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情】
“臭和尚，为什么总与我过不去！”白素贞骂道，怎么也打他不过，干脆袍袖一收，立住身死死盯着他。
法海不气不恼，深深看她一眼，双手合十，低眉垂目道：“尘世虚妄，贫僧渡你上岸。”
“呸！”白素贞恨声道，“自修行以来，我们姐妹二人一心向善，从不做恶。现与相公成亲，恩爱美满，是你这臭和尚横生枝节，拆散不成，便将他掳走，还我相公来！”说到气急处，忍不住又向法海攻来。
法海只曲指成诀，口中默念咒语，只肩膀一抖，周身便散出一道屏障将白素贞震开，跌倒在地。
“孽畜！”法海抬眼凝视，对上白素贞不甘的眼神，俊逸的五官蒙上一层寒意，沉声道：“你被男女情爱迷了心智，还不醒来！”
“我醒不醒来，与你何干？要你这臭和尚多管闲事！”白素贞双眼喷火道，“我看你分明是六根不净，嫉妒我们夫妻恩爱！”
她这一番火上浇油的话，烧得法海内心怒火四起，直直逼到她身前，一掌便要拍下！
白素贞见状，连忙挥臂去格，却见法海的手顿在半空。
只见他双目失神，长长叹了一口气，收回手掌，叹道： “罢了，你总是不懂的。”而后转身离去。
“姐姐！”小青赶来，扶起她道：“那群和尚挟着许相公去了金山寺！”
白素贞仍怔怔得望着法海离去的落寞背影，自言自语道：“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小青不解道。
“噢，我在说法海。”白素贞这才反应过来道：“相公被抓进了金山寺？”
“金山寺到处是符咒，我们根本进不去。”
“那也要救相公。”白素贞喃喃道，转过身向前走去。
“可是姐姐，若是硬闯，你这千年道行恐怕就——”小青顿了一顿，跟上道：“为了许仙，值得吗？”
白素贞没有回答她，漫无目的得往前走，只觉脚下虚空，身心疲惫。
小青也不再言语，只默默跟着。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听小青道：“姐姐，我们到了西湖啦，从前咱们的家。”
白素贞顺着她的手指望去，水光潋滟，山色空蒙，正是她们以前修炼的地方。
虽有千年道行，她却只有五百年的记忆，只记得当时痛苦万分，仿佛受了抽筋剥皮敲骨去髓之苦，睁开眼便看见了一旁的小青，一个遥远又清晰的声音响在耳边：“洁白无瑕，素净如月，忠贞不渝，你非凡间浊物，就叫白素贞吧。”话毕，凭空头顶一声响雷。它与小青相依为命，游历四方，最终以西湖为家，吸天地之精华，收日月之灵气，心无旁骛，潜心修炼。
懵懵懂懂，总觉得冥冥中有股意念牵引着自己，却总也寻不出痕迹。
五百年前的记忆到底是什么？它又究竟为何而来？
直到有一天——白素贞望向断桥，呵，断桥，她和许仙相遇的地方。
那是她们化成人形的第一天，细雨濛濛，绿树成荫，水波荡漾，连空气也带有湿润的丝丝香甜，白素贞心情大好，与小青雇了一个船家，欲赏一赏这雨中西湖。
刚离岸，断桥那边便有人呼喊：“船家，等一等！”
水雾缭绕中，白素贞看清了他的脸。
斯文清秀，笑容明净。
她心中忽然动了一下，有一个模糊的脸庞浮现脑中，眉目间透着温柔，笑起来如沐春风。
那大约便是五百年前的记忆残留吧，她什么都不记得。
唯独这一抹温柔，如此清晰。
望着那人的脸，她想，她明白自己为何要在这人世走一遭了。
一滴水落在她的脸上，将思绪拉回，她伸手抹去，抬头望天，原来是下雨了。
那张脸又浮现上来。
她定定神，道：“小青，我要救许仙。”

“放我出去！”许仙用力拍打着门，大声喊叫：“娘子，我要见我家娘子！”
门外却毫无动静，许仙仍然不放弃的呼喊，拍打，用尽全身力气，希望能引起他们的回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是倦了累了，身子一滑，跌坐在地，一脸失神的将头靠在门框上，口中仍兀自念道：“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吱呀——”门忽然打开，许仙一个不防，差点背靠个空。
