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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护地月恋】吧刊文:相思 几许清愁付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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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文规模过于庞大(汗……),吧主告诉我让我另开贴刊文。于是我就来贴文了~
事先申明,结局是虐的……而且,文笔是烂的……请各位拍砖轻点。
我会尽快贴完。
顺便感谢为了吧刊呕心沥血的各位大大~


1楼2017-02-17 08:44回复
    第一章 相遇
    地场卫觉得自己绝对是脑袋秀逗了,才会答应在深秋和元基一起来这深山老林,而目的是为了帮元基向丽佳表白。
    地场卫无奈地看着元基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已经把这附近好好看了不下几十遍了,绝对是一个好地方。你们帮我一起,按照预定方案,开始整理吧!”
    虽说元基脱起线来总是能成功地令地场卫抓狂,但就是地场卫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古幡元基是一个很够朋友的人,开朗热情大方,对丽佳也是一往情深。当他听说丽佳对这片山林的景色赞不绝口时,当即决定在这片森林里向丽佳表白,为此还花了半个月的工夫设计场景,购买材料,再呼朋引伴地找来一堆人帮忙做见证。地场卫笑笑,想着也是为了元基的大事,看了看元基塞到他手里的装饰品,认命地开始工作。
    “哎,你们看,这是什么?”浅沼的声音把大家都吸引了过去。地场卫顺着浅沼手指的方向看去,心沉了沉:在那片树丛里,挂满了神社里用来制作封印的绳子和符咒,而且看上去非常新,看来是时时有人打理的。
    “元基,”地场卫悄声说道:“这个地方怕是有什么不妥,不妨换个地方吧。”
    元基笑着摆摆手:“能有什么问题啊,都什么时代了,卫你也相信这个。”说罢元基自己动手,把哪些物件全部撤了下来:“今天这地方先借我表白,然后再复原就是,想来人家神社也不会这么小气。”朋友们都哄笑起来,然后又都各忙各的去了。
    这一布置,就到了金乌西落,月兔东升的时候。伴着最后一缕阳光的消失,地场卫猛地打了个寒战,开始奇怪这气温下降得未免太快,看着那些被揉成一团扔在一边的封印,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催促元基:“丽佳她们几个明天中午才到,我们先下山,明天早晨再来布置吧?”
    元基不在意道:“卫,就差一点点了,再给我十分钟,十分钟之内一定搞定!”
    地场卫还要再劝,便听到一声沉闷的吼声从地底传来。大家仿佛被定格一样,齐刷刷停下手里的事,惊疑地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未知的恐惧。接着仿佛地震般,地面猛地晃动起来,一对铮亮的角伴随着一大片紫黑色的雾气从那个树丛里冒了出来,接着是冒了绿光的眼睛、脖子,然后是胸膛。大地再震颤了几下,一只恶鬼就这样慢慢出现在众人面前。
    它嘶吼一声,仿佛为了宣泄多年来被封印的愤怒,举起右爪,狠狠朝离得最近的浅沼拍去。浅沼完全被吓得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恶鬼巨大的爪子朝头顶落下。“大家,快跑!”地场卫大吼着,冲了过去,把浅沼推开,拉着他就往来的路上飞奔。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惊慌地叫着,哆哆嗦嗦地迈开腿,极力向山下逃去。可还没跑出多远,从天而降一群巨大的黑色怪鸟,它们粗噶而尖利地叫着,狠狠向众人的脸上、身上扑去,用喙和爪子抓咬所有能见到的肌肤。人们奔逃的速度慢了下来,浅沼后背被抓开一道口子,站立不稳摔倒在地,把地场卫的右腿压在一块浮石上。地场卫赶紧推着浅沼站起来,但右腿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劲,在一片黑色的翅膀缝隙里,他看见了恶鬼狰狞的脸和向他头顶挥下的利爪。此时的地场卫,反而平静下来,“啊,要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死了么?”
    依稀能听见一个清丽的女音:“海市蜃楼,冰封!水气蒸漫,结界!”一阵清凉,地场卫睁开眼,浅蓝色的雾气弥漫在四周,正中站着一个蓝色短发的少女,正急促地喘息,她急急道:“大家,请尽量靠近我一点,这个结界我没法撑得太大。”地场卫向这个少女挪了几步,右腿疼得钻心,浅沼回过神来,才发现地场卫因受了伤,慌忙过来扶住他。
    “那个……那个……”元基结巴了好几次,都没法把话问完。少女苦笑道:“你是想问那个恶鬼吗?我只能暂时用冰封住它,再用这个结界挡开那些鬼鸟,至于能撑多久,我就不敢说了。”
    确实,那些鬼鸟像发了疯似得不断向这个结界冲撞,蓝发少女喘息得越发厉害,明显支撑得非常吃力。而那只恶鬼此时也冲破了蓝发少女的冰封,咆哮着冲向结界。
    地场卫不知道自己的听觉竟然如此之好,因为在这震动山谷的咆哮声中,他听到了弓弦的震动和利箭的破空之声。那是一支箭,但更像一道耀眼的月光,银色的温柔的光芒,豁然照亮了地场卫的眼。箭正中恶鬼的胸口,银光漫开,将恶鬼的躯体慢慢净化直至消失,而箭也在这银芒中消失殆尽。
    那群鬼鸟见恶鬼消失,一部分便发了疯似得冲向箭射来的那个方向。三声破空之声,三支带着同样银光的箭呼啸而来。三支箭上的银光交织,形成一片银色的水波般的光,璀璨至美,几乎让天上的星光失色。待光芒散去,成群的鬼鸟也被净化消失了。
    地场卫扭头,睁大眼睛看着箭来的方向。山坡上,背对着满月,站着一个穿巫女服的身影。看不清她的面孔,只从那个剪影看出女孩身形清瘦,梳着可爱的丸子头,垂着两条长长的发辫。她的头发,应该是金色的吧,在月色下,泛着淡淡的光晕,美得恍若月宫的仙子。
    “真美啊……”身边的浅沼喃喃道,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之色。
    多年后,地场卫再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才发现,其实,在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生命里对“一见钟情”嗤之以鼻的轻蔑,在看见那个身影的时候就轰然坍塌。只是当时的自己,还未察觉到,便被山坡后汹涌而来的人声打断了。
    那是一个中气满满的仍带稚气的声音:“姐姐——”
    山坡上美丽的身影回了头:“进悟,这里。”声音简短清冷,却有着不易察觉的温柔。一个半大少年和一大群人打着手电匆匆奔来:“姐姐,刚才这里怎么了?”
    蓝发少女喘息方定,此时开了口:“不知道为什么封印开了,有人受了伤。”
    那个叫“进悟”的少年立刻指挥:“大家,帮助检查一下这些人的伤势,然后带大家回宅子处理。姐姐,你看可好?”少女点点头,问道:“亚美,你呢?”蓝发少女笑笑:“我很好,就是有点累。”少女松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封印吧。”
    元基期期艾艾道:“那个……不用去看了,是在那个树丛里吗?是……被我弄掉的。啊……但我不是故意要使坏,是因为丽佳喜欢这个地方的风景,我想布置一下向她表白的。”进悟跳了起来:“你表白哪儿不好偏找这里,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姐姐察觉有异,亚美又能御水而行,你们都要把命交代在这里!这是个多厉害的……”少女别过头来,抬手阻住少年继续抱怨,看向元基的神情里带了几分好奇,但口里问的却是另外一句话:“检查得怎样了?”
    地场卫身边响起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小姐,只有这个人是没受抓伤的,但他的右腿似乎受了别的伤。”少女在地场卫身前蹲下,拧眉看了看伤势,抬眼道:“是摔伤了吗?”地场卫点点头,进悟嗤笑一声,表情有几许轻蔑。少女皱眉:“进悟。”少年忙敛了容色:“大家,请跟我们回月野家的宅邸吧,我们是这山里的阴阳师家族,能拔除邪秽,为大家疗伤。”
    于是,众人颤颤巍巍地和这群着和式武服的人一起慢慢下山,地场卫虽说右腿受伤,但勉强也能走路。进悟“好心”过来扶了他一把,错身而过的一瞬间恶狠狠警告道:“不许你老盯着我姐姐!”地场卫失笑,突然起了顽皮之心,低声道:“这儿每个人都看着你姐姐呢,怎么偏不许我看了?”进悟撇撇嘴:“其他人是看,偏你是盯!”地场卫道:“我们几个都被你姐姐救了性命,你姐姐又那么漂亮,我多看几眼又怎么了呢?”进悟语塞,脸涨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狠狠跺跺脚:“不许你看就是不许你看!”
    许是进悟的声音太高,走在最前面带路的少女回过头来:“进悟,不许无礼。”进悟一脸委屈,但在姐姐面前还是不敢发作,气愤愤地走一边去了。确实,在这群阴阳师里,那个少女的地位显然是最高的,两个人一左一右毕恭毕敬地为她打手电,那个叫亚美的蓝发少女只能走在她后面。这个女孩是谁?地场卫起了好奇心。


    2楼2017-02-17 0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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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月野
      走了一个多小时,众人都疲惫不堪的时候,在山中薄雾中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和式宅邸,门口的石灯笼,门内甬道上的电灯,把这里照得透亮。门前站着几个人,最中间的那对夫妇应该就是宅邸的主人,他们身边还簇拥着几个着和式武服的人。
      进悟一见那对夫妇,就疾跑过去:“爸爸,妈妈,我们回来了!”那中年妇人暖暖的笑容在这深秋的山里令人格外惬意:“哎呀,有客人来了?”中年男子略有几分威严,看着少女问道:“阿兔,山上怎样了?”
      地场卫眸光微闪:兔?那个少女叫月野兔?还真是有点奇怪的名字。
      月野兔缓缓回道:“大约是不小心吧,封印被破坏了,他们几个人也都受了伤。”月野家的家主问:“那你们几个呢?”月野兔回道:“亚美到得及时,我们都没事。”月野夫人嗔怪地拍了拍丈夫:“我看这几个人都受了惊吓,又累了,还是赶紧让他们休息吧。有什么话不能明天问呢。”月野家主欠身道:“怠慢几位了,进悟,你安排他们去休息吧。不过各位既然受了污秽之物的袭扰,定要接受一个拔除仪式才行。明早我会叫人去叫各位,请各位今晚好生安歇。”
      地场卫看着这位家主面无表情的脸,觉得有些别扭。月野进悟过来招呼他们几个去客房时,脸上也带着些复杂难辨的神色。待要细思,又被元基打了岔:“月野先生,我们还有几个朋友明天中午到,不知道拔除仪式能在中午前结束么?我要去接她们。”“哦?”月野家主回头看了元基一眼:“若这位先生放心,我让内子带人去接吧?你们都受了伤,怕是要静养才好。”
      进悟应了一声,带众人到一个极宽敞的院落里休息,房间布置得很整洁,院落后还有个挺大的温泉汤池。因在场的都是男子,呼啦一声全去泡温泉了。浸在热水里,全身放松后,大家才开始回味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有些后怕。元基小声嘀咕着:“没想到现在这个年头还有这种事,这也太不科学了,你说是不是,卫?”地场卫半阖着眼帘,略摇了摇头,算是回答。等众人都泡好了,月野家的几位药师也到了,他们动作娴熟地为众人敷药,包扎伤口,几个伤势较重的还送有口服的汤药。
      地场卫见给自己敷药的这个药师大约十六七岁的样子,便慢慢套他的话:“你的手法很好,学做药师多久了?”男孩道:“六年,不过还是学徒。”“那你还真是厉害,都是在月野家学的?”“嗯。”“月野家可真是个大家族。”“也不叫大,和安倍家比就不算什么,不过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阴阳师家族。”“哦……那现在月野家的当家叫什么名字?”“月野谦之,月野老爷。”“你刚才说的安倍家,是不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那个安倍家?”“你竟然知道安倍晴明啊。对,就是那个安倍家,月野其实是安倍的一个分家。”“这样啊,不过我刚才看见你们小姐那身手,也是很厉害,应该不输给本家的人吧。”“那当然了,我们小姐可是一等一的巫女哦。好啦,伤口处理好了,你先休息。听说明天由小姐跳神乐舞为你们做拔除仪式哦,你们可要睁大眼睛好好看哦,小姐轻易不跳神乐舞的。”
      药师们纷纷退了出去,又有人送上晚饭。众人今天在山上受了场惊吓,又长途跋涉,早就疲惫不堪,不一会儿就都睡着了。可地场卫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一会想着那个美丽的剪影,一会想着今天到月野家后的种种古怪,一会又是那璀璨得如月神的箭。越想脑子越乱,地场卫索性披衣起身,到院子里走走。
      月华满地,地场卫信步走去,来到一处宽阔的武场。高台上,点着稀疏的几盏灯笼,一个少女不断开弓、搭箭、射出,箭箭直指百步远的靶心。少女大约是刚刚沐浴过,头发仍有点湿,在月华下一片晶莹。
      “谁在那里?”少女清越的声音。
      地场卫朗声答道:“地场卫,月野小姐的感觉真敏锐。”
      月野兔偏了偏头:“哦,是地场先生。您的脚伤怎样了?”
