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貌似是所谓的，地位悬殊的爱恋哦？”
泽鲁斯露出些许人类一般的坏笑，开始解释来龙去脉。
古代魔法王国萨雷斯，其名不言而喻，是以魔法著称的人族历史上最为繁荣的国家。在鼎盛时期即位的西鲁德尼亚，几乎被当作神明一样受人崇拜着。
泽鲁斯也忘了那次是怎么和这位西鲁德尼亚碰上的，但看样子她有点被某个青年吸引住了。
然而，这个青年在魔法上全无天赋，而在魔法王国萨雷斯，无法使用魔法的人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只能作为下层市民，低人一等。二人的身份地位可谓是天差地别。
当时与魔族的战争不断激化，这个青年不会使用魔法，所以准备带剑上阵，这么一来西鲁德尼亚似乎就没有告白的机会了。
“恰好也是在这个房间，明明没有要事，还过来愉快地谈论这个青年的事情。尽是些无聊的风花雪月——虽然本人不愿承认……被她问道要怎么办才好呢，老夫真不知如何作答。”
“居然和龙王搞恋爱咨询啊……”凯尔惊讶地说。
泽鲁斯的话让此时的西鲁德尼亚手足无措，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当时的她可是人族的现世神，所以除了老夫以外就没有其他可以平等交流的对象了。”
“这可……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嗯、老实说吾是毫无兴趣呢。”
“喂！？快点接下去说啊！”
泽鲁斯对西鲁德尼亚的抱怨并不介意，继续说道：“之后又来了好几次……老夫也是没辙，只能陪着她，还特意借来人族的恋爱书籍学习了一番。”【提高了一下自己的知识水平】
“这人，不对，这龙也好过头了吧……”凯尔心中吐槽道。
“真是伤脑筋。”
虽然泽鲁斯嘴上说着嫌麻烦，但是从语调上看，它好像说得津津有味——至少没有不愉快的感觉。
作为“龙王”的泽鲁斯，光光是“龙”的身份就被万千生灵所敬畏着。它也没有像西鲁德尼亚这样可以直言不讳的对象了吧。或许这种对话说得上是既新鲜又有趣。
“吾也曾和她建议过，索性使用‘魔法王’的权力把那个人作为情人包养起来如何，但西鲁德尼亚看上去不想被他讨厌呢。后来她又想做些什么来赢得好感，吾就提议，对象是剑士的话送把剑怎么样？于是，这家伙集萨雷斯技术精华铸成了最强的剑，而且还讲‘既然汝都说了就出点力吧’，连老夫的牙齿都夺走了……完全不晓轻重。”
“这可、真是……不得了啊。”
凯尔愣在一旁，对泽鲁斯表示赞同，但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眼下凯尔多亏这把剑护身，有些话实在难以启齿。
“……那么，最后怎么样了？”西鲁德尼亚果然还是做不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询问这段恋情的结局。
“嘛，当然是不可能成功的。这把剑出炉的时候，那个青年好像就已经和昔日的青梅竹马结婚了，他对汝的思慕亦烟消云散。”
“是嘛……连表白也做不到吗……”
尽管没有亲身体会，西鲁德尼亚呆呆地看着远方，仿佛是自己失恋了一样。
“说到底，妾身——不对——本体实在太伟大了，连合适的政治婚姻对象都没有。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会变成这样……”
“心知肚明仍一往无前，是为‘恋心’。思虑万千却依旧前途未卜……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泽鲁斯双手环抱，一脸深切，引经据典地说。
“至于，没有把这份记忆移植到汝这个分身的理由是……只是推测——不想把这份思念转让给自己以外的人吧，即使是分身也不行。”
泽鲁斯又露出了一脸人类特有的坏笑。
“唔唔唔……”
听到了自己的恋爱事迹，西鲁德尼亚出于羞耻，脸红了一大片，她抱着头，窜到了桌子底下。
凯尔不知道要怎样与这个状态的西鲁德尼亚讲话，而西鲁德尼亚则很在意自己被关注的目光，开始消沉起来。
“看什么看……哼，妾身说是被称为‘魔法王’什么的，其实只是个情场失败的可怜废柴女。尽管笑好了。”
凯尔打算做些什么，给这个陷入低沉无助状态的西鲁德尼亚打打气。
“不要说这种话……我受了西鲁德尼亚你很多照顾，真的很可靠，没有你我不可能走到这里，你可不要妄自菲薄。”
因为她在意外中丧失了自信，所以就朝着“重获信心”这个方向下手。说起来，西鲁德尼亚很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
“……真是这样吗？”
“是啊，当我意识到自己回到过去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可以依靠的人就是西鲁德尼亚你呀……你对我来说是必不可少的。”
这是凯尔的真心话，没有半分虚假。
“是嘛……唔，是这样嘛……”
当然，西鲁德尼亚同样知道这是凯尔在安慰她，也知道这些话是真心实意的。
不出凯尔所料，西鲁德尼亚的心境平稳了一些。对她而言，被他人依赖的感觉是愉快的。
“嗯……没有移植这段记忆的原因或许也是不想让自己的分身体会到这份爱恋之情吧，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行。把汝依附在剑上，大概是希望能找到一个与那位青年身影相仿的使用者吧。”泽鲁斯看着二人，笑着嘲弄道。
西鲁德尼亚理解它的言外之意，脸红到了极点。
“总之，在老夫看来，汝啊！可真像一个少女。不行，笑死了笑死了……几千年没这么愉快过了……不、可能从来没有这么愉快过。”
泽鲁斯这副模样，看样子是由衷地感到愉悦。
“诶！回、回到正题！……泽鲁斯，汝真的没有和魔族联手的企图吧！”
西鲁德尼亚的神情凝重了起来，泽鲁斯也重新端正了态度。
“真是纠缠，吾族的中立立场亘古不变：既不会帮助汝等人族，也不会去帮助魔族。”
“可现实中把魔族当作同伴的……”
“那就是这个人类的一面之词了。老夫可没把他的话全部当真。”
得到了不会帮助魔族的许诺，西鲁德尼亚觉得此事姑且到此为止了。然而，凯尔不是这么想的。
“不是不相信您说的话，只是在下亲眼见证龙族站在了魔族一边……而且，有一件让我很在意的事情。”
进这个房间没不久，凯尔就产生了一个不得不提的问题。
“刚才您说，上次与人族对话已经是数百年前的事情了，没错吧？”
“正是。”
话音刚落，凯尔就站了起来，向房间角落走去。
那里堆满了厚厚的灰尘，的确只有数百年没使用过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确实这里有不少污垢，可桌椅却相对整洁……不如说有使用过的痕迹——虽然没有使用得那么频繁——就好像和谁会面时使用过一样。”
本来就是特地为了与西鲁德尼亚交涉而制作的房间，倘若诚如泽鲁斯所言，这间屋子已经数百年没有使用过了。
龙族同类是没有必要特意去使用这个房间的。既不是人族也不是龙族，那么，又是和谁会面时借用过这个房间呢？
“难道说……泽鲁斯！？”料想到凯尔所言之意，西鲁德尼亚睁大眼睛朝泽鲁斯怒吼道。
“来此处进行会面的……是魔族吗？”
迎着凯尔那低沉的声音和锐利的视线，泽鲁斯眯起了眼睛。
与此同时，正在等候的莉莎他们由于无事可做，便像往常一样在铺好的地毯上面一边享用着点心，一边聊着天。
“可是那啥呀，我可感觉不到这儿就是树的中心呢。”
赛兰横躺着，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而莉莎正拿起特制点心放到嘴里享用。
“以前只知道世界树的名号，它可几乎是传说中的存在……从持有世界树之杖的母亲那儿听说了关于它的故事，我只是把它当作童话了，没想到居然有身临其境的一天……”乌尔莎感慨万千地说。
乌尔莎原本怀着好奇开始四处旅行，去了各式各样的地方。能进入世界树这等传说之地让她变得有些激动。
“好了，艾莉娜也来吃点吧。放了很多果子进去，很好吃哟……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呢。”莉莎一边把烧制点心递给从先前开始就沉默不语的艾莉娜，一边担心地说。
“没事，只是觉得大家可真厉害呢……”
尽管是自己请求跟来的，但踏入龙族巢穴之后，她还是紧张到了极致。
兴许众人下一刻就会被龙族焚烧殆尽，到时候连灰都不剩了。可是面对这种状况，莉莎他们表现得过于淡定，仿佛是别的生物一般。
“啊，既来之则安之。就算再怎么着急也无济于事啦。”莉莎露出爽朗的笑容。
艾莉娜被这样的笑容感染了。她接住递出的烧制点心，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烧制点心自身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与夹心果实的爽口多汁、清新甘甜美妙地结合在了一起——着实美味。在密林探索之中依旧能做出此等水准的点心，艾莉娜对莉莎的技艺感到钦佩，紧张感也有所缓解。
大伙正在喝茶享受的时候，伊尔梅勒来了。
“你们这群家伙，这里可是泽鲁斯大人的地域……”
看着一群人死皮赖脸地在这里大吃大喝，伊尔梅勒的表情又僵硬了起来。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无事可做啊，肚子也饿了……况且凯尔和‘龙王’他们还没回来呢，有什么关系吗？”即便对方是龙，赛兰马虎粗率的语气仍然丝毫未变。
“……又有新的客人来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伊尔梅勒郁闷地说着，其背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此时的伊尔梅勒确实很不高兴，但并没有什么恶意。
能得到龙族正式接引礼遇的客人，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也是屈指可数。而其他客人同时前来的情况，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龙族不可能考虑到让客人分别在不同的场所进行等候。
因此，就把她带到了这里——伊尔梅勒这样做自然没有想过会招致什么后果。
“啊……”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惊愕的声音。
进来的女性是一位长相怜悧的美人，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长着一只角——那是魔族的特征。【每次尤莉卡登场好像都是这么说的】
而且这只角对赛兰他们三人来说非常眼熟。
“你是……尤莉卡？”
出现在眼前的正是曾经在矿山都市卡兰与莉莎、乌尔莎进行殊死搏斗、二人最终艰难取胜的女魔族尤莉卡。
“现在泽鲁斯大人正在别的地方和这些人的同伴谈话，就先在这儿等着好了……怎么就僵持起来了？目前人族和魔族之间应该没有战事吧？”看着陷入僵化的尤莉卡和赛兰他们，伊尔梅勒不可思议地说，好像在问有什么不对吗。
伊尔梅勒当然知道人魔之战的历史，但对两族如今处于休战中的事情也略知一二。
“为、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率先回过神来的是尤莉卡，她立即进入了警戒状态。
“这是我们要说的。难不成你到这儿来是想再打一次？”
几乎同一时间反应过来的赛兰不敢大意，把手搭在剑上，做出一副随时可以拔剑的姿势。
乌尔莎和莉莎为了保护艾莉娜也跟着站了出来。
“想干什么！”
渐趋紧张的危险气氛开始酝酿之时，伊尔梅勒发出了更加具有迫力的声音：“尽管不情愿，你们好歹也是客人。但是，在这里争斗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不遵守的话，你们便丧失了作为客人的资格，同时做好觉悟——与所有栖息在这棵世界树上的龙为敌。”
只有这一点是要绝对遵守的。
对于伊尔梅勒的警告，赛兰他们自不必说，尤莉卡也暂且收回了架势，但并没有放松警惕。
“真是的，魔族也好，人族也罢，都是一群无药可救的家伙。”
所有人都眯起眼睛，盯着伊尔梅勒。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某种意义上它才是造成本次混乱的元凶。

14
“古鲁德指的到底是什么?是龙吗？”
“……与汝等无关。”
面对西鲁德尼亚抛出的问题，泽鲁斯满脸阴霾，明显不愿提及的样子。
“晚了，既然我们已经听到了，就把话说清楚。”
泽鲁斯看着西鲁德尼亚，知道此事无法隐瞒过去后，深深叹了口气。
“……古鲁德是此地最年幼的龙，而且还是老夫的……孙子。”
“居然是贵孙！？”西鲁德尼亚惊讶地大声说，“等一下！汝的后代应该只有玛露而已呀。难道说还有妾身尚未知晓的子嗣？”
