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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开一篇,玄烨的孙子-弘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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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双生花(一)
“春色撩人,爱花风如扇,柳烟成阵。行遇处,辨不出紫陌红尘。”
冬日,戏班子无戏可唱,在为开春排练。唱的正是昆曲《长生殿•褉游》。平头百姓最爱看的戏便是宫闱之事,因她们终生无缘亲历,便听了打打牙祭,满足那在生计重压下日渐萎顿的想象力。
戏班墙外,不过十余里便是紫禁城正门。城内此刻也正上演一场真切的深宫离怨。
乾隆八年正月,新春的喜悦还未散尽,永和宫内已是愁云密布。云贵嫔苏云锦已卧床月余,只进流食。她此刻像一片失水蜷曲的花瓣,美则美矣,但边缘毕竟泛了黄。一场难以为继的美丽。
榻前传来皇上的问讯:“是什么病,总能断得出吧?”
众太医跪下俯首,为首的院判吴谦吴大人谨声回:“想来还是因年前贵嫔娘娘落水,风邪、寒邪入侵导致。”
皇上没耐性地问:“风寒过重?”
吴大人声音更低了,“风邪倒未入腠理,只是诸药不效”,话不及完便被皇上打断“未及便这样,那及腠理还能怎样?”
无人敢回话。皇上也不再追问,只锁着眉。
皇上弘历不是一位少年天子,他已经三十三岁了。但看起来要更年轻些,墨青的胡茬隐约可见,透着年轻的品色。脸的轮廓,正看威严俊朗,侧看如月如弓,肤色却极白净。虽是习武之人,却连个微小的疤点都寻不见,这让整张脸陷入一种温柔之中,不那么威严了。但一双眼是藏不住年龄的,一道无从探清的眼神,甚而比年龄更老。
“既然暂时看不透,还不快回太医院钻研”,皇后富察氏见一众太医跪了良久,又怕再次触怒皇上,忙遣了他们去。
皇后年岁与皇上仿佛,生得极美。可岁月在她脸上罗织得,要比她夫君重。但说来奇怪,她脸上失掉的水分和平添的细纹却并不使她显得苍老,倒像蒙上一层细碎的珠帘,让整张脸更显温柔和从容。
她站在皇上身边,手心轻轻覆在皇上手背,希望传一些温暖给他。
皇上一时失神,竟没感觉到。他目光锁着云锦。他有36个妃嫔,想来也不差这一个。可他看着她,苍白的、痛苦的却努力舒展的一张脸,仍然无可奈何地揪着心痛。她才十九岁啊。
云锦经日累月地躺着,床褥中间竟惯性地凹了下去,她就像窝在浅浅的锅里一条半死的鱼。她用尽所有力气呼出的一口气,竟还不如别人的寻常鼻息重。她浑身无力,翻身都不能,但残留一丝意识。一盏已经燃尽了的油灯,不过灯芯上还抿了点油渣。可她就是不忍心把最后这点自己给掐灭了。想多看皇上几眼。可每次皇上来看她都是一片人,她虚弱得都快辨不清哪个身影是皇上了。
太医退了后,整个宫殿更静寂无声了。沉默真是一件尴尬的事,娴妃不自在地想,总得有人说点什么。
贴身侍女玉怜帮云锦翻了个身,这一翻,她脖颈和肩头的褥疮倒显见了。那褥疮,一层新的盖一层旧的。娴妃本想表达怜惜之意,顺便打破这沉默,于是叹气道:“这怕是要留疤了。”
这娴妃方额广颐,脸型算不得秀美,但这偏是皇家最看重的贵相。这方脸盘配上同样大气的五官,倒别有另一番美致。偏巧她上了浓妆,整个人更出挑了。
皇后睨她一眼,“保命的关键时刻,谁还有空关注几寸肌肤。”娴妃这才觉自己不合时宜,低眉不再搭话。
倒被嘉妃接了话头,“娴妃娘娘好歹与云贵嫔是表姊妹,怎么话里倒有些风凉话的意思呢。”
一见嘉妃傲睨自若的神情,娴妃又收不住了,“哦?嘉妃姐姐今日来探病,穿得这么喜庆,到底是为了庆贺新春还是庆祝别的?”
如此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嘉妃的装束上,绛红色彩绣棉袄,金丝绞得分明,玄狐毛领覆了整个肩。她一看其他嫔妃,今日似是特地换了蜜色、宝石蓝等素袄,不觉脸上火红。可心里也委屈。这几年,就她与云贵嫔争宠争得厉害,两年前晋妃,也是靠论资排辈挤了云贵嫔的位子。今日着装这无心之失,可不让人怀疑她心中真有不诡么。
皇后脸色愈发不悦,“云妹妹又不是没得治,所以,娴妃的浓妆和嘉妃的艳服倒无妨。”
可一见皇上全程游移于争辩之外,皇后便止言了。
又沉默了良久。几位体弱的嫔妃已撑不住,暗暗用鞋底轻蹭地面舒缓身姿。
站得久了,这宫里的熏香竟让人快睡去。而这云贵嫔,明明缠绵病榻已久,体竟浮香,细细嗅来,又不似体香,也不像熏香。
纯妃的声音柔如溪水,“或许云妹妹恰需静养,咱们改日再来探吧”,说罢请求似地看了皇后一眼。
纯妃的年纪与皇后相仿,姿色不如皇后出众,但看起来却比皇后年轻上八九岁,倒像二十出头的姑娘。五官只能算是秀丽,并无神来之笔。可皮肤却通体似玉,膏腴白净且不着一丝皱纹。衣饰极简,只一柄翡翠玉簪匿于高髻。
皇后拉了一下皇上的手,轻声问:“皇上何曾站这么久?云妹妹一定也不愿见皇上这样。”
弘历这才舒缓了火烧火燎的眉头,将皇后的手握紧了一些,道:“好”。
2. 双生花(二)
苏府。通政使司副使苏茂松与苏夫人神色沉重。
家中长子苏云起神色更凝重赶来,但见父母愁色,便强装淡定进屋。
苏夫人急忙问:“云锦怎么样了?”