      地场卫故意重重踏了几步,走上高台:“没什么大碍。”他再回头看了看靶子,赞叹道:“亮打暗,居然有这样的准头,月野小姐不同凡响。”
      这句夸奖的话并没有得到少女的感谢,灯影下,地场卫看见那樱花色的面颊上约略透出几许不耐。大约是怕失礼,少女勉强回了一句:“今日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地场先生是不是睡不着?其实那些恶鬼没什么,很容易解决。”
      地场卫定定地看着这皎洁若月华的面庞,轻轻道:“我当然害怕,但是你呢?你怕过吗?”
      少女豁然抬头,眸中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神色。
      是啊,我是个男人,我会害怕,你呢?你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你怕过吗?
      没有人,这么多年,从我踏入武场开始,就没有人问过我这个问题。父亲的教导严厉甚至苛刻,不断要求她“要再强一些,再强一些,你是有使命在身的啊”;母亲虽对父亲的严厉常有不满,但她仍是恪尽为人妻的本分,照顾儿女,小心将我手上的血泡一个个挑破,包好,对丈夫从没有任何不得体的表现;至于进悟,他始终是用崇拜的眼神跟在自己身后,在她将邪秽清除后跑到自己跟前跳着叫着,高兴得仿佛是他自己消灭的。那么,自己怕过么?怕过的话,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不怕的话,那我怕过什么?
      灯影下湖蓝色的眸子波光潋滟,心思百转千回,都没有逃过地场卫的眼睛。秋风飒飒,少女衣袂翩跹,越发显得清瘦。他伸出手,又放下,强忍着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
      “小兔。”不远处传来一个爽朗的声音,一个个字高挑扎栗色马尾的女孩随声而至:“十一点了哦,该睡了。”
      少女猛然回神,为了掩饰,忙道:“真琴,客人在呢,要先向客人打招呼。”
      那个叫真琴的少女毫不客气地打量了地场卫几眼,才草草问候:“我是真琴,小姐的式神。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小兔,真的晚了,快走吧。”边说边挽了月野兔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月野兔只得匆匆欠了欠身,跟着真琴绕上了一段回廊,消失在武场的另一侧。
      地场卫苦笑,这个叫真琴的女孩,来得太——不是时候了。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手指碰触到什么滑滑的东西,仔细一看,竟是一缕金黄的发丝,切口还很平齐。大约是发丝在箭尖上擦过被割下来的吧,地场卫小心地将发丝卷起,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3楼2017-02-17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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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次发的那篇文居然加精了!谢谢楼主!啊~~~~~~我太高兴了!


        4楼2017-02-17 0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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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神乐舞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薰衣草色的晨曦,制作精美的早饭,浸润药香味的毛巾都让元基一干人暂时忘记了昨夜惊恐的一幕,直到月野进悟穿着正式的阴阳师和服来叫他们去参加拔除仪式为止。
          众人都有些忐忑,随着进悟来到昨夜地场卫到过的武场。武场高台仍是昨夜的样子,但是高台上的少女,已经隆重装扮过了。金黄的发丝有着太阳般温暖的光亮,发髻上饰着繁复的珠花;神乐舞的舞服底色是神秘的淡紫色,刺绣着一重又一重的绣球花和蝴蝶,精美绝伦。地场卫呆了呆,心底慨叹着,这个少女到底有多少惊喜可以给他。
          进悟的声音远远传来,在他的指挥下,众人跽坐在早已备好的软垫上。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恭敬地双手捧来铃铛,呈献给高台上的月野兔。月野兔接过铃,眉间掠过一丝不忍,但瞬间消失。再抬头,已是一脸庄重。
          太鼓声响起,月野兔高举右手,铃铛发出第一声清脆的响声。此时的月野,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在秋风飒飒中翩然舞动。月野兔舒展长袖,如月下的蝴蝶,轻捷流动;挽袖震铃,如掩面于轻纱般薄云中的满月,别是含羞的风情;舞姿回旋,如带落漫天繁花似锦,她却偏于丛中藏身;足尖轻越,身形离地,若洛神回天,光影相随。随着月野的舞动,铃声或急或缓,清脆空灵得仿若来自水面的彼方。
          地场卫痴痴地看着,看着,脑子却渐渐迷糊起来。月野兔衣服上的刺绣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斑,密密地织满天地,就连那铃声也变得微弱,几欲令人睡去。但放那缕发丝的口袋始终散发着点点温柔的热,提醒地场卫要清醒。他勉强向四周看看,哭笑不得地发现他们几个人都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浅沼的哈喇子都流了老长了。
          一曲舞毕,月野兔退下高台和那黑发少女绕过回廊走了,脚步略有些虚浮。另一个年轻的武士过来说丽佳接来了,车子马上到大门口。元基喜不自胜,匆匆忙忙跑到大门,一看见丽佳下车拉起她就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说是有惊喜给她。地场卫有点莫名其妙,待他们走进院落时,发现这个硕大的院子已经被装饰一新,到处挂着粉色的气球和彩带,点缀着亮闪闪的水钻,院子正中央摆着贴有“丽佳,嫁给我吧”的装饰板。元基单膝跪地,捧出早已准备好的戒指。丽佳高兴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自然也是欢欢喜喜含羞带怯地答应了下来。因为时近正午,月野家又准备了午饭、点心,就在这个院子里摆出了一个自助餐桌,让这几个年轻人尽情玩闹。丽佳嗔道:“不是说让我去山上看你们的惊喜么?突然接我到这里来,事先也不打个招呼,到底怎么一回事呢。”元基不好意思地笑:“我们确实在山上准备好了的,但不想被月野家的几个小子弄砸了。月野家为了赔罪,就把这个地方借给了我们,再装饰出来给我用。”
          地场卫的手停住了,从中午前就有的那种违和感越来越强烈。元基不是不会撒谎,但绝不是撒谎的高手。他会为了丽佳隐瞒昨晚的事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这个谎元基竟撒得如此自然,似乎……似乎他说的就是真事!而周围其他人的反应也是自然得不得了,似乎他们早就串通了!
          可是,可是没有啊!昨夜自己确实有大半个小时不在房内,可他确认过当时所有人都睡死了;而今天早晨起来后,自己一直和元基他们一起行动,这个院子到底是谁布置的,什么时候布置的,这些话是怎么串通好的,自己完全不知道!
          地场卫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昨夜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少年,他正帮忙把一大盆水果送上餐桌,他说的一句话突然在脑海里清晰起来“小姐轻易不跳神乐舞的”。昨夜听到这句话还觉得有些荣幸,可今天想来觉得不对。如果只是一个拔除仪式,月野家上下这么多巫女阴阳师,怎么可能劳烦她一个大小姐为一群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跳神乐舞?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就是这个“神乐舞”是不“轻易”跳的,而且能跳这种神乐舞的人,在月野家也不多,月野兔则正是其中跳得最好的那个。这种神乐舞的功效,就是抹除并篡改人的记忆!他们到月野家时月野谦之那面无表情的脸,月野进悟暧昧难辨的神色,以及今天早上月野兔脸上一闪而过的不忍,这种种串联起来,令地场卫愤怒无比:月野家的人想做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做?
          双脚先头脑一步动了,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地场卫来到武场,再顺着回廊向前走。前面是一进又一进的院落,在哪里能找到月野家的人?这时地场卫看见早晨侍奉月野兔跳神乐舞的黑发少女从一个院落里走了出来,他一个箭步上前顶住正要带上的门:“这个院子是月野兔住的吗?”不等回答他就直冲了进去。黑发少女一愣神的工夫地场卫就跑远了,她连忙追了进去:“你是谁啊?”
          地场卫懒得搭理她,径直往里走。这个院子很小,但很精致,中间是个池塘,大约会养些锦鲤,池塘四周种着密密的灌木,使得视线很不好,一时根本找不到月野兔。转了个弯,地场卫才看见月野兔坐在廊下的一张躺椅上翻看一本什么书,真琴坐在对面的假山石上做手工,秋日的斜阳暖暖地笼罩着这两个花季的少女,时有风铃的轻响,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的样子。
          不过此时的地场卫根本没有心思搭理这些,他冲过去把月野兔从躺椅上拽了起来,全然不管少女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眸中闪过的明亮色彩,怒吼道:“月野兔,你在跳神乐舞的时候到底对元基他们做了什么?”
