了下来,随着毒草的生长而被吸收了。」
                      「划伤我的那棵火麻草里,就存在着那样的异形?」
                      「嗯。在你被划伤时,其中的一部分就跟着进入了你的伤口,寄宿在了你身上。」
                      「唔,那就是让我痛苦的根源吧。不过越前君,我记得你说过——它没有恶意。这是什么意思?」
                      「它在害怕着那些害它死掉的毒草,就是……相当本能地在逃避那种气味,而且……似乎也在拼命地提醒你要远离那些危险的东西。所以……」
                      「所以,会在**近或者触碰到毒性很强的植物的时候发作啊。」
                      「嗯。」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在害怕,也是在提醒我。虽然从方式上来说让我很伤脑筋,但是……还真是温柔的家伙啊。」白石感叹着。
                      「这么多的萤火虫大概也是它招来的吧,我是说留在这里的部分。」
                      「难道是因为不想再有人跟我一样,因为夜晚看不清楚而意外被毒草伤害么……说起来,那片早该腐烂的毒草仍然一直保持着腐烂的样子而没有消失,也是那家伙干的吧,说不定是因为是不愿意让新的植株长出来呢。」
                      「大概吧。」
                      「等一下,所以不二君那时说起『腐草为萤』,指的就是这个吗?他那时已经看出来了?」
                      「谁知道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我有点能明白这种说法的意思了,真是浪漫啊。说起来,我真应该好好感谢它呢……」白石却自顾自感慨开了。
                      两人从草丛深处回来时,不二仍笑盈盈地站在原地,道:「看样子是顺利解决了啊。」
                      白石用力拍了拍越前的肩膀,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的感谢与赞美。越前对此反应木讷,死死地瞪着不二手里提的灯,半晌吐出几个字来:「蜡烛灭了。」
                      「刚才起了一阵风,蜡烛被吹灭了。」不二惋惜地说。
                      「真奇怪啊,还能把我这灯吹灭……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白石随身带着引火用的磷石粉,这是大量在野外走动的经历使他养成的良好习惯。他很快将灯重新点起。
                      已经适应了黑暗,突然亮起的火光让越前眯起了眼睛,忽然「诶」了一声,指着白石的肩膀。
                      白石的肩膀上,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一只小小的独角仙。
                      白石让它爬到自己的手指上来。它用头上那只角轻轻地触碰着白石的指关节。他随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是那家伙。」
                      「白石先生认得出来吗?」
                      越前惊讶道,连自己都无法做出肯定的判断呢,而且刚才施咒事明明已经全部……
                      「啊,我认得的。它在我的手臂里呆了五年,谁会比我更了解它呢?」
                      白石小心翼翼地将独角仙捧在手心里,对着它絮絮叨叨地念着:「抱歉啊,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惊吓吧,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你就住到我那里去,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对了,你就叫作『萤子』好了!多亏了你才能见到这么美丽的萤火虫,今夜多么美好啊……」
                      在旁的不二轻笑道:「他好像完全沉醉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没想到『毒草圣书』还有这样的一面。」
                      越前盯着不二,撇过头轻轻啧了一声。
                      沿着来时的路,有满山的萤火虫相伴相送,三人返回了城中。


                      19楼2018-03-04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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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户城区氤氲着潮湿的水汽,街巷隐没在隐约浮动的雾气里。
                        白石坚持送越前、不二两人到『别院』门口,说改日会带上萤子一起来拜访,再给不二带点药,婉言谢绝了二人请他留下喝点茶吃些点心的邀请,在门口道别后就先行回去了。
                        两人一进门,留在宅里的侍从们全都围上来,个个都是满脸担忧。
                        「啊,龙马君、不二先生,你们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越前纳闷。他们出门的时间不算太长,回来得也不算太晚,有什么可担心成这样的。
                        侍从们面面相觑。胜雄道:「你们离开不多久,就忽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且两位去的是郊外的山地,我们很担心。」
                        「很吓人呢!我和樱乃只能躲在屋子里完全不敢出来,门板都被吹得咯吱咯吱直响,好像妖怪在挠门一样!」朋香夸张地补充。
                        樱乃羞红着脸,低头扯了扯朋香的衣袖,说:「还、还好龙马君还有不二先生看起来没有淋湿。」
                        「我们没有遇到暴风雨啊。」越前眨着眼睛。
                        不二也点点头:「南郊那边天气一直很平静,也许只有城区下了雨吧。」
                        初夏时节里原本就常见这样局地的短时风雨,所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侍从们安了心,便继续打扫风雨过后七零八落的庭院。
                        「如果在山中遇到暴风雨,那还真是很难办啊,我们的运气真好呢。」不二笑道。
                        越前沉默不答,想起那时不二手中被吹灭的灯,心中默默疑惑。
                        只是运气好而已吗?