苏云起叹了口气,“听宫里的消息,太医断不出什么病,皇上正在寻民间名医。”他话还没说完,苏夫人已嘤嘤哭泣。
苏大人也面有痛色,良久问:“人寻得怎么样了?”
苏云起回:“户部在京籍和周边几个省,那一年生的女孩,这十几年都访遍了,没有什么线索。”
苏大人颤颤巍巍问:“那不在籍的?”
苏云起沉吟片刻,“不在籍的,不过杂耍艺人、乞丐和妓女罢。这些人群也确实不易查找。”
“找,继续找”,苏茂松无力地坐下。苏夫人哭得更凶了,“我这一双可怜的孪生女儿,命运怎得如此坎坷。”
苏云起见不得父伤母悲的场面,默默回到人海中继续寻找。
苏大人和苏夫人忆起十九年前逃难的情形:苏夫人在路上生下一对孪生姐妹,那年恰逢饥荒,饭都讨不到。而当时夫妻两人已有云起和云玺一子一女,迫于饥饿,苏夫人没有奶水。一家人更没有精力照顾两个新生婴孩,只得把肩上有胎记的女婴送了附近一猎户。饥荒年头,想猎户总比农户富庶。待六年后,苏茂松在京城谋得官职安定下来,回猎户家寻女婴。猎户却说孩子走丢了,而走丢的地点恰是京城。可这十余年,找遍了京城也没寻得女儿踪迹。
若说这十余年来,一家人的苦寻只因苦肉亲情。那么如今,找到遗失的女儿又多了一重含义:若云锦实在撑不过去,便让孪生妹妹顶替入宫。
起初苏夫人反对这提议,可苏家也有苦衷。苏大人并非进士出身,举人出身、没有背景人脉,如今谋得一职京官来做实属不易。如今苏家与中央权力唯一能搭上边的也只有宫廷里的云锦。偏偏她又颇得圣宠。尽管苏家有六个千金,个个是美人坯子。只是,不是年长便是年少,远水解不了近渴。况且荣宠这东西说不准,其他女儿若想邀宠便得重新开始。
十日后,云起面有喜色回府,“爹,找到了”,见父母喜极而泣的神情,他又怕不够稳妥,加了一句“应是找到了。”
苏氏夫妇忙赶到客厅,真到了又止步不前,顷刻万绪。云起再唤一声,他们才进了厅堂。
厅堂里坐着一老一少两女,两人经了几日风霜,面颊有些许尘灰,辨不清面容。他们排除了年长的,只盯着年轻的看。一条又粗又长的乌黑辫子,刘海散了乱了遮了半张脸。
衣服也是寻常农家姑娘装扮,苏夫人鼻子一酸,又差点哭出声,若这姑娘真是自己女儿,这些年一定吃了不少苦头。
苏大人忙拉夫人一把,吩咐丫鬟斟茶,夫妇俩也落了座。
“不知两位怎么称呼?”苏茂松问。
他渴望姑娘抬头答他话,可她没有,咬着嘴唇,面有泪痕,仍是一派伤色。倒是老的抬起头,一脸憔色,似还生着病,“我家先生姓江。”
“那姑娘也姓江咯?”苏茂松把话头往年轻姑娘身上引,眼神也片刻不移。可姑娘还是没抬头,老太太又接了话“说来话长。”
苏茂松突觉这样打听别人来历确有唐突,便唤了家佣吴妈带两位去盥洗室。
云起这才回话,“遵父亲的意思,从丐女和妓女里又排查了一遍。这母女俩沿街乞讨,挂着‘卖身葬父’的牌子,我上前问了几句,看她和云锦长得极像,只是还看不太清真实面容。”
苏夫人这时耐不住喜盼之情,去窥“女儿”沐浴了。
这一看。她后背遍布深浅不一的疤痕,苏夫人惊呆了,这哪是女孩的身躯。不由心头一伤,眼里涨满泪。姑娘警觉回头,一见是苏夫人,倒并不矜束,自顾自回头继续泡着。可这转头一瞬,便让苏夫人泪流满面。除了眼神,其他的简直和云锦一模一样,怎会有错呢。
过了良久,姑娘才回头,也瞪视着苏夫人,顺便裹了浴巾。可见夫人泪流满面,自是不解,“小女身躯再残陋,也不至于吓哭夫人吧”。夫人忍住悲痛,迅速瞥了她肩膀,胎记的位置和形状都对得上,不过尺寸倒是大了数倍,颜色浅淡了许多。夫人颤抖着手去触碰胎记,泪啪嗒滴到澡盆。
姑娘心中不觉冷笑,可面上又不好拂意。想这夫人养尊处优,又怎知民间疾苦。
可她又真怨她那怜悯的眼神,把她又带回从前。
她叫叶瑟。6岁那年,爹娘带她到城里看灯会,平日节俭的父母给她买了一堆吃食,给她一锭银子,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旋即银子便被人偷走,她也被人领走,被培养成了小偷。后来又去杂技班子待了两年,8岁那年,因为身形敏捷,被人花高价买了去,竟是杀手集训营。而这6岁、8岁也是别人约摸猜的年纪,她也不确定。后来,武艺还没练到家,就和一群少女一起,在一次行动中失败,尸横遍野。师父江执安采药经过,发现她虽气息几没,脉搏却隐隐跳动,便把她带回家。她便跟了师父做药童,师父和师娘原本隐居荒野,靠师父偶尔进城卖些跌打药维持生计。但后来,为了给她攒嫁妆,一家到京城租了屋子开了医馆,哪知那天,她一回家,师父已重伤离去,师母也受了伤,药被砸烂,家中攒下的五十两纹银也被盗了。
