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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江湖夜雨十年灯(无水完结HE。接817十年后。生活向无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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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楼词
百年宵行清秋节,空了凉血,洒了墓穴。绝境微光遇小爷,小字吴邪,大器无邪。
十年生死同船渡,生有何欢,死无变节。独居吴山身是客,既已惊觉,又恐梦绝。


IP属地:辽宁1楼2015-10-10 21:10回复
    说明:
    1,生活日常向,铁三角江湖风
    2,无水完结HE(带番外后记)。过程有虐,也有欢脱
    3,剧情需要,出现微花秀,微黑苏,比重微小
    4,出现原创龙套人物,比重微小
    剧情需要,两点不符合原著,特此说明,后记里会有详解
    1,新月饭店的老板是谁
    2,黑背老六有个后人:


    IP属地:辽宁3楼2015-10-10 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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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出新月饭店的。我只记得我对秀秀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那成。明儿个叫你手下来杭州跟我做个交接。”
      我走在新月饭店豪华奢侈的走廊中,背景安静,肃穆,有着俗世间的繁花似锦纸醉金迷。我却如同穿过氤氲的云雾,穿过过去不忍碰触却也不忍丢弃的回忆。
      黑瞎子跟在我身后。跟我一同站在新月饭店门口,看着接近凌晨满是萤火微光的天空。我悠悠的说:“走吧,回去睡了。”如此说,脚下却没动上一动。
      黑瞎子在我身边,接口道:“你变了。”
      我扭头看他,目光平静。一天之中有两个人说这句话。若是平时我该是不会对这句话有什么起意,正如刚才我所说秀秀所说,人总是会变的。可是今天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这个不同寻常刺激了我青春时代家常便饭一样的没事闲扯淡的感怀。因为小哥回来了。这不应该是一个大好的新的开始吗,为什么会周而复始有人跟我说这些明显不能成为一个问题的话呢。
      黑瞎子看着我的眼神,咧嘴又笑出了一口白牙:“哑巴张是不是也说了这句话?”
      我眯起眼睛。
      黑瞎子退后了一步。
      他知道我一旦眯起眼睛,就是有些严肃了。
      我目光直射他,他痞痞的笑容显得跟我毫无距离感。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明明退后一步有些防范了,脸上却还能笑的跟你亲密无间称兄道弟。他舒缓着语气道:“别动怒。我只是觉得十年前的你一定会跟我抒发点什么,最起码咱闯古潼京的时候你还能跟我提几句你的计划。可现在你只是跟我来一句洗洗睡吧,你这样让为师无比内伤啊。”
      我收回了我的气势。又重新看向远方:“今后你什么打算。”
      当年黑瞎子和解雨臣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黑瞎子拜了解家的山门,非解家的喇嘛不夹。这几年解家势败,黑瞎子倒也耐的住寂寞,除了沙海时跟我出生入死,几年下地淘沙都没听见过他的动作了。如今解霍二当家即将宣布归隐,他这个拜山头的又有什么计划呢。若是旁人,我不会多此一问。多半是无需关心,更多的是我大抵知道对方下一步的动向。可是黑瞎子此人,行踪不定,行事无常,一般人是无法猜到他下一步迈哪只脚的。趁这功夫问问也好,免得将来哪个斗里遇见,狭路相逢,我不会挡他的财路,兄弟们却都是不长眼不长心的。
      “呦哬,徒儿你这是关心我吗?”他把手搭在我肩上。
      我没回话,他却也不冷场。
      “嘿嘿,我能干什么,回家种地养徒弟防老啊!”他嬉笑着道,“你这徒弟我是指望不上了,虽然出息成小佛爷,但是人性没了佛性光辉灿烂啊,你听说过哪个佛爷天天给师傅做饭给师傅养老的?好歹你还有个小师弟苏万我徒儿,不致让为师我后继无人啊~”
      我笑了。总觉得他的声音里有进了蟠桃园的大圣气质。扭头对他道:“那你可得看好了。按估计来看苏万的凡人体质活不到给你这个老不死的养老送终,没准儿你还得再给我们这俩徒弟迁坟安葬。怎么算都是笔赔钱的买卖。”
      他也笑的终于有了当年古潼京的开怀和豪气,勾着我脖子道:“会算帐的吴邪才对嘛。活的有气概一点,别老迈龙钟的看着比我岁数还大。得,你回去吧,看住哑巴张,别让他再跑了。我要是你,就用裤腰带把他锁在床头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腰间:“谢了。到如今我才知道黑瞎子常常不系裤腰带原来是别有风情啊。”


