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经年梦
十二月初一,薛采下葬,青岚寺纷纷扬扬,好大的一场雪。十二月二十,我行及笄礼,堂姐姬忽赶回来参礼。历三月,女帝驾崩。
堂姐召我入宫册为女官,自此,一切方算尘埃落定。
及笄那日,我打发走阿兄,恭恭敬敬给堂姐叩了三个头,她不惊慌也不纳闷,语音飘忽不定:“思慧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我顿了顿,轻轻道:“堂姐,不是我不想为姬家出力,可是我……真的不想嫁人了。”
堂姐发出了一声笑,有点像嗤笑:“傻思慧,你以后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
“你会后悔的。”堂姐坚持。
我的语调带上哀求:“堂姐,你把我当成你……你不是也……你不是也……”
我的堂姐姬忽,从来不是宫里的贵嫔姬忽,而是随着言睿行走江湖,恣意潇洒的才女姬忽。
堂姐盯着我:“既然如此,便让先帝下诏,召你入宫好了。不过到时候后悔就迟了啊。”
我知道堂姐的意思,入宫,代表把最好的年华全部埋在宫里,但是我要这年华做什么呢?若是薛采不死,也许我会因为家族联姻嫁给他,把最好的年华全部给他看,可是,他死了。既然他都死了,我要这年华做什么呢?
大概是看我面上一脸丧气,堂姐又道:“总有一天你会发现,没了他你还是你,无论在宫里在宫外,你还是那样的活,没了他,你是突然就变得怎么了?”
我抿唇笑了笑,我并没有想怎么样,只希望我白发苍苍时把他忘掉,那时候我怎么配,再喜欢他?
“堂姐,我和他此生无缘,终究离他太远……但我认识他,知道他,乃至于仰慕他,已成定局,无法扭转。”
堂姐低低叹了口气,扬眉道:“好,你起来吧。”
我站起来,她看看我,笑道:“思慧愈发美了,若是把你许给谁,那才算有福气,啧。”
我没告诉堂姐,我有一套红色长裙。正红色,像极了嫁衣。我曾经想着,我穿着这件衣服,穿给他看。
及笄礼过后,阳春三月,女帝崩逝,除却遗诏外,另有口谕宣我进宫为女官,阿兄一脸迷茫不解的同时跌足叹息深宫那吃人的鬼地方。
于是我反过来安慰他有堂姐在。
那晚,我久久未眠,看着那套正红长裙,却恍惚像是,青岚寺前惨白惨白的雪地。
我扔下裙子,侍音便慌忙道:“小姐不开心么?”
我吸了口气:“我没有不开心,只是……看到这个,好像是雪地一样,惨白惨白的。”
侍音显然不懂,看我的眼神充满怪异:“小姐,这是红的……”
我摆摆手:“算了,不要了。”
她抱着衣衫出了门,留我看着跳动的烛火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