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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遗忆旧梦
第一章:初遇
那一年，是她与他的初遇。
这是一段略长的回忆。岁月流转，也致使她的记忆变得有些斑驳难明。但她却永远会记得，那个沐浴在阳光下愉悦地操纵着玩偶的少年，以及少年那天然纯粹的笑容。这永远定格的笑，是她往后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最为宝贵的回忆之一。毕竟，这愉悦的笑容，往后……将会不复存在……
阳光透过树影细碎地挥洒在少年的身上，风轻轻浮动他额前的碎发。少年手下的木偶，正在演绎着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嘿，你在干什么？”
若寻蹲在了少年的面前，仰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少年许是被突然出现的人惊到，他停下手中的木偶线，怔怔地望着她。眼前的女孩有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她脸颊的两片红晕愈发可爱。她的眼神澄澈，一尘不染，以至于许多年以后，少年每当思及她时，首先想到的是她那双即使在浑浊的乱世中却依旧保持着澄澈的眼睛，还有她那无论何时，都愿意为他绽放的笑颜。
“我，我在玩木偶。”少年的声音有点急促，他脸上的红晕尽显出来。
“木偶？”若寻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
“就是这个。”少年笑着玩弄手中的提线。灵活的双手牵动着线下的木偶，仿佛赋予了它们生命。一双手操纵的木偶们，实则操纵的是线下的小小世界。
“好棒啊！”若寻的眼里闪着激动而愉悦的光芒，“你好厉害！”
看着女孩一脸崇拜的表情，少年的心里是喜悦的。但他谦虚地说:“这没什么……”
“诺儿。”远处忽地响起了一道清冷的声音。若寻猛的颤抖了一下，慌忙的捂住了头，焦急地出声:“糟了！是娘……哦不，是师父才对！”
听着女孩语无伦次的话，少年不明，但还是担忧地出声:“你没事吧？”
“诺儿。”又是一声的呼唤。
“不行了，我得走！”女孩猛地站起，正要往前跑去，但她停顿了一下身子，似乎想起什么。她回头朝少年笑了一下，“能认识你很开心！对了，我的名字叫若寻！”
女孩的回眸一笑拨动了少年的心弦，还没等少年反应过来，女孩的背影已渐行渐远。但她那可爱豁达的笑容不知为什么让少年心里一暖。
“真是位奇怪的女孩……”少年呢喃着，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若寻急忙跑向前方，在一位女子的身边停下，缓缓喘着气。她面前的女子用薄纱蒙住了脸，只留下一双沉静而美丽的双眸。她穿一身华丽而不失端庄的衣服，衣袖上绣着的繁复花纹便知道此人有着高贵的身份。而她浑身上下都无形中透着一股肃穆的气息。
“娘……”若寻轻轻地唤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位蒙脸的女子。
浣漓轻皱了下眉，启唇:“叫师父，诺儿。”
若寻撅了撅嘴，委屈地说:“嗯，师父。可是，我不喜欢诺儿这个名字。我的名字叫若寻。”
浣漓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而若寻低着头，不敢直视着眼前的女子。
“诺儿，要做一个听话的孩子。”浣漓放柔了声音，轻轻把身前的女孩抱在怀里。
“我想爹爹了。”若寻闷声道。
浣漓的身子猛地颤抖了一下，眼中的悲伤悄然升起。
“浣漓大人。”身后，一道声音恭敬地升起。
浣漓的神色忽地变回平静，她轻轻拍了拍怀中的若寻，看向身后的人，开声询问:“准备好了吗？”
身后的人是一名女子，她着一身干练的红衣，将头发随意挽起，而她的眉目美丽却隐藏了某种危险的气息。当人们看到她那双血红色的手，便知道，此人非常危险……
“一切准备就绪。”她恭敬道。
“大司命。”浣漓启唇。
“在。”
“看好她。”浣漓将若寻推到大司命的怀中。
“遵命，大人。”
“我们走吧。”浣漓看着着偌大的咸阳宫，轻声道。

浣漓又最后摸了摸若寻的头发，抽身向前。若寻吸了吸鼻子，沉默不语。乖乖地跟在浣漓身后，并与大司命保持一定距离。大司命亦无言，恭候地跟在浣漓身边，并看守着这位刚才一不留神就消失不见的诺儿大人。