      IP属地:辽宁7楼2015-10-10 2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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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本来是不供奉我爷爷的牌位的。老爷子古墓行走多年,晚年性格耿直百邪不侵,心思豁然,见地深远,全不念身后俗事。家中我奶奶尚在,年轻时便受我爷爷影响,虽出身名门但为人雅淡,堪匹一对神仙美眷。奶奶晚年乐知天命,看淡前尘,对我爷爷去世一事无悲无喜,家中遂不立牌位。然而一年前奶奶过世,我身在沙海不得消息。后来得知噩耗,听闻奶奶临去前惟留一言而已:“将我和他爷爷的牌位放在阁楼上罢了。吴家三代洗白,功亏一篑。我知道老狗是必要亲自护着吴邪的归路的。”
        这一句话,说不完的耳清目明暮年心酸。不问世事却一眼不错的看着自己孙子这些年在江湖上死去活来的折腾。她和爷爷,早就预见我的歧途了,或许还有我义无反顾的凤凰涅槃。
        奶奶一生不入世事,临了临了,却转入世上最俗的事上。到底是放不下吴家最后一点脉息。她和爷爷在临去时还心心念念着我的归路。怕我在江湖上行走艰难如涉渊冰,她居然说,是要护着的。
        沙海一役,汪家覆灭。我归来后跪在阁楼的牌位前三天三夜。我知道他们有多希望我从此闲云野鹤,做个讨生活混吃喝的糊涂小平民。可惜吴小佛爷已经是吴小佛爷了。三天后,我转身离去前,看见我爸在牌位前长跪不起:“一穷不孝,不能使吴邪归入正途。爸妈不要怪吴邪不承遗志,要怪便怪一穷软弱无能吧。”一语言尽,老泪纵横。
        从此我即使寥寥几次的回家探亲,也再也没有上过阁楼。因为我觉得没有脸面面对那殷殷期盼的灵魂,和在身后如山沉重的叹息。
        可今天我回来了。甚至我能预见到这是爷爷奶奶最不希望看到的,我带回家来的人是闷油瓶。是那个老九门争不开逃不脱其命运束缚的,张家族长张起灵。
        我甚至不知道二叔为什么会叫闷油瓶来上香。我知道以二叔对世事的洞若观火,他一定知道这不是爷爷奶奶喜欢看到的结果。
        然而闷油瓶居然一步一步的跟着二叔上楼了。气息不变,身形坚定,每一个脚步都走的踏实稳重。我的心忽然有点痛。盗墓贼虽然是公认伤天害理的行当,但是闷油瓶每一次下地,从不图财害命,每一次出手,都对的起皇天后土。他从来没有谋算过谁,从来没有利用过谁。他每次割腕挥血所救的,都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即使这些生命视他为不能理解的怪人。他没有倚靠的背景,没有众人的支撑,他所有的,只是孑然一身,用他一个人的双手去维护整个世界的终极。
        这样的人,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应当得到全世界的敬重。我实在不想他因为我家里对我的期盼而受牵连,而遭到冷对和误解。我也更不想看到逝去的人活着的人因为对小哥的这种冷对和误解而冷冷痛心。可是如果他们双方因为我而终将敌对,我又能如何取舍。


        IP属地:辽宁24楼2015-10-10 2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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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醒来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豪华的房间看起来有点空旷。昨夜躺过的地方已经被汗水泡得微微凹进去一块。但是很奇妙,虽然还是有点疲乏,但是整个人却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我从床上下来,正赶上梁子推门进来,一眼见我穿的单薄坐在床边,嬉笑着问道:“爷今儿不用早朝了,朝臣们都各干各的去了。”
          各干各的?这才五点。我抬眼看了一眼墙上表,好家伙,都7点了。这是生物钟坏掉的节奏呀。
          今天莫名其妙心情也好的很,开口时语气轻松:“小梁子。”
          梁子懵了一跳,貌似我头回跟他说笑。随即他乐了,装成大太监伺候老佛爷的样子,把手背向我面前一托:“奴才伺候老佛爷起驾。”
          滚。小佛爷立地变老佛爷了。要不是确实没劲我确实很想踹他一脚,稍稍正色道:“都谁干什么去了?”
          他收了太监的姿势,故作神秘笑道:“爷都想知道谁?”
          我又气的想敲他脑壳:“你说呢?”
          他想了想,道:“一大早胖爷就带着王盟走了,说是奔着外八行的人去走走。黑瞎子齐爷据说是正选地方下斗,带着苏万正研究呢,黎小爷也跟着。栋子您就甭问了,为着新月饭店装修的事忙着呢,我才给了他点意见,包管爷满意。”
          我撇他一眼:“这么早就称上黎小爷了?不怕大风闪了牙?”
          他笑的一脸佞色:“早晚都是爷,不怕早一天晚一天。”
          我看着他笑:“你倒知道我的心思。”
          梁子笑道:“爷最近心情好,赶着哄爷开心。”
          我点点头。梁子和栋子最大的区别就是栋子过于拘谨,梁子却有些话痨。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怎么?我最近心情很好么?”
          梁子趋于奉承道:“可不是。自从打长白山下来,爷跟换了个人似地。会说话会叹气会皱眉还会开玩笑了。这搁以前张爷没出来时,爷这张脸真跟庙里供奉的老佛爷似地,整个儿就一木头做的。”
          这也就是梁子,换了栋子这句话半个字儿也不带向我说的。不过被揭穿面皮我还是得正色愠怒道:“都知道还不从实招来?”