          廊下晒太阳的黑猫惊得尖利地叫了一声,窜上房顶跑了,院子里只余秋风扫过后的沙沙声。少女错愕惊慌的神色更叫地场卫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不由掐紧了月野兔的手腕:“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
          真琴扔掉手工,愤怒地一拳打了过来:“放开!”地场卫以掌对拳,挥开真琴,冷冷地看着月野兔:“还真是忠心耿耿的式神,她们都是你用同样的法子操纵的人偶吧?但我,元基,我们不是你随便操纵的人偶!月野兔,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月野兔的脸色刷得变得惨白,身体如同秋风中的枯叶一样颤抖起来,双眸通红。真琴连忙扶住她,急急问道:“阿兔,怎么了?”月野兔胡乱摇摇头,推开真琴,踉踉跄跄地跑出了院子,真琴也急忙跟了上去。一瞬间,这个院子就冷清了下来。
          身后传来黑发少女冰冷的声音:“你还真有一手呢,地场先生。”地场卫回头,那个少女幽黑的双眼透出一股冰棱般的光芒。她慢慢踱到躺椅边,捡起方才月野兔正在看的《山月记》,摆好,瞥了地场卫一眼,嘴角勾起一抹魅惑的冷笑,突然闪电般出手,扣住地场卫脉门。地场卫顿时觉得一股火烧般的灼痛感传遍四肢百骸,痛得他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重重跌在地上。黑发少女冷笑道:“地场先生,没想到你一点灵力都没有,居然能不受阿兔神乐舞的影响,真是不可思议。地场先生,你猜猜,我若把你这事儿告诉月野老爷,呃,或者是安倍家的当家,他们会怎么研究你?”地场卫勉强坐起身子,怒道:“他们能把我怎样?”少女轻轻笑了起来,斜阳下竟笑得有点像暗夜开放的罂粟:“地场先生,我奉劝你一句,阴阳师的世界你不懂,最好也别在这里乱来。今天下午气你也撒了,人你也打了,加上我家小姐怎么也救过你们的命,这事儿就算扯平了。你闭上你的嘴,安静离开这里,以后也不用再见了吧?”少女做了个“请”的手势,地场卫强撑着站起来,慢慢向院门口走去。太阳快落下山了,庭院中的灌木红得发黑,似要沁出血来。


          6楼2017-02-17 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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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离别
            地场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回院子的,回神的工夫元基已经兴冲冲跑了过来,元气满满道:“卫,我们刚才去向月野家的老爷辞行了。月野家说明晚设宴为我们饯行,后天一早送我们去车站。”地场卫心不在焉地应付了元基几句,看着满院子的张灯结彩,不由对自己也生起气来。
            几乎一夜未眠。地场卫早早来到武场,他想见月野兔,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见她。那个少女,在暗夜中都那么勤奋地练习弓箭,这样的天气,她应该早早地会来武场吧?可是,武场里几十个武士在挥汗如雨,甚至半大的月野进悟也在一板一眼地练习,可就是没看见那个少女。
            几乎一天,地场卫都食不下咽,脑子里乱极了。在饯行宴上,面对月野谦之满面笑容的劝酒,也挤不出一丝笑意。瞅着个机会,等月野进悟过来给客人依次斟酒的时候,地场卫低低问道:“你姐姐呢?”“我姐姐?她昨天晚饭后就被安倍家的人接走了。”地场卫心里一紧,酒盅里的液体洒出来一些:“接走了?为什么?接去哪了?”月野进悟奇道:“我怎么知道,谁耐烦每次都问啊。”说完进悟就忙着给下一个人斟酒去了。
            地场卫颓然坐下,心里空茫茫的,没了个着落。这时,一个熟悉的冷冷的女声传来:“老爷,要叫歌舞进来吗?”月野谦之笑道:“辛苦你了,丽。叫来吧,各位,请欣赏现在日本很少见的正宗的歌舞伎表演。”
            众人都鼓起掌来,拉门一开,一抹明亮的金黄的发色映入眼帘。地场卫心跳快了几拍,忙抬身去看,却又失望地坐了回来。这个身着歌舞伎服饰的少女虽说也有金黄的发色,虽说她的形容与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少女有五六分相似,但她们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少女眉眼含笑,若春水荡漾,未施脂粉的双颊红润光泽,满是青春的蓬勃气息。
            月野谦之道:“美奈子,开始吧。”
            美奈子娇声答了个“是”,就和着音乐的拍子,舞动长袖,翻飞绢扇,闪亮得像舞台上的明星。
            地场卫闷闷低头,默不作声地嚼着一口海苔。“怎么,地场先生,连这个表演你都不敢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叫丽的黑发少女过来给众人斟酒,此时她正在小心地把地场卫的酒盅满上:“你放心,美奈子不过是阿兔的替身式神,她没有阿兔那样的本事,你放心看就是。”丽讥讽一笑,起身走开。地场卫叹息一声,心思又飞了。
            那个少女,原来昨天晚上就不在这里了,那他今天苦苦的等候又有什么意义?他想道歉的,昨天晚上他就后悔了。这个少女,既然会露出不忍的神色,就证明这个神乐舞她也不想跳,她也不想欺骗众人的。她也应该有她的苦衷吧,自己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冷静一点,问一问她呢?而且,最后那句话算什么?他怎么能说那样的话?他向来自持稳重,比同龄人老成,但现在来看,他还差得远呢。如今他的口不择言明显伤害了那个清瘦的少女,那个在月下救了自己的恩人,却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机会向她说了么?地场卫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心乱如麻的时候。
            天刚破晓,地场卫就起身,收拾好东西,和众人一起向月野家辞行。送行的是月野夫妇和进悟,还有美奈子。她仍是盈盈浅笑,不着痕迹地将地场卫打量了一番,几不可查地向他露出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即又恢复盈盈的浅笑。地场卫走过月野进悟身边时,弯下身,平视着半大少年的脸:“进悟君,拜托你一件事可以吗?”进悟歪了歪头:“什么事?”地场卫认真地说:“拜托你转告你姐姐,就说,地场卫向她郑重道歉,‘对不起’。”进悟莫名其妙,但地场卫已经登车出发了。
            月野家的大宅渐渐消失在视野,他又要回到东京那一成不变的规律生活中去了。这个山野中发生的事,也终会在自己的生命中翻过去的吧。地场卫苦涩地想着。


            8楼2017-02-17 1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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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重逢
              霜降一过,呼啸的寒风就一日紧似一日,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
              从山里回到东京,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没有发生什么太大变化。元基打理着他的游戏厅,地场卫继续攻读他的医学学位,丽佳一边读书一边经营着她和元基的爱情。可地场卫自己却清楚,他的心境再也恢复不到以前了。他比以前更加忙碌,比以前更喜欢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满满的,这样,他就可以没有时间去想那个少女,可以没有时间感到寂寞、愧疚和怅惘。可是夜深人静之时,那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就会狰狞地跳出来,张牙舞爪地占据整个头脑,搅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直到有一天,当他难得一次在元基的皇冠游戏厅里喝黑咖啡的时候,元基对他说:“卫,我说你也应该休息一下,你瘦了很多呢。”
              地场卫下意识地朝一边的玻璃墙上看了看,想确定自己是不是真如元基所说的瘦了。可当眼光触及玻璃墙外的那个身影时,地场卫有一瞬间觉得呼吸困难,他扔下咖啡杯,直冲了出去,不管元基在他后面喊了什么,撞到了两个进门的客人,碰翻了一个托盘,终于在游戏厅的门口,成功地拦住了那个身影。
              灼灼的目光所及,仍是金黄色的发髻,长长的发辫,在初冬的暖阳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仍是那樱花色的面颊和湖蓝色的眼眸,一如那个月夜看见的一样。地场卫觉得心口有点膨胀,轻快得似要飞起。可看见地场卫,少女却受惊向后瑟缩了一下。
              地场卫是愧疚的,他忙收起自己那略有些失礼的目光,细细打量这个一月未见的少女。她身上已是一件附近某个高中的校服,手里提着一个书包,擎着一张卷子,眼角眉梢仍有些沮丧之色。
              “是……没考好么?”地场卫尽最大的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无害。
              少女恍然想起来手上那张不及格的试卷,窘迫得满脸通红,手忙脚乱地想把卷子塞回书包,谁知越忙越乱,“哗啦”一声书包整个翻在地上,被风一吹,那张她拼命想藏起来的试卷就爽快地摊开在地场卫的脚边。那个鲜红的“30分”是怎么也躲不开了,少女呆站在原地,难过得快哭出来了。
              地场卫捡起卷子,又小心翼翼地帮她把书包收拾好,轻声道:“英语本就不好学,不过恰巧我的英语还行,我可以教你。”
              少女难以置信地看了看他,低了头,急匆匆绕过他,一阵风似地跑远了。
              地场卫抿了抿唇,也跟了上去。
              月野兔显然对附近的道路并不熟悉,加上慌不择路,没一会就被地场卫堵在了一条巷子里。少女又急又气,跳脚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我……我不需要你给我补习,亚美她厉害多了,她会教我的。”
              地场卫轻笑,晃晃手里的书包:“我不想惹你生气的,不过你忘记拿书包了。”
              月野兔囧了,她一把抢回书包,抬腿就跑。可没跑几步,又无奈地停了下来:她迷路了。这里早就偏离了她平时上学放学的路线,陪她来东京的亚美和真琴此时又不在身边,大都市人情冷漠,她该怎么回家?思及此,眼泪又开始打转,一腔怒气全撒在了那个“罪魁祸首”身上:“都是你!碰见你我准没好事!我讨厌你!你离我远点!我……我……”语无伦次之间,在泪眼模糊中,依稀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向自己走来,停下,俊朗如画的眉目近在咫尺:“对不起,月野小姐。”
              温糯磁性的声音,仿佛有魔法般,把月野兔的怒气全数浇灭了。她难过地垂下头,越发不知道如何是好。
              地场卫怜惜地看着她的泪水,柔声道:“这附近有个不错的咖啡馆,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我差不多就可以帮你把卷子订正出来。”
              反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去了,月野兔带着鼻音“嗯”了一声,死气沉沉地跟在地场卫身后。地场卫不动声色地把她的书包接过来,把她带到街角的一个小咖啡店里。一进店,月野兔就直奔洗手间,她刚才哭得脸都花了,实在不想这个狼狈样子对着地场卫。等她反复确认好脸上已经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她才期期艾艾地走到地场卫坐的桌子边。
              桌上已经放了几个小巧可爱的蛋糕和一杯奶昔,地场卫手边放着一杯黑咖啡。暮光沉沉中,他俊朗如画的眉目越发显得如同刀刻,那专注于一张高中试卷的表情不知怎么就让月野兔觉得可靠而安心。她蠕动嘴唇,想说什么,可就是说不出来。倒是地场卫看见她出来了,笑了笑,指着桌上的点心道:“不知道兔子小姐喜欢吃什么,你先将就用点,我一会就好。你还有别的什么不会的吗,全部拿出来给我吧。”月野兔怔怔的,仿佛着了魔般把一本数学练习册也递了过去。地场卫笑着接过,原来,这个在山中如月神的月野小姐,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样,会有这样学习的烦恼呢。
              英语的卷子并不难,地场卫将订正好的卷子递给对面的少女,再翻开她的数学练习册,不由苦笑:少女的学习成绩显然是个老大难啊。他提笔,认认真真在少女做错的题目边上标注上公式和正确的解法。不觉天都黑了,标好最后一道题,地场卫抬头,正好对上少女满是惊讶和崇拜的目光。地场卫玩心大起,笑道:“怎么了?现在想让我帮你补习了?”少女咕哝道:“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怎么帮人补习呢?”地场卫一时不明所以,想了想,才弄明白少女的意思和元基一样,都认为自己太累了吧。“我没事。你放学要经过皇冠游戏厅对么?我明天下午四点到六点正好有空,我会在那里等你。你能来吗?”问最后一句的时候,地场卫是小心翼翼的。月野兔歪了歪头:“我四点半能到。”地场卫松了口气,起身结账:“我送你回家。”
              月野兔才惊觉天已经黑了,慌慌张张道:“这么晚了,真琴要等急了。”地场卫轻笑,出了咖啡馆,他又不动声色地把月野兔的书包接了过来:“你家在哪里?”少女一脸窘迫地从外套里掏出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地场卫接过来一看,不由笑出声来:“兔子小姐,你还真是迷糊得紧。”看见那樱花色的面颊又要变得通红,地场卫连忙岔开话题:“走这条路,近些。”月野兔生气的话被这么一堵,竟也说不出来了,只好闷声跟着。
              月野兔住的地方是一栋独栋的小楼,门前站着两个焦急的身影,一个是亚美,另一个是真琴。她们急匆匆跑了过来,真琴急道:“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我真怕警察会找你的麻烦。”月野兔笑得有些虚弱:“有一点事情。”倒是亚美一脸狐疑地打量着地场卫,特别是看到地场卫手里提着月野兔的书包时,眸色中有些纠结。地场卫把书包交给亚美,解释道:“我教她点功课,算是道歉吧。”真琴哼了一声,没搭理他,直接拉着月野兔进屋了。亚美匆匆行个礼,也急忙跟了进去。
              虽然真琴的态度不好,但地场卫的心情却是出奇得好,甚至轻轻哼了一首一直都很喜欢听的曲子,开始期盼着明天的见面。


              9楼2017-02-17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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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倾心
                下午四点,地场卫准时走进皇冠游戏厅的大门时,眼前立即出现了元基八卦兮兮的放大的脸:“昨天我可全看见了,老实交代老实交代,对女人从不感兴趣的地场卫大神,到底对哪个女高中生一见倾心了?”地场卫把他的脸拨开:“最里面的休息座。”元基笑嘻嘻的:“唉,我说你别生气啊,我可帮你打听到了那个姑娘的底细,你想不想知道?”“不想。”你们的记忆就是被这个少女的一段神乐舞给抹除了,她到底什么身份我比你清楚多了。
                “唉,卫,你太冷淡了。”元基叹气:“那个位置被人预定了,想让我帮你弄到么?”地场卫无奈:“好吧,那个女孩什么底细?”元基上下打量这个朋友几眼,道:“卫,我真的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也会一见钟情,对象偏偏还只是个女高中生。”元基摇摇头:“卫,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吗?地场卫心里起了涟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怎样是认真?他对那个少女,又认真到了哪个地步?他向来喜欢一切按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可这个少女,似乎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姑且不论她对自己有什么感情。他仍然记得丽的那句话:“阴阳师的世界你不懂。”可这个少女,就是阴阳师世界里的翘楚啊。他有把握能进入这个少女的内心,并且让自己成为那个少女的唯一么?