今天是一个非常舒适的晴天。蓝天白云交相呼映。绿树成荫，繁华盛开。白鸟扑翅，河鱼上跃。今天的门客也非常多，都相继进宫拜见。有的人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有的人却为了攀上高枝，趋炎附势，更有的人只是纯粹出于好奇，当然，也有人是怀着另样的目的。毕竟，朝廷的事情，人心叵测，难以揣摩。而此时行走在这宫里的若寻，仍幼小无知，好奇地看着这宫中的一切。
“嘿，甘罗，有客登门拜访。”忽的，有人走来，给少年传话。少年愣了愣，随即微笑点头，:“好，谢谢。”
随即，被称作“甘罗”的少年向前走去。甘罗——年纪12岁，却被喻为神童的天才少年。成功说服张唐出使，一度成为了咸阳宫里众口议论的焦点人物。
但，流言蜚语的兴起，却快要掩盖事实的真相。而这几经虚假的语言却不禁在肉眼无法触及的地方暗流涌动，只要稍稍崭露头角，便可以让人感受到有利爪驾与颈项之间。沉闷的窒息感挥之不去。
甘罗在经过连廊时，与一个高大的身影擦肩而过，心里忽地升起一股寒意。而那人向前看着，嘴角轻翘，露出邪魅的笑意。眼里却是一片冷寒。
“师父，为什么屋顶上有人？而且那些人长得很恐怖。”若寻拽住了浣漓的衣袖，而对方把若寻的小手握住。
“他们是罗网的六剑奴，是个极为麻烦的组织。诺儿，切记，不要靠近他们。毕竟，剑，是最易伤人的武器。”浣漓教诲道。
若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带路的门童在一扇门停下，俯身为浣漓三人开门。入眼，满室都是做工精致的木偶。若寻不可置地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惊讶。
而后面，一把颇为熟悉的声音响起:“在下甘罗，拜见国师大人。”
不卑不亢的声音，吸引若寻转身回头。若寻一瞧，惊喜地想出声，但她只能忍住，不然师父又会惩罚她了。于是她心里想着:是刚才的那位男孩！”
而这时，浣漓早已转身，正视着眼前这个朝自己作揖的少年。
“你，知道我？”浣漓玩味地一问。
“国师大人的威名在大秦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来听听。”浣漓问到。
“甘罗不敢妄言。”
“你可知阴阳家？”浣漓直直地看着甘罗，似要把他看穿。一股紧张压抑的气氛悄然升起……
甘罗点了点头:“略知一二。”
"阴阳家从五百年前脱离道家，剑走偏锋自成一派，追求天人极限"
若寻听此，终是不禁出口:"我怎么不知道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完全打破了刚才那压抑而紧张的气氛。诡异的沉默却引起了一种尴尬又令人忍俊不禁的气氛。
若寻心知自己做错了事，又不禁开口:“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甘罗看着眼前羞怯又略有委屈的女孩，不禁想笑，但他又不可过于失礼。只好添了一句:"这都只是甘罗的道听途说，不一定是真实的。"
若寻认真地点了头，恍然大悟。
"不，你说得没说。"浣漓赞赏道，把视线落在了若寻身上，"诺儿，回去后把阴阳家的旧史全看一边。看不完，不许吃饭。"

若寻欲哭无泪，急忙道:“为什么啊？”
“第一，你刚才擅自离开。第二，你方才突然插嘴打断，失了礼数。第三，你连阴阳家最基本的发展史都不了解。”浣漓静静道。
若寻听着自家师父的话竟无言以对。泄气地点点头，“是，师父。”声音细小而委屈，仿佛受到了无尽的伤害。
甘罗看此，终是微微笑了一下。
“刚才真是失礼了。”
“甘罗不敢。”
“你，”浣漓忽地严肃地望着甘罗，“可愿加入我们阴阳家？”
甘罗怔了怔，今天算是让他呆楞的次数最多的一天了。
但他还是努力回神，恭敬道:"真的非常抱歉，恕我直言。"
甘罗的眼神也变得极为认真，“阴阳家的确高深莫测，俊杰辈出，各个身手非凡，可以一人之力对万千之势，但这与在下的心愿相违背。”
若寻静静地看着甘罗，有着一种小小的期待。他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啊？
“在下想要的是辅佐皇帝治理好国家的治国安邦之道。施仁政，除恶党，民安康，则国安定。穷尽一生也无怨言！”
这坚定的宛如誓言的话语，直敲入若寻的心房和脑海的最深处。他的志向是如此的伟大而纯粹。
“穷尽一生也无怨言！”
“……无怨言！”
