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说的改变?抱歉,我可实在无法认同。”茶馆之中,一条健壮的龙望着天边那一片火红,说。
“是不是很新奇?一股新的力量喷薄而出了。”他对面的龙略显苍老,穿着古老的法袍,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
对方好像对他很厌恶。“我听信了你的建议,让他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塔维鲁,出了什么事你全权负责!”暗红色的龙已经不耐烦了。
“哈塞特,我很久都没见你这么暴躁了。”名叫“塔维鲁”的龙看着对方的眼睛,冷笑一声。“你对他不是很自信吗?这是命运的选择。你无法永远保护他,或者说,禁锢他。有一天他们终将会面临自己的命运。”
哈塞特冷哼一声,“我从不相信命运。我有权控制我所拥有的东西。别再提这个词语了,它让弱者屈服,让强者厌恶。塔维鲁,你不是就凭借一张能说会道的嘴才得以生存的吧!不是碍于你战龙的身份,”他咬牙切齿地说,“真想揍你一顿。”
塔维鲁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你怎么不去揍那火龙一顿。我只是一个预言家。有些东西是历史的必然,就像你,我们四个,还有那龙王,我们都已经快被淘汰了。别以为你自己就是强者,总有一天命运会打击得你头都抬不起来。”
“你不也一样?”哈塞特反问。
“但我会接受,并将这种讯息传播给你们。”塔维鲁说。“顺从它的意志,便可以生存。违背它的潮流,只能消亡。”他重新倒满酒。
哈塞特突然站起来,拳头砸在木桌上。他已经很难掩饰自己的愤怒。哈塞特居高临下逼视对方。他提起自己的剑,准备离开。
“朋友,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其实是明白的,只是你心里不愿意承认罢了。”塔维鲁依然笑着说。
“闭嘴!”哈塞特怒吼,“我不管什么顺从和违背。加利亚把他托付给我,让我保护好他。我必须履行我的承诺,无论以什么方式!”随后,他转过身,怒气冲冲地走了。
塔维鲁无奈地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来又是一饮而尽。
夜幕渐渐落下,天际出现了几点星辰。在一片深蓝色之中,那样地闪着光。
两人已经来到了郊外。新鲜的空气灌入肺中,舒畅多了。凉风暂时吹走了阴霾。
“晚上怎么办?”哈瑞尔问萨米亚。他看着她身上有点破烂的衣服,有点担心。夜晚的郊区非常寒冷,这一点他非常清楚。
“这附近一定有村子的,我们可以借宿一晚。”萨米亚有气无力地说。不仅仅是身体的困乏,还有精神的虚弱围困着她。
哈瑞尔又回头看了看。夜的山岚一片寂静。生命在其中是多么的渺小。他的告白的计划暂时也泡汤了。萨米亚可是四大战龙的后裔,就算是身为一个龙国公民也有责任不把她扔在这种地方,又何况……
他在黑暗之中眺望远处,不远处出现几个宁静的房屋。村庄好像已经睡着了。
又过了很久他们终于到达了那个地方。萨米亚累得几乎是闭着眼睛走路了。哈瑞尔敲了敲一户人家的房门。被惊醒的主人有些愠怒,但他看到这两个人的装束时,非常惊异。他为两人提供了一件荒废已久的木房子,作为暂时的栖身之所。
萨米亚躺倒一块木板上,十分不适。但她已经极度困乏,没有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了。哈瑞尔则闭着眼睛依靠着门,他也有点儿累了。
“你,干嘛不过来?”困倦的萨米亚看见他仍站着,有点惊异。她往墙边挪了挪,为他留出一个位置。
“我……”哈瑞尔有点尴尬,“我不困,。我守夜,你睡吧。”“过来吧。”萨米亚说,“没危险了。明天还有正事要做。”她有点沮丧的样子。
哈瑞尔只好走过去,小心地躺下。装甲显得有点笨重。他平躺着,头靠着坚硬的头盔,很不适应。但他不敢乱动。萨米亚好像很冷的样子,身子蜷缩着,脸上终于又显出平静来,忧愁暂时消退了。
哈瑞尔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想起那个年老的卫士和他说过的话。
命运在一瞬间将他推上高峰。一切都来得太快了。而明天,又会是怎样的呢?