                看见地场卫的纠结,元基慨叹,正色道:“那个姑娘的校服就是附近十番高中的校服。我昨天从十番高中的几个学生那里打听了一下,她是半个月前转学过来的,是东京东面的山林大地主月野家的长女,名副其实的千金大小姐。”
                山林大地主?看来月野家对外的身份是这个。半个月前转学?她是一个月前被安倍家接走的,难道帮安倍家忙完事她就转学了?为什么?地场卫暗暗思索着这些问题,元基却会错了意:“不过你也别在意,毕竟你是我们学校最厉害的学神,和这个女高中生比还是优秀很多的。”
                地场卫笑笑:“那个位置归我了吗?”元基堆起生意人的笑容:“当然当然。不过昨天你打翻我店里的两杯饮料,这个要算在你的账单上。”地场卫叹口气,懒得搭理元基,转身坐到了最里的位置上。
                大约是因为元基今天难得说了几句认真话,地场卫心绪有些不宁,直到那个少女的身影出现在游戏厅门口。心里的一块大石仿佛落下,地场卫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挥手招呼那个少女。
                月野兔双颊红扑扑的,一来就忙道:“我迟到了,对不起对不起。”地场卫笑笑:“我也刚到。”月野兔有些不好意思,嗫嚅道:“昨天真琴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急了,平时她不是那样的。”地场卫仍然温和地笑着:“我知道,没关系的。今天你想补什么?”
                不知不觉又是暮色四合,城市里华灯初上,地场卫讲完一道题抬起头,发现坐在对面的月野兔根本没听,侧着头,看什么正看得出神。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隔着休息区的隔音玻璃,对面有几台新置的射击游戏的机器。地场卫把手里的书合上:“想去玩玩吗?”月野兔回过神来,发觉自己开小差了,又羞又恼,慌慌张张地去翻手里的练习册,才发现书都被地场卫收进书包里去了,一时又囧了,半天才嗫嚅着:“我又走神了,我是不是一点都不适合读高中?”地场卫笑了起来:“兔子小姐,现今考虑这个问题你没觉得太多余了么?现在对你来说,好好过好你的高中最重要了,不是么?”月野兔想了想,也释然,微微欠身:“谢谢地场先生。”
                地场卫提起月野兔的书包:“我有些累了,兔子小姐可否赏光陪我玩一回那个游戏?”月野兔看了看地场卫指的那个射击游戏,虽说有些犹豫,但还是点点头。
                来到游戏机跟前,地场卫看了看说明,玩心大起,问道:“兔子小姐,我们一起比个赛如何?”月野兔慌忙摆手:“我根本不会玩,我从来没玩过游戏机,怎么能跟地场先生比赛。”地场卫笑道:“我先教会你就是。”
                待地场卫讲解完游戏的操作方法后,月野兔也开始觉得这个游戏没有她当初想的那么难,于是稀里糊涂就答应了第一场比试。不过知易行难,月野兔第一局输得极难看。她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不服气道:“这局不算。”在灯影下,地场卫觉得月野兔这个表情可爱极了,于是爽快地投下了第二次共八百日元的硬币。可他真是小看了这个常年练习弓箭的少女了,第二局,他的优势已经很小了。月野兔眉毛挑出一个张扬的弧度,嘟着嘴,小声道:“再比一局,我肯定赢了。”地场卫笑道:“那就请兔子小姐赢了我吧。”第三次的八百日元投了下去,让地场卫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月野兔大约是熟悉了相关操作,她如神附体,操作既快,射击又准,不仅轻松击败了自己,而且在四百日元能够支持的时间内,打出了惊人的最高分。
                所以,月野兔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周围挤满了赞叹的人群。月野兔既惊又喜,又觉得极不自在和羞怯,伸手轻轻拉了拉地场卫的衣服下摆。地场卫见她满面通红,目光游移,怜惜之情顿起,拉起她的手,带着她挤出人群来到游戏厅外。
                月野兔长长松了口气,才发现手还被地场卫牵着,脸上又是红云大起,慌忙把手抽了出来,觉得尴尬极了。地场卫手里一空,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在,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几片雪花悠悠从云端飘落,今冬的第一场雪,终于来了。
                “下雪了呢,兔子小姐。”“嗯。”月野兔的回答几不可闻。
                地场卫低头,月野兔已经把半张脸都埋进围巾里了,包不进去的耳朵,已经被寒风吹得发红了。“你没带帽子么?”月野兔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想到会下雪。”地场卫沉声道:“你等我一会。”
                看见他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身边一空,月野兔觉得有些空落和茫然,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那个方向,突然想起了美奈子,那个她的替身式神。记得那时,美奈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她甩出瘴气的范围后就再无法动弹。那时,自己只能捂着流血不止的伤口,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不是父亲他们赶到,她无法想象美奈子会怎么样。可是,美奈子只在月野家呆了两天,就被安倍家带走,说是替身式神不能和本尊在一起呆太久。那时的自己,也仍然是什么都做不了,只会哭,不停地哭,眼睁睁地看着美奈子笑着走远。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摊开手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这么多年,刻印在上面的只有长年与弓箭和刀打交道后留下的厚厚老茧,乍一看绝对不是个少女该有的。她喜欢的人,她想留住的东西,她希望经历的生活,好像都很遥远,恍若彼岸的风景。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伴着地场卫温和的声音,头顶一暖。月野兔呆呆问道:“是什么呢?”她取在手里,仔细看去,一顶白色的绒毛帽子,纯白的,应该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款式;一只白色的耳套,做成兔子的样子,红色的玻璃珠是眼睛,每边都有一对粉色的兔子耳朵,应该是一种别致的款式。月野兔淡淡笑了:“很可爱,谢谢。”
                可她眼眸里的哀凉是那么得浓厚,把从小就是孤儿的地场卫吓了一跳。这不是一个花季的少女该有的眼神,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她到底生活在何处,才会让她有这样的眼神?“兔子,你怎么了?”“没什么,我很好,我很高兴。”月野兔是想笑的,可眼泪却越来越多:“地场先生,你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我……我求求你,别对我好,我要是贪心了,分神了,不愿去做我命中注定该做的事的话,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兔子……”地场卫有些心慌,突然觉得这只迷糊的兔子离自己好远,他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月野兔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手,转身,发疯般跑远,犹如暴风雪中的雪女,倏忽消失。


                10楼2017-02-17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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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清歌
                  元基无语地看着地场卫,那天在游戏厅外不知怎么了,女孩子哭着跑没了影,地场卫从那天起没事就来他这里耗着。虽说店里多了一枚帅哥,他的生意一下子好了很多,但这家伙眉头紧锁,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气场,把想搭讪的女孩子都吓跑了,这对他的店的形象也不好。
                  “哎,我说卫,那天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
                  地场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吱声。
                  元基毫不气馁:“说什么我都是过来人,算你的前辈,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这个前辈说呢。”
                  地场卫仍没搭理他,抓了抓头发,把柔顺的发丝弄得一团糟。
                  认识地场卫这么些年,元基很明白,现在的他非常烦躁,而他上次烦躁的时间恐怕是四五年前了。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元基敲了敲地场卫面前的咖啡杯:“你今天下午不是要去一台开胸手术见习吗?算时间该走了。”地场卫一愣,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扶额,匆匆站起来,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停了下来,犹豫着该如何是好。
                  元基坏笑:“卫,你放心去见习。这点小事信不信我一准给你搞定,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谢我吧。”见地场卫还有些狐疑,元基挥挥手:“去吧去吧,迟到了留心神田教授罚你。”地场卫沉沉道:“那就拜托了。”
                  元基看着地场卫失魂落魄的背影,嘴角挑着一抹坏笑:“地场卫啊地场卫,想不到你也有栽在这上面的时候。”元基心情好得不得了,一边哼着小调,一边忙碌着。
                  下午四点半,十番高中放学的时间。元基留心着路过的人群,很轻易地把那个丸子头少女从人群中捞了出来——谁要那小姐明明不断向店里张望却又极力想装作只是顺路经过而已呢。
                  “月野小姐是吗?”月野兔吓了一跳:“啊……是的!”元基一副生意人的笑容:“是这样的,月野小姐。你昨天在我店里打射击游戏打出了一个最高分,而那款游戏正好在做推广,开发的公司对最高分玩家有一笔丰厚的奖励。能不能麻烦月野小姐跟我填一份资料,我好向公司反馈把小姐您的那份奖励领出来?”见月野兔似乎有些犹豫,元基又忙补上一句:“这对我的店也是广告啊,麻烦月野小姐了!”说完还深深鞠了一躬。月野兔忙回礼:“啊,好的,您太客气了,我填就是。”元基捧出早就做好了伪装的资料表,道:“烦请月野小姐填得详细些。”
                  看着月野兔老老实实地把住址、联系电话、手机号码什么的全写了上去,元基心里的尾巴越翘越高,乐得直开花,面上却还是不咸不淡道:“月野小姐是东京人吧?”月野兔一边写一边道:“是。”元基说:“我向我未婚妻求婚时,是山林大地主月野家借了个大院子给我,还帮我布置得特别浪漫。不知道月野小姐知不知道这个地主家?”月野兔豁然抬头:“你就是那个……那个……”“啊,我叫古幡元基。”元基笑着一把将月野兔填好的表格抽了回来:“这样就可以了,等奖品寄到后我会通知月野小姐的。”
                  月野兔有些后悔,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把表格要回来重写,正不知所措,元基又开口了:“这个周六正好是我未婚妻丽佳的生日,我要为她办一个生日聚会。月野小姐,不知您是否愿意赏光来一下?丽佳和我都挺感谢月野家的,丽佳常说想见你呢。”月野兔就是再迟钝,现在也有点明白过来了,直接想拒绝,可还没开口,元基就说话了:“星期六下午五点,我和丽佳恭迎月野小姐,地点等丽佳定好了我会通知您。”
                  话到了这个地步,月野兔过去十五年的人生里所接受的教养是无论如何也不允许她拒绝的了,她闷闷道:“好的,在下一定参加。”看着月野兔不知悲喜的表情,元基心里给自己点了个大大的赞:搞定!