“许仙。”人还未进，声音已至。
许仙腾地站起转过身去，脱口而出道：“法海住持！”
门外的人一身白色僧衣，眼神冷峻，正是法海。
许仙扑上前揪住他的衣襟，恳求道：“住持，求你放我和娘子团聚吧！”
法海看了许仙一眼，并不言语，只伸手轻轻拨开他，向里走去，许仙匍匐着跟上。
在蒲团上坐下，法海一手捻着佛珠，一手合十，向许仙道：“施主，请坐。”
许仙不知他意欲为何，只得依言盘膝而坐。
“许施主，贫僧与你前世有约，今世要渡你成仙。”法海道。
“前世？”许仙半信半疑。
“不错，贫僧前来实践诺言。”法海答。
“不，”许仙只觉他所言太过玄虚，定是来诳自己，连连摇头道：“我不记得什么前世，我只知道今世要和娘子在一起！”
“美色所迷！”法海叹道，“你可知她们不是人而是蛇！”
许仙怔在当地，成亲以来相处之中并非没有出现过疑点，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但白素贞那样美丽温柔，小青俏皮灵动，他留恋这软玉温香，总是不愿往这个方向去想。现今，由法海直接点出，却是不由得他不面对了。
法海见他这般神情，忍不住气道：“你既早已知晓，为何不离开她们！”
许仙喃喃道：“娘子，娘子待我那样好，我与她情投意合如胶似漆，怎舍得弃她而去。”
法海气急，一把揪起他的衣领，狠狠盯着他，厉声道：“人妖殊途，怎能结合？你这样，不仅会害了你自己，更会耽误了她！”
“住持！”许仙苦苦哀求道，“不论前世您许我什么，这神仙我不做啦，只要能与娘子相亲相爱比翼双飞，难道不比做神仙更快活吗？”
法海见他难以醒悟，眼神渐渐变冷，恢复平静，放开他，缓缓起身，走到门口。
“住持！”许仙试图拽住他衣襟，却扑了个空。
他回头，居高临下，以一种俯视的角度，夕阳的余晖照进来，晃了许仙的眼，看不清法海的表情，只听他用冷漠的声音道：“贫僧断不能容你们这般糊涂下去，只能出手斩断。从今日起，你便是我金山寺弟子，皈依我佛，与尘缘一刀两断。”
“不！我不要这样！”许仙拼尽全力向门口冲去。
“砰！”门重重的合上，再也推不开。
法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根身器界一切镜相，皆是空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施主，愿你早日醒来。”
“娘子——”许仙瘫坐在地上，愁肠百转。
法海向前走了几步，又回头望向那关着的门，低低道：“也只有你先醒来，她才会开悟。”

【金山寺】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从窗棱里照进来时，正在闭目打坐的法海便听见了外边急急的脚步声。
“住持！不好了！白素贞请了救兵！”随着声音的传进，一个小沙弥破门而入。
法海缓缓睁开眼睛，面前小沙弥慌慌张张的神情映入眼帘，嘴角泛起一丝自嘲的笑意，轻声道：“哦？她竟打算要与我拼个玉石俱焚吗？”
金山寺外，喊杀声此起彼伏，一群虾兵蟹将围个水泄不通。小青化为巨形青蟒，高高盘立于门前，而白素贞于它头顶之上迎风而立，粉裙白衫，俏脸含威，衣袂飘举，长发飞扬。
法海站到寺顶，一袭锦斓袈裟在风中猎猎作响，扫视一圈，最后凝视着白素贞。
“法海，想不到吧，我连夜从西海搬了救兵来，这些全都是我儿时的伙伴，前来助我一臂之力！”白素贞盯着法海，嘴角扬起一丝得意的笑，勾人的眉眼里，漫出万种风情。
“为了和许仙的儿女私情，你竟这般不管不顾吗？”法海稳住心神道。
“臭和尚休得废话，快还我相公来，不然，我淹了你的金山寺！”白素贞说到最后，风情消弭无踪，眉目间的英气汇成一团杀气，直冲法海而来。
“哈哈，淹了金山寺。”法海脸上露出嘲中带苦的笑，闭上眼睛，道：“你可知金山寺名字的由来？你可知我为何在这里等你？”
“我不想知道！”白素贞不耐烦的拂袖道，“我只知道，便是天塌下来，我也要救相公！”