已经是深夜了。天空成了星的舞台,闪烁流驶。无边的静默悄然降临了。
第二天哈瑞尔醒得很早,他听见有人在高声说话。他爬起来,看了看还在熟睡的萨米亚。哈瑞尔站到地上,轻轻打开木门。
园子的主人正在准备着早饭。那是哈瑞尔怀念了很久的食物了。他咽了咽口水。院子里正站着两个人,他们正在与这家的另一条龙交谈。
天刚刚明亮起来,一轮红日从东方喷涌而出。
哈瑞尔去看那两个人时,不由得十分惊奇。他好像在哪里见过。其中的一个人也看见了他,突然一怔,指着他,同时推了身边的人一下。“看,那是谁?”
那个人顺着他的手指转过身来。哈瑞尔与他的目光相对。哈瑞尔一惊,这种有点恐怖的目光他可是记忆深刻。
“是你!”“是你们!”双方同时反应过来。克里克两步走上前来。哈瑞尔本能地往回退一步,对方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
“萨米亚呢?”他问道,眼睛里充满急躁与愤怒,就好像是哈瑞尔造成的这一切。“快说!”
“她在里面。”哈瑞尔回答,“你可以去找她。她很安全。”眼前这条暴躁的龙渐渐平息下来,独自走了。
“怎么,你们认识?”庄园主人看到这一幕,有点困惑。“哦,是的。”乌索希亚站出来解释,“王城发生了危机,我们是出来避难的。”
“哦,”那人若有所思,“所以你们是那边的贵族……失礼了。”
“没关系,能有一个安身之所就很好了。”乌索希亚说。他又走到哈瑞尔前面,露出一丝有点无奈的笑,“他没有吓到你吧。”
“你不会跟我有仇吧。”哈瑞尔说,有点不满。
“习惯就好。我们进去看看吧。”乌索希亚也向着里面走去,“我们得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走进那个昏暗的房间之中,三个人站在狭小的地面上,有点拥挤。
“我没事……多亏了他,我才能从大火中逃出来……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我们绕了王宫的另一条路。当时我们决定在城外看看情况……乌索希亚被火灼伤了。我想起城外应该有人家拥有治伤的药,就赶过来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哈瑞尔往乌索希亚那边看去。他这才注意到乌索希亚的右臂被白纱缠着,上面涂抹着雪。
“你们对这事怎么看?”萨米亚坐在木板上。她看起来比昨天精神一些。克里克坐在她旁边,双手交插,头低垂下来。
“他应该是被火龙的力量控制了。还有可能,他本来就是火龙。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克里克回答。
“我觉得一定是那天的祭火对他产生了什么影响。无法否认这个世界确实有魂魄这种东西存在。”乌索希亚说。
“你说呢?”克里克抬起头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哈瑞尔。他一时有一点紧张。“很难说……我对这些没什么了解……但重要的是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是,他说的对。”乌索希亚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想该找回过去的力量了。”萨米亚站起来,语气变得凝重。“风云突变,我们王国正面临着空前的危机。四大战龙,魔龙塞因洛斯,钢铁战士塔克夏,我父亲——乐师萨芬,还有咒师塔维鲁。他们曾经是战争时期最强大的力量,现在,也许该再一次召唤他们了。”
“可是四大战龙就只剩下两大战龙了,魔龙和咒师。”克里克说,“他们的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削弱了。如今他们还能以过去的力量对抗如今的危机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乌索西亚站在萨米亚这一边。“我们可以去找他们,请他们帮忙——至少不会有危害。”
“可我也不认为把两位老战龙找来能有什么帮助。”克里克摇摇头,“我想我们要先观望一下局势,没有龙王的领导我们国家会群龙无首,冰系有可能趁机向我们发起进攻。如果城内有人能够建立起新的势力,击败火龙,那我们就去投奔他们……形势变了,我们要尽快适应过来。”
“新的势力也需要又领导人。我认为只有那两大战龙合适。”乌索西亚反驳。
局面一下子陷入了僵持。两人怎样也说服不了克里克。他固执不让两人去请战龙。
“你们不会清楚贵族内部是有多么复杂……他们处在一种相对和平的状态。龙王的意外,必定会掀起新的争夺……龙王与四大战龙并不是同一代。如果战龙的势力回归,势必会遭到拥护现任龙王的势力反对。如果再爆发内战,那我们的国家就彻底完了。”
萨米亚似乎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便不再说话,开始了思考。
此时哈瑞尔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他离开哈塞特快要一个月了,他若是知道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一定会很担心自己的。也许现在是一个时机。