“不是的。老夫所生的孩子是只有玛露而已……而古鲁德则是玛露的孩子。”泽鲁斯沉重地说。
立于众生顶点的龙族繁殖能力十分低下。在雄龙和雌龙的一生中只能迎来一两次的繁殖期来孕育子嗣。西鲁德尼亚记得，泽鲁斯所生的后代只有一头雌龙，并且应该已经过了繁殖时期了。
“可是那个玛露在妾身本体所在的时代之前，由于那件事情去世了。”
“对了……汝应该也还不知道，玛露死前留下了唯一的一颗卵……于是它便成了遗孤。”
想起早逝的女儿，泽鲁斯眼里流露出哀伤。
这颗卵的存在对于龙族以外都是保密的，就连亲近的西鲁德尼亚亦是如此，没让她知道此物。
这颗在玛露虚弱状态下产下的卵勉强维持着生命，而后又花了数千年的岁月将其孵化。
“老夫已经不可能生下子嗣了，它对于老夫来说是最后的血脉。”
作为泽鲁斯的直系，它具有龙族中最纯正的血统。虽然这么说还早了几千年，但古鲁德总有一天会成为此地的领袖。
“……汝可预见到，它终有一日会领导族群，正因为如此才会在其幼年之时加以劝导。”泽鲁斯回忆起过去，喃喃地说，“从本族的历史、使命到巴尔泽多大人传承下来的遗志，还有维系世界平衡的作用，都一丝不差地……可结果，它在半年前就离开了这棵世界树。”
泽鲁斯嘴里这样说，目视着远方。
“……简而言之，就是离家出走？”西鲁德尼亚吃惊地说。
“也可以这样讲。”
“那么最近在人族领被发现的那头龙就是古鲁德吗？”
“恐怕如此……按理来说，老夫只是传授了正确的事理，为什么结果会变成这样呢……它明明还只有五百岁……”
“那是当然的，笨蛋。年轻人被长辈摁着脑袋，强行被大道理硬灌一通，根本不会让他感到有趣，心怀不满是自然的。”西鲁德尼亚说。
“五百岁，以人类角度来说，就是即将成年之前……精神上的负担不轻吧。”
人类大致到十五岁就成年了，而对龙族来说，古鲁德的年龄还在其之下。
“这么来看，繁冗的说教就是它离家出走的原因吗……伤脑筋呢。”赛兰露出一副“真没意思”的姿态。
“受不了严厉的管教就离家出走了啊……这个好像是某种不良行为呢。没想到不光光是人，龙也会这样。”莉莎显得有点吃惊。
“要是再学会吸烟喝酒的话，就完全是个不良少年了啊。”乌尔莎同样轻叹一声，对龙族的印象有所变化。
“那么，把古鲁德的事情告诉那个可疑的魔族之后呢？”西鲁德尼亚一边用手指抵着眉间，一边询问道。
“唔、嗯……原本不曾想透露给他的……”
“那个魔族到底是谁呢？”先前保持沉默的尤莉卡神情凝重，加入到了会话中。
“他自称塔古。明明是个魔族，却一脸淡然地报上姓名，是个性格异常柔和……能说会道的魔族。”
魔族很重视姓名，即便是同族之间也基本不会自报姓名。就算交谈的对象是龙族，这个魔族的行为也很反常。
回想起与塔古对话的场景，泽鲁斯的神色愈加严肃起来。
“刚开始还是些无关痛痒的话，诸如天气呀健康状况什么的客套话……然后逐渐深入……连老夫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谈起了古鲁德的事情。”
看来泽鲁斯是被高超的套话技巧诱导，半发牢骚地把事情泄露了出来。
“听了古鲁德的事，塔古似乎变得非常高兴，之后就回去了……实在太大意了、老夫还真是老糊涂了。”
归根结底，塔古的谈话术让泽鲁斯误以为他就是魔王的使者。好歹魔王在这三百年间对龙族坦诚相待，这些年累积下来的信赖让泽鲁斯的判断变得迟缓。
“那么，为什么对古鲁德放任不管呢？明明是重要的继承者。”
面对凯尔的疑问，泽鲁斯摇了摇头。
“……对于放弃义务擅自出走的龙，吾等不可加以干预强行将其带回——这就是规定。”泽鲁斯明确地表示此事它也无可奈何。
“不过要是它自己愿意回来的话就另当别论了，所以老夫只能等着。”
虽说泽鲁斯有能力改掉这则规定，但是判断被私情裹挟对上位者而言是最为忌讳的。
“一如既往被规定束缚着啊……呼呣、那么就让妾身一行人把古鲁德带回来怎样？”
西鲁德尼亚的提案让泽鲁斯睁大了眼睛。
“……汝说什么？”
“派同族去做是不允许的咯？那样的话，让妾身一行人带它回来就没有问题了吧？用软的也好，硬的也罢。”
“确实那样的话……emmmmmmm”
在泽鲁斯犹豫不决之际，西鲁德尼亚趁热打铁地说道：“而且不能再放着古鲁德不管了，人族这边已经开始受到各种的影响了。龙族以维持世界的平衡为己任，是这样吧？”
“……好吧。”
见泽鲁斯答应了下来，西鲁德尼亚朝着凯尔微微一笑。这对凯尔来说也是求之不得的提案，在明面上让泽鲁斯欠下了一个人情。
只是，要把出走的龙带回来——这项任务的难度实在不可估量。
“……只不过老夫有个条件，那就是要带着这位魔族一起行动。”
“什……！？”
泽鲁斯的补充条件，不仅让凯尔他们大吃一惊，连同尤莉卡也发出惊讶的声音。
那个叫作塔古的魔族，不知道怀有什么目的，但既然与古鲁德相关，仅有人族在场的话必定会引起争斗。那时如果这位魔族在场，就有坐下来谈判的可能了。
“话虽如此，可……”
凯尔看向尤莉卡，发现她也踌躇不已。
“当然，形式上是老夫向汝发出的邀请，所以拒绝也没有关系。”
尤莉卡稍加思考，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奉魔王大人之命与龙族互通友好。假如这是龙族的请求，自然义不容辞……况且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是魔族一方的失态，可不能对忤逆魔王大人意志的魔族置之不理。”
尤莉卡并没有听从泽鲁斯委托的义务，但是立场上不得不协助龙族，亦不能让那名处于魔王掌控之外的自称塔古的魔族逍遥法外。
“再加上我与这群人多少有些接触……我方承诺会给予协助，但即便我这么说……”
这次反而是尤莉卡看着凯尔一伙，征询他们的意愿。
“一码归一码，俺是无所谓咯……”
赛兰姑且是认同了，莉莎和乌尔莎似乎也没有异议，而艾莉娜她从来都是顺从大家的意思。
然而，只有凯尔一个人心中涌起了不知是愤怒还是不快的情绪，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妾身理解汝的心情，但只有这件事是必须与之配合的。”察觉到凯尔的心理，西鲁德尼亚悄悄对他说。
凯尔十分清楚，既然事件和魔族扯上了关系，能得到魔族的帮助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可是站在凯尔的角度，魔族夺去了他的故乡、家族、伙伴、友人以及爱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即便屠尽魔族也难消其心头之恨。原本就想将尤莉卡当场斩杀的，和她一起行动实在是天方夜谭的事情。
“凯尔，你的表情好恐怖。既然泽鲁斯爷爷都这么说了……”
“莉莎说的没错，随机应变也很重要。”
凯尔之所以好不容易忍到现在，是因为那些本应离他远去的致爱之人，如今就陪伴在自己的身边。
听到莉莎和乌尔莎的声音，凯尔镇定了下心神，理性压过了情绪。
“确实仅在这件事情上是有合作必要的……明白了，一起行动吧。但我们并没有要命令你的意思，也不会听从你的命令。我们并非是上下关系，只是同行而已。”
凯尔深深叹了口气，在说服自己以后同意了与魔族同行的条件。
“没有问题。”尤莉卡也答应了下来。
于是，凯尔向泽鲁斯鞠了一躬，立马启程出发。
凯尔离去之后，泽鲁斯变回了龙的形态，朝候在一旁的伊尔梅勒命令道：“伊尔梅勒，汝也跟去。”
“我、我吗！？可是规定……？”伊尔梅勒惊讶地说。
“并没有要求汝去协助他们，而是去监视他们。此事既然关乎古鲁德，吾等亦无法置身事外。”
如果说是去监视凯尔一行人，就能名正言顺地一同前去了。
“但汝可不准和古鲁德直接搭上话，它是否回来不能与本族的行动扯上任何关系……这就是规定。”说到这儿，泽鲁斯饱含自嘲地笑了出来。
“规定吗……”
为了约束龙族自身过于强大的力量，神龙巴尔泽多制订了一套龙族的规范。也不是没有想过这套规定是否有错、盲目遵守规定是否正确之类的事情，但如今要去改变它又不知要花费多少岁月。
“年轻一辈多有蔑视人族的倾向，特别是汝。所以才派汝去同行……好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老夫可对汝有所期待。”
“学、学习？向人类吗？……魔族的话尚可理解，像人族这样弱小的存在，有在意他们的必要吗？”
对伊尔梅勒来说，人族不过是些个体矮小，数量不少的存在罢了。
“汝总有一天会理解。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亦或是龙族，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大区别，皆源于不幸，被命运所嘲弄……”
泽鲁斯作为当今龙族之中最伟大的存在，如此发言，某种意义上着实令人丧气，但其中所蕴含着的深邃道理，让伊尔梅勒说不出话来。
“事情就是这样，我是来监视你们的。”
在世界树前与凯尔一行人汇合的伊尔梅勒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不快。
“无所谓啦……但可别拖后腿哦？”
赛兰桀骜不驯的言辞让伊尔梅勒的表情扭曲了起来，不过下一刻莉莎就把他揍翻在地，所以伊尔梅勒姑且放了他一马。
“那么，对古鲁德的搜寻要从哪里开始着手呢……”
凯尔陷入了沉思。倘若不知道古鲁德目前所在的位置，一切就无从下手。
“我也不清楚古鲁德现在在哪儿。好像还没有离开人类所谓的艾德斯国……偶尔我也试着找过，但一直没有线索。”
“哦呀？规定不是说不准与之接触吗？”乌尔莎向伊尔梅勒深究道。
“巡、巡察也是我的职责！那时候稍微往外面走了一点而已！毕竟古鲁德对我来说就像弟弟一样……”伊尔梅勒说是这么说，声音到后来却越来越小。
“但这么一样就得在全国各地搜寻了，瞎猫碰上死耗子的可能性太低了。”
凯尔尽管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什么良策。
“那个……至少现在手头上有经过整合的龙族目击情报。”
直到刚刚还沉默不语的艾莉娜小心翼翼地把地图取了出来，而这张地图上记录下了龙被目击的时间与地点。
“哦！感谢……只看上面的情报果然还是找不出规律……光以它来推测行踪太难了。”
正如凯尔所说，地图上出没的时间和地点看不出有什么规律。
“我还有一个提议……去寻求暗精灵的帮助怎么样？对这片森林最为熟悉的就是暗精灵了。即便那位古鲁德先生现在隐藏于某处，说不定还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的。”
凯尔对艾莉娜的方案点了点头：“暗精灵吗……这样的话也只能与他们联系了。”
“暗精灵同样对古鲁德感到棘手吧，所以他们应该会在这件事上出力的。”
凯尔想起了之前遇到的帕瑟拉娜和罗斯。
“……既然要搜寻古鲁德，就有必要进入暗精灵的领地。无论是进入其领地何处，都有和他们接触的必要。看来还是与他们事先打声招呼比较好。那么，首先就去暗精灵那里吧”
凯尔做出决断后，大家马上开始准备起来。
“要是这样的话得赶紧过去才行。”莉莎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朝某个方向盯着看去。
“最快也要耗费两天以上吗……要是有更快的交通工具就好了。”
乌尔莎把地图展开，眼睛却凝视着某处。
“是啊……要是能在天上飞的话，就能节省不少时间了。”凯尔同样毫不掩饰地朝一个方向看去。
“不知道路上会发生啥意外事故，能快点儿就快点儿。这也是为了古鲁德啊。”赛兰注视着那里，并且煞有其事地叹息道。
“恩，顺便一提，过去的盟约中有一条是说在紧急时刻可以借龙族以供骑乘哟。”最后西鲁德尼亚也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和大伙一同目不转睛地看向那个——伊尔梅勒在的——地方。
“……上来吧。”
尽管一万个不愿意，伊尔梅勒还是把后背转向凯尔他们。
“……这帮家伙的配合真是默契。”
“哈哈……”
尤莉卡一脸震惊的样子，而艾莉娜则笑了出来，一副已经习惯的样子。
于是乎，混杂着人魔龙三族的一行人开始了对古鲁德的搜寻。
虽说是某些条件下一时兴起的组合，但能把从创世以来便对立的人魔二族，以及长久保持中立的龙族整合起来一同协作，恐怕在历史上是第一次。
“嘛，把离家出走的小孩接回来什么的，真是无聊的活计呢。”
“可别这样说……”
凯尔偷偷打断了西鲁德尼亚一针见血的说辞。

15
“真厉害……在天上飞原来是这种感觉啊……”莉莎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风，激动地说。
“景色可真美……简直就是森林的海洋……”乌尔莎金色的长发随风飘动，她也显得激动不已，陶醉其中。
凯尔一行七人乘着伊尔梅勒飞在空中，其下是一望无垠的茂密丛林。
人族没有翅膀，所以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宏伟壮景是他们平时体会不到的——如此景象尤其让莉莎和乌尔莎眼前一亮。
