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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士传》 【晋】皇甫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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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孔子称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洪崖先生创高道於上皇之代,许由善卷不降节於唐虞之朝,是以易有束帛之义,礼有玄纁之制。诗人发白驹之歌,春秋显子臧之节。明堂月令以季春聘名士,礼贤者。然则,高让之士,王政所先,厉浊激贪之务也。史班之载,多所阙略。梁鸿颂逸民,苏顺科高士,或录屈节,杂而不纯。又近取秦汉,不及远古,夫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称其德而赞其事哉!谧采古今八代之士,身不屈於王公,名不耗於终始,自尧至魏,凡九十馀人。虽执节若夷齐,去就若两龚,皆不录也。


1楼2016-01-03 11:31回复
    ●卷上
      ○被衣
      被衣者,尧时人也。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曰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啮缺问道乎被衣,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视,天和将至。摄汝知,一汝度,神将来舍,德将为汝美,道将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犊,而无求其故。”言未卒,啮缺睡寐,被衣大悦,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实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无心而不可与谋,彼何人哉!”
      ○王倪
      王倪者,尧时贤人也,师被衣。啮缺又学於王倪,问道焉。啮缺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邪?”曰:“吾恶乎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且吾尝试问乎汝,民湿寝则腰疾偏死,鱿然乎哉?木处则惴栗恂惧,猿猴然乎哉?三者孰知正处?民食刍豢,麇鹿食荐,卿且甘带,鸱鸦耆鼠,四者孰知正味?猿猵狙以为雌,麋与鹿交,鱿与鱼游。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四者孰知天下之正色哉?自我观之,仁义之端,是非之涂,樊然淆乱,吾恶能知其辩”。啮缺曰:“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曰:“至人神矣!大泽焚而不能热,河汉冱而不能寒,疾雷破山风振海而不能惊,若然者,乘云气,骑曰月,而游乎四海之外,死生无变於已,而况利害之端乎?”
      ○啮缺
      啮缺者,尧时人也。许由师事啮缺,尧问於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许由曰:“殆哉,圾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知,给数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天乎?彼且乘人而无天。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使,方且为物絯,方且四顾而物应,方且应众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恒,夫何足以配天乎!”