想到这里,她不觉神伤。但又忍着不肯落泪,怕对面的苏夫人更加怜悯自己。
苏夫人慌忙拭了泪,笑着拉过叶瑟的手,“走,去吃点东西”。
叶瑟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本不欢迎,可奇怪,心里却并不抵触。
晚膳间,苏氏夫妇和苏云起盯着叶瑟直看,直教她心头发慌。夫妇俩抢着给叶瑟夹菜,倒弄得她挺不自在。
仔细辨来,叶瑟和云锦的相似度,也不能完全重合,相似度九成罢了。叶瑟比云锦要矮一指甲长,也更加清瘦一点。脸盘和五官都是一样的,但精致度较云锦略逊一筹,睫毛不似云锦如树影般浓密。但她的皮肤,却比云锦还要好。云锦当年的肤色已能让一整排秀女黯然失色,是那种嫩白。叶瑟的皮肤却是晶莹剔透的。就如同,云锦的美有一种养尊处优的精致,叶瑟却有一种露水天成的灵透。两人最不同的是眼神,云锦惯于低眉浅笑的温柔,叶瑟的眸子却如一池活水。她比云锦要生动一些,她的美,是振着翅的蝶。但最幸运的一点,俩人的音色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叶瑟话多了些,语速也略快。
倒是师母先开口,“恩公家中只独生一子?”
苏大人心头一慌,因为怕太多人知道他偷梁换柱的计划,所以寻由给了五个女儿碎银出去赏灯。几位姐妹见了叶瑟一定也要惊诧的。
“女儿们年少,爱耍着呢,赏灯去了”,苏大人道,转而一问:“不知你家闺女怎么称呼?”
师母回:“她叫叶瑟。”
苏大人饶有兴致地问:“那姑娘姓叶?”
叶瑟不知怎么接,师母回:“她没姓氏的。她十岁那年,我家先生在野外发现受重伤的她,救了回来,她自己说叫小叶子,先生看她瑟瑟发抖的样子,随意赐了瑟字为名。至于姓氏,她没有的。这些年她同我们一直以师徒相处,先生说不能让姑娘随他姓,将来要为她寻亲生父母的。”
苏夫人一听“重伤”两字,想起在盥洗室见她身上的伤痕,更心疼了,随口问道:“那亲生父母可寻着了?”
叶瑟心里一沉,忿忿道:“若亲生父母想被我寻到,当年也不会弃我了。”
苏夫人浑觉肝肠寸断,脸上立现悲戚。苏大人从桌下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她这才重新低下头吃饭。
苏大人说:“这孩子也是有情有义之人,为了师父,倒愿意卖身葬父。”
可“卖身”两字终于让大家不欢而散。


IP属地:山东1楼2017-12-10 22:19回复
    新坑已开,特别需要大家的建议与批评。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楼2017-12-11 0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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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故事有在看的亲么?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4楼2017-12-11 15: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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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在苏府享了五天满招满待。江大夫丧葬诸事,苏家按民间最高标准操办。送师母的补药也皆名品。是日晚上,叶瑟悄悄打点行李,轻唤师母。
          师娘睡眼惺忪问:“怎么了?”
          “师娘,明明他们是咱们的恩人,怎么倒待咱跟恩人似的?”
          “那是我们遇到贵人了。”
          叶瑟打小经历江湖险恶,哪相信什么人间真情,“就怕养肥了再宰。趁夜深人静,咱娘俩逃吧。”
          “小叶子,做人可不能这样。恩公这些时日怎待我们,我们怎可不重诺?”
          “哦?重诺把我卖给人家?再说,重诺是君子之义,我一个小女子不管这些。”
          “人家这些时日花了多少银两,我们就这么不告而别?”