只是，大家并没有多少欣赏风景的闲情雅致。
“喂！再往那边去一点啊。”
赛兰挤了挤旁边的凯尔。
“这边也没空……笨蛋！别推啊，掉下去怎么办？”
凯尔又挤了回去。
“喂，凯尔。果然这里的视野太狭小了，让妾身坐在你身上。”
“别上来啊！要是你这具分身出了什么事……！”
西鲁德尼亚爬到凯尔身上，然后骑着他的脖子。
“你们这群家伙！别在我背上胡闹啊！”伊尔梅勒向肆意妄为、喧闹不止的一行人怒吼道。
就算伊尔梅勒的身体再怎么巨大，让七个人一同坐上来已经是极限了。它自己也是第一次载人，所以飞行时绷紧神经小心谨慎，可背上却闹个不停。
“恩，景致甚好……呐，艾莉娜也来点儿？”

“谢……谢谢。”
西鲁德尼亚从凯尔头上把点心递给艾莉娜。
“那个……尤莉卡呢？”
“我就不必了。”
莉莎试着也向待在最边上的尤莉卡劝道，但被她一口回绝了。
“不要在我身上野餐啊！！”
在这些小小的插曲之下，徒步行进需花数日的路程在转瞬间就过去了。
伊尔梅勒按照凯尔的指示，在曾与帕瑟拉娜和罗斯相遇过的湖岸边上降落下来。
因为突然前往暗精灵部落很可能会引起战端，所以艾莉娜提议先去见帕瑟拉娜。
“这周围应该就是帕瑟拉娜小姐巡逻的地方，只要进入这块区域就一定会碰到她。”
“帕瑟拉娜吗……要是话能讲通就好了。”凯尔想起了帕瑟拉娜对偷猎者咬牙切齿的样子。
“帕瑟拉娜小姐是最好说话的了。如果换作是其他人……我想交涉工作会变得很麻烦。”
“不过嘛……我觉得有伊尔梅勒在场，他们立马就会理解事情与龙族有关了吧。”
“……我可没想要插手交涉什么的啊。”
艾莉娜和凯尔交谈之时，伊尔梅勒不悦地申明自己的任务仅仅是监视而已，除此以外并没有别的打算。
“没关系，在后面跟着就好了。”
根据凯尔的设想，只要它站在一旁就有足够的说服力了。
“问题是，对方因此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呢。”
“没错，他们固然会答应合作，但肯定不会白白帮忙的吧。”
艾莉娜的回答让凯尔陷入沉思。
“花钱解决的话自然是最轻松的……办得到吗？”
“暗精灵不使用货币之类的东西……以帮忙整治偷猎者为条件的话应该较为妥当。”
帕瑟拉娜对偷猎者们复仇心切，而构想出针对他们的良策恐怕是暗精灵们眼下最为头痛的事情了，以此为条件说不定能得到暗精灵们的协助。
“话说凯尔，等下和古鲁德对上后要怎么做？”乌尔莎直接问道。
“……首先和它谈谈吧。它如果明白我们受泽鲁斯之托而来，就应该不会置若罔闻。”
对方是理性的存在，假如能搭上话肯定是更好的。
虽然不是没有用武力解决的选项，但是把龙当作对手实在太过鲁莽了。
“恩，我们尽可能不要做出挑衅的举动，以避免与之发生冲突……这也是泽鲁斯那边始终贯彻的原则吧？”
“当然，龙族可不会做出这种野蛮的事情。”
对西鲁德尼亚的问题，伊尔梅勒理所当然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凯尔姑且看了看尤莉卡，发现她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样子。于是，相遇时首先与古鲁德进行交谈成为了此次任务的基本方针。
“对付离家出走的少年，要说什么好呢……古鲁德是什么性格？”
伊尔梅勒稍微想了想凯尔提出的问题，然后有点难堪地回答：“……看问题比较肤浅，言行直率。”
“也就是说做事不经大脑，性格又急躁吗……容易被挑拨，想干就干的类型。另外，传言说龙的附近有人影出没，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
“人影？古鲁德在和人族一起行动？无稽之谈。”伊尔梅勒干脆地否定了。
“只是有这样的目击报告罢了，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再确认一下，古鲁德离开世界树的时间是半年前没错吧？”
“是的。”
“可结果，关于龙族的目击报告是一个月前才开始受到关注的……这个时间的偏差到底是……”
正当凯尔有条不紊地思考之时，他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开始往四周张望。
“……有血的味道。”
凯尔跑了起来，赛兰他们则紧跟其后。
一行人赶到血腥味的源头，发现那里有一头濒死的独角兽——是罗斯！
奄奄一息的它躺卧在大树底部，身上插着箭支，同时布满了砍伤和刺伤，纯白的身体被鲜血浸染。
“罗斯！”
艾莉娜赶紧跑到罗斯跟前，开始进行止血等一系列应急措施。
“哦、少女吗……能在临终之际与你……与你相会，吾之一生便无憾了……”
明明眼神空洞快要死翘翘了，罗斯的口气却还是一成不变。
“先别说话！虽然伤口很深但性命可以保住！”
莉莎也把带来的回复魔法药取出来，开始给罗斯治疗。渐渐地，伤口一点点愈合。
“真是帮了大忙，少女们呀……光用我的治愈之力，保住性命已经是竭尽全力了。”
可能是稍微有了些精神，罗斯朝四周看去，目光首先落到了待在后面的尤莉卡。
“那边的那位……是魔族的少女吗！？哎呀呀，吾还是第一次见呢……原来如此，即便是魔族，也还是如假包换的少女。”
罗斯亲昵的话语让凯尔惊讶异常——这家伙，只要是女的就来者不拒吗！
“在魔族领同样有独角兽呢……真是和它们毫无二致。”尤莉卡只是冷冷地看着罗斯。
“真是伤脑筋呢，独角兽这种东西……只要遇到少女就丧失辨识能力了。”
“怎么可以这么说，吾对那边那头雌龙就……呃！为什么龙族会在这里！？”刚才可能是因为龙的体型太大反而没有注意，此刻罗斯突然间意识到了伊尔梅勒的存在，无比震惊地说道。
“哎？伊尔梅勒是女的？”而莉莎却被另一层面的意思震惊到了。
“一看便知吧！”伊尔梅勒的言外之意好像是在说“这还用问吗”。
“什么意思啊……啊，伊尔梅勒居然也是少女……”
“我才六百岁啊！离生孩子还早着呢！真失礼！”伊尔梅勒愤慨地说。
赛兰接着想吐槽一下尤莉卡的少女身份，但……顾及到自己的安危还是忍了下来。
“总之，把详细情况告诉我们吧……帕瑟拉娜现在怎么样了？”
凯尔返回了正题，而在他说出帕瑟拉娜名字的那一刻，艾莉娜也察觉到本应该与罗斯在一起的她并不在场。
“对了！帕瑟拉娜小姐怎么了！？难道……”
艾莉娜预想到了最坏的情况，脸色变得煞白。
“大体可以想到发生了什么……是偷猎者的反扑吗？”
凯尔的话令罗斯满脸痛苦，它点了点头，开始解释起来。

16
帕瑟拉娜恢复意识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身体被绑上了绳子。
有大约二十个偷猎者在其周围匆匆忙忙地来回活动。
熟悉森林的帕瑟拉娜对这一带有些印象。此处由于频繁发现龙的身影被排除在搜寻范围之外。看来偷猎者们把这儿当作了据点。
因为帕瑟拉娜失去知觉前都在拼死抵抗，所以眼下她身负重伤，只要稍微动一下，浑身就疼痛无比，即便现在解开绳索她也无法正常行动。
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显现的是罗斯顶着伤痛成功逃走的情景。也就这一点让她松了口气。
似乎是察觉到帕瑟拉娜醒了，一个队长模样的男子走上前来，目光呆滞毫无情感地俯视着她。【根据语境，ガラスのような目で（用玻璃一样的眼睛）好像和英语里glassy-eyed的用法如出一辙，译成目光呆滞】
当帕瑟拉娜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其腹部被狠狠地扫了一脚。
“咔哈！”
被捆绑起来的帕瑟拉娜自然躲不过这一脚，被踢得差点昏死过去，只能勉强维持着意识。
“给我闭嘴，听你们这帮黑长耳讲人话只会让我感到不爽。”
黑长耳是对暗精灵的蔑称。
“真是的……同伴被这种下等亚人杀了什么的……”
对于先前战斗所出现的伤亡，男子愤愤地发着牢骚。
得知自己最后放的那一箭算是报了“一箭之仇”，帕瑟拉娜痛苦的同时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回的来吗，那头独角兽。”另一男子从旁向他搭话说。
那个队长模样的男子点头回答道：“应该如此。独角兽不会抛弃自己的女骑手……但是时机也差不多到了，无论它回不回来，最后的事情还是要完成的。”
“明白了……话说回来，能和那头龙搭上关系真是万幸，托它的福，看样子任务完成的要比预期早呢。”
“不过，好不容易有机会使唤龙族，再过几天就要结束了，感觉有些浪费呢……”
“**。我们是为了实现至关重要的崇高使命才去使用它的，更何况时间本来就……怎么了？”
队长模样的男子好像注意到什么似的往四周望去，又抬头看向天空，帕瑟拉娜也突然感到周围的气息为之一变。其他的偷猎者同样感觉到这种变化，立即进入了警戒状态。
渐渐地，气氛愈加紧张，一股难以言表的压迫感朝在场的众人袭来。先是周边的鸟类不约而同腾飞而起，接着连中型的魔兽也纷纷逃窜而出。
虽然不清楚确切的原因，但是谁都能切身体会到不安的情绪正徐徐蔓延开来。
“是、是独角兽回来了吗？”
“不对，来得也太快了，情况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是……别的什么东西……来……了……”
队长模样的男子到最后也没把话说完。
当得知压迫感的源头时，众人无不目瞪口呆：尽管从某种意义上已经习惯了，但他们还是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破了胆。
“不可能！为什么在这里……不、不对！不是那头龙！是别的……！”
与此同时，低空袭来的龙——伊尔梅勒向他们张开了血盆大口。
偷猎者们下意识地预想到烈焰从口中喷吐而出，把他们一伙儿烧个焦黑的情景。然而，这张嘴里并没有吐出丝毫火花，取而代之的是龙的咆哮。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
龙族所发出的惊心动魄的咆哮声把早已惊慌失措的偷猎者们吓得不敢动弹。
趁着这个空档，偷袭开始了。
最先施放出来的是箭雨攻击。在偷猎者们被伊尔梅勒震慑住的间隙里，乌尔莎潜行到附近的树上，召唤出风之精灵席尔菲并命其将箭支放射出去。
由于不是精确瞄准而是无差别的散射，负伤者并不多，但即便如此也充分发挥了效果，让他们陷入混乱当中。
紧接着，三个影子跃动而出。
首先是凯尔和赛兰二人，他们如疾风般袭来，逢敌便是一顿劈砍，之后由莉莎来扫清漏网之鱼，使他们丧失战斗能力。
从龙鸣后开始算起才不到二十秒，这个将近三十人的偷猎者团队就有半数以上丧失了战斗能力。
数名负伤者感到情况不妙想要逃跑，却立马被艾莉娜释放的箭矢准确无误地定住了腿脚，完全动弹不得。
“咳！”
但是偷猎者中也有迅速反应过来的人。
队长模样的男子注意到箭矢完全没有朝帕瑟拉娜附近放去，这使他明白这次袭击的目的就是营救帕瑟拉娜，于是他立即行动起来，打算将其当作人质。
但是一道白色的影子——罗斯冲了出来。
罗斯对其他人都不予理睬，径直朝帕瑟拉娜奔去。突然闯进视线里的队长男对罗斯而言只是妨碍而已。
“滚开！”
队长男正面承受了罗斯的埋头突进。
换作普通的马，大概把人撞飞就完事了，但独角兽长有锐利的角，一下子刺穿了队长男的胸膛。
“去死吧！”
罗斯头狠狠一晃，把他猛甩出去。队长男被甩到不远处的大树旁，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便一命呜呼了。
袭击开始没多久就几乎完全压制住了对方，残余不过数人，在这种压倒性的不利状况下，偷猎者们依旧没有失去冷静——冷静到了骇人的程度。
与残存二人对峙起来的莉莎绝对没有掉以轻心，然而对手却采取了意料之外的举动。
其中一人退下来绕到另一名同伙身后，消失在莉莎的视野里。接着，他手里的长剑就从前面同伴的背后刺了出来。
“……哎！？”
那人看着从自己腹部穿出的剑锋，一脸茫然。而另一人把他当作盾牌冲了过来。
莉莎下意识地予以反击，却贯通不了被当作盾牌的男子身体，也无法阻止二人如此形式的突击。
正当剑刃快要刺到莉莎的瞬间，尤莉卡从一旁杀入，向二男发起攻击。
魔兽野彘的冲撞连房屋也能摧毁，但其破坏力远不能与尤莉卡的拳头相提并论。她很轻易地就把他俩击飞了出去。
“啊……”莉莎不禁为之一愣，但马上回过神来，想要对伸出援手的尤莉卡道谢，但尤莉卡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离开了。
恰好此时，凯尔他们也把剩余的偷猎者制服了。
就这样，从伊尔梅勒发出咆哮开始的五十秒后，除了凯尔一行人以外，其他人都倒在地上站立不能。
“为什么我要做这种事情……我可是监视役啊。”伊尔梅勒不情愿地埋怨道。
用咆哮惊吓住偷猎者之后，她就在近处降落下来。伊尔梅勒没有直接参与战斗而是低空飞过外加吼了一嗓子。这样的行为并不算破坏“不能出手”的规定，但她还是一副不满的样子。
一旁的西鲁德尼亚向闷闷不乐的伊尔梅勒劝解道：“别这么说，要是让他们拿人质来胁迫我们就不好了……况且这帮家伙可是在利用古鲁德啊，汝其实也有点以牙还牙的想法吧？”
