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又黑又冷。
周围的声音时近时远，光线有时候强烈的刺的他眼睛生疼，有时候又完全黑暗。水阻挡了他的大部分听觉和视觉，比空气大得多的阻力让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运动。
黎簇觉得自己被扔在黑暗又狭长的下水道里，脑袋里完全是猫爪子挠金属板的声音，眼前仿佛隔着一片涟漪的水面，什么都看不清楚。
让我睡一会吧，黎簇许愿，如果我正在睡，就让我昏过去吧。
不过他既没有睡着也没有昏过去。黎簇眼前的水帘洞渐渐停流，水的重压感也缓慢消除，他像慢慢浮上水面一样清醒过来。
身上是木的，黎簇失去了所有的触觉，他此时的体验就像自己飘在半空中一样。他睁了睁眼睛，眼前是黑的。
完了，他迷迷糊糊的想。老子瞎了。
“你醒了？”
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附近，黎簇觉得万分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我瞎啦？”
来人嗤笑一声，脚步渐近。听声音这人是个男的，但脚步声很轻，估计体型偏瘦，也不是很高。
“医生打开你脑子一看，枕叶病变，切了。”
黎簇不知道枕叶是什么，但听起来很重要，顿觉心里哇凉哇凉的。却不想有光线进入他的眼帘。
“瞎倒是没瞎，”来人恨铁不成钢的说，将一条眼罩扔到黎簇身上，“就是脑子进了点水。带个眼罩你能看到点什么？”
“……”
黎簇闻言放心，眯着眼睛转过头去，发现来人不仅声音耳熟，长的也眼熟。再一想，这不就是那个穿粉红衬衫的死人妖嘛！叫什么来着？黎簇努力的回想着那张印着拍卖公司董事长的名片。对，解雨臣。
“我没死？”黎簇想了想，发现对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一点印象也没有。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跳水里了。
解雨臣“噫”了一声，言简意赅道：“你想多了。”
身上麻木冰凉的感觉慢慢褪去，伤口开始疼了起来。黎簇脸上火辣辣的，手指也一跳一跳的疼。头上包着纱布的地方有强烈的异物感传来，就像有人用枪抵着他的额头一样，很不舒服。
“等等，我这是在哪？”上次醒来是在医院，背后被人刻了清明上河图，这次不会刻脸上了吧？
“你在我家。”
黎簇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解雨臣也没再说话。他又站了一会，就在黎簇以为他们会这样沉默到底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有个人想见见你。”
黎簇正难受着，浑身不自在，刚想说不见，解雨臣就堵住了他的话：“这个人你应该挺想见到的，你最好见见。”
吴邪？这是黎簇现在唯一能想到的，自己既想见又有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但看解雨臣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这个人，应该是什么很不应该出现的人。
浙江温州，浙江温州，最大的人口贩子帮派倒闭了。老板吴邪，欠下三点五个亿，带着他的小白脸跑了……黎簇只觉得脑袋里有个大喇叭，不停的循环播放着这几句话。
然而解雨臣就这么直接离开了，黎簇连问问他的机会都没有。
片刻之后，昏黄的木地板上倒映出了一个人影，有人走了进来。不是吴邪，也不是任何黎簇能想得到的人。
那是个女孩子。
张薇薇。
张薇薇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很轻，她低着头，红着眼眶。黎簇心里的英雄主义瞬间窜起，他此时特别想把那个弄哭她的人揍一顿。
看到黎簇是醒着的，张薇薇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坐到黎簇旁边，说话的声音带着鼻音：“有人让我给你带一个口信。”
她揉搓着白色吊带裙的裙角。
“吴邪死了。”她说。
她声音细如蚊蝇，一字一句敲在黎簇心上，让他眼前发黑。最先从他身上剥离的感官是听觉，张薇薇惊慌带着哭腔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想冲她安抚的笑笑，却发现自己动也动不了。紧接着，连她的脸也淹没在无边无尽的黑暗里了。
黎簇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在那个房间。解雨臣不在，张薇薇已经换了一件衣服。看到黎簇睁开眼睛，她扶着他坐起来。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张薇薇勉强的笑着，“四个小时。”
“吴邪死了，”黎簇慢慢地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能掉链子。昏迷之前的记忆慢慢在他脑海中清晰，“他有没有让我做别的什么事，或者有没有要告诉我什么？”
“他确实交代了一些事情，但是如果我直接告诉你，你可能会无法理解他真正的意思，所以我必须告诉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吴邪为什么会死，以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为什么，黎簇竟在张薇薇的眼神里看出来躲闪的意味。
“时间不早了，”她看了看时间道，“吴邪要你去墨脱。下午一点的车次，到车上我再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