少年坚定的眉目无比深刻地映在若寻的眼里。即便在后来，他已逐渐忘却，连这颗热血沸腾的心也冷却了。但若寻却忘不了。他忘了的，她都帮他铭记。因为，她无比相信着:他的这颗初心是应该保留下来的，无论发生什么。
而浣漓听着甘罗的这一番“热血沸腾”的话，这不禁让她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曾像他那样在自己的面前说着这种“为国赴死也不畏惧”的话语。这个少年的神情竟与记忆中的那人如此相像。
“浣漓！”记忆中，那人一如既往地愉快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她还仍记得当时的自己既是无奈又不得不应答:"又怎么啦？"
那人牵起她的手，笑着:"天地之法，执行不怠……以邢制邢……你，认同吗？"
那人满脸的兴奋与期盼，让她不能不认真地回答:"傻瓜，只要你认为是对的，我都会支持你！"
她不禁使劲捏了捏那人脸颊。那人假装疼痛，趁机抱住她，不断往她的怀里窜，故意撒娇:"浣漓，最好了。"
…………
"好厉害啊！"一句惊叹声猛地打断了浣漓的回忆，看着自己的徒儿一脸崇拜地看着甘罗。心里既是无奈又是感叹。
而甘罗又再一次被若寻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不知所言。
"甘罗，你不愧为甘家甘茂之后，有这样的志向是极好的。"浣漓顿了顿声音，"但，朝廷从来都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在这样的的乱世中，唯有强者，可以永存。"浣漓看向窗外的那一繁枝叶，阳光美得梦幻而不真实，"不过，在你愿意成为强者前，就勇敢去怀着自己的志向去做吧。但，你却要时刻准备着去承受代价所带来的痛苦。"
甘罗心里一寒，不禁出声:"国师大人你，"
"无妨，阴阳家看中的人从未有过逃离的命运。"浣漓忽的牵起若寻的手，"时间也不早了，我也是要走了。"
甘罗随即俯身恭送。若寻回头，担忧地看着身后这位脸色不太好的少年，偷偷地向他挥了挥手，轻轻做着嘴型:"没事的。"
甘罗看着若寻的小举动，心里一暖，报以微笑。而若寻也欣喜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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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初心
这一天，万里晴空，炎阳高照。微风轻抚，树叶婆娑。而在这咸阳城的集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在这乱世里，也唯有强大的秦国里，依旧保持着一种国泰民安的现象。
“你整天待在那间房子里念书，习字什么的，就不累吗？”若寻好奇地打量着身边的少年。
甘罗微微摇头:“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可是你的脸都要贴在那字体密密麻麻的竹简上了！”若寻皱着眉，撅着嘴巴。
“若寻，你硬要拉我出来，就是为了闲聊的话，我们在府中也一样。”甘罗无奈地看着她，思绪不禁飘回了自与她一别后发生的一些事情。每当想起，甘罗心里的无可奈何又增添了一份。
自与她一别后，这位奇怪的女孩就隔三差五地出现在他眼前。而且她还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出现。
仍记得在某一个晚上。甘罗正就着月色和桌上的灯光阅览书简，忽而，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甘罗当时是真的被吓到了，但当他看到那张笑得无比灿烂的脸，他内心的惊讶程度是突破了一个新的极限。
“你，姑娘，为什么？”甘罗不禁结巴。
“师父说，让我有空就找你玩！”
“玩？……”
甘罗觉得这实在太让人难以置信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什么国师大人会给自己的爱徒下达这样的命令。他虽然对阴阳家了解不深，但也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身份可不简单。怎么就这样唐突过来，说一句:“我想和你玩。”这种让人啼笑皆非的话。