“我同意你,”待克里克说完他的那一番长篇大论之后,哈瑞尔说,“我们确实应该等等,静观其变。如果有新的力量或者龙王自己平静下来,问题就迎刃而解了。不过各位能否等我几天。”
“你要去哪儿?我们待在一起不是挺安全吗?”乌索西亚不解地问。
“我想回一次群山那边,给我父亲抱一个平安。顺便问一下他的意见。”哈瑞尔说。
屋内陷入一阵沉默。
“好吧,那我们等你。”萨米亚说。“我们只等你十天。”克里克说,“我们在这里打听一下局势,请快一点。”
哈瑞尔只好答应了这个有点苛刻的条件,随即退了出去。
之后的几天天空一直都飘着雪。哈瑞尔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去。他趁自己有体力的时候持续行进。王城渐渐被自己甩在后面。他大致辨认着回去的路,祈祷着不要走错。
寒风呜咽着。他突然想起自己早就丢弃了那套猎人的装备,不由得有点担心回去会不会引起误会。他一直怀着这种矛盾的心理走着。
穿过萨米亚所在的那座城市,哈瑞尔终于心安了一点。他已经远远地能看见那在一片白雾中的群山。这些天来他所经历的一切一幕幕地在脑中回荡,但他又怎样去和他的父亲去说呢。
木门被轻轻地推开。木椅上坐着的猎人觉察到了声音,睁开双眼。有一个披着雪花的身影站在门口。他的身后,是阴沉灰色的天空和漫天飘舞的雪花。一股冷气冲入屋内。
哈塞特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惊异来。他站起来,向哈瑞尔走过来。“你回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是吗……这些天。”见到父亲熟悉的面容,哈瑞尔心中总算有了一点安全感。可他一下子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哈塞特点燃火堆,屋子里明亮了一些。他随后又坐下来,盯着哈瑞尔,不说一句话。
哈瑞尔于是给他的父亲讲述了他的所有的经历。可是他看见哈塞特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失落。经过很长时间的叙述,哈瑞尔终于讲完了他的这一段旅程。他如释重负叹了口气。
哈塞特早已不耐烦了。他站起来。四目相对。“告诉我,下一步你要做什么?”
“我想听听您的意见。然后再回到那边去。”哈瑞尔回答。
“你忘记了你是谁吗?!”哈塞特的声音突然放大,哈瑞尔浑身打了一个哆嗦,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我……”“你是猎人,和我一样!”哈塞特猛地拍向他的肩,“与世无争!他们只应该关注自己的猎物!谁允许你参加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会卷入这些事情中去!这么多你,我都白教你了吗?”
哈瑞尔一时语塞。他没有料到哈塞特会是这种态度。他突然非常后悔讲出这些事情。他害怕地低下头去,不敢去看哈塞特那愤怒的眼睛。
“从现在开始,你不许离开这里一步!”哈塞特说,“另外,请脱下你身上的铠甲来!”
哈瑞尔不敢违抗他的意愿。但他仍抱着一丝希望,“他们都在等我……”
“与我无关。”哈塞特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冷冷地说,“我不管你的朋友们是谁,也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的生存已经受到了威胁。你连保护自己的力量都还没有,还想保护别人吗?”
哈瑞尔无言以对。他很沮丧,也有点委屈。他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当初还答应自己的父亲,现在却在剥夺自己的自由。可是他不敢违抗哈塞特,忍气吞声地将那套铠甲换下,再穿上猎人的装束,仿佛要把这些天来发生的事情一概抹掉。
雪下得更大了,天气渐渐昏黑下来。
入夜了。
哈瑞尔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现在她终于回归了这种生活……可是……
炉火熄灭了。夜的黑暗与寒冷再度袭来。哈瑞尔没有一点倦意。他突然又想起了萨米亚在静夜中吹奏的那一支歌谣。现在他的处境是多么无助啊,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失去了……
透过屋顶,他仿佛就能看见正在飘落下来的雪,封住了一切。大地一片银装素裹……雪层之上,一定是满天的繁星,在寒冷之外,映射着孤独。
荒山雪岭之中,没有一点点光芒,积雪好像是镶了银色的白,比天空更加鲜明。
命运正在将我们推向风口浪尖……
伤落之冬已经降临在这个国度,寒冷的夜也已经到来了。凛冽的风雪肆虐在大地上……
谁还在守望着世界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