利用龙去偷袭把龙当作保护伞的偷猎者们，真是有够讽刺的。
“哼……此后我可不会再出手了哦，我只是来监视你们的！”
伊尔梅勒不高兴地说，而西鲁德尼亚则饶有兴趣地看着伊尔梅勒。
“没事吧，帕瑟拉娜小姐！”
“艾莉娜吗……”
艾莉娜立马跑上前来，帕瑟拉娜则艰难地保持着意识，虚弱地回答道。
“振作一点帕瑟拉娜，马上为你治疗！”罗斯竭力向她呼喊，同时用自己的角抵住帕瑟拉娜。
独角兽生时是用这种方式为对象治疗的，但过度使用这份力量也会危及自身的性命，然而罗斯全力以赴，丝毫没有懈怠。
艾莉娜也用魔法药开始为她疗伤。
慢慢地，帕瑟拉娜的神色好了起来。
“竟然被你帮了一把……被那个以前还是小不点的艾莉娜……”意识模糊的帕瑟拉娜有气无力地笑着，嘴里喃喃道。
“……帕瑟拉娜小姐也不是经常帮助我吗？”艾莉娜眼角含泪，一边忙着手头的动作，一边回答，“因为混血种的关系，我从小就被孤立，帕瑟拉娜小姐一直对我照顾有加……这些我绝对不会忘记。”
“是吗……”
帕瑟拉娜微微一笑，随后表情又严肃了起来。
还有事情不得不去了结。

另一边，凯尔他们正在检查被制服的偷猎者们。
“原本是想让他们都活下来的……”
赛兰用脚一踹，把趴在地上的一人掀翻过来。
凯尔和赛兰都避开了要害进行攻击，但没想到他们已经死了。
“饮毒自尽了。是把毒放在牙齿里吧……恐怕是为了防止情报外泄……究竟是怀着怎样的执念啊？”
为了防止情报泄漏而自绝性命，这种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时，莉莎惊魂未定地朝这边走来。
凯尔用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刚才莉莎惊险的一幕，当时真是吓出一身冷汗。他看着救下莉莎的尤莉卡，心情复杂，而她早就离得远远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无论是同伴的性命还是自己的性命都能轻易舍弃……这种胡来劲儿难道是……”
队长男已经被罗斯的角贯穿，当场丧命。凯尔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开始搜查他的腰包：里面有一块手掌大小的金属圆盘，上面刻着怀抱人类婴儿的女神像——这是梅拉教徒所持有的圣印。
“果然是梅拉教徒吗。”
“这就是……梅拉教徒。”
莉莎和乌尔莎脸色阴沉。她们只听凯尔说过梅拉教的事情，如今切身体会到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特别是被他们视作迫害对象的精灵乌尔莎柳眉一皱，露出不安与不快的神色。
“可为何会在此处干着偷猎的行径？”
“这是必须要打听出来的事情……幸好有留下活口的样子。”
几乎死伤殆尽的偷猎者中仍有三人存活了下来，是最先打算逃跑却被艾莉娜射穿腿脚的人。
据罗斯所说，他们好像是打伏击的那帮人。从没有自杀这一点来看，他们不是梅拉教徒，而是被雇佣过来的猎人。
“那么、把这些家伙……等下！”
大伙将这几人绑了起来，并做了些简单的应急处理，而正当凯尔准备讯问他们的时候，勉强恢复行动能力的帕瑟拉娜朝三人走去，手里握着短剑，身上散发出惊人的杀气。注意到这一举动的乌尔莎连忙上去制止她，从背后勒住了伊尔梅勒。
“放手！这群家伙可是！这群家伙可是！”
帕瑟拉娜的怒火是可以理解的。偷猎者杀害她的同伴，狩猎独角兽，还让自己身陷绝境。
“……还有事情想要问他们，现在不能让他们死。”
凯尔的话语再加上罗斯和艾莉娜的劝阻总算把帕瑟拉娜控制住了。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帕瑟拉娜也只好顺从。
“好了，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们，不许装傻充愣，要是不招就送你们归西，但要是肯如实坦白的话……这回就放过你们。不过，假如下次再碰到你们，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不想死的话就跑到荒郊野岭老老实实度过余生吧。”
一听凯尔说要“放过”他们，帕瑟拉娜勃然大怒，但马上被艾莉娜安抚下来。
那三个偷猎者点头如捣蒜，于是，凯尔开始了讯问。
“首先要问，你们是梅拉教徒吗？”
“不、不是！我们只是被雇佣过来的猎人。”
三人虽自称猎人，却连偷猎这种勾当也干得出来，想必以往做过不少亏心事。
“为什么要狩猎独角兽？”
“当然是为了独角兽的角。他们似乎是需要大量的强效回复药，为了储备强效回复药才……”
“做回复药的目的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真的只是被雇来帮他们打个猎而已，请务必相信我们！”三个大男人打着哭腔拼命倾诉道。
“接下来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你们和那头龙是什么关系？如今龙在何处？”
凯尔知道古鲁德眼下不在附近，要是在的话从伊尔梅勒那儿就能得到消息。
“这、这个……”
“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在利用它的事情。”
“我、我们最初也是不情愿的。在这座森林里要逃过暗精灵们的眼睛去狩猎独角兽是不可能的……但听他们说可以利用龙来打掩护。”
“果然是**纵着没错。那么，是用什么方法？”
“具体不知，好像是用什么秘术操纵着的……似乎有个操纵他的人，但他在别处行动，所以我们没有遇到过他！龙应该和他在一起。”
“那些人的同伴——也就是其他的梅拉教徒——现在在哪，有多少人？”
“不知道，只能肯定他们的存在，因为行动中完全没有交集……不过可以确定在城里至少有数十人。”
“数十人吗……真是不少啊。”凯尔的脸阴沉了下来。
梅拉教的亡命之徒有数十人之多，真是相当棘手。
“还……还有碰巧听到，在后天龙会去袭击暗精灵的村落。”
“什么……”
听到这里，帕瑟拉娜变得更加愤怒。
艾莉娜倒吸了一口凉气。尽管她被迫离开了村子，但那里好歹是自己的故乡。听闻故乡要被袭击的消息，艾莉娜心里怎么也静不下来。
“为什么要袭击村子？理由是！”帕瑟拉娜咬牙切齿地逼问道。
“说了我们只是被雇佣来打猎的，详情一概不知！真的！”
这帮家伙拼死哭诉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魔族有来你们那边吗？”
“哈？魔族？你到底在说什么？”
对于突然冒出来的魔族，男人们全然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也罢……好了，想问的都问完了。”
凯尔结束了讯问，面朝着三人拔出了剑。
三男先是“噫”地惊叫一声，嘴里喊着“和说好的不一样”。
“闭嘴。”
凯尔手起剑落，斩断了绑住三人的绳子。
“快滚。装备全都没收了，但运气好的话应该能获救吧……滚。”
趁凯尔还没改变主意，三人夺命而逃。
而帕瑟拉娜依旧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她看向按照约定释放他们的凯尔：“你为什么要放跑他们！那些家伙可是把我的同伴给！”
“为了让他们坦白，这样的许诺是必要的……而我一定会遵守诺言。”
看着凯尔一丝不苟的样子，莉莎和乌尔莎则是一脸“这家伙在说什么呀”的表情。
“我呀……会遵守诺言的。”
凯尔视线一动，本来还在原位的损友早已不见了踪影。
被释放的三人在森林中一路狂奔。
正如凯尔所说他们身上的装备都被没收了，但拼一把或许能活着跑回瑞纳科尔吧。
虽然身处在这座危险的森林中有如此想法不过是奢望，但是他们仍然没有放弃，怀揣着微小的希望拼死逃亡着。
“哟！”抢先到达的赛兰伸出手轻轻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什、什么事啊！找我们还有什么事！”
“……看来你们、运气不太好啊。”赛兰漫不经心地说，“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他们不知道赛兰在说什么，直到拔出剑的赛兰如鬼魅般逼近处于最前面的男子并将其瞬间斩杀。余下二人一下子反应过来，但为时已晚，第二个人也毫无抵抗能力，瞬间倒在地上。
“刚刚凯尔说过的吧？下次见面可饶不了你们。”赛兰对剩下的一人理所当然地说。
“混、**，一开始就没打算放过我们吧！”
最后一人大叫着，然而赛兰的内心毫无波动。
“这就不好说了……嘛，你就放弃吧。”
随着赛兰的无情一斩，惨叫声戛然而止，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办得怎么样？”凯尔对返回的赛兰问。
“小菜一碟。”赛兰耸了耸肩，“嗯、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只是一个劲地往城里跑而已。”
让赛兰跟在后面是为了试探他们，看看他们被释放后放下警惕的动作：或许有回到其同伙身边的可能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是嘛，辛苦了……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懂我的意思吧？”
“……知道。”
尽管帕瑟拉娜还是一脸郁闷的样子，但凯尔一行人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她姑且不再计较此事。
“话说回来，幸亏你能劝阻她，真是帮了大忙。”凯尔对艾莉娜表示感谢，感谢她先前成功制止了由于要放过那几个偷猎者而情绪激动的帕瑟拉娜。
“没有的事，虽然和大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尽管大家不会做出违约的事，也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的。”艾莉娜确信地说。
“艾莉娜酱，不是‘大家’哦。品性恶劣的只有凯尔和赛兰而已。”
“是啊，和他们在一起，我们有时候也很心累呢。”
莉莎和乌尔莎立即加以否定，但其实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
“呵呵……接下来还有一事相求。我们正在寻找一头被那帮家伙控制着的龙，希望暗精灵能出手帮忙。”
“……龙****纵这件事是真的吗？”帕瑟拉娜对凯尔的话深表怀疑。【上一更那俩字居然被和谐了，晕】
“从目前来看是这样没错，也不清楚是怎么做到的……我深知暗精灵不想和人类扯上关系，但如此下去你们那边也会受到莫大的损害。关于此事理应协力合作一次。”
凯尔这番说辞让帕瑟拉娜沉思起来。
也不知道古鲁德（准确的说是操纵着它的梅拉教）为何要袭击暗精灵的村落，倒是梅拉教旨在排除人类以外人族的行为可以佐证这个企图。
“如果能在后天袭击以前找到古鲁德的位置就我方出面前往，找不到的话就在暗精灵的村子迎击。”
帕瑟拉娜一边听凯尔说着，一边朝待在凯尔他们身后的伊尔梅勒看去。她明白，至少寻找龙族之事是确凿无疑的。
“帕瑟拉娜啊，你我被这些人所救是不争的事实，知恩图报是情理之中。”罗斯遵照约定在一旁美言道。
“好吧……一来龙的侵袭不像是假的，二来也是为我们自己好……我会说服族里的。”帕瑟拉娜保证道。
“要去暗精灵的聚落吗……我仅仅只是跟去而已哦？”伊尔梅勒显得十分急躁。
看来古鲁德确实被人类操纵着，可即便如此伊尔梅勒也不能直接与它会面，这就是规定。
正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才让她焦躁不安的吧。
“没问题，像现在这样跟在后头就行……如此一来古鲁德的行踪也有眉目了。”
凯尔当然知道龙族的规定，断然不会去触犯它。
况且，光是龙本身所产生的无可辩驳的说服力就已经绰绰有余了。

17
与暗精灵们的交涉意外地顺利。
毋庸讳言，凯尔一行人的到来立刻在暗精灵的村落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
原本偷猎者所带来的伤亡就让村里的氛围变得异常紧张，而随着龙的降临，又听说有其他龙要来袭击村子，整个聚落陷入大混乱之中也不足为奇了。
让暗精灵相信龙族来袭的消息着实费了不少功夫。
这之中有帕瑟拉娜竭力的游说，更重要的是伊尔梅勒其本身的存在具有无可争辩的说服力。
总而言之，暗精灵们就古鲁德的搜索与迎击之事与凯尔一行人达成了共识。
这一天夜里，凯尔他们没有在暗精灵的村子里露营，而是在与之相隔一段距离的地方准备了起来。
虽说答应展开合作，但是封闭的暗精灵们不会留外人在村子里过夜。凯尔尊重他们不想被外族介入这一点。