          “这苏府,我记得了。等我赚了银两再来还他们。”
          师母只好随她走。至院墙,叶瑟勉可借树跃出,可师母无策。于是,叶瑟袭晕两守门家丁。
          刚开门欲奔,云起闻声追来。叶瑟心知苏家少爷对己有恩,可为保全自己和师娘,只得硬头皮出招。没曾想自己多年未出手,本就生疏,又想护师母,所以不过十余招,便被云起反扼手腕,动弹不得。云起问:“叶小姐还会功夫?”败下阵的叶瑟没好气地回:“我不姓叶。再说女子怎就不会功夫。改天我好好跟你比划,稳赢”,赢字还没说完,便被云起又反转一道手腕,疼得直咬唇。
          苏大人的声音传来“起儿,不得无礼。”云起立马收手。
          “江夫人和叶瑟姑娘还不能出门散步?又不是不回来。”苏大人说。
          “可刚刚她分明是……”
          “客人出去,你不陪着,还在这里怨道。”
          “是,以后江夫人她们去哪,孩儿都随着护她们周全。”
          叶瑟重重将包袱往床榻一扔,“您看苏老爷那一副假仁假义的样子。”
          “小叶子,我看那老爷对你心思可真不一般。”
          “那我们三更时再逃一次,总不能让女儿嫁给一个老头吧?”
          “这事是我们理亏在先,不如先发制人,你主动报恩嫁苏家少爷,他爹便无可奈何。苏家少爷英武俊朗,人品不差,我们倒也不赔。”
          “苏家少爷也二十好几了,怕早婚娶过。”
          “哟,姑奶奶,我们这残门败户,你还想到官宦人家做正房少奶奶不成?”
          叶瑟不觉灰心丧气,“既是卖身葬父,那我便陪他一晚,明早咱娘俩便正大光明离开。”
          师娘不觉红脸,这丫头自小野在乡间,没习女训女则,讲起这种话来倒没羞没臊。只怕她还不知这一晚是怎么个陪法呢。
          她还没来及制止,叶瑟已冲进夜幕,寻到云起,“外面这么冷,你不必在这守着,进屋暖和吧。”
          云起还没明白,为什么本来这般温情的一句话让她讲得冷冰冰,便懵然随着进屋。
          叶瑟几次鼓足勇气,终于给自己下了迷香。待精神恍惚之时,扯掉外衫,微露香肩,便失去知觉斜倚到云起肩头。
          云起低头一看,惊叫一声,奔了出去。苏大人恰在亭中赏月,闻声赶来,“年岁也不小了,慌张什么。”
          云起无从描述,携父去叶瑟房中,讲了始末。苏父叹气:“作孽啊”,回房唤夫人来给叶瑟拾掇。
          


        IP属地:山东7楼2017-12-11 2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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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8楼2017-12-11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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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传来加急密谕,云贵嫔病情再恶化,衔着最后一口气不肯走,想看娘家人一眼。
            苏氏夫妇悲痛欲绝,苏茂松轻抚怀中妻儿乱掉的发丝,收了悲声,“瑾瑶,你莫怪我狠心。只是我们女儿众多,又都未成人,府上主子、下人都要吃饭,我真是一步都踩不实。”
            苏夫人心里明白,茂松人至中年,混到四品官员,不功不过。自己娘家虽显赫,可当年同茂松私奔,娘家也早不认她这女儿了,自不会在仕途上给予茂松星点关照。他如今倒不奢望再往上爬,只是新秀辈出,时刻怕自己的位子被人顶了。
            苏夫人止泪问:“要不我们同叶瑟说了实情?”
            苏大人口叹一气,“即便你现在告诉她真实身份,她会原谅我们?定然一走了之,我们好不容易找回的女儿,便又四散在天涯,且终生衔恨。现在唯有顶替云锦入宫这法子才能留住她,这样我们永远有理由和她联系,我们才能与她有所关联。”
            说罢,夫妻二人促云起和叶瑟连夜奔至宫内。
            叶瑟不能露面。苏氏夫妇和云起携了棉麻布袋,盛了些草药和甜点。好在叶瑟儿时练过杂技,把自己折在一堆草药里,竟如缩骨功般神奇。
            那布袋随着三人进城。她听到宫门在身后轰然关上。她不知将经历什么。


            IP属地:山东16楼2017-12-12 23: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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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17楼2017-12-13 0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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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从天而降的皇上,只好继续阖眼装睡。直到肉汤的香味袭鼻深入。
                口蘑嫩鸡、蜜汁鸭脯、茉莉香猪……因她说想吃肉,上的八道菜全是肉食。叶瑟默默咽了口水,却听院判说:“禀皇上,可使不得。娘娘已有月余未进主食,七日内可不敢沾荤腥,以免肠胃不适。下官已将粥膳处方下给后厨,每餐自有人送来。”
                叶瑟目送一盘盘活色生香的鸡鸭鱼肉被生生端走,早已饿瘪的肚子又泄一气。
                第四章失忆症
                吴大人为叶瑟反复按摩印堂穴、神庭穴、百会穴,边按摩边用关键词诱她回忆。
                叶瑟感受被刺疼的穴位,心中叫苦不迭。
                皇上于榻前,也坐立难安。
                片刻,又有人端来药膳。
                叶瑟凑上鼻子一闻,还好,不过鹿茸、何首乌、灵芝、绞股蓝、核桃衣等寻常草药,喝了倒对身体无碍。
                如此一来,她感激少时师父迫自己闻草药的经历。师父为培养她对草药的精断,总用苛刻到近乎刁难的方式训练她。
                师父总将草药和进马粪中,让她一一闻辨。起初掺一种,到两种,后来,她可在一团马粪中同时嗅出八九种中草药。
                一日,照例训练。可她闻了三个时辰,几次熏吐后续闻,仍辨不出任何草药。
                师父才缓缓收起嘴里吧嗒吧嗒的水烟袋,假装轻敲自己脑袋,“哎哟,闺女,为师今天忘放草药了”,然后便看着叶瑟恼羞成怒的样子哈哈大笑。
                时光总在这样的打打闹闹中疏忽而过。想到师父,她终究没忍住,泪叮咛落入药碗。


                IP属地:山东21楼2017-12-13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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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关切问:“药太苦?”