      ○巢父
      巢父者,尧时隐人也。山居不营世利,年老以树为巢,而寝其上,故时人号曰巢父。尧之让许由也,由以告巢父,巢父曰:“汝何不隐汝形,藏汝光,若非吾友也!”击其膺而下之,由怅然不自得。乃过清泠之水,洗其耳,拭其目,曰:“向闻贪言,负吾之友矣!”遂去,终身不相见。
      ○许由
      许由,字武仲,阳城槐里人也。为人据义履方,邪席不坐,邪膳不食。后隐於沛泽之中。尧让天下於许由,曰:“曰月出矣而爝火不息,其於光也不亦难乎!时雨降矣而犹浸灌,其於泽也不亦劳乎!夫子立而天下治,而我犹尸之,吾自视缺然,请致天下。”许由曰:“子治天下,天下既已治也,而我犹代子,吾将为名乎?名者,实之宾也,吾将为宾乎?鹪鹩巢於深林,不过一枝。偃鼠饮河,不过满腹。归休乎君,予无所用天下为。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不受而逃去。啮缺遇许由,曰:“子将奚之?”曰:“将逃尧。”曰:“奚谓邪?”曰:“夫尧知贤人之利天下也,而不知其贼天下也。夫唯外乎贤者知之矣!”由於是遁耕於中岳颍水之阳,箕山之下,终身无经天下色。尧又召为九州长,由不欲闻之,洗耳於颍水滨。时其友巢父牵犊欲饮之,见由洗耳,问其故。对曰:“尧欲召我为九州长,恶闻其声,是故洗耳。”巢父曰:“子若处高岸深谷,人道不通,谁能见子。子故浮游,欲闻求其名誉,污吾犊口。”牵犊上流饮之。许由没,葬箕山之巅,亦名许由山,在阳城之南十馀里。尧因就其墓,号曰箕山公神,以配食五岳,世世奉祀,至今不绝也。
      ○善卷
      善卷者,古之贤人也。尧闻得道,乃北面师之。及尧受终之后,舜又以天下让卷。卷曰:“昔唐氏之有天下,不教而民从之,不赏而民劝之,天下均平,百姓安静,不知怨,不知喜。今子盛为衣裳之服以眩民目,繁调五音之声以乱民耳,丕作皇韶之乐以愚民心,天下之乱,从此始矣。吾虽为之,其何益乎!予立于宇宙之中,冬衣皮毛,夏衣絺葛,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曰出而作,曰入而息,逍遥於天地之间,而心意自得。吾何以天下为哉?悲夫!子之不知余也。”遂不受,去,入深山,莫知其处。
      ○子州支父
      子州支父者,尧时人也。尧以天下让许由。许由不受,又让於子州支父。子州支父曰:“以我为天子犹之可也。虽然,我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舜又让之,亦对之曰:“予适有幽忧之病,方且治之,未暇治天下也。”
      ○壤父
      壤父者,尧时人也。帝尧之世,天下太和,百姓无事。壤父年八十馀,而击壤於道中。观者曰:“大哉帝之德也。”壤父曰:“吾曰出而作,曰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德於我哉!”
      ○石户之农
      石户之农,不知何许人也,与舜为友。舜以天下让之石户之农,石户之农曰:“卷卷乎后之为人葆力之士也。”於是夫负妻戴,携子以入于海,终身不反也。
      ○蒲衣子
      蒲衣子者,舜时贤人也。年八岁而舜师之。啮缺问於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跃而大喜,行以告蒲衣子。蒲衣子曰:“而乃今知之乎?有虞氏不及泰氏,有虞氏其犹臧仁以要人,亦得人矣,而未始出於非人。泰氏其卧徐徐,其觉于于,一以巳为马,一以巳为牛,其知情信其德甚真,而未始入于非人也。”后舜让天下於蒲衣子,蒲衣子不受而去,莫知所终。
      ○披裘公
      披裘公者,吴人也。延陵季子出游,见道中有遗金,顾披裘公曰:“取彼金。”公投镰瞋目,拂手而言曰:“何子处之高而视人之卑!五月披裘而负薪,岂取金者哉!”季子大惊,既谢而问姓名,公曰:“吾子皮相之士,何足语姓名也。”
      ○江上丈人
      江上丈人者,楚人也。楚平王以费无忌之谗杀伍奢,奢子员亡将奔吴。至江上,欲渡,无舟。而楚人购员甚急,自恐不脱,见丈人得渡。因解所佩剑以与丈人,曰:“此千金之剑也,愿献之。”丈人不受,曰:“楚国之法,得伍胥者,爵执邽,金千镒。吾尚不取,何用剑为?”不受而别,莫知其谁。员至吴为相,求丈人不能得,每食辄祭之,曰:“名可得闻而不可得见,其唯江上丈人乎?”