“这是艾莉娜你久别的故乡吧？你可没有必要和我们住在一起。”凯尔对艾莉娜随口一说，而艾莉娜只是平淡地笑了笑。
“我还是流放之身，事到如今……已经没有特别的亲人或是朋友了。”
“是、是嘛……”
凯尔的神色一僵：本来还想关心一下艾莉娜，结果适得其反，我这个人还是太迟钝了。
仔细一想，尽管艾莉娜她是出于自愿才离开村子的，却几乎与流放没什么区别。凯尔回忆起白天的时候有不少暗精灵的族人诧异地看着艾莉娜。
“啊、不过想起了以前和父亲一起生活的日子，感到十分怀念，而且还有肯对我好的人。”看着凯尔的样子，艾莉娜连忙跟着说。
“是……帕瑟拉娜吗？”
“是的，我受了帕瑟拉娜小姐很多照顾。父亲去世后，我在村子里的生活愈加辛苦，劝我从村子里搬走的也是帕瑟拉娜小姐。”艾莉娜害羞地说。
这时帕瑟拉娜恰好也过来了。
“今天把擅长探索的人聚集起来开始对龙进行搜寻，战斗人员也在备战之中。”
“那么，如果在后天之前找到古鲁德，我们就主动前往，没找到的话就准备迎击……没有问题吧？”
“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我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打倒古鲁德，而是要将它带回去……可以的话就由我方出面解决吧。”
虽然本次的目标古鲁德是重中之重，但到那时，近处应该会出现操纵古鲁德的人，所以必须先要针对那个家伙才行。
“村子的状况怎么样？”
“相对来说安定了不少，多亏有龙守着呢。”看着躺卧在一旁的伊尔梅勒，帕瑟拉娜苦笑道。
即便龙族来袭，也会有别的龙族去保护他们，村民们应该是这么设想的吧。
“是吗……”
实际上伊尔梅勒是不会出手相助的，然而这一点还是不说为妙。
“另外还有一个似乎可以依靠的家伙……可这就不好说了。”帕瑟拉娜神情复杂地看向离此处不远的，位于树上的女魔族。
之后，艾莉娜愉快地与帕瑟拉娜聊了起来。
帕瑟拉娜笑着回应着艾莉娜，但在凯尔看来，她的笑容有些力不从心。
此时的乌尔莎正在暗精灵的村中闲逛。
为了能在龙攻进村子的情况下有所准备，乌尔莎告诉暗精灵她想预先了解一下暗精灵住地的设施。尽管暗精灵们的态度并不友善，却没有拒绝她的请求。
原本就是出于好奇而离家远游的乌尔莎对暗精灵的生活方式非常在意，于是她充分利用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这座暗精灵村子的居民有数百人，把树木当作自己的居所。
在大树幼苗之时施以魔法，经过数百年的时光，它们最终会生长成可供居住的房屋——精灵们也是这么做的。这一点给乌尔莎留下了亲切的印象。
“不论是精灵还是暗精灵……都没有什么不同呢。”乌尔莎不禁暗自感叹着。
她大致看了一圈后，准备返回营地，这时正好碰上了返程而来的帕瑟拉娜。
“乌尔莎吗……有些话想对你说。”
“对我吗？”
不是和凯尔，而是和自己有话说。乌尔莎感到很惊讶。
“你和那个人类……和凯尔是什么关系？”
帕瑟拉娜的问题让乌尔莎不知所措起来。
“那个、就算你突然这么说……”乌尔莎也是现在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最初和凯尔同行是因为非亲非故的凯尔不知为何知晓了她的真名。对于使用精灵魔法的人来说，真名是她的命根子。她是无法对知道其真名的人坐视不管的。
不过，这些似乎已经变成很久远的事情了。
（哎呀？那么我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和凯尔一起旅行的呀？）
实际上现在也是在做着离谱的事情。
性命之危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之前已经与魔族打了一场，接下来还可能会与龙族发生战斗。
乌尔莎清楚，赛兰和莉莎之所以同凯尔一起旅行，是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是青梅竹马。但是乌尔莎则随时可以选择离开。
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想过离开，甚至说不敢想……
对于陷入沉思的乌尔莎，帕瑟拉娜一脸明白了什么的表情。
“……听说精灵和我们同样封闭，既然如此又为何能与人类相爱呢？”
“相、相爱！？我和凯尔才不是那种关系！”
虽然还在困扰刚才的问题，总之这里先全力否认为好。
“话说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没有，是艾莉娜对我说的，说的时候很愉快的样子。”
“艾莉娜吗……”
艾莉娜已经和凯尔一行人同吃同住了好几天，她感觉到了凯尔与乌尔莎之间微妙的关系。而且她也到了成人的年纪，关于这方面的话题不是没有兴趣。
“和、和凯尔……在一起的时候还听开心的，不会觉得无聊……”
“仅此而已吗？仅凭这一点你就愿意以身犯险与他同行吗？”
“是、是的。”
“原来如此……已经迷恋他到这种地步了吗？”
“不对！不是这样的！这个……那……哎呀呀！”
看着乌尔莎面红耳赤、手忙脚乱的样子，帕瑟拉娜轻轻一笑。
“和其他种族恋爱、结婚嘛……那个人也是这么幸福吗？”
“结、结婚……不对、你说的是关于艾莉娜父亲的事吗？”
帕瑟拉娜点了点头。艾莉娜的父亲与人类相爱、生子，在暗精灵中是一个异端。
“我很尊敬那个人……说实话很景仰他，他是我的初恋。明明他能在将来成为一族之长的……却自毁前途去和人类的女子在一起……直到现在我还是理解不了……”帕瑟拉娜思绪万千地说。
她似乎早已积蓄已久，整个人一下子虚弱不少，或许白天那次九死一生的遭遇也影响到了她。
“……我没有见过艾莉娜的双亲，但我相信他们本人一定很幸福，不会有错。”
“为、为什么这么肯定？”
“很简单。看看艾莉娜就知道了……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这个……”
帕瑟拉娜没有否定，也否定不了。
“……那样的话，事实就是如此，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改变，请珍惜你的眼前吧。”
帕瑟拉娜想了想乌尔莎说的话，神情最终释然了。
“是啊……真是抱歉，说了些奇怪的话，因为很久没和艾莉娜见面了，所以想起许多许多事情……这种事既不能与同族伙伴说，也不能与人类说……心里稍微舒畅些了。”
正因为乌尔莎是外族的精灵，并且与人类的凯尔关系亲密，帕瑟拉娜才有勇气说出口。
“罗斯呢？”
“怎么能和独角兽聊这种事啊。”
鉴于独角兽“除自己以外的男性都去死吧”这样的立场，这种事情的确不能与它们讲。
“虽然我也不擅长这方面的谈话呢……”乌尔莎苦笑道。
“感觉好多了、谢谢……只是……”
“只是？”
“我觉得你也坦诚一些比较好。”
在帕瑟拉娜嘲弄的言语下，乌尔莎的脸又红了起来。
“回来啦……怎么了？”
凯尔发现回到营地的乌尔莎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于是反过来疑惑地看着她。
“没事、没什么……只是觉得，保持现状也挺好的。”
“什么意思啊……你去暗精灵那儿走了一圈吧，感觉怎么样？”
“啊、真的很有趣呢。虽然和我故乡那座精灵的森林相差无几，但是有些不同的地方……”乌尔莎轻快地说着，顺势坐了下来。
莉莎眼下不在身边，乌尔莎若无其事地贴近凯尔坐了下来，坐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近些。
此时，尤莉卡没有和凯尔他们在一起。她正躺在一棵树粗壮的枝杈上，毫不起眼的样子。
暗精灵说到底也是人族。考虑到尤莉卡的同行会让事态复杂化，除了知情的帕瑟拉娜和罗斯以外她一概不露面。
莉莎朝尤莉卡这边走来，手里拿着托盘。
“何事？”尤莉卡向下俯视莉莎，似乎显得冷淡又不耐烦。
“我拿吃的来了，就算是魔族，肚子也已经饿了吧？”
盘子上有面包，浓汤还有点心——依旧是精心制作出来的菜品。
“不习惯吃甜的？有上好的蜂蜜哦，把它涂抹在面包上……”
“……我应该说过不用了。我只是同行者而已，既不是你们的伙伴也不是其他什么的。”
“但好歹也帮了我不是吗？我还没有道谢……今天谢谢你救了我。”莉莎为发生在白天的事情道谢。
“那个……只是还上次的人情罢了。”
“诶、人情？有这么回事儿吗？”莉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忘了么？当然是放我走的那件事，在那座卡兰城的地下。”
尤莉卡解释后，莉莎才“啊”的一声想了起来。
“啊~……这么说来确实有呢……”
尤莉卡长叹一声，莉莎在她的提醒下总算想起来了。
“你可真是个奇怪的家伙。我是魔族而你是人族，为什么你能这么心平气和地上来搭话啊？那个叫凯尔的家伙，他的反应才算正常吧。”
尤莉卡能明显感觉到凯尔对自己的敌意，她认为凯尔的反应才是正常的。
“啊、是哦……凯尔的事抱歉咯。我觉得再怎么说也不用对你那么气势汹汹的。”莉莎一副伤脑筋的样子往凯尔的方向看去。
尤莉卡又长长叹了口气，比刚才的叹息程度更深。
“上回我输给了你们，这回真心是想和你们再比比的……不感到魔族很恐怖吗？”
“没有……我想，是已经交手过一次的缘故，不知怎的就了解了尤莉卡的事情。”
“交手过一次就能理解对方吗？我到现在还是看不懂你这个人类。”尤莉卡摇着头，同时露出无法理解的神情。
“但尤莉卡其实也没有讨厌或是憎恨人族吧？”
“……”
被她直截了当这么一说，尤莉卡立即就想反驳什么，但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确实，就尤莉卡个人而言，她对人族并没有什么偏见。
尤莉卡生于三百年前那场人魔最终大战之后，接着她便开始侍奉那位稳健派的魔王。她对人族没有什么负面的情感。
“即使是刀剑相向，也不过是立场不同，我明白你心里其实不曾憎恨过人类。”面对沉默不语的尤莉卡，莉莎有些得意地说。
“……只是单纯对人族什么的不感兴趣罢了。”
最后，尤莉卡一副受不了的样子，从树枝上下来。【是受不了莉莎的死缠烂打，还是真的饿得受不了了？】莉莎则满脸笑靥地把托盘递向尤莉卡。
“请吧。”

第二天上午，帕瑟拉娜和罗斯急急忙忙赶到凯尔他们那边。
“找到了吗？”凯尔问。
帕瑟拉娜略显迟疑地回答：“那个……虽说是找到了，但特别奇怪。”
接着她打开地图，朝瑞纳科尔附近的一处指去。
“在这个位置发现了龙和为数不少的人类……偷听到他们似乎在说计划变更了，要朝瑞纳科尔进发。”
“……哈？为什么朝瑞纳科尔？”
“我哪会知道。”
对于凯尔情不自禁的发问，帕瑟拉娜也十分不解，回答道。
对龙来说，消灭数百人的村子太过简单了吧。而瑞纳科尔作为艾德斯国的首都，有数以万计的居民，并且有很多可以充当战力的冒险者。当然，要是龙真的发起火来，造成的损失将不可估量。
（为什么？为什么龙要往瑞纳科尔去？）
简直不可理喻。
即便袭击暗精灵的聚落不是出于利益，好歹也符合梅拉教的教义，可瑞纳科尔是人类居多的人类都市，完全搞不懂他们袭击此处的意义。
“不管了，只能跟上去了。”
大伙儿已经做好准备，随时可以出发。
不过，凯尔对一同起身的艾莉娜说：“艾莉娜就留在这儿吧。”
“哎？可、可是瑞纳科尔！”
听到古鲁德向瑞纳科尔飞去的消息时最受冲击的是艾莉娜。
瑞纳科尔是她如今的住所，母亲露可忒拉也在那儿，再加上目前母亲生病尚无法活动这件事让她担心得不得了。
“……尽管古鲁德来村子的可能性很低，也并非绝对。你要留下来加强防守的力量。”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凯尔也认为龙来村子的可能性不高。他真实的想法是，艾莉娜要是跟上来反而会变成累赘，因为接下来极有可能会与龙以及梅拉教徒交手。
“知道了……请务必多加小心。”
艾莉娜似乎也明白了凯尔的真意，只好带着遗憾与不安接受了他的安排。
或许是为了安抚艾莉娜，凯尔微笑着把手放到了她的头上。
“我们走了……伊尔梅勒，拜托了。”凯尔朝伊尔梅勒走去。
“我只送到附近……”
伊尔梅勒依旧一副冷淡的模样，待凯尔他们坐上来后便挥动起巨大的翅膀，盘旋而起，转眼间就飞到了高空中。
“……担心吗？”帕瑟拉娜对目送凯尔他们离开的艾莉娜说。
“怎么会、无论是那些少女还是雄性，都是颇具实力的角色，而且心思也非常周密，理应是有胜算的……”
罗斯这么说是想给艾莉娜打气。说着，他看向艾莉娜，却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了？看上去挺开心的呢。”
“好久没被摸头了……稍微想起了些父亲的事情。”
艾莉娜腼腆的笑容，不知为何让帕瑟拉娜感到一阵疼痛，她不禁捂住了胸口。
“那个，很失礼诶。”坐在伊尔梅勒背上的莉莎不高兴地说。
“哎？什、什么事？”凯尔回问道。
凯尔虽然不清楚莉莎所说的具体是指什么，但是知道莉莎这个声音表明她现在是真的很不开心。
“你刚刚抚摸了艾莉娜的头吧？你那么做不是把她当小孩子看了吗？”