                        回到寝殿,换下了外出的服装,他又拾起了在与『毒草圣书』白石见面之前自己在翻阅的书册。
                        这时胜郎跑过来说:「龙马君,书斋的屋顶已经完全修好了,顺便我们也把其他地方加固了一下,重新打扫了一遍。这样整个梅雨季节应该都不会出再问题了。」
                        「谢谢。那就把客居里的书搬回来吧。」
                        胜郎应允,叫上胜雄去搬书,越前想了想也一道去了趟客居。
                        不二也已换好浴衣,正就着灯火在读这日早晨就在读的书,见侍从们领着主人的吩咐来搬书,问越前:「这一卷可以暂时放在我这里吗?」
                        「是什么?」
                        「和歌集。」
                        「请随意。不过,我竟然还带了这样的书到这里来吗。」
                        「越前对和歌不感兴趣?」
                        越前没说话,算是默认。
                        不二将书页展开,在越前面前扬了扬:「其实很有意思,越前要是无聊也可以读一读,会有很多新鲜的体会。比如说这一首。」
                        『枯焦怜草木,落叶逐飞蓬。瑟瑟山风起,世人谓槁风。』(3)
                        「文字游戏啊……」越前略扫一眼,并不太当回事地说道。
                        「不是很有趣吗?」
                        「没太觉得。」
                        不二笑笑,继续在灯下阅读起来。
                        等这边忙完,越前回到自己的寝殿里,手指翻动书页,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不二点给他看的那首和歌在脑海中闪现。他忽然记起不二随身带着的那把折扇。扇面上定格着重峦叠嶂,却不知为何恍若有山风迎面吹袭而来的感觉。
                        蝉声四起,一夜无风无雨。
                        腐草 完


                        20楼2018-03-04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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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作者是文屋康秀,平安时代前期的歌人,和歌作品长于文字游戏。这一首和歌日文原文“吹くからに 秋の草木のしをるれば むべ山風を あらしというらむ”,实际上玩了一个“山風”二字合为“嵐”(あらし)的合字游戏。“嵐”在日语中意为“风暴、风雨”,也就是和歌里所写的“槁风”。在我所查到的版本中也有直接将最后一句写成“嵐といふらむ”的。
                          待续


                          21楼2018-03-04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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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孤井
                            本章三至四节改编自《XXXHoLiC》动画第二季第7话《水猫》猫女部分

                            火光映红了半面夜空。
                            发迹于皇城一隅的大火借助风势迅速蔓延,吞噬着房屋、街道和惊惶失措的人们,无情地烧尽它触碰到的一切。
                            随着失控的大火一同到处流窜的,还有从被解开的黄泉封印中放出的妖怪异形。它们大肆掠食来不及逃走的人们留下的尸骨与魂魄,将诅咒与恐惧散播到更远的地方。
                            夜空的另半面或许是因此才变成深不见底的漆黑,就连星辰月影也被吞没。
                            两年前,京都经历了这样凄惨的一夜。
                            越前从噩梦中醒来,浑身大汗淋漓。
                            他偶尔会梦见那一夜的事。不知为何,他虽不曾亲历,却能在梦中见到那时的景象。
                            尽管每次梦中的细节都不尽相同,有一点却是不变的。
                            当时受召在皇宫中主持占卜仪式的母亲,没能从被火势包围的礼堂里脱身。
                            事情发生时,自己才离家不过十日,刚刚抵达南部群山。虽说当时也在那里遭遇了异象,但他并不知晓南山的异象会与京都遭灾有什么联系,开始了阴阳之理的闭关修习。按照规矩,修习一旦开始,直到结束前都不能再与外界联络。因此,他得知消息竟已是两年后修习结束再回到家的时候了。
                            杂鬼们被京都的阴阳师合力驱伏,被烧毁的宫殿民房基本重建完毕,大灾平复的两年后,京都与之前相比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变化。
                            可这一切对于远游归家的少年而言,却是那样突兀又陌生。
                            对了,那个地方已不能被叫做『家』,不过是官员贵族口中所谓的『将军府』而已。
                            当时的调查止于「异邦妖孽作乱」的结论。更细致的起因,竟无人想要或是能够探查。被视为罪魁祸首的神秘大妖已被击退,保护京都尤其是皇城的结界加倍增强,满京都的达官显贵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满意。又因有皇族血脉命丧火中,所有人都对此事讳莫如深。
                            可真相仅仅就是这样而已吗?