法海闻言，猛地睁开眼睛，直视着白素贞，她一脸要与自己拼命的神情，怒极反笑，一字字道：“好，好。白素贞，你听好了，便是水漫金山，天塌下来，也不会把许仙给你！”
“你！”白素贞恨极怒极，指着法海，恨不能生吞了他，手一挥：“上！”
一声令下，众蟹将擂鼓助威，摇旗呐喊，虾兵皆拥上前去刨土挖墙，金山寺内的和尚们从未见过这种阵势，均感惊惧，齐齐望向法海。
法海双手合十，淡然道：“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又望向众僧，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汝等明了？”
众僧闻言，默然无言，有人率先坐下，双手合十闭目口中念起心经，余人见状，亦纷纷坐下，寺内念经的声音逐渐扩大，对寺外情形不闻不问，好似分别处于不同的两个世界。
“虚妄？”白素贞唇边泛起一丝冷笑，“我倒想看看，死亡将至时，还是不是虚妄？”话音刚落，便起手拈了一个借水诀，催动全身功力，高声道：“钱塘江，水来！”
但听远处天际涛声滚滚，一波巨大水流如水龙一般直朝金山寺扑来！
法海凝神运气，朗声道：“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锦斓袈裟，开！”腾地一声，身上锦斓袈裟向头上方飞去，在空中平铺开来，无限放大延伸，成了一片巨大幕布挡在金山寺顶上。法海一手撑住底端，往上推，喝道：“收！”巨型袈裟的边缘向上收起，成了一个水桶的形状。
只见来自钱塘江的水流尽皆灌入里边，没有一滴流向金山寺。
“哼！我看你这锦斓袈裟能盛多少水？”白素贞冷声道，从腕上褪下一串散发淡淡光芒的佛珠，悬空浮于面前，双臂围着它画了一个大圆，凝聚千年功力，由佛珠串起，一个巨大的白色光圈自体内升出，缓缓上移，哪知却停在头顶，急声道：“小青，助我一臂之力！”
“是，姐姐！”青蟒应声答道，催动全身，一团青色光晕升出，与白素贞头顶白色光圈汇到一起。
白素贞得了小青帮助，终于冲破难关，功力所聚直冲云霄，喊道：“西海，水来！”
喊完这句话，青蟒如泄了气般，忽然倒在地上，褪回普通青蟒，白素贞也口吐鲜血，跌落在地，连忙爬起去扶青蟒，关切道：“小青，你怎么样了？”
青蟒翻着眼皮喘着气道：“姐姐，我耗了五百年功力，撑不住了。”
白素贞适才也耗了千年功力，也是虚弱之时，但她修行颇高，还能硬撑，便道：“小青，趁这会儿虾兵将符咒除去，你去找相公，我在这里拖住法海。”
青蟒深深的看她一眼，道：“好，你说什么，我总听你的。”说完，又化为一条小青蛇，从门缝里游了进去。
白素贞望着她的背影，眼睛湿润，又听头顶上方水流奔腾咆哮的声音震耳欲聋，一抬头，西海的水浩浩荡荡袭来，浊浪涛涛，波澜壮阔。
“哈哈，法海！”她狂笑着，笑出了眼泪，大声喊道：“我把整个西海的水都送给你可好？”
“你疯了！为了一个男人，不惜耗尽千年功力，置生灵于不顾！”法海怒斥道，同时也催动毕生功力，送于袈裟上，口中默念口诀，道：“锦斓袈裟，扩！”
锦斓袈裟吸收了法海的毕生功力，由一个巨型水桶又往外无限延伸，成了一个超级巨型水盆，不住的接着西海的水流。
白素贞一踮脚，纵身飞到他面前，一双明眸直直的盯着他，讥讽道：“如果你早把相公还给我，何至于此？置生灵不顾的是你才对。”
法海狠狠的看向她，道：“我只后悔，从前在竹林时，不该赠你佛珠修行，使你今天这般作孽！”
“那串佛珠原来是你的！”白素贞皱眉道，她与小青尚为蛇形在紫竹林玩耍时曾为一孕妇遮雨，事后一串佛珠落在她面前，隐约看到远处一个僧人背影，一个飘渺的声音传来：“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诸功德中，放生第一。望你能好好修行，多做善事，日后修成正果。”得了这串佛珠，她的修为日飞猛进，一心向善，与许仙成亲后更是开了药铺济世救人，想到许仙，她怨声道：“我一直积德行善，是你硬要拆散我和相公，不把他还我，我逼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相公。”说到最后，流下一行清泪。