          他乐了:“看您急的。张爷一大早在饭店中庭空地上练拳脚呢。”
          练拳脚?
          我怔住了。不是晨跑么?怎么改练拳脚了?难不成怕在北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跑丢了?不对呀,哑巴张十年前常年下斗都没听说在斗里跑丢过,在路上就变路痴了这也忒说不过去了。再者,晨练练到早晨7点多?怎么在杭州时晨练都是五点我睡醒之前就结束了的?
          等一下,还有,还有。闷油瓶练拳脚?听着也太维和了。虽说闷油瓶身手惊人,但这些年我可从没见过他施展什么拳脚功夫。他在斗里伸展腾挪好像都是神来之笔顺水推舟,既柔且刚想哪打哪,从没看见过章法可言,我还以为张家功夫就是一派武术新气象,从小教育着不走寻常路,自成一脉独门独派。合着他也会拳脚?
          我坐着愣了有一会儿,想破脑袋也没想出闷油瓶大清早在这么显眼的地方晨练是何用意。他从不是招摇的人,但他做每一件事都肯定有他的目的。
          梁子看见我的神色更是乐了,把大脸凑过来在我面前直晃:“爷,咱今儿个到底还上不上工了?南边儿的盘口事务好些日子您没处理了,要不您先把美人儿的事先放一放,先把朝政处理了?”


          IP属地:辽宁37楼2015-10-10 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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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九
            出了门儿被这杭州傍晚的小夜风儿一吹,脑子有些不清醒起来。大约是方才喝酒稍微尽点兴的缘故。站在楼外楼门前我连看小哥都觉得飘忽忽的,人也跟着壮胆,涎着脸跟哄小姑娘似地,问小哥道:“那啥,我带你去个墓园,这么晚了,你怕不怕?”
            闷油瓶看我的眼神有点冷,但居然很给面子的摇摇头,还额外赠送我俩字:“不怕。”
            嘿嘿。看样子今天闷油瓶的心情真是好的跟开了光的菩萨似的,有求必应,有问必答。
            回头看看楼外楼里正呼声震天,毕竟是伙计们热闹的好日子,就不折腾他们了。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带着闷油瓶奔着忠义园来。
            忠义园设在杭州的近郊,本是一处废旧的小公园,所以离市内不算远,却很幽居僻静。园里正中的位置只安置着潘子一座坟墓,还只是一个衣冠冢。买这块地时我在道儿上才刚有点声望,那时候连吴山居楼上楼下都是租着,每个月还要挪腾水电费和房租。从那以后我手下的伙计,自梁子以下都知道一个规矩:吴小佛爷每次下斗,临行前必定要来祭一祭潘子。后来我越来越忙。斗下的越来越少,一般的斗都是梁子招呼伙计去下。临行前依旧是那个规矩,一杯水酒不敬天不敬地,洒在潘子墓前叫一声潘爷,以保斗内平安。
            今天不知为什么。听胖子唱那个侠肝义胆的歌词: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再看着台下一众昔日一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的兄弟,就在王盟的好日子上,我止不住的想来这里看看潘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潘子给我的。
            路上买了两瓶廉价的酒,不贵。倒是挺烈。知道潘子一生克己慎行,连喝酒都从不敢逾矩,即使收入不菲,却从来都觑着三叔抽什么烟喝什么酒,自己总是在花费上比三叔要低下一截。一则克勤克俭,另一则也避让三叔的风头。即便我如今已是吴小佛爷,从不在花销上犯愁,但却从不敢在这上面有损于潘子的一世清名。
            一瓶酒撒在地上,一瓶酒我对着瓶嘴一口口的下肚。这酒真烈,烈的人龇牙咧嘴撕心掏肺。闷油瓶站在一旁的茂茂树桠下,看着我坐在潘子的墓碑前,一边抹嘴一边自说自话。
            我说潘子,今天是王盟的好日子。如今连当初最不起眼的伙计都成了家后继有人,可喜可贺的事。真是十年转瞬,斗转星移,眼瞧着一个个的就都有了归所。
            我说潘子,过几天新月饭店就要重新开张了,小花儿仍睡着,秀秀把饭店托付给了我。我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但是我能扛着。我知道你在地下眼看着,看当日你舍生取义救回来的小三爷究竟是不是个纯爷们儿。
            我说潘子,前些时候我把小哥接出来了,胖子也从巴乃出来,如今都在我这帮衬着。我手下还有一批批的兄弟,像当年你帮衬三叔那样帮衬我。潘子你在下面歇着,看我是怎么样把这一个个场面扛起来,让伙计们都尊我一声吴小佛爷。