                  于是,晚上九点,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地场卫收到了元基发来的信息,照片上是月野兔填的那份资料表,下面的文字是:“星期六下午五点,菠萝咖啡厅,丽佳过生日。”
                  看着窗外那轮明月,地场卫微笑,那抹暖融融的笑意不知惊艳了多少小护士,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那晚,在公寓昏黄的灯光下,摩挲着被仔细卷好的那绺金黄的发丝,他手指轻快地给烂熟于心的邮件地址发去一行信息:“星期六下午三点我接你去菠萝咖啡厅,元基的未婚妻过生日。”过了一会儿,手机“叮”的一声轻响:“我自己能去的。”地场卫笑了:“你知道我是谁?”好久都没回复,地场卫甚至能想象到迷糊的兔子脸颊通红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定定神,又发了一条信息:“星期六下午三点,家门口等我,不许躲着我。”
                  万籁俱寂的夜晚,心却是雀跃的,似要飞起。地场卫想,他或许是真的对这个少女动了心,才会这样痴痴地想,痴痴地等,似乎要等不及星期六了。当然,他不知道,月亮下,有另一个少女,苦恼着她该穿成什么样出现,心里不断有甜蜜的泡泡往外冒。
                  地场卫向来准时。皑皑白雪里,穿着和式大衣的少女不安而又局促地踩踏着地上的雪块,似乎等了好长一段时间。扭头看见含笑的地场卫,又是免不了的一脸通红,半晌才勉强开口问道:“这样穿不至于太失礼吧?”地场卫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一个普通的聚会,不需要兔子小姐穿得多正式的。”“哦,”月野兔闷闷的:“那我们走吧?”说者无心的那句“我们”让地场卫极舒服,和这个少女一起去电车站。
                  菠萝咖啡厅。大家是头一次看见地场卫携女伴出现在聚会上,都惊得目瞪口呆。且不说地场卫本来就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极少参加聚会,更有着大学几年下来就没哪个女孩能在他身边聊医学以外的话题的“光辉历史”,今天却有个稚气方脱的女孩能让地场卫忙前忙后随时注意照料,够让在场的人把眼珠子瞪出来。于是个个都来询问月野兔的底细,弄得月野兔好不狼狈。几个个性张扬些的使坏来向月野兔敬酒,都被地场卫拦下了,于是这些人故意不依,起哄让地场卫代喝,地场卫居然也照办了,于是又一堆眼镜儿碎了,一堆儿下巴掉了。只有月野兔还不明就里:“我还没到喝酒的年龄啊……”
                  饭后,大家又乘兴去唱歌,月野兔自然又成了这些人捉弄的对象——地场卫属于大神级别的,平时要捉弄太难了,但月野兔一看就单纯得很,捉弄起来自然容易,顺便能报报平时被大神碾压的“仇”。可真玩起游戏来,这些人在月野兔身上也讨不到什么好,几轮下来都是输多赢少,不由感叹大神找女朋友的眼光就是独到。元基嚷着:“她打那个射击游戏连卫都赢不了,你们还敢欺负她?”于是众人又起哄让月野兔唱歌。面对递到跟前的话筒,月野兔一脸为难:“我只会一首歌,真的只会一首……”地场卫面不改色地把话筒接过来:“我代他唱好了。”众人一片掌声,把拼死要拦住地场卫的元基的声音给盖过去了。等地场卫一开口,包厢里登时死一般寂静,一曲唱毕,个个面色青白,浑身颤抖。地场卫依旧一片云淡风轻:“我唱完了,你们继续。”从第二天起,地场卫大神有一个致命弱点的流言就在大学里传开了,但每当人们问起究竟是什么时,当时在场的人却没一个愿意说。当然,这是后话。
                  踩着厚厚的积雪,走在回家的路上,月野兔始终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地场卫几次试图挑起话题,都被月野兔无视了。地场卫越走心里越没底,不知道今晚自己哪里做错了惹月野兔不高兴。等下了电车经过一之桥公园时,月野兔毫无预兆地一拐就进了公园,径直走到了湖边无人处,面朝一根路灯柱子,趴上去,把脸埋在臂弯里。地场卫心急火燎地跟在后面,看见月野兔的双肩在轻轻颤动,更是心慌,一把把月野兔掰过来,看见的却是一张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俏脸。
                  “你……”地场卫很少看见这个少女笑,纵使高兴,她的笑容也是浅淡的,若天边最初的那抹霞光一般。何时见她笑得这般开怀,这般无所顾忌。看着这花一般的笑靥,地场卫有些失神。
                  “对不起对不起,”月野兔以为他生气了,慌忙道歉:“我不是故意取笑你的……”话没说完,她自己又绷不住笑了:“可是,真的没想到你唱歌是那样的……”
                  仿佛被这笑容感染,地场卫自己也笑了:“还笑我呢,你自己不是不会唱么。”
                  月野兔慌忙分辨:“我会唱歌的,但只会一首,今天是丽佳姐姐生日,唱那样的歌不好。”
                  “什么歌,该不会是什么祝祷的神曲之类的吧。”
                  月野兔收起笑容,认真道:“不是,是美奈子教我的。”
                  “那你唱给我听听?”
                  月野兔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面向冰封的湖面,双手在胸前团起,深吸一口气,轻轻吟唱:
                  我们终于回到了这里
                  这片彼此相逢的乐土
                  时光的晶砂掀动苍波
                  星辰的青光消逝于天涯
                  在悠远悲哀的深处
                  心愿被蒙上寒冷的冰霜
                  心已满是伤痕,眼中充满泪水
                  你依然执着地赶到了我的身旁
                  在那遥远世界的边缘
                  奇迹的色彩缓缓舞动
                  如同缠绵的飘雪
                  我们轻轻相拥
                  你与我的两颗心
                  静静地交融在一起
                  终于,我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莹莹的雪花静静地融入夜色
                  冬日的风在催促我们共同启程
                  聆听着祝福的盈风
                  将心愿凝聚为永恒的羁绊
                  人们终有一日会踏上旅程
                  即使我们都背负着无数的悲哀与伤痕
                  向着旅途的彼岸
                  追寻属于自己的答案
                  银烁的雪花静静融入夜色
                  徐徐的风在催促着我启程
                  旅途的大地上回响着那祝福的盈风
                  这份微笑将是我永恒的宝物
                  月野兔的声音极好听,昆山碎玉般,高亢处似能直达云的彼端,低回时若香兰泣露,一字一句都落进地场卫的心里。
                  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月野兔仰头看着苍茫的天际,眼神孤寂哀伤。地场卫则静静看着眼前的妙人儿,想探究到她的心底,她的灵魂深处,看看这个美丽的少女究竟隐藏了怎样的伤痕。良久,地场卫稳稳地向少女踏出了步子,重重的仿佛在叩击少女的心扉,伸手,将柔弱的少女揽进怀里,抱得那样紧,仿若一不留神她就会变成一缕烟霞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兔兔,”他低沉醇厚的声音响在耳畔,落在心里:“不要躲着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请告诉我,我陪着你,此生定不负你。”
                  少女睁大眼睛,在地场卫的肩膀上看见天际徐徐飘落的雪花,在路灯照耀下,似乎是降落凡尘的天使。


                  11楼2017-02-17 2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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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先贴这么多吧。


                    12楼2017-02-17 2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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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相许
                      元基促狭地看着走进游戏厅里的两个人,毫不客气地打着哈哈:“不好意思啊,两位,今天休息区全满了,烦请你们另找地儿吧。”
                      “哦,”地场卫微眯了下眼:“兔兔是来拿奖励的。”
                      “哎哟,兔兔——”元基夸张地拉长了调子,成功地把月野兔羞得满面通红,然后把地场卫拉到一边,咬牙切齿道:“哥们,你真是过河就拆桥哈,不是为了帮你我至于撒那么个谎么?现在把美人儿追到了就这么把我卖了?”
                      地场卫斜眼瞅着他,没吱声。元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我可不是有意赶你们,快圣诞了,来的人多。我说哥们,你真的智商有300么?现放着这么好一个机会你不会用?”地场卫疑惑地瞅着他,元基冲他挤挤眼,又微微摆头示意月野兔站的方向,然后就把两个人从店里推了出去。
                      地场卫尴尬地咳嗽一声,张望着别的方向,拼命压制着想往脸上爬的红晕:“你今天要补的东西多么?”
                      “嗯。”不明就里的月野兔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想着她怎么也做不出来的数学题,仍然还是决定要补习。
                      “那……”地场卫尴尬了半天,还是狠狠劲说出来了,暗地里腹诽该死的元基:“我家在附近,要不去我家补习?”
                      迷糊的月野兔根本没察觉有什么,爽快地点头:“好。”只要能把数学题搞定,哪儿都行。
                      地场卫暗暗讶异,也暗暗松了口气,不用想着怎么解释了。
                      进了地场卫家的公寓,月野兔好奇地四下打量了一会。这里收拾得很干净,都是黑白格调的装修,开放式的布局使月野兔一眼就看见了书房里满满的书。“真厉害,这么多书。”月野兔轻轻赞叹着,手指轻轻拂过那些书:“安倍清的书房里也有很多的书,不过我能看懂很多。你这里的书好些我都看不懂,连标题都看不懂。如果我也能上大学的话,是不是就能多看懂一些了?”
                      安倍清,一个陌生的名字,但显然月野兔和他很熟。地场卫强忍着没问“安倍清是谁”,干巴巴道:“你好好学,当然能上大学了。你先坐,我去弄点热饮给你。”
                      地场卫匆匆逃去厨房,没看见少女眼眸中悄然积聚的黯然和哀愁。
                      心不在焉地弄好饮料,又找了一些点心,地场卫回到书房,却看见少女趴在桌上,已经睡熟了。书房暖黄的灯光落下,映照着少女苍白的容颜。地场卫才发现,月野兔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显然这几天没休息好。轻轻地把她打横抱起,地场卫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盖好,再把暖气开大,轻手轻脚地到厨房准备晚饭。
                      月野兔做了一个黑甜的梦,梦醒时她都有点不知道今夕何夕。这个陌生而整洁的环境,屋外隐隐传来的声响,都让她觉得有点不真实。起床,站起,头略有点晕,月野兔稳稳神,开门。厨房里热气腾腾,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穿着一领围裙,在烟雾缭绕中忙碌着,看见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意:“你醒了?睡得怎样?先坐好,马上有晚饭吃。”
                      月野兔就这么怔怔地看着,好似梦境变成了现实,又好似她仍在梦境中。恍惚间,那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了她跟前,俯下身,手背轻轻试了一下她额头的温度,富有磁性的声音响在耳畔:“体温正常哦,是不是最近太累了,嗯?”月野兔蠕动嘴唇,呢喃着:“好温暖。”
                      地场卫愣了一下,那个少女的眼眸中满满盈着对他的眷恋和依赖,仿佛他是她的神祇般。被人需要着,觉得温暖的,又岂会仅仅是你呢?地场卫微笑,额头相抵,低语:“我的兔兔今天可是睡迷糊了?”月野兔羞涩地别开头,任由地场卫把她拉到餐桌前。
                      为了缓解尴尬,月野兔顾左右而言他:“你的爸爸妈妈呢?不和你一起吃饭?”地场卫盛饭的手顿了顿:“我六岁时他们就去世了,车祸。”月野兔一个激灵,手上、身上渐渐泛起寒意,讷讷道:“对不起,我不该问这个的,我……”
                      “没关系,兔兔问什么都可以。”地场卫坐到她身边,直视着她的双眸:“兔兔问什么都可以。”
                      月野兔眸光似水:“那……那这么多年,你寂寞吗?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想哭了,又该怎么办?”