“啊……没有，那个动作并没有什么深意。”
其实只是无意识地出手而已。
“艾莉娜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把她当作小孩是对她的侮辱。”坐在莉莎旁边的乌尔莎也赞同莉莎，一脸认真地说。
“呼呣，但当事人好像并不讨厌哦？不如说看上去很开心呢。”只有西鲁德尼亚支持凯尔。
“诶？没有那回事儿吧。尤莉卡也是这么想的吧？”
“别问我。”
莉莎想寻求尤莉卡的支持，却被她冷漠地回绝了。
“呼呣、那么伊尔梅勒怎么看？妾身觉得她可高兴坏了。”
“谁知道！你们给我严肃点！”
伊尔梅勒特别愤慨，明明接下来可能要与龙大战一场，他们却还是一副老样子。
“……嘛、保持平稳的心态也是好事。”凯尔和往常一样，积极地安慰着自己。
“马上就要到了。”凯尔居高临下，一边参照着地图一边嘀咕道。
帕瑟拉娜标记的位置在瑞纳科尔附近，是丛林中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凯尔一行人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奇怪……感觉不到古鲁德。”飞到近处的伊尔梅勒疑惑地说。
“确定吗？”
“如果它真在你说的位置，我应该早就感应到了。”
“已经往瑞纳科尔进发了吗？那样的话还是赶紧过去……”
突然，某个奇怪的东西映入了凯尔的眼帘，让他的话语为之一顿。
“……什么啊那是？”赛兰也同样看到了那个东西，发出惊异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均持有相同的疑问。
那是，红色的点。从高空往下看，丛林密布，放眼望去都是绿色，只有那一点是红的。
“……在那边落下。”
“哎？可是古鲁德不是往瑞纳科尔……”莉莎小声地问凯尔瑞纳科尔那边该怎么办，可话没说完就止住了。
因为她看到凯尔的脖颈上布满了鸡皮疙瘩。
“啊、放那个不管的话……会很不妙。”赛兰也语气凝重。
“知道了……”
伊尔梅勒亦觉察到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听从了凯尔的指示朝那片赤色的土地降落下来。

“这群家伙……是怎么回事啊？”
面对扑袭而来的梅拉教徒，莉莎一边用右钩拳朝其下颚予以痛击，一边往后撤退。
原本受到这种攻击的人肯定会晕厥过去，然而，对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全然不顾被鲜血浸染的下颚再度向莉莎扑来。
“沙拉曼达！”【即Salamander，火蜥蜴】
应乌尔莎召唤而来的炎之精灵沙拉曼达喷吐出大范围的火焰。迎面而来的数人一下子被火焰吞噬，可是他们依旧拖着灰黑大半的身体向乌尔莎冲去，直到被土之精灵诺姆攻击后才总算倒下。
之前被感应到朝这边来的人果然是梅拉教徒。他们在确认莉莎和乌尔莎的存在后不由分说地攻袭过来。
莉莎和乌尔莎已经积累了相当的与人对战的经验，但是她们这次完全踏入了未知的战斗领域。
痛苦所引起的应激反应，从死亡的恐惧中激发出来的求生之欲……这些普通人理应具有的自然反应在这些家伙当中毫无体现。
实力方面完全是莉莎和乌尔莎占优，但此次战斗与以往所经历的迥然不同，致使二人陷入苦战。
没过多久，乌尔莎注意到空气中迎风飘来了烟雾状的气体。她马上意识到这些烟雾的真面目，连忙把口捂住。
“这是……毒！？”
“不要呼吸！”
在乌尔莎的警告下，莉莎随即反应过来。
虽说少量吸入这种类型的毒气对身体没有太大影响，但越是吸入，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通常来说，这种毒是不可能在开阔场地进行的乱战中使用的。不仅耗费量奇大，还会不可避免地殃及同伴。
毒气同样也向梅拉教徒蔓延而去，很快就有数人倒下。然而他们早已不计损失，更加疯狂地朝乌尔莎她们冲去。
（无法突破……）
莉莎才痛击迎面扑来的梅拉教徒，立马又被身后的其他人牵制住，这使她无法给予对手致命性的打击。强行突破的话，一不小心就会被对方从背后袭击。
教徒们为了争取时间都豁出了性命。
（咳……要是能召唤席尔菲的话……！）
乌尔莎目前召唤出来的是炎之精灵沙拉曼达和土之精灵诺姆。它们各自在攻守方面非常突出，理应非常适合用于战斗，但这样的判断产生了副作用。
要是风之精灵席尔菲在的话就可以把毒雾吹散了。
眼下的乌尔莎已经是二体同时召唤，即便想要召回精灵重新进行召唤，在这接连不断的攻击之下也没有足够的时间。
在梅拉教徒亡命的战斗方式下，二人逐渐被逼入绝境。
而就在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真正的危机来临之际，爆炸声突然响起。爆炸接二连三不断地发生，而爆炸所产生的气流驱散了毒气的烟幕。
一股独特的气味扑鼻而来，这似乎不是魔法而是由炸药引起的爆炸。
过了不久，弥漫四周的尘土逐渐散去，视野重回清明。之前下意识弯身躲避的莉莎和乌尔莎抬起头来，发现近处站着一位有些面熟的女性。
“别大意，这群死士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就不会停下。”
站在那里的居然是一身忍者装束的美凪。
“记得你是……美凪？”乌尔莎惊讶地说。
她与美凪有过一面之缘。
“哎？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莉莎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美凪。
“……我自己也是云里雾里的，还想问问你们呢。”
美凪一边叹气，一边取出名为手里剑的投掷武器并将其投向气息尚存的梅拉教徒的要害部位，完成了最后一击。
美凪来到这里的原因很简单，纯粹是出于偶然。
她在瑞纳科尔的街市上发现了一名可疑的男子，在调查其身份后发现他果然是梅拉教徒。
假扮石工的他用石材打掩护，暗戳戳地搬运着不可示人的物品。
以此线索为起点，美凪顺藤摸瓜，最终发现了梅拉教徒。
初来瑞纳科尔时完全把握不住他们的动向，现在全知道了。街市上潜藏着的数十梅拉教徒全部被这次作战召集了过来。教徒的数量出乎意料地多，这让美凪感到震惊，意识到事关重大。就在她着手展开监视的时候，这群教徒似乎听到了什么指示，匆忙出动，而美凪就顺道跟了过来。
一抵达这个充斥血腥气息的险地，美凪就惊奇地发现护卫对象乌尔莎和莉莎陷入到了战斗当中。于是乎，为了履行护卫任务，发生了刚才爆炸的那一幕。
“我说，就没有更加稳妥的办法了吗？”
被爆炸余波殃及的乌尔莎抱怨道，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
“不过真是帮了大忙……”
对于莉莎的道谢，美凪没有回话而是看向某处。
“前面好像也正在战斗的样子，目前是什么情况？”
似乎感觉到了非比寻常的气息，美凪目光凝重地朝赛兰他们的方向望去。
“那个……现在我们正分别和梅拉教还有魔族交战呢！”
莉莎把现状简明地予以说明，当然仅此是不可能让美凪明白的。
“哈？魔族？凯、凯尔现在怎么样？”不明所以的美凪连忙问。
“眼下多半正在和龙战斗吧！”乌尔莎郑重其事地回答。
“龙……知道了。眼下的场合顾不了这么多了……总之先把这些家伙解决掉吧。”
美凪虽然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感到颇为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
“真是的……明明只是担任护卫工作而已，为什么自己要亲自参战呀。”美凪一边小声埋怨，一边屈身提刀，摆出二刀流的姿势。
先前美凪的特制炸药已经炸飞了十余个梅拉教徒，但即便如此仍剩下二十个。他们重整旗鼓向三人袭来。
“……告诉你们与死士战斗的方法——诀窍就是一击必杀。只是砍下一只胳膊这种程度是不够的，最好是砍下首级或是贯穿心脏……就算做不到这些也要优先使其丧失战斗能力。”
话音刚落，美凪就放低重心奔向梅拉教徒。
她化为一条诡异的曲线，动作变幻莫测，灵活运用身体做出假动作，从不知所措的梅拉教徒身侧掠过的同时挥下刀刃。只见其身形一闪而过，三个教徒的首级也随之落地。
“那么，你们也试试看吧。”美凪轻松地说。
莉莎和乌尔莎一齐摇头。
“……嘛，砍头这种事我是办不到的，只好碾死他们了。”
乌尔莎命诺姆上前。
“那我就把他们的头都打碎好了。”
莉莎重新打起精神，攥起拳头并互相击打了一下。
“虽然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但你们也要注意一下分寸啊。”美凪吃惊地嘀咕道。
就这样，三名女性冲向梅拉教徒，将他们尽数消灭。

这时，赛兰和尤莉卡对塔古的战斗可谓是一边倒。
赛兰和尤莉卡一个劲地展开攻击，塔古则专注于防御——然而实际上二人已经陷入窘境。
“可恶、瞬移能力……实在是太犯规了吧！”浑身挂彩的赛兰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劈砍着。
“这种能力在魔族中也不多见。”
尤莉卡也多少负了伤，但她没有停下攻击，而是不断挥舞着钩爪。
“哈哈，谢谢夸奖。”塔古躲避着二人的攻击，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
无论多么迅捷的动作，只是快的话就都有被眼睛捕捉到的可能。但是塔古的转移能力没有丝毫破绽，注意到时他已经出现在了身后。并且由转移能力做出的闪避动作让二人的攻击收效甚微。
幸运的是，这种能力似乎不能无限制地使用，使用过一次后不得不停顿片刻，而技能使用的时间间隔又与移动距离有关：最短距离的转移可以重复多次使用，但长距离移动后必须经过长时间的冷却。【读CD咯】
由此，塔古把转移能力作为主要的闪避手段。他的战斗方式是先躲过二人的攻击，然后进行反击。
原本塔古应该是想借助转移能力一口气解决战斗的，但赛兰和尤莉卡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刻不停地进攻着。
塔古神态自若，总以一纸之隔的距离完美地闪避着赛兰饱含杀意的致命斩击，偶尔也表现出一副突然醒悟过来的模样予以回击。他的手刀极其犀利，能轻易贯穿防具。
为了不让塔古利用棘手的转移能力展开攻击，赛兰和尤莉卡只能一路猛攻。
他们每攻击五十次，塔古就反击一两次，战斗便如此循环往复着。
就这样，尽管攻势凶猛，却连对方的一根毫毛也碰不到。二人的处境已经渐趋窘迫。
“咕！”
终于，赛兰吃了塔古一击，脚身负重伤。
尤莉卡也受了不少的伤。之后，二人暂且与塔古拉开距离，躲进不远处的大树里。
“哎呀哎呀、像阁下这样顽强的人类已经三百年没遇见过了。”
不知为何塔古没有立即追击上去，而是如同闲聊一般坦然开口说道。
“真是气定神闲呢，明明被我们拖住无法脱身。”即便眼下疼得大汗直流，赛兰还是挑衅地说。
“的确是被拖延了不少时间呢。话说，仅凭那个人类是不可能阻止古鲁德先生的吧。”
人类不可能在一对一的情况下与龙对抗，这是塔古的常识。
“哈？你在说什么呢？这会儿凯尔肯定已经阻止古鲁德，让它清醒过来了，不会有错。”
对于赛兰的这番断言，塔古略显吃惊的样子。
“嘛，已经争取到足够的时间了……那么接下来就做个了结吧。喂、有件事要麻烦你。”
赛兰一边取出预备用的应急厚布条，一边对尤莉卡说。
“……嗯？”
尤莉卡一时没搞明白赛兰什么意思，但理解后不禁双目圆睁。
“……认、认真的吗？”
“我们已经快要被逼到头了，可那家伙还基本无伤。就算冒险些也好，不改变一下策略是赢不了的。”
尤莉卡知道他是来真的，神色一变，背脊直冒寒气。
“非要这么做吗……”
“嘛、拜托咯。”
赛兰轻笑一声，脸上浮现出野兽一般骇人的笑容。
“躲猫猫结束了吗？”
首先跃身而出的是尤莉卡。她全力突进，施展出钩爪攻击往塔古脸上刺去。
虽然只是纯粹的正面攻击，但无论是力量上还是速度上这一击都无可挑剔。
可惜攻击依旧只是从塔古的脸颊旁一擦而过，而避开攻击的塔古反身一手刀插向尤莉卡的腹部。
凭借先天的反射神经，尤莉卡扭动身体勉强避开了正面的直接伤害，但其侧腹还是被刮了一刀，鲜血直流。而就在尤莉卡与塔古拉开距离之时，从尤莉卡身后紧随而来的便是赛兰的斩击。
如果二人的进攻衔接做得再好一些，就连塔古也会感到威胁，但二人的攻击基本上是分开独立的，只能算是普通的连续攻击。
然而，赛兰这次的跳劈攻击让塔古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
尽管一下子说不上来，但的确能感觉到一丝异样。只是赛兰的斩击已达到了人族的巅峰领域，即便是他也无法轻松应对，这使他想不得太多，身子略微后撤进行闪避。
这贯注了赛兰全身心的一击，散发出横扫千军的气势。用力过度的赛兰也因此失去平衡露出了破绽。
“真是绝妙的一击，但还差点儿火候。”
这是塔古发自肺腑的称赞，就算他再怎么追忆过往也找不出这样的剑士。实际上他倒也想起一个人，但在战斗中多愁善感是一大禁忌。