            我说潘子,这些年你若活着,今年你差不多四十有五了。我也照着王盟的排场给你摆上一场,给你娶个媳妇儿,给你儿子做满月,在你的喜宴上吼上一嗓子《精忠报国》。胖子肯定比今天还高兴,非拉你喝到天亮,不醉不归。十年了,胖子也老了。自云彩去后,他终究是心灰意冷的。如今他在我身边虽说有了热度,但我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白天暖的了人,夜里暖不了心。该变的,也总是变了。
            我说潘子,这些年我也变了很多,杀人犯法的事儿也干过,手上也沾了不少血。可是我总觉得我没变,我知道我的外表冷了,凌厉了,有杀气了,但我这心里还是像当年一样的热。我对着每一个伙计都上心,宁可我吃亏,不肯让他们亏着。潘子,你信么?你若不信,日后到了下面我把这心剖出来让你看看,见了你的面儿,还要听你再热乎乎的叫上一声小三爷……
            说着说着我就乏了。脑门耷拉在两只酒瓶上不起来。时间差不多有半夜,夜风凉飕飕的,小哥过来拽我,声音里有那么一丝忧虑:“吴邪。”
            我抬头冲他笑:“小哥,别担心。我这就走。”说完卯足了劲把那烈酒都装肚里,给潘子规规矩矩嗑了个头。潘子,在天有灵记挂着点我三叔。我这边一切都好,你甭惦记,日后有时间你就放眼瞧着。


            IP属地:辽宁42楼2015-10-10 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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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这边一站起来,大厅里的气息立刻有了微妙的变动。纯生意场上的人都是纯粹正经白面儿上的主雇,心里没有这些,眼睛也看不到这些。但是有些在道儿上摸爬滚打惯了的,吴小佛爷这个镇宅花瓶儿往起一立,人家就知道这边有了事故。大厅里已有些微的目光不动声色暗暗望着我,那视线像风刀一样,气氛立时有了那么点杀机意味。
              我只好淡淡向大厅中妥当的微笑一下,无声的告诉他们这里没事,我只是去去就回。可是这仅有一两秒的功夫,不知怎么被围在人群中的闷油瓶突然就察觉了这边儿的气息。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他被包在人群里,被一堆人和古玩堆在中央,我想看他的脸都看不着,可是他居然立时就能知道我这边有响动。他停下了手里的一切,凝着表情,一脸的严肃,在一群人中央稳稳站起,长身玉立,颇带震慑性的气势向我走来。走到我身边,见我正带着梁子要往外走,手轻轻往我肩头一搭,声音还还是那样波澜不惊毫无起伏:“你坐着,我去看看。”
              我下意识的想皱眉。脸上却顾忌着大厅里的人都在看,我必须表现的像所有事都风平浪静那样镇定自若,只好把已经蹙起的眉峰收平,展现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来:“没事,我去吧,只是小问题。”
              显然我这个笑容没有瞒过闷油瓶,他似乎对我的每一个表情底下的真面目都了如指掌。他按着我肩膀的手沉了沉,声音也跟着沉了几分:“吴邪,听话。”
              好吧,我一向是对他这种语气是最无力的。即便我在这件事上对他出去了能有什么作为心存疑惑,即便我虽然想要他融入这个世界,但也并不曾想让他再入江湖血雨腥风,可是谁知道呢,我根本对他这样的命令无力婉拒。我的气势慢慢安静下来,低低道了声:“好。”然后用目光示意梁子。梁子看了看我,随即跟在闷油瓶后面颠颠儿的尾随着,去往琉璃孙所在的正门方向。
              大厅里的气氛此时已经些微凝滞了。再怎么不长心的人,都知道两位主角气息乍变,一定出了事情。这边胖子见状,带着王盟不断的活跃在人群中间,黎簇和苏万甚至还有黑瞎子也尽力和缓氛围,但到底是与刚才不同。
              我沉吟片刻,终久是放心不下。不顾周围人群重重疑虑和忌讳,走到靠正门一侧的落地窗前,眼望着闷油瓶和琉璃孙交涉的方向。身后慢慢的,无声的,涌来一大批瞬间安静的人群,屏息着,提着心,跟我一样的关注着这场不见刀光的对决。
              五分钟过去。
              足有五分钟过去。
              两阵对决,五分钟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在我心里,这五分钟简直过了山盟海誓那么久,足够让我对一个人的誓言和信赖全部抵消。我不止一次的想出去看看,阻拦一切有可能发生的对我二叔和闷油瓶不利的事。
              但是,五分钟结束。我只看到琉璃孙带着满面挑衅对闷油瓶叫着什么,闷油瓶似乎都是四两拨千斤的只言片语给挡了回去。然后,闷油瓶只对着琉璃孙身后的那个龚偿说了一句话。只有一句话。之后双方都停滞了一会儿,琉璃孙脸上的表情很是冻结,再然后龚偿很是淡漠的向琉璃孙说了几句。似乎看起来在他们双方的结盟中,占主导位置的不是琉璃孙,而是那个龚偿。琉璃孙的表情反复阴阳突变了几个来回,回头吩咐了一句什么命令。手下围着的全副武装的伙计,便慢慢的像流水一样的撤去。最后,在琉璃孙的郁郁之色中,龚偿以一个现代人不怎么使用的礼节:向闷油瓶抱拳作别,转身在琉璃孙身后离开。