                      地场卫轻拥这个柔软的少女:“都过去了,都没关系了。我只要现在,和未来。”第一次,月野兔颤抖着伸出双手,环住地场卫的腰,仿佛要把自己也不多的温暖,传递给这个不幸的男子。
                      那晚,地场卫仍旧送月野兔回家。天空晴朗,星子明亮,地上的积雪闪着莹润的光泽。地场卫牵着月野兔小小的手,问道:“兔兔,圣诞节前夜有空么?”月野兔异常地想了许久,才犹犹豫豫道:“应该是有空的。”地场卫并没在意,说:“圣诞节前夜,我的大学有一个舞会,你来做我的舞伴吧。”月野兔一听“舞会”,就结巴起来:“是……那种外国电影里一样的……舞会吗?”地场卫想了想往年元基的打扮,道:“是的。”月野兔更结巴了:“那……那还是算了,我……不会跳那种舞,也没有那种衣服……”地场卫轻笑:“我可以教你啊。当然,衣服你也放心,明天放学后我带你去挑。”月野兔的声音像蚊子一样:“怎么教啊?我很笨的。”
                      地场卫抬头看了看,他们正好路过一之桥公园,便把月野兔拉到公园的一处空地上,自己先做了几次示范,然后拉着月野兔一起练习。他想,月野兔的神乐舞跳得出神入化,学这个也应该很快。可他又错了,月野兔怎么也跳不好那几个舞步,老踩着地场卫,慌慌张张还没道完歉,又在旋转时身体失去平衡,滑倒在地,顺便把地场卫也拽倒了,两个人身上、头上都沾着一堆雪花。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狼狈样尽落眼底,憋了几秒,两个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是月野兔第二次笑得如此欢快洒脱,地场卫暗想。
                      月野兔的房子遥遥在望,隐隐可见亚美等候的身影,月野兔喊一声“亚美”,迈步想跑过去。地场卫一把按住了月野兔的肩膀,俯下身。路灯下,他的身影和月野兔的影子重叠在一起,月野兔就在他的怀中。他低低地问道:“兔兔,做我的女朋友,妻子吧,好么?”月野兔浑身一僵,垂下头,双眼隐在暗影中,双手绞在一起,心里十分矛盾和痛苦。地场卫静静地等着,良久,月野兔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澄澈清明,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地场先……”“叫卫。”地场卫打断她。“卫……”月野兔低低唤了一声:“卫,我现在……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但明年樱花开的时候,我一定,一定给你高兴的答复,可以吗?”地场卫看着那纯洁得不带一丝杂质的眼眸,心里的那丝不快顿时烟消云散。而且,她说了,会给自己高兴的答复,那她一定会给自己肯定的回答,不是么?
                      地场卫含笑看着月野兔的身影消失在那扇门后,他很开心,他的兔兔,她一定会成为他的兔兔。可一向聪明的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是要答应的,为什么月野兔会要求樱花开时才回答呢?


                      16楼2017-02-18 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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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时化
                        明天就是12月24日,地场卫心情很好。他上完课后给月野兔发信息,确认她明天晚上会在家等他。回复是“可以的”,他就开始想象月野兔穿上那件纯白的洋服会是什么样子。
                        那件衣服他和月野兔同时看中了,款式参照了古希腊的柱子设计,双层裙摆,外层半透明,少女纤细的双腿若隐若现;腰身和胸口饰有金色的条纹,显得少女的纤腰不盈一握;后背缀了一个蝴蝶结,长长的结尾垂至双膝位置,倒是和少女的发辫相配;袖子设计在上臂处,把少女纤长的玉臂和双肩全部展现出来。当时他提出要再买佩饰时,月野兔就不答应了,说这个要和真琴去买,真琴的眼光更好之类的。地场卫知道月野兔只是不想他太花钱,所以就依了月野兔。看见她若抱着一个稀世珍宝般捧着那个大盒子死不松手,坚决不肯让自己帮忙拿,他就知道明天一定能看见一个惊艳脱俗的美少女。
                        夜渐深。写好明天要交给教授的报告,地场卫正在关电脑时突然感觉放在胸口的那绺发丝又发出点点热量。上次发丝发热,是月野兔跳神乐舞的时候,这次又怎么了呢?突然,整栋大楼里的灯全部熄灭了,停电?地场卫觉得奇怪,借着窗外的点点光亮,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一看外面,地场卫不由觉得心惊肉跳:整个城市的机能都停止了,感觉不到一丝人的气息,天空泛着诡异的黑红的亮光。更可怕的是,在这没有灯火的的城市里,到处都有幢幢鬼影晃动,它们嚎叫着、嘶鸣着,到处跳跃、飞舞,都向东京塔的方向聚集。东京塔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吞噬着城市中的黑影,似乎在一点点扩大。
                        地场卫觉得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泛起,直向脑门延伸,该怎么办?过去二十多年人生中,只和这些怪物打过一次交道,还是被人救了的。对了,他的兔兔呢?她在哪?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又会带着她的式神冲出来?
                        半空中一道闪亮的电光夹着轰鸣的雷声落下,贯穿几乎半条街道,电光所及,那些黑影无不消散。在对面的房顶上,地场卫看见了真琴的身影。再往上看,蓝色短发的亚美停在空中,她娇俏的身影仍然半隐半现在一团泛着柔和蓝光的水气中,双手向着高空呈托举状。仔细看去,空中似乎有好几个和亚美一样的人,远处似乎还有更多。
                        结界!地场卫反应过来了,他现在正处在一个巨大的结界里。而这个结界,应该就是阴阳师们和式神们共同撑起用来收服这些妖魔的吧?那他的兔兔呢?
                        几个厉鬼狰狞地向真琴后背袭来,“小心”还没来得及喊出来,一支带着柔和的若月光般光芒的利箭呼啸而来,真琴身后顿时一片清明。真琴则出手,几道凌厉的电光,亚美身边的几片黑影也随之消失。
                        “阿兔,我就知道我们的配合绝对天衣无缝!”真琴爽朗的声音在这暗夜里听得清清楚楚。
                        他的兔兔,身着巫女服,背挎箭彀,手执长弓,双脚竟生着两对小小的翅膀,稳稳地悬浮在半空。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真琴豪气地一挥手:“没关系,就算只有我们两个,压制住这里的妖魔也轻而易举。”月野兔似乎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迅速拈弓搭箭,箭身上泛起银色的光芒。几只巨大的黑影从不远处冒出,獠牙青面,蛇一般的巨大身躯,几只冲向空中的结界师,几只则向东京塔上空那个巨大黑洞冲去。月野兔的箭破空而出,真琴的电光挟箭而去,黑影发出痛苦的嘶号,消散无形。
                        地场卫松了口气,他的兔兔果然是无敌的。他也才注意到,城市的各个地方,都开始出现各色或明或暗的光芒,应该有不少阴阳师开始集结并战斗吧。地场卫突然觉得有些失落,有些不是滋味。他的兔兔,果然不全属于他,她有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生活圈子,在那个圈子里,她是数一数二的巫女,是翘楚,是众人敬仰膜拜的对象。而他对那个圈子里的兔兔,几乎毫无了解,只能这样,远远地、努力地看着,希望把她的样子——哭泣的、沮丧的、难过的、尴尬的、羞涩的、惊愕的、执着的、欢笑的、怔愣的、圣洁的,和今天战斗的——统统记下来,刻到脑子里,永远不要忘记。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真琴焦急的声音:“阿兔,你的箭……”月野兔的箭彀,空了。大约是因为隔得不远,月野兔细细的声音断断续续:“真琴,远距离攻击就拜托了,我得来场近身战了。”她扔掉空的箭彀,把长弓挎在身上,右手凌空一划,一道银芒闪现,左右手迅速交叉穿过银芒一握,两把半长的手里剑就出现在月野兔手里,剑刃上闪耀着银色的光芒。真琴大声道:“好的,让这群污秽们看看月野家真正的实力和当家巫女的厉害吧!”真琴的电光闪亮天际,月野兔的身形也快如闪电,将从真琴的电光中漏出或附近出现的黑影一一消灭。
                        “太美了……”地场卫喃喃,他多希望自己也能和他的兔兔并肩战斗着,保护着她。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月野兔突然回眸向他这个方向看了过来,当发现地场卫竟然出现在结界里时,错愕不已。她匆匆向真琴说了句什么,就飞到地场卫窗前。地场卫推开窗子,一把将月野兔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兔兔,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先不说这个,”月野兔仰起脸,担忧道:“你怎么会在结界里?丽告诉我你应该没有灵力才对。在这里很危险,我带你出去。”“不要。”地场卫摁住月野兔的手:“让我呆在能看见你的地方。这里有你在,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我相信。”“可是……”月野兔还要再说,地场卫用手指按住她的唇,然后轻轻落下一吻:“别让我看不见你,我也会害怕。”月野兔被这一吻弄得魂飞天外,脸羞得通红,半天好不容易回神,讷讷的不知如何回应。地场卫轻笑:“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月野兔点点头,足尖轻点,小翅张开,她轻捷得如林间的精灵,重新飞到空中。手里剑光芒猛涨,黑影一个个消失。
                        地场卫看到现在也差不多看明白了,各个方向都有阴阳师,而他们努力战斗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拦住那些黑影,不让它们靠近那个黑洞。最初还能一点点扩大的黑洞,现在已经无法再生长了。
                        一只巨大的纸鸢从黑洞那个方向飞来,在月野兔附近停了下来,纸鸢上站着那个叫丽的式神:“阿兔小姐,安倍大人传令,净化之阵已经布好,只缺玄武方位的小姐,请小姐快过去。”月野兔点点头:“丽你留下和真琴注意这个方向,还有……”月野兔后面的声音很低,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有丽毫无感情的声音:“知道了,放心。”然后丽从纸鸢上跳了下来,和真琴分站两个方位,明亮的火光从她掌中腾起,火光过处,黑影无存。月野兔则跳上纸鸢,恋恋不舍地朝地场卫的方向看了一眼,就操纵着纸鸢,向黑洞方向飞去。
                        结界内的战斗仍在继续,真琴和丽两个人都已经向远处前进了不少,黑影也越来越少,看来就要结束了。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地场卫突然觉得脚下猛烈晃动了一下,他一个不稳摔倒在地,脚下的地板像玻璃一样破碎开,一个巨大的怪物就在地板下张着血盆大口。地场卫抬手抓住一根露出的钢筋,才免于立即被生吞活剥。一个巨大明亮的光球从东京塔方向向公寓急速飞来,那应该是月野兔射出的箭,光华璀璨,比她以往射出的所有的箭都要明亮、美丽,如巨大的陨石落下般炫目。箭从破碎的窗口飞入,把整栋破碎的公寓楼照得让人睁不开眼,等光芒消失后,地场卫发现自己居然就站在完好的落地窗前。
                        家中一切依旧,电脑的电源键仍有微光,窗内窗外灯光明亮,汽车声不时传来,不同的是,在他面前多了一个人——丽。她眉宇间有隐忍的怒火,地场卫还没开口,丽就吼了句:“闭嘴!”然后她不知念了句什么,地场卫就浑身僵直,怎么都动不了分毫。丽快如闪电般伸手,从地场卫怀里把装有月野兔发丝的绢袋扯了出来,冷笑道:“原来是这样。”“还给我!”地场卫大急,拼命想伸手去抢夺。丽愤恨道:“你别做梦了!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说完倏忽不见,地场卫双腿一软瘫倒在地,看来咒语解除了。可刚才,丽的话是什么意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地场卫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出门拦了辆直奔东京塔。东京塔附近仍旧一切如常,车流人流不息。他又急急赶往月野兔的住处,可那里,一夜无人。


                        17楼2017-02-18 08: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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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失约
                          雪越下越大,寒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场卫的双脚已经冻僵了,但他仍执着地等着。月野兔回复过他,说会在家里等他,他也相信月野兔绝对不会骗他。舞会开始已经两个小时了,无视掉元基和几个同学的催促,他仍然顶着大雪站在月野兔门前,不肯离开。
                          今天对地场卫而言,就是漫长的煎熬,昨天在东京到底发生了什么?兔最后怎样了?为什么丽会那么生气?更难熬的是他整整一天都找不到他的兔子,他厚着脸皮去十番高中问,差点被当做不良人员。最后还是元基帮他打听到,说今天月野兔根本没去上课。他的兔子,到底去哪儿了?该不会遇到什么不测了吧?