      ○小臣稷
      小臣稷者,齐人也。抗厉希古,桓公凡三往而不得见。公叹曰:“吾闻布衣之士不轻爵禄,则无以助万乘之主,万乘之主不好仁义,则无以下布衣之士。”於是五往,乃得见焉。桓公以此能致士,为五霸之长。
      ○弦高
      弦高者,郑人也。郑穆公时,高见祝为秦晋所逼,乃隐不仕,为商人。及晋文公之返国也,与秦穆公伐郑,围其都。郑人私与秦盟,而晋师退。秦又使大夫祀于等三人戍郑。居三年,晋文公卒,襄公初立。秦穆公方强,使百里西、乞白乙帅师袭郑。过周反滑,郑人不知。时高将市于周,遇之,谓其友蹇他曰:“师行数千里,又数经诸侯之地,其势必袭郑。凡袭国者,以无备也。示以知其情也,必不敢进矣。”於是乃矫郑伯之命,以十二牛犒秦师,且使人告郑为备。祀于亡奔齐,孟明等返至都,晋人要击,大破秦师。郑于是赖高而存。郑穆公以存国之赏赏高,而高辞曰:“诈而得赏,则郑国之政废矣。为国而无信,是败俗也。赏一人而败国俗,智者不为也。”遂以其属徙东夷,终身不返。
      ○商容
      商容,不知何许人也。有疾,老子曰:“先生无遗教以告弟子乎?”容曰:“将语子。过故乡而下车,知之乎?”老子曰:“非谓不忘故耶?”容曰:“过乔木而趋,知之乎?”老子曰:“非谓其敬老耶?”容张口曰:“吾舌存乎?”曰:“存。”曰:“吾齿存乎?”曰:“亡。”“知之乎?”老子曰:“非谓其刚亡而弱存乎?”容曰:“嘻!天下辜尽矣。”


    2楼2016-01-03 11: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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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中
        ○汉阴丈人
        汉阴丈人者,楚人也。子贡适楚,过汉阴,见丈人为囿,入井抱瓮而灌,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机於此,后重前轻,挈水若抽,其名为槔,用力寡而见功多。”丈人作色而笑曰:“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於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愕然,惭,俯而不对。有间,丈人曰:“子奚为者邪?”曰:“孔丘之徒也。”丈人曰:“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智,独弦歌以卖名声於天下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勿妨吾事。”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
        ○壶丘子林
        壶丘子林者,郑人也。道德甚优,列御寇师事之。初,御寇好游,壶丘子曰:“御寇好游,游何所好?”列子曰:“游之乐所玩无故。人之游也,观其所见,我之游也,观其所变。”壶丘子曰:“御寇之游,固与人同,而曰固与人异。凡所见亦恒见其变,玩彼物之无物不知我亦无故。务外游不知务内观,外游者求备於物,内观者取足於身。取足於身,游之至也。求备於物,游之不至也。”於是列子自以为不知游,将终身不出,居郑圃四十年,人无识者。
        ○老商氏
        老商氏者,不知何许人也。列御寇师焉,兼友伯高子而进于其道。尹生闻之,从列子居,数月不省舍,因间请蕲其术者,十反而十不告。尹生怼而请辞,列子又不命。尹生退数月,意不巳,又往从之。列子曰:“汝何去来之频?”尹生曰:“曩章戴有请於子,子不我告,固有憾於子。今复脱然,是以又来。”列子曰:“曩吾以汝为达,今汝之鄙至此乎?姬将告汝所学於夫子者矣。自吾之学也,三年之后,心不敢念是非,口不敢言利害,始得老商一眄而巳。五年之后,心庚念是非,口庚言利害,老商始一解颜而笑。七年之后,从心之所念庚无是非,从口之所言庚无利害,老商始一引吾并席而坐。今汝居先生之门,曾未洽时,履虚乘风,其可得乎!”