                            据说,那神秘大妖一路从京都被追击到京都与花户交界附近,然后彻底失去了踪迹。
                            这是十五岁的少年所能查到的最后的线索。
                            因此,才会偷偷离开京都、来到花户,怀着能有所发现的期待……不,是一定要有所发现的决心。
                            越前仰面凝望着天花板。呼吸仍未平复,他索性起身,和着睡时穿的单衣,提起置于自己寝殿中的剑(1)。
                            这把剑名叫『绯云』,是父亲在元服礼当日赠予的。
                            作为阴阳师,他或许并不需要一把锋利的剑,但作为将军的孩子,他自幼跟着父亲刻苦学习剑、弓和骑术,也不输给一般的武士。
                            他屏息凝神,一式接一式地舞剑。
                            剑锋劈开室内停滞的空气,所及之处留下飒飒风声和几道残影。
                            舞过之后,他微喘着气,抹去额头汗水,心下已经安定下来。
                            更了衣走出居室,庭院中静悄悄的,没有人在。这个时间,胜郎和胜雄他们应当出门去市上买食材了。无聊地闲坐在廊下,灵猫卡鲁宾忽然从室里夺门而出,看也不看自己一眼,飞奔过庭院,等在了门前。
                            果然是他们回来了。
                            令越前有些意外的是,不二居然也跟着一起去了集市。
                            不二姑且算是借住在他这里的客人,虽然说过「不需要侍从服侍」,不过连上街买菜这样琐碎的事情也跟侍从们同去,会不会太自降身段了……
                            当然了,这位客人自己可是完全没有这种意识的。
                            胜郎和胜雄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不二见越前正坐好在外廊,看起来闲得发慌,笑眯眯地举高了手里提的东西向越前示意,道:「在集市上看到了新鲜的香鱼,忍不住买回来了,等会儿就烤香鱼吃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卡鲁宾会对身为主人的自己视而不见,倒是一个劲地绕着不二蹭来蹭去!
                            但心中的这点愤然很快也被能吃到烤香鱼的期待所取代,情绪两相冲撞之下,越前只是张嘴愣愣地说了一声「哦」。
                            香鱼很快就烤好了。
                            越前起床时已近中午,索性当午饭一道吃。雨季结束后,天气格外闷热,室内更是如此。他指挥胜郎和胜雄把食案搬到外廊,两张食案拼在一起,撒了盐的烤香鱼盛在浅盘中,放在案上,另摆上几碟小菜。越前、不二再加上在宅院中照料琐事的侍从侍女,六人围绕食案席地而坐,品尝时令美食。卡鲁宾则受到特别优待,它有自己的小碟子,越前给了它最大的那一条香鱼。
                            鱼烤得酥软香嫩,用筷子一触,鱼肉就从骨头上整片脱落,口感鲜美至极。
                            「不二先生对烤鱼很有一手呢!」侍女们钦佩地赞叹。
                            「过奖了,只是因为爱吃,闲来常常自己烤罢了。」不二说,「越前觉得对味吗?」
                            「……」此时的越前已然放下了筷子,一手拈着鱼头,一手按着鱼尾,正准备把整副骨头一掀而起。不二如此一问,所有人的视线登时全部集中在自己身上,偏偏嘴里刚刚塞进一口鱼肉,话也说不开一句。
                            他瞪了不二一眼,是故意挑这种时候问的吧!