                          心焦、疑虑,和恐惧,几乎能让人发疯。
                          寒风中,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有着金黄的发色。
                          “兔兔!”地场卫呼喊着艰难冲了过去,及至近前,才发现认错了人。她不是月野兔,而是她的替身式神,美奈子。
                          美奈子穿着一件藏蓝色的风衣,脸上仍是万年不变的笑容,她上下打量着地场卫:“果然是个不错的人啊,难怪万年心如止水的月野兔也会动心。”
                          地场卫何尝听不出话里话外的讽刺,但他现在已经无暇顾及其他,掰住美奈子的肩膀急切问道:“兔兔呢?她去哪儿了?”
                          美奈子掩唇轻笑:“兔兔?呵,我都没听安倍清这么叫过她。”
                          又是这个名字,地场卫直觉得仿若有冰锥淋在心上,扎得他生疼,心底都是冰冷的。双手僵硬,地场卫还是执着地问:“兔兔呢?”
                          美奈子轻笑道:“你很想知道对吧?但昨晚因为月野兔的错,安倍清身受重伤,刚刚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看着地场卫发白的脸色,美奈子笑得妖娆:“你说,这笔账,我是算在你头上呢?还是算在月野兔头上呢?”
                          地场卫心乱如麻,他冷冷道:“不知道美奈子小姐和安倍清是什么关系,急着要给他出气。”
                          “什么关系,”美奈子的声音很轻,但谁都听得出来她压抑的愤怒有多深:“我是安倍清做出来的替身式神,所以,他是我最重要的主人。”顿了顿,美奈子又笑了:“地场先生很震惊哦,看来还不知道安倍清和月野兔有这么层关系吧?也是,月野兔怎么可能告诉你这个。”
                          地场卫几乎是从牙缝里把字一个个挤出来的:“那美奈子小姐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美奈子眉毛一扬,笑得倾国倾城:“想让你难受啊。你如果难受了,月野兔想必也不会好受……”
                          地场卫打断她的话,低吼着:“你为什么要让她难受?你要有什么不满,干嘛不冲我来?”
                          美奈子媚眼如丝,“啪啪”鼓起了掌:“哈哈,有担当,就是不知道我冲你去,你受不受得住。地场先生,想不想试试?当然,你反悔也可以哟,大不了回头我再找月野兔撒气去。那可是个厉害角色,一定比你更受得住。”
                          “我不反悔。但如果我受得住,你一定要告诉我兔兔怎么样了。”
                          美奈子抬眼,冷冷看了看他,足尖轻点,后退数步,右手探进风衣里扯出一条金色的长链。美奈子口中轻轻呼喝几声,长链上光芒暴涨,若长了眼一般呼啸着向地场卫的面门砸下。
                          地场卫张开双臂,睁大眼睛,等待着长链落到身上的痛楚。可链子却在他的面门前停了下来,美奈子收手了。她敛了笑容,看着地场卫的眼神复杂难辨,似有佩服,似有欣慰,似有不甘,似有愤怒,似有冷漠。
                          良久,美奈子悠悠开口:“小兔的眼光确实不错。果然,我下不了手,还真是被小兔算得死死的。”她苦涩而无奈地笑了笑:“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我可以告诉你小兔的事。”
                          美奈子对东京的地形显然更熟悉,七扭八弯地走到了一个港口。寒风呼啸,这个僻静的港口只有几盏路灯还亮着,海边波涛汹涌,在防波堤上砸出一个又一个巨浪。
                          美奈子靠着海边的栏杆停了下来,眺望着对岸璀璨的灯火,慢慢开口:“昨晚,你看见的那个,叫‘时化’,彼世的污秽邪祟之物被召唤出来,为害现世。三个月前,安倍家的主母就占卜出东京会有一次巨大的时化,小兔就是为了应对这次时化,被召集的巫女之一,这也是她转学来此的原因。”停了一会儿,美奈子无奈笑笑:“只是没想到,你这个根本没有灵力的人,手上却偏偏有小兔的一绺头发,靠着这个附有小兔灵力的东西,你进入了阴阳师净化时化的结界。还偏偏小兔要送你出去,你又不肯,祸根就这么种下了。”美奈子仰头,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眼中有些泪光:“净化时化,需要有强大净化之力的人布下阵法,再由其中八个最优秀的人同时在八个方位射出八支净化之箭。因为昨晚时化之强超出了大家的预期,本该布阵的小兔让咒力同样强的丽帮她布阵,她和真琴去阵外消灭邪祟之物,布好阵后再返回。”美奈子双手死死掐住栏杆,几乎要把它碾碎:“可就在八荒之箭要射出时,她看见你这个方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妖魔,她几乎想都没想这会有什么后果,就把本该射向时化的那支玄武之箭射向你。她救了你,却背对时化。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在其他七个方位被净化的时化,就朝着玄武方向反弹逃逸,小兔不死也会重伤……这个时候,这个时候,是安倍清挡在她面前……救了她……可安倍清……”
                          美奈子眼泪簌簌落下,地场卫觉得嗓子有些发干,他艰难地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美奈子冷笑:“你是问时化,还是问安倍清,还是问小兔?”见地场卫不回答,她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安倍家是阴阳师之首,是准备了备用的八支箭的。可重新布阵,消灭被召唤出的污秽之物哪有那么容易。最后大家虽说还是把时化净化掉了,但伤者和被污染而消散的式神多了很多。安倍老爷事后自然要盘问小兔,小兔隐瞒了你的存在,只说是情急之下想救丽和真琴。可这个借口这么蹩脚,怎么可能骗过安倍家。所以,在被囚禁前,小兔急唤我来东京,要我稳住你,无论如何保护你。呵呵,保护你,安倍清果然还是没有你重要啊……”
                          地场卫心直沉到谷底,他想不到,事情的后续竟是这样。他今晚听到了太多在他认知范围外的事情,更叫他揪心的是另一件事。他咽了口唾沫,颤抖着问:“兔兔,她……她被囚禁了?”
                          “是!”美奈子愤恨地盯着他:“她是被囚禁了!地场卫,你们偷着乐去吧!幸亏人都只是受了伤,幸亏鹫山上的结界封印没受影响,幸亏受伤最重的是安倍家的少爷,所以,月野兔只是被囚禁了!否则月野兔她万死莫赎!她还妄想着让我保护你不受侵扰,简直是痴人说梦!”
                          “兔兔她被囚禁在哪?”地场卫大声打断美奈子的话,急切地问。
                          美奈子高深莫测地看着地场卫,唇边挂着凄冷的笑:“你别想从我嘴里问到这些事。不过看在月野兔的面子上,我倒不妨告诉你另一件事。月野兔的借口是骗不了安倍家的,他们要找你绝对轻而易举,你就等着吧。阴阳师的世界,比你想象的复杂得多呢。”说完,美奈子转身纵越到空中,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18楼2017-02-18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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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封印使
                            圣诞、元旦、新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地场卫再也没见到那个叫美奈子的式神,更没有见到他的兔兔。元基打听来的消息说,元旦后,就有人去十番高中为月野兔办了退学手续,原因不明。
                            地场卫如同一具被抽去了灵魂的躯壳,浑浑噩噩地看着日历一天天被撕下。那天和美奈子谈完后,他反倒平静了下来,倒天天盼着那些阴阳师会找麻烦找上门来,这样,他反而可能听到一些兔兔的消息,可以知道去哪里找她。但这与往常无异的日子,反而让他烦躁,空落落的无处可依。地场卫这时才明白,现在的自己,两个月前的自己,不都是被一种叫做“相思”的情绪所困么?只是自己太笨,直到现在才明白;只是自己太傻,天真地以为兔子成为自己的是早晚的事。丽的那句“阴阳师的世界你不懂”此时看来,如同一句魔咒般。如果月野兔不是阴阳师,不是巫女,那么,他和她的相知相许,会不会容易很多?但如果月野兔不是巫女,他和她的相逢,又会在何时何地呢?
                            初春的月夜,连月亮也是湿漉漉的。从医院大楼里出来,地场卫长长叹了一口气,缓缓向自己的公寓走去。一边放松有些僵硬的双臂,一边捋着自己的思绪。
                            四周突然寂静了下来,还起了片白茫茫的雾,道路变得模糊不清。地场卫有些奇怪,停住脚步,不安地四下打量着。
                            “别害怕,只是结界而已。”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浓雾渐散,地场卫看清了来人——月野谦之。他仍旧那身和式装扮,几个月未见,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尚好。他身边跟着两个年轻人,一个是曾给地场卫包扎伤口的药师,另一个地场卫不认识,手里抱着两把武士刀。
                            地场卫躬身行礼:“月野先生。”
                            月野谦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身形挺拔,剑眉入鬓,双眸湛蓝,深邃而有神采,英俊不凡,气质成熟,还是个年轻有为的医生。这样的男人,可以让每个怀春少女为之痴迷,似乎,自家的女儿也不例外。
                            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月野谦之微微欠身还礼:“非常抱歉用这样的方法留住地场先生,只是,”月野谦之顿了顿:“有些事我必须给同是阴阳师的同仁们一个交代,有些话也必须当面向地场先生说清楚。”
                            地场卫瞥了眼那两把武士刀,沉声道:“我一直在等诸位阴阳师找我,阁下来得比我预期的已经晚很多了。”
                            月野谦之一愣,显然料不到地场卫会这样回答,眸中隐隐有赞赏之色,但月野家和安倍家如今背负的压力,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抉择:“看来事情的来龙去脉地场先生已经知道了。小女闯下的祸事,我和小女自当承担,本来绝没有牵连地场先生的道理。只是时化一役,各个阴阳师家都损失巨大,而这些损失本来是可避免的。个中缘由,也不能说和地场先生完全无关。为了平息各家的纷争,也为了,”月野谦之停住了,好一会儿才艰难道:“也为了地场先生不会受不必要的袭扰,我承诺会处理好这件事。”
                            地场卫冷冷地看着月野谦之,没有说话。
                            月野谦之从侍从手里取过一把武士刀,示意侍从把另一把交给地场卫。地场卫抬手拦住了:“在下不会用刀,给我棍吧。”
                            月野谦之点点头,那个侍从消失了,一会儿重新出现的时候,手里多一根漆黑的长棍。他双手捧着,恭敬地递给地场卫。
                            “我知道地场先生不是阴阳师,所以我不会用任何阴阳师的手段。但真琴说你能化解她的攻击,必然是武道中人。地场先生请接我三十招,三十招之后,我保证,再没有人会烦扰地场先生。”
                            地场卫眸光冰冷而愤怒,他捏紧了手上的长棍,紧紧地盯住月野谦之。他看过月野兔的招式,华丽而干脆,绝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而她小小年纪能有此修为,和这个父亲的教导必然密不可分。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面前的这个男人。
                            月野谦之移动脚步,上前,刀锋斜飞,在月光下明晃晃地闪过一道银光,斜劈而下。地场卫举棍格挡,手腕被震得生疼,连忙后退,斜举棍,挡下月野谦之第二招。
                            “年轻人,只会防守的话你是撑不过三十招的。”月野谦之沉声道,刀光闪闪,老辣精准,转眼间走了九招。地场卫堪堪避过一刀,却露了破绽,月野谦之的刀就像灵蛇一样转头就是一下,地场卫左腰被划了道口子,血珠渗了出来。
                            地场卫疼得蹙了蹙眉,没理那个伤口,趁着月野谦之停止攻击,摆好架势。月野谦之赞许地点点头,道:“还有十九招,年轻人,你顶住了。”说毕,又是一片银光,向地场卫头顶罩下。
                            地场卫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月野谦之的对手,唯有把心一横,拼着受伤,也得咬牙受住三十招,否则,他没有开口询问月野兔下落的资本。刀光流转间,右胸上也多了道划伤。
                            月野谦之再次停了下来:“不错,年轻人,还有最后八招,你看好了。”伤口的疼痛袭来,地场卫无暇理会。最后八招,在他身上又留下了两道伤口。
                            三十招走完,地场卫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月野谦之示意药师上前,给地场卫上药,包扎伤口。地场卫看了看四处伤口,发现伤处全部避开了要害,而且都只是皮肉伤,并不碍事,知道月野谦之手下留情,可心里的愤怒并没有减少半分。
                            “你们都对月野兔做了什么?”