              一场本应充满硝云弹雨刀光剑影的厮杀,就这样在闷油瓶淡然的三言两语中化解掉。我身后的人群慢慢响起了高低不平的嗟叹。
              我此时已经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该激动还是难过。我为这一场血雨腥风轻描淡写化于无形而和其他人一样的感慨震惊,但是我也不得不喟然。闷油瓶以百年张家族长之底蕴,终久非池中之物。属于他的江湖路,我在怎么遮挡着,早晚都是要一望无际的越铺越远。


              IP属地:辽宁50楼2015-10-10 2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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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的早饭是摆在饭店大厅里吃的,主要的这哥儿几个都在。人这么全的时候可属实不多。平时不是我在忙,就是他们在忙。前些时候我都是一大早就往外赶,再赶回来一般都是深夜,人都吃完了,单独留菜给我。偌大一桌子就孤零零摆那两三个碗碟,我也吃不多少,每次伙计都来问我要不要热一下,我说不用了。这些日子我闲了,大家又都忙起来,似乎每个人都在这场新月饭店开业的战役中找到了自己的新据点。胖子一大早就溜达出门,晚饭也偶尔逗留在潘家园儿跟外边朋友蹭饭吃;小哥在议事堂被各种伙计各种事务缠身,左右他在斗里的时候也常常十顿吃不上五顿,习惯了;栋子则不是在伙计面前当他的二把手,就是在他张爷面前装老实伙计;黎簇却是做不完的活计焦头烂额一边走路看着账本,一边悲催哀嚎着说我不吃了;苏万常常要回学校去上课,毕竟人是名牌大学高材生,闲了回饭店的时候基本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拜了黎簇的山头就帮黎簇一起学习饭店和盘口事务;黑瞎子基本是苏万出现时他才出现,苏万回学校上课时,他也不在饭店露面,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对他的行踪也根本不上心了。
                上上下下的人,就只差王盟。十年过去王盟从一个呆萌小伙计,变成了他自己手下也有一群呆萌小伙计,这个人这颗心我确实管不住也不想管了。自打前些时候王盟在胖子那学了一脑门接人待客的小聪明,就常常告假回南边儿去,明面上是挂名开铺子帮我这边收购古玩,实际他那点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谁不知道,不过是家中老婆孩子热炕头,他的心早飞回梁湾和孩子那去了。他这个店的交账,既不归南边儿梁子管,又不归北边儿栋子管,如果叫伙计们知道,其实这就算另立山头了。但是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装糊涂,伙计们即便知道我包庇王盟也没的话说。其实我心里知道,他王盟这辈子出息就算再大,就像小懒猴掉进了小佛爷的五指山,保管出不了我的手掌心。
                趁这些人开始动筷子的时候,我清清喉咙开始说:“明天我要跟小哥回南边儿呆一段时间,约莫总得在那边过完农历年,这边谁要跟我回去,好提前安排手上的事。”
                一桌子人听了这话都抬头看我。我尽力保持微笑,尽力让我的精神状态看上去好一点,最起码不能让人看出我一夜没睡那个萎靡。我故意忽略了黑瞎子脸上高深莫测的笑容,潜意识里他墨镜后边的目光里肯定在说:看,裤腰带管用吧。我转头看向苏万。苏万知道我这是在问他,一边继续吃菜,一边淡定回答:“我不去。学校这边要考试了,考完还有实习什么的。”
                我点点头,苏万看着文气,但是做什么事都有主心骨,用不着别人操心。我又转头看黎簇。刚才我说谁要跟我回南边儿的时候,他的眼里是放光的,这会儿眼神又暗下来,瘪着嘴偷瞄了一眼那边桌上吃饭的栋子,苦着脸道:“我就算了。栋哥说我这进步龟速,回头还要好多事情让我跟着学。”
                我一听,嘿嘿,合着黎小爷即将成为我接班人的事情就是人尽皆知心照不宣啊。这样还真就,不错。在他接手前,南边梁子北边栋子都能像个严师慈父一样看顾他。我本来还合计苏万那边有黑瞎子自然错不了,黎簇这边我顾不上怕是还要艰难些。这样看起来也不用我操心太多。我点点头,沉声说道:“那也成。等这边事务完了,让栋子定机票把你送南边儿去,梁子那还有一大堆事务忙不过来,账目啥的也到年底了,你给做做。”
                黎簇闻言立时瞪大眼睛:“吴老板!难道你外号吴扒皮么!上次买东西的事儿我错了我真错了!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成么!”