正当塔古想要做个了断的瞬间，他的身体突然一怔，脸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了。
他察觉到，从自己肩部开始，经过胸膛并一直延伸到腹部，一条细线显露了出来。接着，在红色粒状物从中渗出的一刹那，泉涌般的鲜血跟着喷薄而出。
“不够深呢……嘛，但毫无疑问是重伤。”赛兰喘着气，一副大功告成的模样。
“怎么会……应该躲过去了才对……”
彻底失去从容的塔古摇晃着跪倒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被劈开的身体。
“你的战斗style是先看清对手的攻击距离，再通过极限的闪避打防守反击。反过来说，要是多些余地你就闪避不及了，因为节奏被打乱了啊……所以稍微变动一下距离的话——”
听赛兰这么说，塔古一脸“难道剑伸长了吗”地看向兰德圣剑，然后他就立马察觉到了先前违和感的源头。
赛兰右手持剑，但与此同时左手也拿着圣剑。
“难道……难道是用这种方法延长距离的吗！”塔古面色铁青。
赛兰的右手拿着被砍下来的左臂，而左臂的手上紧握圣剑，并用缠起布条加以固定。
虽说延长的距离至多不过是手掌部分，但这手掌的一段距离正是赛兰想要的。
“叫尤莉卡当了下帮手呢……啊嘞？帮‘手’其实是俺吗？也不对，用‘手’的是我，算不得‘帮’……”【这里赛兰应该讲了个冷笑话。手を貸す：帮助，施以援手。字面理解就是“借了一下手”】
“无所谓吧，这种事……”同塔古一样脸色铁青的尤莉卡对赛兰吐槽道。
刚开始听赛兰说要她帮忙把手砍下来的时候，尤莉卡觉得他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得知其意图后才由衷感到胆战。
赛兰所展现出来的对胜利的可怕执念让尤莉卡惊愕不已。
“嘛，确实无所谓呢……那么接下来……”
赛兰拿起剑，用嘴解开缠在左手上的布条，接着把脱落的左手随意扔进旁边的草地里，右手则重新握紧圣剑，剑锋直指塔古。
“继续干喽。虽然俺是半残，好歹是二对一，要投降的话就趁早。”赛兰无所畏惧的笑声使得目前站在同一边的尤莉卡也背脊发凉。
而塔古，他揭下了脸上如同面具般谄媚的笑容，第一次流露出真实的情感。
“哎呀，有意思！像你这样的人族我已经三百年没遇到过了！更何况还是那把剑的持有者……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天命？”
塔古愉悦地拍着手，又笑了起来，但这次不是谄笑，而是满心的欢喜。
“这把剑原先的主人叫兰德夫来着？你和他打过吗？”
“嘛，就是这样……那么，在下就认输好了，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了……好了，作为败者请容许在下先行退场。”
塔古承认了自身的败北，悠然站了起来。
“喂喂，认输是不错，但你觉得你逃的掉吗？”赛兰穷追不舍。
“哎呀哎呀，既然在下认输了，就请让在下相应讲一些事情吧……先前提及的三位和在下一点关系都没有。准确的说，在下和好战派完全没有瓜葛。”
“你说什么？那么你究竟是在替谁卖命！”尤莉卡惊讶地说。
在她眼里，命令塔古的幕后黑手肯定是好战派。
“这个事情在下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啊、还有，小心一下那把剑会比较好哦。”
“小心？什么意思？”
塔古莞尔一笑，没有回答赛兰的问题，留下“先告辞了”的话后便消失不见了。
“……居然，就这么潇洒地走掉了呢。”赛兰颇为扫兴，原本想着他一定会再挣扎一番。
“话说你也这样，魔族会这么轻易就认输吗？”
“不可能的……何况他多半是三百年前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老手。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向人族认输了……无法想象。”
“嘛……俺以前是用你和那个被凯尔干掉的死脑筋魔族作为基准去衡量魔族高手的，没想到身经百战的魔族会如此棘手。”
赛兰对魔族的认识有所改观。
“嘛、不过事实证明还是俺技高一筹……糟了！俺的左手！”
赛兰慌忙去捡之前自己一得意就丢在地上的左手。他可不想以后当个独臂大侠。
及时用回复功效的魔法药进行治疗的话马上就能恢复得完好如初——这是早就想好了的办法。
“有了有了，太好了……切面很整齐，应该可以完美地接上……”
“实在是……搞不懂你是真可怕还是假可怕。”
尤莉卡长叹一声。

19
“就送到这里吧。继续前进的话就能碰到古鲁德了。”
在瑞纳科尔城墙上能观测到的极限距离之外，伊尔梅勒把凯尔和西鲁德尼亚放了下来。
“古鲁德就在前面吧。”
“是的，我感觉得到……他的精神状态的确有些反常……他也应该感觉到我了，可没有什么反应。”伊尔梅勒愤懑地说。
即使知道古鲁德正在被人利用，她也不能和他碰面——这就是规定。
“被规定束缚着，真是辛苦呢。”
凯尔的话并没有讽刺的意思，而是真心出于同情。
伊尔梅勒尽管很不甘心，但没有反驳什么，也反驳不了。
“被人类这样说实在有些不爽，但是……古鲁德就拜托你了。”
“包在我身上。”
凯尔许下承诺后，伊尔梅勒就振动翅膀往高处飞去了。
“走吧、去那儿，驾！”
西鲁德尼亚骑在凯尔肩上，居高临下为他指明前进方向。
“我是马呀……”
凯尔发了句牢骚，但他可不认为这样就能让西鲁德尼亚老老实实从自己身上下来。于是，凯尔索性就这样开始了行动。
西鲁德尼亚的本体说到底是剑上的宝石，现在的身体只是通过魔力构造出来的具有实体的幻影罢了，就算不现身也无碍，但她已经习惯这种状态了，所以并没有那么做。
所幸她的重量可以忽略不计，凯尔倒也轻松自如。
“从上面可以看到一些情况，古鲁德这厮，胡作非为，把这一带搞得一团糟。”
西鲁德尼亚看到四处升起的烟雾。
“是啊、我也闻到一股焦糊味。”
不久后，一路奔袭的凯尔就来到一处疑似受过古鲁德蹂躏的地点。
“……这可真是过分。”
树干横七竖八地倾倒在地上，草木被火焰烧焦已经炭化了。幸亏前天的雨水让环境变得格外潮湿，至少不用担心有火灾发生。
放眼望去，有数名冒险者模样的伤员呻吟着躺在地上。
凯尔伸手扶起离他最近的冒险者，竟发现他有些眼熟。
“喂、振作一点！发生了什么？”
男子被疼得面容扭曲，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他是那个在“晓之火龙亭”见过的冒险者盖茨嘉。
“唔……哦、记得你是……凯尔？”
“旧识？”西鲁德尼亚问。
凯尔歪了歪头：“话说你是……抱歉，想不起来了。”
貌似是有见过他，但没有留下什么特别深的印象。【我也是】
连名字都被凯尔忘记的盖茨嘉还打算做个苦笑的表情，但由于伤痛，表情依旧显得狰狞。
周围的冒险者受伤程度各异，有被烈火灼伤的，也有被钩爪抓伤的，不过所幸没有出现死者。
“被古……龙袭击了吗？”
“对……事发突然，龙一现身就攻击了我们……来不及逃跑只能迎战，但毫无卵用……”
看来古鲁德是顺手袭击了瑞纳科尔近郊的冒险者。
盖茨嘉也是出了名的冒险者，但在龙面前依旧没有还手之力。
“是吗……抱歉，暂时管不了你们，我还有要事。”
凯尔在确认盖茨嘉和他的同伴没有性命之忧后，准备起身离去。
“等下、你要去哪里？……莫非！”
看着凯尔准备前往的方向，盖茨嘉满脸诧异。
“啊……只是想去收拾一下那头龙而已。”
凯尔轻笑一声。
凯尔继续前进，周边时不时回响起地动山摇的咆哮声，这八成是古鲁德发出的。
虽然现在由于密林遮挡看不到他的身形，但是古鲁德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存在一般，不断向空中喷吐火焰。
“真是肆意妄为呢，好像是刻意为了引人注意……那么操纵他的人应该就在近处。”西鲁德尼亚郑重其事地说。
如果她没有骑在凯尔肩上的话，这番说辞一定有模有样，但眼下这个样子完全感觉不到什么威严。
“要是陷入战斗该如何应对？”
“我身上携带了大量回复用的魔法药，以防万一还准备了那个东西，所以没问题的……应该。”
利用魔石之类的物品施展出的魔法攻击对龙来说是无效的，所以只能考虑直接攻击。
通过密林之后，古鲁德的身姿终于展现在他们眼前。
从外形上看，古鲁德与伊尔梅勒大致无异，但留给凯尔的印象相差甚远。与目光散发出知性的伊尔梅勒不同，古鲁德的眼神黯淡无光，动作上也感觉不到生气，就好像是在梦游一般……不对，就好像是被他人操纵了一样。
当然，他光站在那儿，就宣泄出一股磅礴的气势。然而与其他龙族也有所接触的凯尔，不知为何只能从他的身上感受到无尽的孤独。无法想象他就是屹立于众生之巅的龙族。
“……把操纵古鲁德的梅拉教徒找出来。”
凯尔在古鲁德视线以外对四周进行搜查，马上就找到了目标。
目标虽然待在树阴处，但似乎没有刻意要隐藏起来的意思，光明正大地站在看得到古鲁德的地方。
这位看上去刚刚迈入老年的男子也发现了凯尔，满脸堆笑地走上前来。
与塔古的笑容有所不同，乍一看以为是那种人畜无害的老爷爷才有的慈祥和蔼的笑容，可就是这样的笑容令凯尔倍感不安。
这幅笑容印象中与那个曾在加尔冈帝国首都路奥斯遇到过的梅拉教徒巴雷尔的一模一样。
“啊！您就是凯尔大人吗！初次见面！我是梅拉大人忠实的信徒洛克菲勒！能平安与您相会，这必定也是梅拉大人的指引吧。”洛克菲勒流着眼泪向苍天奉上谢恩的祷告。
“能赶上实在是太好了，被那个奇怪的魔族搅局的时候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果然，诚如圣下所言，您正是我们梅拉教，乃至整个人类族群的救世主！”他点着头，嘴里滔滔不绝，似乎沉醉其中的样子。
“‘能赶上实在是太好了’是什么意思？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操纵龙族！”
凯尔拔出剑抵住洛克菲勒的喉咙，但他无所畏惧，仍然保持着笑容。
“当然是在静候凯尔大人的到来啦，而这一切自然是为了凯尔大人。”洛克菲勒回答道，脸上露出“您在说什么呢”的笑容。
“为了我？什么意思？”
“哦呀？……啊，按照圣下的御令，凯尔大人还没有完全接受自己的天命……原来是这个意思吗。”洛克菲勒先是显得有些困惑，但又自说自话地理解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你说……天命？”
“是的，凯尔大人终成英雄的天命。”
对于洛克菲勒毫无造作的笑容，还有莫名其妙的善意，凯尔感觉到了一股不可名状的恐怖。
“为什么……为什么、那个圣下想让我成为英雄！这么在意我的理由是什么，快说！”
凯尔把剑往洛克菲勒的喉咙深处轻轻一压，一条血痕蓦然可见。然而洛克菲勒没有丝毫动摇，笑容依旧。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完全是听从圣下的指引。”
“……这样下去，你也好，你的同伴也好，都会死哦？”
“是的。为了来世，这里所有的信徒都会因此殉教吧，圣下如是说。”以自我献身为前提，洛克菲勒面带笑容，似乎在诉说着一件寻常之事。
“即使我死了，对龙的催眠效果也不会解除的，还请大人放心。”
凯尔颤栗了起来：到底是什么让洛克菲勒视死如归，为何梅拉教徒会怀有如此信念。
“对了，龙已经袭击了好几名人类冒险者，产生了极坏的影响。还请放心，人类的损失被控制到了最小，受伤的人也会得到补偿。被卷入这种事情，做出补偿也是应该的。”洛克菲勒继续自顾自狂热地说道。
对于人类，他泛滥出扭曲的慈爱。
“让人类受到损害并非本意……原本是想把黑长耳们的村子烧个精光的，但在那儿附近发现了其他龙族，于是紧急变更了计划……那么，还请将那头龙打倒吧。它的行动迟缓了不少，以凯尔大人的实力是没有问题的。在那个地方可有不少的目击者，还请务必把‘屠龙者’的称号拿到手！”
的确，古鲁德眼下所在的位置刚好能被城墙上的人观测到，并且是便于作战的开阔场地。
街市上的人或许都已经知道龙族的现身了，现在这一周边可谓是万众瞩目。
根据洛克菲勒所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凯尔，为了能让凯尔打倒龙族并获得“屠龙者”的称号。
“请问有何不妥呢？听说凯尔大人原先就志愿成为英雄的。”洛克菲勒满脸疑惑地问凯尔，仿佛在说“有什么可以犹豫的呢”。
“诚然，我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去利用他人……可是我并没有牺牲谁的打算，无论是龙族也好，暗精灵们也好。”【这句话有些意思】
“哎？可……但是……他们不是人类哟？不管是黑长耳还是这头龙？人类以外的其他东西怎样都无所谓的吧？”
似乎是被问及这世上最基本的常识，洛克菲勒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再和你说下去也是浪费时间……立刻解放古鲁德！”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挖掉他的眼睛或是砍下他的手臂都无济于事吧。即便如此，凯尔还是再度提剑加以威胁。