        ○列御寇
        列御寇者,郑人也,隐居不仕。郑穆公时,子阳为相,专任刑法,列御寇乃绝迹穷巷,面有饥色。或告子阳曰:“列御寇盖有道之士也,居君之国而穷,君无乃为不好士乎?”子阳闻而悟,使官载粟数十乘而与之。御寇出见使者,再拜而辞之。入见其妻,妻望之而拊心曰:“妾闻为有道之妻子皆得佚乐,今有饥色,君过而遗先生食,先生不受,岂非命也哉!”御冠笑曰:“君非自知我也。以人之言而遗我粟,至其罪我也,又且以人之言。此吾所以不受也。”居一年,郑人杀子阳,其党皆死,御寇安然独全。终身不仕,著书八篇,言道家之意,号曰《列子》。
        ○庄周
        庄周者,宋之蒙人也。少学老子。为蒙县漆园史,遂遗世自放,不仕。王公大人皆不得而器之。楚威王使大夫以百金聘周,周方钓於濮水之上,持竿不顾,曰:“吾闻楚有神龟,死二千岁矣,巾笥而藏之於庙堂之上。此龟宁无为留骨而贵乎?宁生曳尾涂中乎?”大夫曰:“宁掉尾涂中耳。”庄子曰:“往矣,吾方掉尾於涂中。”或又以千金之币迎周为相,周曰:“子不见郊祭之牺牛乎,衣以文绣,食以刍菽,及其牵入太庙,欲为孤豚,其可得乎?”遂终身不仕。
        ○段干木
        段干木者,晋人也。少贫且贱,心志不遂,乃治清节,游西河,师事卜子夏。与田子方、李克、翟璜、吴起等居于魏,皆为将,唯干木守道不仕。魏文侯欲见,就造其门,段干木逾墙而避文侯。文侯以客礼待之,出,过其庐而轼。其仆问曰:“干木布衣也,居轼其庐,不巳甚乎?”文侯曰:“段干木,贤者也。不移势利,怀君子之道,隐处穷巷,声驰千里。吾敢不轼乎?干木先乎德,寡人先乎势。干木富乎义,寡人富乎财。势不若德贵,财不若义高。”又请为相,不肯。后卑己固请见,与语,文侯立倦不敢息。夫文侯名过齐桓公者,盖能尊段干木,敬卜子夏,友田子方故也。
        ○东郭顺子
        东郭顺子者,魏人也,修道守真。田子方师事之,而为魏文侯师友,侍坐於文侯,数称溪工。文侯曰:“溪工子之师耶?”子方曰:“非也,无择之里人也,称道数当,故无择称之。”文侯曰:“然则,子无师耶?”子方曰:“有。”文侯曰:“子师谁耶?”子方曰:“东郭顺子也。”文侯曰:“然则,夫子何故未尝称之?”子方曰:“其为人也真人,貌而天虚,缘而葆真,清而容物。物无道则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无择何足以称之?”子方出,文侯曰:“远哉!全德之君子。始吾以圣智之言,仁义之行为至矣,吾闻子方之帅,吾形解而不欲动,口钳而不欲言。吾所学者,真土梗耳,夫魏真为我累耳。”
        ○公仪潜
        公仪潜者,鲁人也,与子思为友。穆公因子思而致命,欲以为相。子思曰:“公仪子此所以不至也。君若饥渴待贤,纳用其谋,虽蔬食饮水,伋亦愿在下风。如以高官厚禄为钓饵,而无信用之心,公仪子智若鲁者,可也,不尔,则不逾君之庭。且臣不佞,又不能为君操竿下钓,以伤守节之士。”潜竟终身不屈。
        ○王斗
        王斗者,齐人也,修道不仕,与颜蜀并时。曾造齐宣王门,欲见宣王。宣王使谒者延斗入,斗曰:“斗趋见王,为好势。王趋见斗,为好士。於王何如?”谒者还报,王曰:“先生徐之,寡人请从。”王趋而迎之於门,曰:“寡人奉先君之宗庙,守社稷。闻先生直言,正谏不讳。”斗曰:“王之忧国爱民,不若王之爱尺縠也。”王曰:“何谓也?”斗曰:“王使人为冠,不使左右便辟,而使工者,何也?为能之也。今王治齐国,非左右便辟则无使也,臣故曰不如爱尺縠也。”王起谢曰:“寡人有罪於国家矣!”於是举士五人,任之以官,齐国大治,王斗之力也。
        ○颜斶