                            “什么?”月野谦之一时没明白过来。
                            “你们知道月野兔隐瞒了我的存在后,都对她做了什么?”地场卫的声音因愤怒而大了起来。
                            月野谦之一脸震惊,有些不知所措:“年轻人,我不明白。”
                            地场卫冷笑:“不明白?真琴是月野兔的式神吧?她好端端的怎么会向你们说起我化解过她招式的事?你对我知晓一切来龙去脉也没有多大的意外,那就是说美奈子找过我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你们,你们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兔兔她主动告诉你们的吗?那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出来,而是向安倍家撒谎呢?”说到最后,地场卫几乎是吼出来的。
                            月野谦之震惊地看着地场卫,半晌,等地场卫因愤怒而粗起来的气息略微平静一点后,才慢慢说道:“年轻人,你的敏锐我自叹不如。但请你相信,安倍家和我并没有逼问阿兔什么,但是,”月野谦之说到这里似乎再说不下去了,颤抖了好一会,勉强说道:“但是,丽,还有真琴,终究只是式神,要让式神开口,只需要几句咒语就可以。”
                            “什么!”地场卫直觉得漫天的冰锥淋下,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这个真相,对你们而言就这么重要吗?阿兔她只是救了个人,就这么不可饶恕吗?”丽的那句“阴阳师的世界你不懂”又轰响在耳畔,直震得他头晕目眩。月野谦之忙示意药师将一些能宁神的药膏抹在地场卫的太阳穴上。等脑中清明一些,地场卫又问道:“那兔兔呢,她在哪?”
                            月野谦之双眼隐有泪光:“为了平息物议,安倍家主判令她四个月的监禁,地点……我也不知道。”
                            地场卫愤怒地捶打着地面,吼道:“你不是她的父亲吗?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受罪?你就这么不关心她吗?”
                            月野谦之厉声道:“年轻人,你逾矩了!”他严厉地盯着地场卫,半晌后,终是渐渐无力:“也许,我确实不是一个好父亲。”
                            月野谦之话中的苍凉和沉重让地场卫略有些内疚,抬头时月野谦之已经别过头去。药师起身恭敬道:“老爷,伤口处理好了。”月野谦之疲惫道:“把伤药全部留给他。”然后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复又停下,沉声道:“地场先生,作为阿兔的父亲,我劝你一句,忘掉阿兔吧。阿兔她……是鹫山的封印使,她的人生……是没有未来的……”
                            地场卫惊得站了起来,脑中又是一阵轰鸣,震得他双眼发花,他哆嗦着嘴唇问道:“什么?为什么没有未来?封印使是什么?”月野谦之没有回头,疲倦地挥了挥手。结界消失了,地场卫仍然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边,呆愣愣的回不了神。
                            医院围墙内,一架轮椅上静静地坐着一个长发年轻男子,和式的外衣宽大,罩住了他的身形。轮椅边侍立着美奈子,金色的长发在料峭春风中微微颤动。
                            “美奈子,我是不是做得太过了?”男子的声音仍有点虚弱,话语中似乎有着歉疚和自责。
                            美奈子恭敬道:“身为式神,我是不能向主人撒谎的。”
                            男子苦笑:“你知道的,我不是问这个。”
                            美奈子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痛色,轻声道:“我知道主人的情谊。”
                            男子怅惘道:“但是,她不知道啊。”
                            美奈子不忍继续说下去,小心地提醒:“主人,您不去消除地场卫的记忆吗?”
                            男子沉默了很久,长长叹息一声:“罢了,我若真动了手,她一定会知道,那她会恨我一辈子的。她的快乐本就不多,为了她,留住一些吧。不过……”
                            美奈子接口道:“知道,对外一定说地场卫的记忆被消掉了,这样,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男子点点头,紧了紧外衣,美奈子忙为他掖好,推着轮椅,倏忽消失在夜色中。


                            19楼2017-02-18 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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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樱花
                              见过月野谦之后,地场卫就正式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一半是因为他的刀伤确实因为需要休养,无法陪着教授跑前跑后,一半是因为他的心绪已经没办法平静下来了。
                              月野谦之临走前说的“她的人生是没有未来的”到底意味着什么?地场卫知道没有童年是什么滋味,但人终究会长大,在医院里实习忙碌,见过了生老病死,他更清楚生命、未来意味着什么。但为什么,为什么月野兔会没有未来?他不敢再想下去。封印使究竟是个什么?他什么时候能再见到月野兔?一连串无法解答的问题让人寝食难安,心仿佛在滚油里煎着,地场卫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越想冷静,越冷静不下来。他想过去月野家问,但月野谦之当时不开口,现在去问也绝对不会再开口,甚至根本不会见他。那他该怎么办?
                              就这么想来想去,却始终没有任何答案。一连几天,地场卫都是在昏昏沉沉的高烧中度过。幸亏元基心细,每天过来看望,才不至于让他水米不进。黄昏时分,元基接丽佳去了,公寓里顿时一片死寂。地场卫半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夕阳的余烬一点点消失,仿佛他生命中的光芒也要随之熄灭一般。
                              “嘭嘭”,两声敲击窗户的声音让地场卫浑身一震,他缓缓转头,看见美奈子就站在窗台上,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地场卫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跳下床,飞奔过来拉开窗子:“美奈子?”
                              美奈子轻轻跳进房间,将一个纸团丢给地场卫:“受人所托送来的。”
                              地场卫双手颤抖着将纸团打开,上面只写了两行字:“善保自身。我答应。”这不知道是从哪个地方随便扯下来的半张破纸,两行字都是用木炭写的。地场卫心绪激荡,几乎透不过气,抓着纸团的手因太用力而发白,他仰起头,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半晌才开口:“兔兔她,受了多大的罪?”
                              美奈子冷哼道:“她能受多大的罪?”
                              “那……她好么?”
                              “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现在人在哪?”
                              “无可奉告。”
                              地场卫略有些恼意,狠盯着美奈子,美奈子也毫不畏缩地回瞪着他。半晌,地场卫叹口气,知道从美奈子这里问不出什么,低低道:“多谢你告诉我这些。”
                              美奈子拍拍裙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没什么好谢的。”
                              两个人就这样都沉默了下来,美奈子烦躁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帮她传话,还得尽量掩人耳目,做这样的事真让我不高兴。你这副样子也真叫我看不顺眼,装什么可怜呢!”说完跳出窗户就不见了。
                              地场卫把那个纸团紧紧抱在胸前,缓步挪到镜子前。镜子里的人形容憔悴,胡子拉碴,眼睛都凹陷了下去,仿若一阵风就能刮倒。这个样子,莫说美奈子看着烦,就是兔兔,也不想看见的吧。想到那句“我答应”,地场卫心里猛然开了满世界的樱花,云蒸霞蔚,落英缤纷。可想到月野兔正在监禁中受苦,他心又似被滚油淋过,仿若要呕出血来。就这么一会想笑一会想哭,一会似冰一会似火,地场卫那夜烧得格外严重,吓得元基赶紧送他去了医院。等地场卫出院的时候,樱花已经开了。
                              出院那天,是元基开车去接的。车窗外闪过的是熟悉的街景,人的心境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地场卫似在看,又似不在看。
                              终于,元基忍不住了:“我说,卫,你没事吧?”
                              地场卫没回头,淡淡道:“医生都让我出院了,还能有什么事。前面的超市停车。”
                              元基问:“你要干什么?”
                              地场卫淡漠道:“买食材,做晚饭。”
                              元基一愣,不可置信道:“卫,才出医院,你就要自己做饭?”
                              地场卫淡淡地“嗯”了一声。
                              元基担忧地看着地场卫。从初中时起,他就认识地场卫。知道地场卫虽说沉默寡言,内敛深沉,读中学时甚至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表情,但其实非常善良,极重情谊。当元基发现地场卫对那个女孩有着异乎以往的热情和专注时,他就想能让地场卫这根木头动情真不容易,不是不意外的。可就连元基也搞不清楚地场卫和那个女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女孩看地场卫的眼神是崇拜和依恋的,可为什么不声不响就消失得干干净净。如今地场卫病愈出院,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虽说仍旧沉默寡言,仍旧不大合群,仍旧内敛深沉,可就是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胡思乱想着,地场卫提着两袋东西回到车上,闷声道:“晚上你不用去游戏厅吧?那陪我喝一杯怎样?”
                              元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卫,你说什么?你要喝酒?”
                              地场卫闷闷地“嗯”了一声。
                              地场卫的公寓,两个男人,一个即将成为新郎,可谓春风得意;另一个却是大病初愈,心伤难平。春风得意的已是半醉,絮絮叨叨着他和丽佳的婚礼,再三强调要地场卫去做伴郎;另一个平时几乎滴酒不沾,现在却是千杯不倒,喝得和元基一样多,却眸光沉沉,半分醉意也无,只是默默地听着元基的唠叨。
                              “我说,卫,”元基大着舌头,含糊不清道:“你别太苦自己了,很多事,你硬要扛,是扛不住的。你……”话没说完,元基头一歪,就醉过去了。
                              地场卫回头看着窗外的点点星光,喃喃道:“别太苦自己么?那……她呢?她苦不苦?”
                              元基的婚礼如期举行,新人的幸福是写在脸上的。仪式之后,伴郎地场卫就悄悄离开了教堂。伴娘的眼光他明白,可他现在不想浪费精力去应付;加上他今天半分笑容也挤不出,再呆下去怕新娘会不舒服。信步走在街头,一家大型珠宝店映入眼帘。在门口略一停顿,他还是走了进去。
                              他记得月野兔的手,比常人小而细,虽说掌心粗糙,但握在手心里带给人的温暖和安心无人可比。只要记得,他就能买下最合适的婚戒,等他的兔兔回来。
                              那夜,地场卫看着那对在月光下闪着微光的婚戒,喃喃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再见到你,我还能再见到你吗?”眸光再不复人前的犀利,只余无尽的思念和苍凉。


                              20楼2017-02-18 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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