                            「要是有美酒就更美妙了。」不二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相当惬意地叹着。
                            越前好容易咽下嘴里的食物,思索着如何反击,忽听脚边传来「喵喵」的叫声。
                            眨眼功夫,卡鲁宾已经把整条肥硕的香鱼啃成了一副干净的鱼骨头,正圆睁眼睛望向主人。
                            越前无奈地叹了一声,嘴里轻声念着咒语,伸出筷子点着卡鲁宾面前的鱼骨头,顺着筷子吹了一口气。
                            那只有骨头的香鱼一甩尾鳍,竟就这么缓缓在什么都没有的碟子里游动起来,如同在池塘中一样悠然畅快。(2)
                            灵猫的注意力完全被游动的鱼吸引住了。它眼睛一眨不眨,戒备地蹲在一旁,时不时伸出肉乎乎的爪子,想要把鱼从碟中捞起来。
                            越前皱眉,语带嫌弃:「够它玩一会儿了。再吃就长得太胖了。」
                            众人皆笑起来。
                            越前忽然眉头一紧,视线飞快地切向西侧宅院墙外,大喝道:「谁在那里?」
                            只见一个身影飞快地从院墙上方的大树上一跃而下,窜进了宅院里,动作极为敏捷灵巧,快到甚至来不及看清楚模样。
                            越前虽是看清了,却因惊讶而愣神了一瞬。正是由于这一瞬间的破绽,他没能躲过那团身影,被不由分说地扑了个结结实实。
                            两个侍女忍不住发出惊叫声,侍从们目瞪口呆,卡鲁宾目不转睛地盯着,就连不二也笑容一僵,睁开了双眸。
                            「——小不点儿太过分啦,烤香鱼怎么都不叫上我一起呀!」
                            那团身影用两只胳膊搂住了越前的脖子,整个儿挂在他身上,发出了不满的大声控诉。
                            原来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人,穿一身暗蓝色单薄的长衣,一头鲜艳的酒红色头发,发尾向外翘起,宝蓝色双眼好像猫儿一样眨巴着。
                            「英二,好重……」
                            越前被压得几乎直不起身,发出了没有气势的抱怨。
                            「什么『英二』啊,小不点还是那么不懂礼貌,要叫『英二前辈』!」
                            「不要。」
                            「不叫前辈我就不放手!」
                            「不放手就不让你吃香鱼。」
                            两人彼此寸步不让。话说到这份上,见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没发声,越前勾起一个小小的笑容以为是自己得胜,却不想那人嘿嘿一笑,伸长了一只手臂,手指勾了勾,放在食案中的一条还没有人吃过的香鱼竟然浮到半空,在众目睽睽之下悠悠飘到了他的手中。
                            「……」越前咬着牙,「英二前辈。」
                            「这就对啦。」
                            来人十分满意,终于放开了越前,啃起了到手的香鱼。
                            越前整理好自己被揉皱的衣服,疑惑地看了一圈自己的院子。
                            「明明布置了结界,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来人边吃边说:「肯定是小不点偷懒了,好几天没加固结界了吧?一下子就能发现一个很明显的缺口!」
                            「不可能……」
                            「哪里不可能,事实就是这样。要不然我还真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吃香鱼,自己只能在外头干流口水!」
                            他说着说着,语气像是委屈地要哭出来了。
                            大概对越前来说这已是司空见惯,少年阴阳师完全不为所动,无力地交代了一句:「不要让香鱼再被抢走了。」
                            来人舒舒服服地啃完一条香鱼,热情地向卡鲁宾打了招呼,亲热地念叨着一些诸如「小不点怎么搬家也不告诉我一声」「两个月没见似乎还是没有长高啊」之类让越前格外来气的话,眼看又要扑上来好一阵蹭,忽然收了声,目光直直钉在了一言不发的不二身上。
                            「咦,这不是不二吗,你怎么也在这里?」
                            被点到名字的不二微微笑了笑。
                            「啊,英二,真巧啊。」


                            24楼2018-03-09 09: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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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让鱼骨游动的情节来自《阴阳师》第五卷《首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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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闯进『别院』的、被称作『英二』的不速之客全名是菊丸英二。他不是人,是猫妖。