        颜斶,齐人也。宣王见之,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宣王不说。左右曰:“王,人君也。斶,人臣也。王曰斶前,斶亦曰王前,可乎?”斶对曰:“夫斶前为慕势,王前为趋士。与使斶为慕势,不如使王为趋士。”王忿然作色曰:“王者贵乎?士贵乎”对曰:“士贵耳,王者不贵。”王曰:“有说乎?”斶曰:“有,昔者秦攻齐,令曰:有敢去柳下季垄五十步而樵采者,死不赦。令曰:有能得齐王头者,封万户侯,赐金千镒。由是观之,生王之头,曾不若死士之垄也。”宜王继曰:“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太牢,乘安车,妻子衣服丽都。”颜斶辞去,曰:“斶愿得归,晚食以当肉,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贵,清净贞正以自虞。”遂辞而去。
        ○黔娄先生
        黔娄先生者,齐人也,修身清节,不求进於诸侯。鲁恭公闻其贤,遣使致礼,赐粟三千钟,欲以为相,辞不受。齐王又礼之,以黄金百斤聘为卿,又不就。著书四篇,言道家之务,号《黔娄子》,终身不屈,以寿终。
        ○陈仲子
        陈仲子者,齐人也。其兄戴为齐卿,食禄万钟。仲子以为不义,将妻子适楚,居於陵,自谓於陵仲子。穷不苟求,不义之食不食。遭岁饥,乏粮三曰,乃匍匐而食井上李实之虫者,三咽而能视身。自织履,妻擘纟卢以易衣食。楚王闻其贤,欲以为相,遣使持金百镒,至於陵聘仲子。仲子入谓妻曰:“楚王欲以我为相。今曰为相,明曰结驷连骑,食方丈於前,意可乎?”妻曰:“夫子左琴右书,乐在其中矣。结驷连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丈於前,所甘不过一肉。今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怀楚国之忧。乱世多害,恐先生不保命也!”於是出谢使者,遂相与逃去,为人灌园。
        ○渔父
        渔父者,楚人也,楚乱,乃匿名隐钓於江滨。楚顷襄王时,屈原为三闾大夫,名显於诸侯,为上官靳尚所谮,王怒,放之江滨,被行吟於泽畔。渔父见而问之,曰:“子非三闾大夫欤?何故至於斯?”原曰:“举世混浊而我清,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是以见放。”渔父曰:“夫圣人不凝滞於万物,故能与世推移。举世混浊,何不扬其波,汨其泥?众人皆醉,何不铺其糟,歠其醨?何故怀瑾握瑜,自令放为?”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可以濯吾足。”遂去深山,自闭匿,人莫知焉。
        ○安期生
        安期生者,琅琊人也,受学河上丈人,卖药海边,老而不仕,时人谓之千岁公。秦始皇东游,请与语三曰三夜,赐金璧直数千万。出置阜乡亭而去,留赤玉舄为报,留书与始皇曰:“后数十年求我於蓬莱山下。”及秦败,安期生与其友蒯通交往,项羽欲封之,卒不肯受。
        ○河上丈人
        河上丈人者,不知何国人也。明老子之术,自匿姓名,居河之湄,著《老子章句》,故世号曰河上丈人。当战国之末,诸侯交争,驰说之士咸以权势相倾,唯丈人隐身修道,老而不亏。传业於安期生,为道家之宗焉。
        ○乐臣公
        乐臣公者,宋人也。其先宋公族,其后别从赵。其族乐毅,显名於诸侯。而臣公独好黄老,恬静不仕。及赵为秦昭王灭,臣公东之齐,以《老子》显名,齐人尊之,号称贤师。赵人田叔等皆尊事焉。
        ○盖公
        盖公者,齐之胶西人也,明《老子》,师事乐臣公。汉之起,齐人争往于世主,唯盖公独遁居不仕。及汉定天下,曹参为齐丞相,尽延问长老诸生以百数,何以治齐。人人各殊,参不知所从。闻盖公善治黄老,乃使人厚币聘之。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遂推此类,为参具言之。参悦,乃避正堂舍之,师事之,齐果大治。及参入相汉,导盖公之道,故天下歌之。盖公虽为参师,然未尝仕,以寿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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