“为什么要和我玩？”但甘罗很快就恢复心情，露出标准式的笑容问道。
“因为我想和你交朋友！”若寻笑嘻嘻的，“师父说只要不被人发现就好了！”
甘罗就着月色，打量着若寻，在看到她眼中的满满的期待和一丝丝小小的紧张后，终是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
“来到咸阳后，我就没有朋友了。师父说，阴阳家没有朋友这种东西，只有强者和弱者。”若寻揪着自己的衣袖。她额前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但甘罗知道，她定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了。因为她的声音愈发变小，且有些哽咽。
甘罗开始不知所措:“你别哭！”
若寻猛地抬头看着他，“但师父又说，如果我一定要一个朋友的话，我可以找你。于是，我就很高兴地来了！”
她的眼眶还挂着晶莹泪珠，但她却笑着，开心地笑着。
这一笑，让甘罗妥协了，让他把所有的猜忌都抹掉。
于是，若寻就时不时地“突然”出现在甘罗的面前。有时是他练字时，她的出现，总会让他的字莫名地剑走偏锋。有时是他阅书思考时，她的出现，让他的思绪暂停变得一片空白。有时又是他操纵木偶时，她的出现也几度让他的木偶线尽数断裂……
其实，若寻的出现并不恐怖，恐怖是她出现的方式……她可以从屋顶，树上猛地跳下来，吓得甘罗不知所言，她也可以突然翻墙过来，但有一次却不小心拌倒……更多的是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她突如起来的现身，完全打破了他固有的生活规律。让他心里抓狂，又无可奈何。他无奈于她那澄澈的双眼和天真的笑颜。
“你是怎么做到的？”甘罗终是忍不住发问。
“如果你加入的阴阳家，你也可以做到！”若寻笑着，“但是我不希望你来。”
“我以为你是专门来劝我来加入阴阳家的！”甘罗也笑着。
“那是一座牢笼啦！”若寻忽地抱怨。

这是第一次，甘罗看到眼前的女孩露出了一抹忧色和落寞。
回忆就这样结束，甘罗无奈着:“这次你又要做什么？”
“当然是拉你出来逛市集！你应该不知道这里可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哦！”
说实话，甘罗虽为吕不韦的门客，但至少也是贵族的后裔。亲自来逛市集这种事真的不曾试过，况且他又全新贯注于学习中，即便有从市集经过，也是坐在马车上。这还是他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来逛市集。
“今天我们就一起看看这热闹的市集吧！”说罢，若寻就拉过甘罗的手向前跑去。
甘罗感受到对方手心的温度，略有窘迫，刚想开口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若寻就松开他的手，朝前方的店铺走去。
甘罗无奈摇了摇头。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愈发让他觉的若寻是一个天真的像一张白纸的人。很多很多的常识她都不怎么明白，还总是像一位乐学善问的好学生，老是发问:“为什么？”
而且，她的喜怒哀乐都尽显在脸上。国师大人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出去吗？
但甘罗还不清楚，若寻的喜怒哀乐只敢完全呈现在他的面前，哪怕是她最为亲切，信赖的师父，也很少再见到她这幅样子。因为，师父说过:“诺儿，你应该时刻保持平静，你不能显露快乐，亦不可显露悲伤。因为快乐会让你得意忘形，悲伤会让你显现弱点。”
若寻当时听得很伤心，但她要忍住，于是只能轻轻点头，来掩饰她眼角边的泪光。可她，却没有看见她的师父眼底里深沉的哀伤和痛惜。
城楼上，一位女子伫立着。风吹起她的衣摆，飘逸而美丽。她看向远方，把视线落在了在人潮中不断奔跑嬉戏的两个身影。
“大司命，你觉得这样做是对的吗？”茫然的声音轻轻响起。
“浣漓大人的决定，属下不敢妄言。”
浣漓抬头看着天边的飞鸟。在这广阔的天空，鸟永远都只是在这片碧蓝的天空飞翔。正如人永远是生活在这脚下的世界，无论怎样，都无法反抗逃离这个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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