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a市的夜晚霓虹斑斓,灯光人影形色交错。这里的每一个夜晚,每一处地方,都有满肚肠心思的人挂着熟练的微笑说着应酬话语,将兑水的烈酒灌入喉中,也有人蜷缩在路灯下只为汲取一丝暖意,瘦骨嶙峋的躯体叫嚣着无休渴望。碌碌众生,不过如此生存。
地价高昂的市中心住宅区,某栋建筑四十楼高的天台上,面无表情的少年蹲坐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仿佛时刻准备着一跃而下。
手机屏幕的亮光闪烁在少年惨白的脸,他毫不在意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只有指尖在一刻不停地戳触着屏幕。
铃声这时打破了沉默。
“喂。不回来?你在哪?你要和谁吃饭?哦。方总,我真是受够你了。”
方俞刻意地冷笑出声,声音被冽冽的风刮碎。他的心里闪过一连串的谩骂,不给对方解释或询问的机会就挂掉了通话。
父亲?嘁。
想起半年前医生一手扶着眼镜,声调平缓地对他的病情下达无法挽回的诊断后,父亲瞬间惊愕而紧接着像将嚎啕大哭的神态,简直可笑。
他的腿废了,用不了几年就该截断,丢弃。他的家也是这样,只有一位“父亲”,不关心不问候不照顾。任何关注都得不到。
算了吧,算了吧。多没意思啊?方俞不禁嘲笑自己,低头看快要失去知觉而**的腿。
忽而倾身。
恰是孟夏,阳光尚温暖,潋潋照拂新枝异序细碎的嫩绿。偶有风一阵,能吹得此片新竹栽歪半晌。
“娃娃,娃娃……你醒了?”本应中气十足的男声特地放轻几度,同时伴随着手掌轻拍脸颊的痒意。
方俞费力地睁开眼,来不及惊奇自己浑身无痛无伤,就被张中年男子的大脸和眼前布景吓到。
床好硬……
“诶先别动!你无故昏死,我封了你几道穴,且等我解开。”
方俞不敢乱动,这会才看清对方是个留着长发的大叔。头发高束起,穿着一身粗布短打。
那人在方俞身上点了几下,自顾自说道:“娃娃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怎么就掉下来了呢!莫不是老天瞧我方某可怜得紧施舍的吧……娃娃我方才测你跟骨摸了骨龄。资质倒是顶好的!只是岁数稍晚了,你怎么没赶上时候修炼呀?诶你是习武还是修道的?”
方俞皱眉,心想这大叔怎么跟楼下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们似的,多舌聒噪。不过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信息?
“修炼?习武?修道???”胖嘟嘟的小孩子几乎完全埋在床角的阴影里,一脸震惊:“**我……能不能给个镜子?”
这把奶声奶气的嗓子是怎么回事!这又白又胖短的要死的手是怎么回事!
大叔被小娃娃的反应逗笑:“豁,我个孤家寡人哪来镜子。啊不过吾妻房里放着一面小的,等会儿。”
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问话,方俞的世界观算是彻底崩塌。
他穿越了,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略像钟国古代,封建统治,最上头有个皇帝。但从某点来说也非常开放?这个世界的人可大致划分三种,普通人,江湖客,修真者。诸如此类不符合科学常理的设定冲击着方俞当机的脑子。
这他妈不是武侠背景吗!!为什么还能修仙?!小说都不能这么写吧喂!
这张脸甚至也不是他自己的,长得挺可爱,就是这肉吧……有点多。所以算是魂穿了?
“方俞儿,既然你无处可去,不如就……做我弟子怎么样?世间仅此一个名额哦。”名字叫做方南新自称隐世高人的中年大叔一本正经地笑眯眯。
自杀未遂魂穿成五岁小孩儿刚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方俞嘴上一含糊,答应了。
方南新满意极了,拍拍方俞的肩膀,本来一副“年轻人好好干,升职加薪都会有”的表情,却猛地一变。
二话不说将方俞右臂抓至身前,与肩齐平,手掌握实他细弱手腕,逐两肉地自上揉捏。
方俞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下意识想挣开,没成功。于是问道:“你要干嘛?”
方南新神情严肃:“你昏睡时我将你脉络大致疏查了遍,但你醒后气血活流,而过右臂经脉时略有滞碍……”
“什么意思?”
“娃娃你的右手……是废的。”
方俞只想骂人。他真傻,真的。所以他就永远无法逃开残疾人这个身份吗?
方南新看他包子脸上五官皱成一团,又忍不住想笑。被方俞的大眼睛瞪了才轻咳一声收敛些许,心道失态失态。
“那我是不是不能学武了?你说我入门晚了,我修仙来得及么?”方俞不死心地问。
方南新:“咳,我师祖那代时本门几经浩劫,其中悟道心法全已失迹多年。仅剩几本武学典籍。不过……总是有办法的,你是左撇子吗?”
“……右。”
“哦……没事没事。你先休养段时间,为师再想办法。”
方俞:微笑中透露着绝望.jpg
瞎哄过娃娃,方南新踩着门槛出去并且掩上房门。他长吁口气,望着栽种多年的枝枝青竹,口中念了一句:“池中非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