                我敢说这个屋子,不,这些盘口上上下下能管我叫吴扒皮的人也就黎簇这不要命的一个。我冷冷的说:“做不完从股份里扣。”
                他立时嘴又瘪了,气鼓鼓的往嘴里扒拉饭粒,吃完了好去干活。我心里无奈。黎簇不像苏万有个好家境,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在他爹身边过惯了穷日子,拿钱威胁或者引诱他总是管用的。
                安顿完黎簇,当然如果这能算安顿的话,我又转头看向坐在小哥左边到现在也没说话的胖子。到了胖子那我肯定不能用目光问话了,别说胖子是我异姓兄弟,就是现在在这个饭店里,人家现在和小哥那俩铁铮铮的地位,叫出来怎么算也是一把交椅。我诚恳的邀请他:“胖子,眼瞅着还有些日子就到农历年了,咱哥儿几个这些年也没好好过过,今年你就跟我回杭州过,一会儿咱把东西收拾收拾,你手上的事我叫人接着。”
                没想到胖子毫不在乎的一边大口吃饭一边头也不抬的冲我说:“那什么,天真,我不是冲你客气。今年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潘家园儿那边我还有几个老哥们儿,说好了今年一起凑热闹。”
                他说这话还真把我弄的一愣。虽然我刚才是做足面子诚恳邀请他来着,但是在我心里,胖子和我那谁跟谁啊?就算我不邀请他,我这一拎包他就得跟我走的主儿啊。他在这边举目无亲的,潘家园儿那怎么说那都是朋友,那都是主雇儿,那跟咱这铁三角的情怀能一样么。我皱眉,刚想说话,就见胖子吃差不多,抹着嘴冲我一乐:“嘿嘿,别看胖爷挫,这些年走南闯北哥们儿倒还有几个。”
                我愣了一会儿,果然想起潘家园是有一个叫什么司令的,年轻时跟胖子的感情,就跟现在我们铁三角的感情差不多。这人胖子跟我说过,我一直也没太上心,毕竟那人已不在江湖多年,我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了。现在忽然想起来,又看见胖子笑的毫无阴霾开怀大气,心里十有八九认准了就是那个人。得,既然这样我也不强求了,只说:“到时候如果你朋友那边有差头,就到我这来,我叫人接你。”
                胖子点头应了,饭也没吃两口就赶着出门。这边人吃的差不多该散的也就散了。我看看小哥,小哥一如既往平淡如水,明知我看他,他也没看我。我把这边事情安排安排告诉给栋子,隔天就回了杭州。


                IP属地:辽宁56楼2015-10-10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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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了佛爷堂转一圈儿。在正厅里向隔壁小厅望了望,黎簇连棉服都没脱,正跟那一板一眼的向梁子问问题。我就站那听着,别说,问的问题还都在门儿。心想就算没苏万那鬼头精,但这个大方向是错不了的。吴小佛爷看上的人,怎么可能是个阿斗。不冲别的,就冲我胳膊上这十七条伤疤,黎簇也得对的起他现在在伙计眼里黎小爷的声名。现在关于接班人这个事情,也就他自己在各种事务和账务的压力下还没来得及琢磨,其余的人早看透了。
                  梁子讲完了,先发现了我。为了不打扰黎簇,绕了一圈从旁边出来,才进正厅。黎簇还跟那低头绞尽脑汁。说实话,那个表情苦恼的抓耳挠腮,我猜他在高中校园考试的时候也就这个样子。那表情叫一丰富多变,不禁想起小哥说黎簇像我的评价。我就纳闷了,黎簇哪像我?就这个内心情感丰富都写在脸上,我有过吗?
                  梁子进了正厅,我也不看黎簇了。低声问他成绩怎么样。梁子点点头,笑着说:“错不了,到底是爷看上的人。不说别的,这个韧劲儿就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昨天栋子来电话说黎簇今儿过来的时候,还顺道跟我提了一句,这小子,别看表面上办事炸毛典型缺少关注,但是实际较真儿起来,恐怕同龄人中凤毛麟角。”
                  我想想也是。当年我像他这个岁数,要是有人把我扔汪家大院里掰折胳膊腿儿,还能坚定心理主线,带着任务绝地反击,虽说我不见得一定做不到,但是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也是相当巨大的。
                  既这样我也没必要打搅他了,跟梁子说让黎簇吃好喝好,别缺了营养,在沙海时落了一身的伤。梁子笑着说放心吧,爷,都安排好了。
                  我这才转身走了,一路看见超市门口卖各种花儿啊玩物。算了算现在时间也是下午了,虽然早点,反正左右都闲着没事。我下车买了一大捧爆米花手捧着,回吴山居去接闷油瓶。


                  IP属地:辽宁64楼2015-10-10 2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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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九
                    可进了门我就知道今天这电影是去不成了。客厅里坐着俩人,一个是闷油瓶,另一张是正冲我微笑的跟我一模一样的脸。
                    张海客。
                    那一刻我的心情是说不出来的冰冻麻木。从我捧着爆米花热烈的进门,到我放下爆米花恢复成吴小佛爷的冰凉淡定,我的心好像从火山上扔进冰水里,熔岩速凝成一块石头,沉到海底去了。
                    张家人,到底还是来了。