                  为了掩饰来历,她只好点头。
                  皇上端过她手中尚未喝净的药碗置于茶几,转问吴院判:“这药不喝了,可还有别的良方?”
                  吴大人俯首答:“明日或许可以一试针灸。”
                  叶瑟一听针灸,不禁汗毛倒竖,连连摆手。
                  吴大人心中疑惑:这云贵嫔既然失忆,何以对灸疼记忆犹新。
                  皇上复问:“就没有不吃苦头的疗法?”
                  吴院判只好答:“心病尚需心药医,多带贵嫔娘娘见见故人,听听往事,慢慢刺激回忆。只是这法子最慢。”
                  “慢便慢吧,那就这个法子罢”,皇上自作主张。说罢,又吩咐玉怜:“赶明儿陪你家小主回府省亲吧。”
                  玉怜眼角眉梢都是笑,连连谢恩。叶瑟想到那对假爹妈便犯愁,只得揉着太阳穴装可怜:“皇上,我身子实在虚得厉害,不宜走动。”
                  玉怜一脸失落地起身,洒扫庭院去了。
                  皇上遣了太医,顺势拉过叶瑟的手,“那便早些歇息吧。”


                  IP属地:山东22楼2017-12-13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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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瑟心中一紧,怕真出什么事,便抽了手往鹿角椅上一坐,“皇上先睡吧,我睡了太久,想醒会。”
                    “好”,皇上又重新执过她的纤手,“朕也不困,陪你聊聊从前。”
                    夜间,叶瑟几次欲昏睡,均强挺过去。终于,近天明时,皇上抵不住困意,先伏花几睡了。
                    叶瑟暗喜,卧榻而眠。可想了想,又下床为皇上搭了暖裘。
                    次日天色刚明,皇上先醒,望着熟睡中的爱妃。总觉云锦似哪儿变了,偏又道不明。看她玉琢般的小脸蛋似乎更通透了,便忍不住轻掐一把。
                    本来就警戒极重的叶瑟蓦地坐起,裹紧被子,陌生地望着皇上。
                    弘历心想,云锦既已失忆,不宜频繁撩起回忆,便谅了她的疏离。一见她散乱的发丝,心中不禁千怜百爱,一把抱过她,将她置于梳妆台前,“今天朕帮你梳头怎样?”
                    叶瑟心中慌得紧,连反抗都忘了,只木然盯着镜中的自己,以及自己身侧那个笑吟吟的男子脸庞。
                    他为她梳了云式高髻,取了一柄简饰玉钗簪上。又为她轻涂远山眉。
                    梳头画眉,毫不含糊。这么精熟的手法,定不是仅为云锦一人画过的。张口便来的情话也非说给一人听的。叶瑟在心里恳求自己,不要相信他给的错觉。
                    他轻抚她的肩,她看镜中自己的神色,活像一只惊弓的鸟。单薄的肩置于他锋利的龙爪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断了。她的命运被他操控。
                    而她从不会***控。


                    IP属地:山东23楼2017-12-13 2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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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7楼2017-12-1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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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28楼2017-12-1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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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全忠跪接,“哎哟,万岁爷,您这可是折煞奴才了。奴才原本大字不识一个,是为留在皇上身边,才迫自己粗辨几个大字。您让我看大阿哥的大作,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嘛。”
                          乾隆这才收回书帖,兀自叹道:“你看不看也无妨,反正朕不喜他这文风。天天诗书礼乐,一点治国的襟怀都没有。”
                          “大阿哥可才十五岁呢,有些孩子的烂漫气,倒也自然”,吴总管慰道。
                          “再过两个月便十六了,朕十六时已代皇阿玛去西南边陲谈判了。简直不能比。”乾隆一脸不悦。
                          “是,是,是,皇上您是千年见一回啊,别说大阿哥,哪个皇子也比不了皇上啊。”
                          “吴全忠,你这是咒朕呢,咒朕一个好儿子养不出?”