法海见她如此模样，不愿再看她，先是低头深呼一口气，又抬头向上，用力眨了眨眼，声音微微发颤道：“不知为何，你越是如此，我便越不想把他还给你。”像是说给白素贞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白素贞正要张口质问，只听青蟒喊道：“姐姐，许仙我给你找来了！”
“太好了！”白素贞闻言心中变喜，依言望去，却见许仙哆哆嗦嗦的跟在青蟒身后，甚是惧怕青蟒的样子，而青蟒终于疲惫不堪，倒地昏迷。
“相公！小青！”白素贞迎上前。
“娘子！”许仙见到她面上也是一喜，一把抓住她的手，又猛地松开。
“相公？”白素贞不解道。
“手——”许仙用袖掩面，不敢直视。
白素贞低头一看，手上泛起片片蛇鳞，饶是她修为深厚，经过适才耗去千年功力，人形已无法保留完全。再联想到他对青蟒那害怕的样子，上前靠近道：“相公，你怕我们？”
“啊！”许仙见她靠近，连忙退后一步。
“相公，我虽为蛇妖，对你却是真心一片——”不等她的话说完，许仙打断道：“小生知道！小生对娘子也喜欢得紧，只是，只是小生对娘子的原形尚不习惯。”
白素贞怔怔站在那里，望着面前这个人，他只是个凡人，她对他这番言语挑不出什么错，却也高兴不起来。
“我已为你耗尽千年功力，以后恐怕不能时时保持人形了。”她道。
“啊？”许仙一惊，神色复杂的看向她，不舍、害怕、留恋、不愿，情绪交织。
她想，她约莫知道他的答案了。默默无言，转身，背对着许仙不去看他。

【前世缘】
“人妖殊途，原来如此。”她朝着法海凄然一笑。
“你终于想通了么？”她终于想通了，望着她的神色，法海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白素贞不答他，抬头望天，双眼噙满了泪水，哽咽道：“是该结束这一切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臂展开，两手分别拈了还水诀，随着强行运气，周身汇进强大风流，黑发缭绕，衣袂狂舞，那串佛珠攸地升至头顶，光芒渐盛。
“不可！危险！”法海大声喝道，一手仍撑着锦斓袈裟，一手欲将佛珠收回。
然白素贞令已发出：“诸水皆回，诸君归位！”
金山寺外的虾兵蟹将一瞬间消失，锦斓袈裟里的水亦呈回流之势，而与此同时，白素贞手背上的蛇鳞渐渐往上蔓延。
法海见情势已不可逆，情急之下飞到白素贞跟前，一掌贴向白素贞后背，将自身法力源源不断的传入她体内，止了蛇鳞蔓延之势。
“你此时强行运功，一旦褪回原形，功力便无法恢复，人形不再！”法海痛责道。
白素贞却对他的法力有所抗拒，心如死灰道：“你莫要管我，事到如今，褪为蛇形又如何？”
“只是因为许仙对你态度有变，你便这般自暴自弃吗？”法海虽强压内心波澜，眼睛还是忍不住发红。
白素贞毫无知觉，木然道：“他是我此生的意义所在，既然意义不再，我又何必留恋尘世？”
“噗”的一声，法海一口血吐了出来。本来他的法力分给白素贞，对锦斓袈裟的控制已是十分困难，现一分神，真气外泄，袈裟一角轰然倒下。那西海的水量不可估量，只此一会儿又怎会来得及还完？更何况白素贞所剩功力有限，本也支撑不了许久。剩余的便与钱塘江的水一起顺着倒塌一角流下，直冲城中而去。
“城中百姓！”法海急道，连忙凝神运气，但为白素贞传送功力的手却仍不放开，只另一只手食指中指并拢点向眉间，引出元神，道：“引流！”
“法海，你不要命了？”白素贞转身伸手便要阻止他，却被他反掌按住肩头。
“你一定要好好的，修一个得道成仙，才不枉我在此等你五百年。”法海微微笑道，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忧伤，从前的冷峻消失全无，换之温和期许。
白素贞愣在当地，随着法海元神升出，她看清了元神的模样。
眉目间透着温柔，笑起来如沐春风。
“啊！”她的头部忽然炸裂般疼痛起来，记忆好似受到召唤，一点点的记忆碎片往上浮。