“这便是凯尔大人的使命了。还请讨伐那头龙，赐予其自由。”
洛克菲勒请凯尔为古鲁德指明一条出路，他饱含童真的眼里闪烁着光辉。
无法交流！
不，明明在交流之中，但意思被曲解了——凯尔又一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凯尔，不要做无用功了。”之前在一旁默默倾听的西鲁德尼亚制止了凯尔。
已经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祝您武运宏昌！”洛克菲勒笑眯眯地为凯尔送行。
“那种类型的家伙总会有的……萨雷斯时代也是这样。”西鲁德尼亚似乎也很不高兴。

古鲁德所在的位置恰好能从瑞纳科尔的城墙上看见，而等城内做出反应还需一段时间。可以说，现在是进行一对一战斗的绝佳时机。
在梅拉教的预先准备之下，凯尔终于和古鲁德对峙起来。不过，也不能完全被梅拉教牵着鼻子走：凯尔的目的是把古鲁德带回世界树，而不是要取他性命。
“听着古鲁德！你***纵了！快恢复正常！”
凯尔竭力吼叫着，但古鲁德浑浊的双眼没有变化。
“有没有让他清醒过来的办法？”凯尔一咋舌，向西鲁德尼亚询问对策。
“这就要看操纵方式是什么了。用魔法操控精神的话，将这个魔法消除后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但是古鲁德貌似受到了魔法和药物的双重影响，并被施以“暗示”。总之，完全解除控制需要时间……如此一来只能碰下运气了，方法是……”
西鲁德尼亚一阵耳语，而凯尔的表情则惊讶了起来。
“真的只能孤注一掷了啊。”
“眼下别无选择，已经没有时间了，也不可能就此罢手。”
古鲁德已经攻击了人类，再这样下去瑞纳科尔就会派出正式的讨伐队。为了被凯尔打倒而弱化的古鲁德，不久之后便会受到来自他们的攻击。
“萨~妾身会由衷为汝加油助威的，拼死一搏吧。”
凯尔“呀累呀累”地叹着气，给自己施加强化魔法后开始朝古鲁德逼近。
“……上喽！”
凯尔拔剑向前突进，而双目无神的古鲁德也总算做出了反应——战斗开始了。
不过，古鲁德眼下的动作如同动物的本能反应一般，与龙族的正常战斗状态相比要迟钝很多，再加上他所散发出来的某种单调的不自然感，令其宛如一具任他人摆弄的提线木偶。
他并没有喷吐火焰，只是放出獠牙，胡乱挥舞着钩爪……当然，面临这样的攻击，不要说一般人类了，就算是一流的冒险者也会大感棘手，但对如今的凯尔来说足以应对。
“……bei cao纵的感觉是这样的吗？”【不知道这回能不能防住度娘和谐】
即便在这种情况下，凯尔还是不禁对古鲁德心生同情。
凯尔躲开迫近而来的巨爪，跳上了古鲁德的背部，并沿着背脊往其头部赶去。而在抵达古鲁德颈部之后，凯尔便一跃而起，借助落下的势头用剑对古鲁德的头部使出全力一击。
倘若凯尔存心想杀掉他的话，此时胜负就已经明朗了。
就算是龙族的防御也抵挡不住手握西鲁德尼亚之剑的凯尔使出的斩击。假如真往头部砍上去的话，理应可以做到一击必杀。但是凯尔的目的是将古鲁德平安带回，所以他改用剑柄部分狠狠地砸了一下。
“给我……振作起来！！”
“噶啊！？”
头部受到剧烈冲击的古鲁德第一次发出悲鸣。
这是西鲁德尼亚想出来的让古鲁德恢复正常的策略……虽然不知道能不能称之为策略。具体方法是对古鲁德的头部给予冲击，从而令其恢复意识……简单来说就是用蛮力将他打醒。
“姑且是打中了……”
施展全力一击后，凯尔拉开距离开始观察情况。
古鲁德发出了痛苦的呻吟，然后他似乎才开始意识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凯尔，目露凶光。
“呼呣，看上去效果不错。”
感觉到古鲁德的眼神已与先前不同，“作战参谋”西鲁德尼亚轻轻一笑。
“咕……人……人类吗啊……”
这次古鲁德总算发出让人能听懂的话来，空洞的眼神恢复了光彩，并且透露出情感。
愤怒的情感。
眼前这个不自量力攻击他的傲慢人类——古鲁德喘着气，牙缝中时不时冒出零星的火焰。
看来在初步唤醒意识的同时也激起了他的战斗本能。
“嘛……这也是当然的。”
凯尔正面承受了这股澎湃而来的怒气，不由自主地后撤了半步。
在凯尔记忆里，无论面前是怎样的对手，他也不曾在战斗中后退过，然而这次，凯尔被古鲁德的迫力给压制住了。
“情况不妙呢……但可不要半途而废了。”
“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西鲁德尼亚语气严肃，凯尔自然也知道当前的形势。
“人类啊……！！”古鲁德朝天空发出怒吼。
与之前只为彰显自己存在的吼声不同，这次从某种意义上是纯粹的咆哮。
一股汗毛倒立之感向凯尔袭来。
咆哮过后，古鲁德似乎找回了自我，眼神也愈加清明。
“古鲁德听着！我们是奉泽鲁斯……！”
“住口！”
虽然恢复了意识，但是古鲁德已被怒火支配。他张开大口，施放出龙族的嘴强招式——火焰吐息。
凯尔正面受到了吐息攻击，消失在连铁都能熔化的业火之中。
远比龙族要脆弱的人类被自己的火焰击中，古鲁德确信凯尔已经被焚烧殆尽了。
但是凯尔突破了火焰的包围，并在现身的一刹那就来到古鲁德头部的正下方。此时古鲁德口中仍然喷吐着火焰，凯尔则垂直跳起，使出吃奶的劲儿朝其下颚斩去。这次也是用剑柄进行攻击，所以准确的说或许用“捶”更合适。
只见古鲁德张开的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扼制，骤然一合。
“咔呼！？”
剧烈的冲击回荡在口中，好几颗牙齿都被震碎了，而吐出的火焰也从鼻腔逆流而出，舌头更是被牙齿绞到，疼得古鲁德满地打滚。
古鲁德无疑受到了不小的伤害，不过凯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尽管凯尔身穿耐火性极高的龙皮铠甲，古鲁德火焰的威力还是超出了铠甲的防御力，导致凯尔全身被火烫伤。
趁古鲁德满地打滚之际，凯尔连忙喝下治愈的魔法药，做一些应急处理。
“你、你这家伙！？”
古鲁德被彻底激怒了，对凯尔步步紧逼。就在此时，凯尔犯了一个错误。
他已经大体看破了古鲁德的动作，但穿越前的人格产生了负面影响，让事态发展超出了凯尔的预期。
古鲁德开始肆无忌惮地挥动起自己的翅膀，顿时狂风大作。
遭遇强风袭击的凯尔下意识地准备挡住这一波攻势，但这个举动却成了败笔。
或者说，直接被风吹跑以此拉开距离会来得更好。但凯尔为了维持身形，绷住了全身。由于风的关系他有一瞬间丢失了对方的视野，而就在这个瞬间，眼前的庞然大物突然消失不见了。
“在上面！”
西鲁德尼亚警告及时。凯尔抬头一看，只见古鲁德的脚掌遮天蔽日地压了下来。
倚仗硕大的体形来个“泰山压顶”可谓是简单粗暴，没有比这威力更大的攻击了。
古鲁德轰然而落，四周随之也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回响，宛如地震一般。
在确信凯尔已经被自己压扁以后，古鲁德轻轻把脚移开，却发现脚底下空无一物。
难道是逃跑了吗？
就在古鲁德准备向四周张望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了叫声。
“在这里！！”
他回头打算一看究竟，但头刚转一半，脸上就冷不丁地被挨了一下。
“喔啊！？”
凯尔双手高举，蓄力往古鲁德的脸颊猛地一抡，再一次将其打翻在地。本应被碾成肉酱的对手展开了出乎意料的攻击，古鲁德这次显得不知所措。
“久……违了、这种感觉……本来不想喝下它的……结果还是用了么。”
凯尔来回喘着气，陷入了轻度的兴奋状态，眼睛被染成了红色。
“Blood Eye……吗。”西鲁德尼亚的声音似乎有些悲凉，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Blood Eye能提升身体能力、加强感知、减缓疼痛，是一种实打实提升战斗能力的药物。
喝下它后，副作用不会立马显现，但作为代价，它会透支身体，继而削减寿命。
凯尔被疾风刮得睁不开眼的一霎那条件反射似的地喝下了它。看来这样的判断是正确的。
多亏了它，凯尔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了古鲁德的突袭。接着，他跳向放松了警惕的古鲁德，迎面给予痛击。
“让美凪做一个出来真是太好了……本来不想用的。”
“不要……太勉强呀。”
西鲁德尼亚无法阻止，只能在一旁担心。
她知道，有一些事情即便以削减寿命为代价也一定要达成。
“不必担心，我终极的人生目标可是晚年的幸福生活啊！”凯尔一脸认真地说出类似于小市民们才有的愿望。
“人类啊、人类啊、人类啊！竟敢竟敢竟敢！”由于头部接连遭受了三次重创，催眠效果被解开了，古鲁德的言语也清晰了起来——或许这回能搭上话。
“听着！我受泽鲁斯之托来帮你。伊尔梅勒也很担心你！”凯尔又一次喊道。
“为……为什么你个人类会？”
在疼痛与冲击的双重影响下，古鲁德仍旧处于混沌状态，而泽鲁斯和伊尔梅勒这两个名字的出现让他更加狼狈。
“不、不对！还、还想骗我吗！反正你也是那群家伙的同伴吧！”然而古鲁德的怒火变得愈发旺盛，说着他便向凯尔扑来。
“什么啊，你果然是被人骗了吗……被花言巧语蛊惑了？”
“闭嘴！！我不会再相信人类的话了！”
虽说已经活了五百年，但古鲁德与其他种族没有过任何接触，可谓是不谙世事。
他可能是被梅拉教徒用花言巧语诓骗，从而掉入***纵的圈套之中。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是因为被使命压得喘不过气来，为了追寻自由才从世界树出走的吧？”
凯尔的话语中一种微妙的高姿态让古鲁德越发狂躁，攻击势头更加凶猛。
“噫！闭嘴！闭嘴！闭嘴！被人类同情什么的无法接受！”
古鲁德疯狂地攻击着，凯尔则后退着进行躲避。
“原来如此，果然只是个在赌气的小鬼呢。泽鲁斯也是够辛苦的！……忠言逆耳利于行！”
“把嘴给我闭上！”
完全被激怒的古鲁德对凯尔的话充耳不闻。
幸运的是，古鲁德口部受了伤吐不出火焰，但其应接不暇的连续攻击让凯尔只能专注于防御。
“噫、烦死了！”
施展的攻击被一一化解，这让古鲁德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期间，凯尔也在寻找反击的机会，但命运女神似乎站在了古鲁德这边。
在回避的过程中，凯尔踩到了先前古鲁德掉下的牙齿碎片，使得脚底突然打滑。
“糟……！？”
“接招！”
古鲁德抓住机会，对凯尔使出全力一击。
凯尔正面硬刚了这次钩爪攻击。他以剑为盾，同时身体向后退去尽可能减少伤害。可无论防御有多么完美，面对龙的奋力一击，凯尔还是如同碎屑般被打飞出去，身体在地面上滚了又滚，最终停了下来。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开始缓缓渗出，流到地上。
人类与龙族在生命形态上有天壤之别。凯尔作为人类最高等阶的魔法剑士，在龙族面前依旧显得无力。这便是人类与龙族的差距。
“凯尔！”
西鲁德尼亚大声呼叫，但凯尔没有反应。
“愚蠢的……家伙！”
古鲁德喘着粗气，盯着这个傲慢又愚蠢的人类——总算是解恨了。接着，他或许是为了确认现状，开始观察四周。
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少女似乎是傲慢人类的同伴，但这已经无所谓了。古鲁德隐约想起的是操纵自己、对自己作威作福的人类，他应该就在附近。一想到这儿，古鲁德又一次燃起了怒火。
正当古鲁德转过身的一瞬间——
“上套了啊。”
与方才“打脸一击”的情况如出一辙，又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这一声让古鲁德第一次产生了毛骨悚然之感。他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快跳到自己鼻尖上的凯尔。
古鲁德以为凯尔早就死透了，所以没有在意，而眼前的这副身体的确已经满目疮痍，只不过，满脸鲜血的脸上是无畏的笑容。
“为什……”
古鲁德话没说完，凯尔就已经抡起剑柄朝他的眉间砸去。
“轻敌可是大忌！”
这一击之后，古鲁德的腿脚终于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伴随着回荡不止的轰鸣声，倒在了地上。
“你、这家伙……还、还活……活、着……吗……”
古鲁德用空洞无力的眼神看着凯尔，而这时的眼神与受操纵时的不同。
这是古鲁德作为龙迄今为止没有体验过的感觉。
仅维持着模糊的意识，视野内的事物起伏晃动个不停。一股呕吐感从胸腔处汹涌而来，这种体验对他来说是头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