                          “奴才不敢呐”,吴全忠自赏一个大嘴巴子,“主要是皇上还年轻,以后再生个百八十个阿哥,定有通天之子啊。”
                          乾隆往吴总管脸上又轻补了一个耳刮子,“你个狗阿忠啊,朕就明知你在奉承,可若有几日不听你的连篇鬼话,还真不习惯。”
                          这时,永璜进殿,正是方才湖边那落水少年。
                          请完安后,永璜长立无语。
                          乾隆语重心长,“璜儿,你就没话同朕说么?”
                          “上次儿臣说谱了新曲,皇阿玛不悦。儿臣只是不愿惹皇阿玛心堵罢了。”永璜惶惶道。
                          “罢了罢了”,乾隆失望道:“你有心来探朕便够了。没有什么新文章、新政见之前,不必来了。”说罢潜入书海,不再理会永璜。
                          永璜请辞后,吴总管轻声询:“许是老奴眼拙,可老奴总觉得,皇上对大阿哥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严苛?乾隆在心里默默揣度这个词的含义。一经生在皇家,本就与宠溺之爱相去甚远。
                          他自己也是在多年之后,独当一面之时,才回头察觉到皇阿玛曾用心良苦的冷漠,感谢他当年的严苛。
                          第七章 悍妃
                          这宫廷,似是谁走了,都如同没来过。
                          前夜,一个小太监投湖自尽了。晨时,几个侍卫漫不经心地打捞,抬走,不知去做了花肥还是怎的。竟连围来看热闹的人都没有。这已不稀奇。经过湖边小径的宫女仍然走得不慌不忙,想着怎样讨好主子。主子们还是满腹心事,脸笑着心皱巴着,盘算自己心里那一亩三分地,来回那点破事。可在她们看来,那点破事,也比一条人命重要。
                          叶瑟立于御花园,听多嘴的小宫女讨论些人情冷暖,尽量凡事不过心。她终究要离开这里的。两年期限,如今疏忽已过月余,想来撑下也不难。
                          说好不管不问,可三年短暂的习武生涯似给她体内注入义字。就像那天在湖边救的少年一样。总有一些闲事,她无法绕开。
                          御花园最边缘一角,似有一井,井边传来并不清晰的女子讨饶声。
                          她想起几日前,自己误会湖边少年寻短见,结果败了人家雅兴。于是,转身欲走,可呼救声愈发明了,不像情愿之举。
                          于是,她勒住步子,向传来声音处赶去。
                          一锦衣红裙女子,一身衣料珍珠滚边显见名贵,一看便是主子,还是位份不低的主子。她和几名宫女拽散一位宫女的发辫,扯着头发将她的脸往井里摁。
                          这后宫的主子,除了皇后,她概不识得。只听被摁宫女嘴里讨饶喊着“嘉妃娘娘”。
                          事不宜迟,她也装作熟络地喊“嘉妃娘娘。”
                          嘉妃一回头,叶瑟见她眼梢直飞双鬓,唇角也骄傲地扬起好看的弧度,颇有几分媚态,只是那肤白一看便是层层脂粉叠起来的,不甚清透。
                          可嘉妃对自己的注视并不长久,重新返回教训宫女的忙碌之中。
                          “嘉妃娘娘”,叶瑟又音高几度唤道。
                          嘉妃漫不经心地回头,嘱贴身侍女:“你们继续”,然后扬起一脸不情愿的笑意,“云贵嫔不久前才伤了脑子,怕是很多事不记得了。只是位分高低这么分明的事,妹妹也拎不清么。见了本宫非但不行礼,倒直呼本宫姓名来了。”
                          叶瑟想起几日前在御花园皇后亲授的屈膝之礼,便依样做了。然后才开腔:“我自然管不了娘娘的事情,只是御花园本是清净之所,如今因为娘娘自己宫里事处理不好,喧哗叫嚷,扰了我这位分低的自然无妨。只是娘娘就敢保证,这园中绝没有比娘娘位分高之人么?”