鹰愁涧旁，拜他为师，他笑容明净，将它轻轻扶起。
一路西行，遇见危险时，他总是温柔抚摸它的头，化解它所有躁动不安。
危难过后，月光下，它化作少女为他翩翩起舞。
体内的封印顿时解除，她周身散出淡淡的白光，蛇鳞褪去，龙角生出。
她抬起头，本呈洪水之势的水流被元神法力所引，在空中绕了个弯，已往钱塘江灌去。
而法海的身体，从脚底往上渐渐石化。
“师父。”她轻轻喊道。
法海眼神一动，石化已蔓延至脖颈，说不出话来。
她的手刚覆上他的面，便已彻底化为石块。
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许仙犹豫着走近，张口想喊她娘子，然面有愧色，终是没喊出来，转身默默进了金山寺。
望着面前的石像，她泪流满面。深吸一口气，像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先向小青施了法，虽仍昏迷着没有醒来，青蟒却已恢复人形。
“小青，你以后潜心修炼，早日得道成仙。”她深深看了小青一眼，郑重道：“保重。”
旋身跃起，衣襟摆动，于半空中化为一条白龙，追逐他愈飘愈远的元神，将之围住，往石像里送入，又祭出自己元神，将毕生修为灌注进去。
石化的痕迹渐渐退去，肉体逐渐恢复，五官神态与元神化为一致。
他睁开眼睛，见此情状，欲要阻止，却内息未复，无法运功，急切不已。
一切完好后，白龙从空中坠落下来，化为人形。
他上前扶起她，责怪道：“强行祭出元神，于你会有多大损伤，难道你不懂吗？”
她嘴角上扬，道：“你既懂得，又为何刚才先这么做呢？你有使命在身，怎能废于此地。”
他强忍着泪，抱起她，温声道：“我带你回去。”
她摇摇头，笑道：“我今世功力已耗尽，又透支了前世，怕是不能养这肉身了。”又伸开手掌，将掌心那一息微弱的元神呈至他面前，道：“西行路长，这一息元神，便陪你去罢。”
“糊涂！”他道，泪终于落了下来。
“师父。”她笑中带泪，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感到解脱与开心，伸手触碰到他的脸颊，道：“我这一世活得好糊涂，可刚才认出你那一刻，我最开心。”
眼睛缓缓闭上，无边黑暗将她吞没，前世的记忆流水一般划过。
五百年前，它是西海龙宫三太子，因生下来便是无性之物，被龙王厌弃，寻了个错报到玉帝那里求惩。本来它以为自己死路一条，幸得观音点化，于蛇盘山鹰愁涧等待取经人的到来。
直到正式拜师的那一刻，它的内心都是麻木的，连生身父亲对它都如此无情，载他取经，不过是图个活路而已。
从此一万八千里的取经之路，便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着，大师兄叛逆，二师兄懒惰，三师兄寡言，只有他温柔以待耐心安抚。不知不觉中，它渐渐的喜欢同他在一起，听他在马背上背诵经文，看他在烛光下读书，遇到危险时，它也总陪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那一次，他被变做老虎，大师兄不在，二师兄闹着散伙，它冒着危险化作美貌宫女行刺妖怪，跳舞时看向那妖怪垂涎三尺的样子，忽然想，如果师父坐在那里会是什么表情呢？
当他被解救后，夜里去看望它伤口时，它便向他道：“师父，白日我学了一支舞，想跳给你看，可好？”
他笑着点头，它化作了一个少女的模样，一袭白衣，飘飘欲仙，巧笑起舞。舞毕，她含笑望去，恍惚在他眼底看到星光。
那眼神很长很长，无端的，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
一束圣光忽然而至，照的她晕眩，在闭目前，她看到了菩萨现身。

.@阳光3842 这篇也是不明说却心动的爱恋，短篇，如果好这口的话可以看下。

小白龙和白素贞

唐僧

法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