                    从我下决心把小哥带出吴山居,带到新月饭店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甚至,他们来的比我预期的还要早,看小哥这个目不斜视盯着茶几丝毫没有要跟我解释的这个架势,我猜他和张海客早就见过了。可能是在新月饭店,可能是我在北京而他在杭州的那二十天,甚至可能更早,在我早出晚归而黎簇陪着他的那四天。不然他怎么会在鉴宝会上一眼就认出那个龚偿是张家人,不然鉴宝会上他怎么会在我刚一起身的时候,就知道我这边有了变故。还有,我甚至想到了他给我父母送的那个黄色木质盒子。他从长白山出来身无长物,有什么东西能作为他自己的所有品出手当作见面礼。那是张海客给他的。张海客在十年之期满后迅速来找过他们的族长,而闷油瓶阻止了张海客与我的见面。
                    那么,一旦张海客出现在我面前,还坐在我家客厅的沙发里,这就说明,小哥这次是非走不可了。
                    我很平静。我甚至没法更平静了。
                    我点了根烟,没有看闷油瓶。我知道这个时候看他也没用了,他什么都不会跟我解释的。我吐着烟圈向张海客开口:“能不能过完农历年再走。”
                    张海客笑了。那个无耻的表情颇有我年轻时的神韵。他慢慢的、似乎在措着词说:“小佛爷如今名动天下,真是快人快语。只是族长在外逗留已久,族内又有一些争端不得不解决。虽然张家寥落,族内人烟稀少,可是毕竟关乎族长地位家族生存的大事,还是请小佛爷宽宏大量,给个方便。”
                    我笑了。只是这笑容我自己都知道,说不出来的苦,说不出来的做作。现在跟我称小佛爷,跟我客气,当年把我按在墨脱的时候就没想过有一天要这样低头跟我说话么。我弹了弹烟灰,缓缓道:“你们族里的事,不就是那个化名龚偿的,要回炉算总账么?”
                    我这话说的很有压迫性的气势。用一种上级对下级,老大对狗腿的目光鄙视张海客,刻不容缓。我想知道他们找闷油瓶回去走这趟,有多久,有多险,是不是回不来了。
                    可是张海客被我突变的气势问的语塞,而闷油瓶在旁边低沉有力的叫了一声:“吴邪。”
                    那个声音,淡然,无奈,纵容,却又强势。那两个字里包含了他多少纠结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他也不愿意走,他也愿意在这里跟我一起看这个电影过这个农历年。可他必须回去。无论如何他还是张家族长,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正如我现在是吴小佛爷,我也有自己放不下推不掉、必须让黎簇陪着他而我自己要去面对的一切。
                    可是他一定要用这种语气阻止我问话么。他知不知道他这两个字把我叫的心都酸了。我从来没觉得我这么酸过,这十几年我数次死里逃生,十年前从长白山上被他放倒摔下来,十年后我义无反顾舍生忘死去长白山接他,我从没有这么酸过。人心都变成石头了还要从海里捞出来用硫酸炮过,这种滋味真的很难下咽。
                    我低头默然片刻,然后慢慢笑了。
                    我说:“小哥,我知道了。”
                    然后我走到客厅里的落地窗前,拿着火机手有点抖,把烟点着火一根接一根的抽。我不得不这样做,我怕我一回头我就不想让他走了。这对我们俩都是谁也不想看见的结果。
                    大概小哥是站在我身后默默看了我一会儿。我即使背对着他也能感觉到他是有话要说。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没有一句告别,没有一句保重,没有一句吴邪你抽烟了。
                    他只是淡淡的从客房里拿了点东西,应该是必备用品。然后披上那件和我一模一样的棉袄,和张海客一起,开门走了。


                    IP属地:辽宁65楼2015-10-10 21: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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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心情低谷期,我曾无数次想象过小哥回来的情景。我想过他会一推门进来,看见正坐在家里客厅上无所事事的我;或者我一回家,他正穿着黑色紧身衣躺在沙发上看天花板;再不济他打电话给我,我会放下手头所有事情亲自开车去接他,无论他说他在哪。
                      但是我从没想过他此刻回来,我竟这么不想看见他。我知道他一回来,有些事情将更加无法挽回的变化。
                      我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沉着说道:“小哥,你先回家。”
                      说完了这句话我立刻后悔。以他的聪敏他一定能听出我这边出了事故。我应该把语气放的更柔和一点,更冷静一点,更轻扬一点,更没有异样一点。可是我现在已经不能更像小佛爷了。我坐在这里,所有人都炯炯的看着期待着,我实在变不回那个在他面前永远蛇精病的我。
                      果然,小哥那边沉默了片刻,然后淡定沉稳的说道:“你在佛爷堂,我去找你。”


                      IP属地:辽宁68楼2015-10-10 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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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二
                        他们走了。小哥,胖子,黑瞎子,王盟苏万黎簇梁子栋子,还跟着半数盘口得力的伙计,连夜起身上路。
                        为了不打草惊蛇,不惊动对方的眼线,他们这一次下斗前没有去忠义园。这是自从梁子跟了我,唯一一次没有带兄弟去祭潘子,祈求入斗平安。想想我也是好笑。笑的眼泪快要出来。他们要去的地方,潘子就在那里。何来忠义园之奠?