                          嘉妃锐气被挫,心中气不忿,“妹妹既将过去忘得干净,连自称都用起‘我’来了,倒不如趁失忆跟姐妹们重新开始。本宫倒第一个愿意与妹妹重修旧好。只是各自教训自家奴才的事,关系再好再密也干涉不着吧?”叶瑟望了井边被折腾的宫女,身形颀长,侧脸秀气,不禁心生好感。况且自己也出身鄙陋,与这落魄宫女倒是同道中人。当即笃定,这人,她救定了。
                          只是,自己这粗俗丫头与这位娘娘一来一回换文词,自然不占优势,眼见近日现学现卖的强调之词快用完了,索性不如用自己擅长的。
                          她走上前,抓起被虐宫女的发尾,便是一顿嘲弄:“妹妹倒也想看看贱奴婢的脸都长甚么样子”,话未说完,拉起宫女的手便疾步奔跑。
                          嘉妃反应过来,自知难追上,气急夺过身边侍女的鞭子,狠狠朝前抽了一道。却不偏不倚落在叶瑟肩头。也不知她是抽偏了,还是本想打的人就是她。这一鞭落下,不想这么结实,痛得要半身散开了,可叶瑟顾不得疼痛,只没命地拉着宫女跑。心里边叫骂,后宫一个柔弱嫔妃怎会如此大力,简直比善于骑射的男儿下手还重。
                          不过,叶瑟庆幸的是,论跑,后宫诸女一定比不过她。因为任何女儿家也不会像她这般放飞,什么碎步,摆腰这些宫中礼仪,本来也没学会,这下更是无影无踪。倒是那平日走路都难驾驭的花盆底,此刻在她脚下也变作风火轮,途中一小段是泥地,竟让她留下了连贯如马车辙般的履印。


                          IP属地:山东35楼2017-12-2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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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气的地方在于,她手中还拉着那宫女。待至一假山,两人方停下。此时,宫女对身体的感知,已仅限自己的上半身,腿和脚麻得像是不在了,其中一只靴履早已不知遗在何处。
                            俩人娇小的身躯勉强挤进假山中空处,宫女的身材较她略丰腴些,软哒哒地贴在叶瑟身上,叶瑟觉得空气被抽空了似,更加稀薄。
                            此刻,两人离得如此近,她想不看清她也不能了。宫女虽然穿得朴素,但皮肤细嫩,脸型秀气,一对眼眸不大不小,不尖利也不呆滞。若细究这张脸哪里最好看,一定是鼻子,一路平直高挺,只到鼻尖才那么轻轻一翘,把原本平淡雅致的五官都托了起来,颇显秀气。
                            “您可是云贵嫔娘娘?”宫女先怯怯开口。
                            叶瑟一怔,想起自己如今确是,便点了头。
                            宫女虽不识云贵嫔,可之前远远见过数次,只觉明艳冷清,完全不是眼前这番热闹景象。不过,若按后宫遍传的失忆论来看,倒也讲得通。
                            “待会听他们脚步近了,我们便跳水里,我教你憋气。”叶瑟嘱道。
                            “宫里的主子,个个都是顶金贵,怎偏偏娘娘您啥都会?”
                            “这算啥,我会的,多着呢,只是这宫殿太小,我施展不开。”
                            “娘娘您确定懂水性?”
                            “也不敢说太懂,但授池中鲤鱼几招倒不费力”,叶瑟笑答。
                            宫女扑腾跳入水中。叶瑟也慌忙入水,将她救出。
                            上了岸,叶瑟喘息着问:“嘉妃又没追来。你怎么如此信我?”
                            “在这深宫后院,能相信的人不多。要是这一生,一个人都不能信,岂不活得清清冷冷?”宫女笑答,“况且娘娘已救过奴婢一命,即便方才被娘娘诳死,也不算冤。”
                            “这样讲,我统共救你两次。
                            “只是奴婢势如草芥,没什么可报答娘娘。”
                            叶瑟怕人抱愧,随口说:“那便以身相许吧。”宫女一怔。
                            “嘉妃那边,你还敢回么。索性去我那边做事吧。”
                            宫女跪谢。
                            “我看咱俩年龄仿佛,不知你多大,姓甚名谁。”
                            “奴婢还差三个月满十九岁了,姓魏,贱名言蹊。”
                            叶瑟虽不识得那两字,但断来文雅,“看来你父母倒是读书人,颇会取名字。”见宫女低头不语,“我已满十九岁了,你叫我姐姐吧。”
                            宫女复跪下,“主子便是主子,奴婢便是奴婢,即便心里待您如亲姐姐,口头上还得循规蹈矩,万不敢僭越。”
                            叶瑟突然心中一阵悲凉,这宫里哟,连宫女都出口成章,文才胜过自己不知多少倍。蓦地想到湖边吟诗诵雅的少年,忽而笑了。
                            她将言蹊领回宫,嘱玉怜在宫中给她安排事做。玉怜为难道:“这不是嘉妃宫中新添的宫女么?娘娘,为了下人与主子结怨,可不划算啊。况且,嘉妃娘娘的位分......”
