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凉爽，正宜出游，换了一身与山同青的衣，也不踩那走起来好看却不便利的花盆底，脚上着一双软底绣鞋，尖上缀一颗明月珰，一步一晃。）
（先一步下了马车，似被这好天气感染了，脸上绽开明朗笑意，冲车里的同行人招招手。）碧空如洗，风和日丽——快来，看我小仙人掐指算出的出游日子如何？

（明明是我听了那老和尚的话要来拜佛，替小三儿求个安稳，偏要说得这般好听，巧妙的把主谓语颠倒了个位置，就成了自己体贴的陪章陶出来玩，白得个人情。）
自然开心了，风景独好，美人在旁……最重要的是今儿没有吵吵闹闹的孩子跟着，耳根清净，没有需要为悦己者容的夫君一起，做什么都随意。

（马车只能停在山脚，我看着前面陡而长的山路，深吸一口气，这次可没人背了，不过没关系，我叫了滑竿轿子，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着，但没有跟章陶说，存心逗趣。）
（脚尖在地上画着圈，腼腆地回答。）
哎呀，今天咱们去拜观音，怎么能让男宾跟着？何况他前阵子忙得很，今天得好好休息休息。
唉，对了，回去时咱们去前门那家老字号酱菜店一趟，我瞧他近来胃口不大好，挑几样他爱吃的小菜买回去，开开胃。

（难得两个人一身轻松的出门，结果心里都装着沉甸甸的一个人，面面相觑，不由笑了。）
（后退一步，拱手不失礼貌的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既然这样，我们就各自归家好了。
嗳，我本来想请你吃顿万海酒楼的。（反正也不会去吃了，说的格外顺溜，摇了摇头，好像十分遗憾似的……才怪呢。）

（不是佛诞日那样的大日子，来往善男信女算不得多，但来者个个脸上都是虔诚无比的模样，各有所求，各有所归，让人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这样很好。）
（下马车时还懒洋洋的一个人，忽然就发出这等豪言壮语来，话里话外是要爬到山顶去的架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回。）
咦，你怎生忽然精神起来？可不是那副随我出门时不情不愿的样子了。
（小山眉微挑，揶揄一笑。）莫不是那顿万海酒楼的功劳罢。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今儿……（小胸脯一挺，把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咳了一声，将嚣张的气势稍微收了收。）你这是激将法罢？想让我头脑一热就说出什么请客吃饭的话来，哼，我看出来了，才不做多花银子的冤大头。
（得意洋洋于自己的机智，不耐烦她的磨叽，先一步往上山的石径走去。）可别白费些干说不练的花把式了，你倒是走啊，再这样磨蹭下去天都黑了。

（闻言自要给自己叫一回屈，我银子花的是厉害了些，可都不曾在姊妹相处时抠搜，顶多是花完了扭头就找果王爷要就是了。）
嗬，俗语道吃人嘴软，你倒好了，吃完扭头就忘，莫须有的罪名我可不接着，去查查烤鸭店和烧烤店的账，我哪就这么小气了？
（学那戏文里凶巴巴的乡绅亦或土匪的模样，颇有些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架势。）既不领情，那就将你吃了我的都吐出来。

（百花山上的寺庙香火旺盛，我私心算着香油钱应当少不了，故而上山的路也修的格外平坦宽敞，本是在前面走着，闻言叉腰站住了。）那我带着娃娃们去了吗，不是没去嘛，拿没实现的空话抵消付了账的银子，你羞羞。
（听见说我小那句话愈发来劲了，近来经常逗小三儿说话，什么果果花花的，叠字的词语张口就来。）知道我小还跟我拌嘴，还从不放水，你坏坏！

（这时晓得谦虚了，道。）厉害也不及你呀，果然是比我多吃了几年米早嫁了几年人的。
（一壁说话一壁脚步不停，山路还长，走着走着就容易失去了兴趣，随意踢开一颗挡路的小石子儿，看着它骨碌碌转了好几圈，一路滚进路旁草丛不见了。）
他们自然是过得很幸福了，但我就有些水深火热的，又要担心老大学坏，又要担心老二学呆，还要盯着老三别长歪了。

（心道那又怎么样，我们王府分工是极明确的，男主外女主内，养孩子这样的大事，有他们阿玛管着就行了。摇了摇头，懒得同她细说。）嗳，不足为外人道也。
（继续往上走，原本是有些热了的，但等到渐渐出了些汗，山风一吹，又把那炎炎之意吹散了，这时节山木茵茵，不似去岁秋日来时满山红叶，但也别有趣味。）
我听闻你的格格们都开始学绣花了，学得如何？

（把她那副佯作吃味的模样看进眼里，眸子弯弯，偏不去安慰，将手一背，深沉地。）对，就是这么个道理，你自己知道就好……咦，这山上还有人酿醋吗，闻着酸得很。（伸手在鼻子边儿上扇了扇风，嘻嘻笑起来。）
（闻言敬谢不敏，连连摆手。）还生？可别介，我就安静的看着你的格格们绣花就好。

（好奇的往她身边凑了凑，我没有养过女儿，不晓得什么时候会做什么样的活计，自己小时的经历也愈发模糊，遂谦虚发问。）那她们现在都能绣些什么了呢？猫戏绣球？鸳鸯戏水？百花穿蝶？
（前面听着还算合情理，后面就显得打趣一般，那样难的绣图，连技艺寻常一些的绣娘也不一定完得成呢。）

（又走了一段路，娇生惯养的腿脚果然开始酸胀起来，底子再软的绣鞋也无济于事，很想弯腰去锤一锤，又恐被她笑话了，倔强的又走了两步。）
是呀，我就是喜欢鸳鸯戏水，还喜欢并蒂莲花，让我侄女儿给绣两幅？
（强颜欢笑，嘴上不输，想来是连老天爷也感动于这样的我，才让我隐约看到了前面石台上的滑竿轿子——那应当就是我定的两台罢？忽然多了些力气往前去，只要再走一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