                              而且是妖力很强大的猫妖。
                              和所有同类一样,他好奇心旺盛——尤其是对人类。
                              因此他总是化作一位酒红头发的少年人模样,将自己的气息控制在普通人能看到却不会察觉出一样的程度(这可不是一般的小妖和杂鬼们能做到的事),穿上很符合时令与场合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在人们聚集的地方出现。
                              他在恪守传统的山村里参加过节日的祭礼,混入京都的贵族中欣赏过歌舞,也在市井的街头铺子偷过食物。
                              他做过的最大胆的事,大概就是因好奇人类所使用的阴阳术而扮成阴阳生,去往南部群山修习了。
                              南部群山位于这个国家的南部边境,是一个神秘而神圣的地方。据说那里是管辖山林的神明的居所,汇聚天地自然之灵,但同时又很靠近旧时埋下的一处封魔之印,因而也混杂着难以捉摸的妖气。
                              历史上曾有许多有名的阴阳师和高僧拜访过南部群山,有不少还选择在那里隐居,并且不吝对来到山里的人指点一二。久而久之,那里就成为了有志于阴阳道的人们的修习之地,每年风尘仆仆从各地赶来山中拜师的不在少数。
                              来的人多了,山中高人们干脆定下了修习的规矩,要求颇为严苛,违反规定、达不到成绩的修习生都会在中途被淘汰,资质较为普通的人至少得花四五年才能完成。
                              越前在十三岁元服礼后也独自来到南部群山修习,靠着出众的天赋与自身的努力,只用了两年略多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全部内容,通过了考核。
                              与猫妖菊丸相识,就是在那个时候。
                              菊丸装扮成修习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本来就是妖怪,使用妖力是完全不需学习的本能,跟那些初入门道的年轻人一比自然显得功力深厚,总被尊敬地称呼为『前辈』,免不了显摆一番,功课之余也爱跟那些年轻人闹在一起。
                              山中高人一眼就知道他是妖不是人,但见他只是爱玩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任自流,甚至还拿他作了考题,考修习生们是否能辨得出潜伏在身旁的妖气。
                              能答出这道考题的人可不多,越前是其中之一。
                              凭借天生对妖物的敏锐,当时只有十三岁的少年在第三次见面时就发现了在修习生中颇有威望的『英二前辈』是妖怪的事实。
                              或许这就是他引起了猫妖浓厚的兴趣、在之后一直被当作重点照顾的『后辈』的原因吧。当然,也不排除是他自身对于猫有异常吸引力的缘故——卡鲁宾的出现似乎就能说明这一点。
                              越前那时年纪本来就比一同上山的人小,身材还确实特别瘦小,站在一块儿时明显比其他人矮一截。菊丸立刻养成了一见面就要扑过去往他身上挂的恶习,一口一个『小不点儿』地叫。
                              越前的法术日益增进,对付妖魔鬼怪越来越有一套,却依旧不知如何对付这只猫妖。
                              后来越前修完了功课,在山中独自行走的时候,菊丸也时不时现身,有一搭没一搭地掺和进来。
                              再后来越前回到京都,菊丸也跟去京都观光了一阵子。
                              现在越前闷声搬到花户,他竟然又过来了。
                              还带来了一点额外的讯息。
                              「不二先生,英二前辈,原来你们认识?」
                              越前语气玩味,毫不掩饰地盯着不二看。
                              菊丸没发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熟络地勾过不二的肩膀,一股脑儿说道:「认识的嘛!不二去过南山啊,那会儿还被叫做『天选之才』呢!我记得是比小不点儿早了一阵子……嗯,对,就在小不点儿你来之前,不二刚刚走的——」
                              他夸张地惊叫起来:「呜哇,这么说来,你们那个时候刚巧错开了,这会儿却又坐到一起啦?」
                              「凑巧嘛。」越前挑起笑容,向不二说道,「没想到原来是前辈,实在是凑巧啊。」
                              不二想必是因为菊丸意外出现并且还兜出了一直没有透露过的事而缺少准备,这时虽然保持着微笑,神态的细微处和说话的语气明显没有了一贯的从容。
                              他解释说:「我只是去拜寻访山中妖灵,顺带拜访慧堇大师,因此才在山中多停留了一些时日,并不算修习生,现在也称不上是阴阳师。前辈就更加说不上了,这样称呼会让我感到……」
                              越前充耳不闻,打断了他的话:「不二前辈。」