                            “好了”,叶瑟打断玉怜,“欠嘉妃的,我可还了”,说罢撩开衣衫给玉怜看她被抽伤的右肩,绽开的皮肉虽不算深,却泛着血光。小姐哪吃过这样的苦头,玉怜目中含泪忙取药棉来。只是,怎么隐见小姐右肩也有一团红,显然不是今日新伤,可她又实在想不起小姐何时受过肩伤。


                            IP属地:山东36楼2017-12-20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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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春宫。皇后富察•妙卿将新一届入终选秀女的花名册递与皇上,“此届秀女,人才格外出众,只是并无重臣之女。”
                                这也是皇上嘱过的。中年选妃,不必政治联姻,恩宠毕竟纯粹些。而他也素来不喜前朝与后廷沆瀣一气,以免尾大不掉。
                                即便他心底一个小小的闪念,皇后也总会谨小慎微做到完美。后宫有她操持,弘历完全不用分心。
                                弘历赞许地点头,可内心却无法真正快乐起来。他自己都忘了何时起,装满了一间又一间的女人。如今回头看,这么多女人,让他心烦意乱。他断然无法把每个人都当爱人来待。他的心里装着家国天下,朝野民间,不过留了盈尺之地给后宫,结果蜂拥般的女人来瓜分,如何是好。他继续选妃,无非是想选一个不一样的人。可到头来,又把她们变为同样的人。
                                而甄选新秀,表面是选一个新鲜的人。有时,却还不如一个旧人新鲜。比如如今的云锦。
                                她昏睡月余后醒来,性情大变。虽已不记得他,虽偶会触怒他,可他却觉新鲜有趣,每每又忍不住原谅她。
                                至永和宫,他又故意拿选秀一事激她。能让她忆起些什么最好,即便不能,单单看到她吃滋吃味的酸样,想来也开心。
                                可提及此事,他非但未得预想的两种结果,还令云锦兴奋不已,央求自己带她去。
                                可选秀最后一环,按祖制,除了皇上,往往只有太后、太妃太嫔以及皇后到场,连贵妃和妃都不能去,怕女人间相互嫉恨坏了皇上雅兴。可她一双清透的眸子透着放大的喜悦,他不忍拒绝。为了做得不偏不倚,他只得破例,让所有嫔位以上嫔妃陪同此次选秀。
                                此届选秀,由于门第限制放宽了,筛选范围变大,是以姿容气质较往届更为出众。可皇上已不似少年那么容易取悦,看向一众秀女的表情也无猎奇或惊叹,而是淡然中转瞬即逝的一丝惊喜,但即便惊喜,也需细细分辨。瞳仁冷静而细密,不能妄想通过眼睛读到他一丝心事。
                                虽说此届无重臣之女,但相较而言,出身最好的便是黑龙江参领巴林家的女儿。而巴林•绮梦偏姿容也出众。像在诗词字画里浸过一样,一颦一笑竟如篇牍里的人一般诱人,动态让人疑是画中美人活了过来。
                                而武将之女出身的她,行事同出身一般露才扬己,处处透着志得意满。大花朵金丝边的衣服和她的年纪并不相符,色彩太重,快要将她的光华淹没。淡红的胭脂,每一粒都是用心涂抹的,脸上的笑和人一样娇俏,透着青春年少的沾沾自喜。
                                皇上自然也欣喜,毫不犹豫留了牌子。席间众妃嫔望向她的目光,则一言难尽。她的青春貌美和毫不低调的作风,起初让她们的妒火三三两两连着烧,颇为壮观。可随后,她们心中又暗喜。
                                不受宠的妃子,不在意谁受宠。她们只在意一点,便是,最好花无百日红,风水轮流转。
                                恩宠换得频,才有人频频失宠。他人变作自己一样,自己孤独得才不那么孤单。
                                可怜人多了,每个人就不见得可怜了。倒有些“不患寡而患不均”的意味。
                                近来几年,云贵嫔和嘉妃较为得宠,后宫已有失均衡。她们顾不得新顶上来的宠妃是否会比这两人风头更劲。如今只想她们跌下来。
                                虽被留了牌子,父为绿营千总的秀女兰悠却郁郁寡欢。进宫前,她的身形较周围众人也算中上等,略显丰腴却匀称得体。可如今左右一看,自己竟成为最臃肿之辈。容貌虽秀丽,但也算不得其中上乘。可既然来了,她也没必要自己先败下阵来。她告诉自己,进了宫,一切都翻篇了,一步一步重新走。
                                林映槿站在人群中,分外寂寥。她脸上挂着比同龄人更深沉的冷静,仿佛对眼前的一切并不大惊小怪,可她的目光却飘忽不定,显不如面容那么沉着。
                                还有几位出身平凡却秀美绝伦的姑娘,原本满怀忐忑地环顾四周,但随即发现自己的姿色可居上乘,立马又注满信心,主动找人攀谈,以期让更多人惭色。姑娘们总是把不可以做为资本的做为资本,每每认为,自己总归会木秀于林。
                                白若画、鄂伊人与陆晴鸾三人,父辈关系深厚,一经选上便迅速熟络,仿佛她们已结为坚不可摧的一体,容不得外部势力侵扰半分。她们的父亲皆为京官,虽皆仅为四品,但背景深厚之处在于,他们世代在京为官,势力盘根错节,加之姑姨间都有宠冠后宫之先例,所以立时傲睨天下,仿佛自己也已在漠漠后廷称雄称霸。首先遭遇她们戾气折辱的,便是姿色出众又出身平平的几位秀女。
                                巴林•绮梦觉得选秀为自己敞了新生活的大门。她见宫中磅礴的建筑、园林中繁华的盛景,待春天来了,一定繁花似锦,是世上最美的春天。如果一生只有一次,她庆幸开在这里,哪怕身边繁花众多,她也不畏不惧。
                                白若画等三人将沾沾自喜于自身姿容的秀女们羞辱一轮后,瞄准了绮梦。听闻绮梦父亲官拜三品,心内稍退几步。可又一想,黑龙江参领究竟不是京官,而作为武官,近年来肱骨之才皆被派于西北、西南战事之中,其他边陲武官多为虚张声势的闲职,于是便聊起绮梦的衣着,一唱一和,先夸她衣料的名贵绮丽,继而说珠珰垂肩是圣祖皇帝时的风尚,如今京城最时兴的是襟前挂香牌。绮梦心中负气,可势单力薄,一时说不出话,自己自幼随父亲驻扎边关,在时尚打扮上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37楼2017-12-23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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