                              还特意强调了『前辈』二字。
                              用意不言自明——自然是挑衅。
                              不二一扬眉毛,叹息着吐出了慢了一步的后半句:「……担当不起呢。」
                              难得见不二应付不过来的状况,越前目光炯炯,步步紧逼,乘胜追击。
                              「不二前辈太谦虚了。有『天选之才』之称,怪不得对阴阳术那么熟悉。今后可以请前辈多多指教吗?」
                              「以越前的能力,并没有需要人指教的地方吧。而且,你平时跟人说话可不是这么礼貌的啊。」
                              「啊,是我对前辈失敬了。不过,先前不知道也是因为前辈完全没有告诉过我啊,明明我说起过自己在南山修行的事,不是吗?」
                              「你没有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呢?」
                              「但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还是说——前辈害怕在我这个后辈面前出丑,所以才隐瞒的?」
                              「会不会出丑可不好说,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轻易地交代了自己的底细……」不二意味深长地放慢了语速,「越前恐怕不会那么心甘情愿地让我在你的宅子里住下来吧。」
                              「……」
                              越前顿时失语。说到底,这个人故作神秘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收留他?
                              这样说好像没错,自己似乎就是吃这一套……他怎么会对自己的脾性摸得这么准?
                              等一下,方才分明是自己占据了上风,为什么几个回合下来,没话说只好干瞪眼的却是自己,而不二却又是春风满面?
                              他恨恨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前辈搬出去吧。」
                              不二泰然自若:「这样好吗?越前刚刚不是还说今后请我多指教吗?就这样打发无处落脚的前辈搬走,可比讲话不用得体的敬语更加失敬啊。」
                              「……」
                              「况且,你应当也知道,我受过伤,能力失去了大半,你真的忍心这么做?」
                              「……」
                              可恶,还差得远呢!有空非得把这个人的底细扒个彻底不可。
                              越前气鼓鼓地在心中呐喊。
                              在旁观战的菊丸很是尽兴,挤到仍然剑拔弩张的二人中间,一只胳膊搭住越前,一只胳膊搭住不二,笑嘻嘻地说:「嗯嗯!那么就继续愉快地住下去吧!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晚上再来的话还有香鱼吗?」
                              越前觉得自己要头痛了:「英二……」
                              「叫『英二前辈』!」
                              「……」
                              「要是今晚没有,那明天呢?」
                              「你就是为了香鱼才到这里来的吗!」
                              菊丸睁圆了眼睛:「不然呢?」
                              「可是,妖怪不吃香鱼也不会饿的吧!」
                              「但是香鱼好吃啊。小不点儿,到底有没有嘛?」
                              虽然很想回答「没有」把这只缠人的妖怪打发走,然而有不二在这里,一旦这么说出口,恐怕就意味着自己也没有香鱼吃了……
                              斟酌了半天,越前勉强地回答:「好吧。」
                              菊丸欢呼着蹦了起来:「太好了!那么今天晚上见,小不点,不二!」
                              「等等,谁说今天晚——」
                              越前着急地大喊,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主意。
                              他改口道:「好啊,那就今天晚上见。不过,香鱼可不能白给你吃,英二前辈,我有个条件。」
                              「诶——」菊丸撇下嘴,「是什喵?」(3)
                              「要用消息交换。」
                              待续


                              25楼2018-03-09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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