                        小哥跟我说,稳住琉璃孙。我说十天为期,你们不出来,我去找你们。
                        他想了想,道:半个月。吴邪。给我半个月时间。
                        我点头答应,他转身上车走了。
                        他上车的那一刻我特想问他,当年墨脱雪山一别,我把族长铃铛归还给张家,亲手交给张海客。张海客是什么时候给了你。是不是你没去北京之前,是不是黎簇陪着你的那四天。是不是从那时起你就知道,你从长白山出来落脚吴山居,只是暂时的,你早晚会走的。
                        可是我没有问。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作风他不会回答我。其实我可以去问黎簇,问黎簇小哥跟他在一起那几天可有异动,可见过什么人。但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出来这种事,即使问了黎簇也未必肯回答我。我们做人都太有自己的底线。我宁可相信小哥对我的真心,也绝不会怀疑他待我有一丝的疑虑。
                        这十天。
                        如此漫长。
                        我按部就班返回北京,每天照样集齐了大队伙计在新月饭店晨练,声势震天。我招了几个人易容成我身边各位手足兄弟的样子,带着他们照常吃饭,见主雇,极尽低调的招摇过市。力保任何事情都未变过,力保一切都还是平静的样子。
                        可是只有我知道。这十天的漫长,我是掐着手指头算的,是数着分数着秒算的,从生过度到死,又从死过度到生,阴阳两界涉奈何水而过,也不过如此漫长。
                        我着人去小心打听琉璃孙那边的动向。回我说一切安静如前,销路火爆如前。龚偿并没有回来,似乎从小哥走后,那个龚偿也没有露过面。
                        我闭着眼睛反复用指节扣着木椅上的扶手。我在想小哥现在不在族内,那龚偿现在可能去哪。他最有可能也在前往张家古楼。他最想要的,是族长那个位置,为张大佛爷一脉削骨正名。他现在正在谋划实施的,是把小哥引回张家古楼,在族长密室中完成新老族长的交替,出师有名,明正而言顺。他是冲那个族长铃铛而来。
                        而小哥,他是知道这一切的。
                        为着新月饭店的荣誉,为着吴小佛爷的责任,为着我的安危,为着他族内的纷争。他将计就计,设计将龚偿引回密室。小哥的作风,万不得已绝不会亲手屠戮张家族人。但如果在密实通道中躲不过六角铃铛的致幻,天之所顺,龚偿自食其果。
                        他是打算不出手了结一切。可是,万一他失败了呢。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龚偿未必有实力手刃小哥,但夺得镇魂铜铃,这个难度就简单的多。岂知龚偿心里不是打的借刀杀人的算盘?
                        我手下可用的干将已经不多。我敲着手指,忽然想起梁子。自从人称吴小佛爷,我在谋划演算的时候从不需他人假手。但是梁子这些年一直在我身边,我每次皱眉每次闭眼,他几乎都知道我在推算什么,即使猜不出细节,总会猜个十之八九。现在得力助手都不在,我想做很多事居然有些绕手。我现在需要有人帮我实施我计划的一切,成为我的一只手,我指东他打东,我指西他打西,狠准稳,我指十环他绝对打不到九环上。
                        而现在身边没有。
                        我居然想起了二叔。
                        想到这我立刻摇摇头。盘口的事我实在不惊动家里,虽然我知道以二叔对我的关注和紧密程度,他未必不知道小哥胖子已经带人去下张家古楼。可是我与二叔,是亲人,亲人之间虽血浓于水,但到底隔着辈分、孝心与谨慎,还隔着我爸妈两个老人眼巴巴的望眼欲穿。


                        IP属地:辽宁71楼2015-10-10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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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守的伙计开始帮下斗的伙计做恢复包扎。我坐着闭了会儿眼止住晕眩,然后亲眼看着伙计们一个个都包扎好。伙计回说车已来了,停到附近最近能停车的地方,叫受伤的兄弟上车,出去找个条件好的医院治疗。尤其是苏万还昏迷着。我眼瞧着苏万的脸色灰败,怕不是什么轻伤。
                          叫刚从斗下出来的兄弟起来,受伤的跟车去医院,没受伤的跟越野车带着明器回杭州。我看了看地下蜷缩成一团的黎簇,踢踢他的脚:“起来,去医院。”
                          他没有动。我也没再叫。我知道有些伤是医院治不了的,只能自己愈合。
                          眼瞧着兄弟们都起身,黑瞎子也抱着苏万出了湖岸,栋子还在一边候着,我回头招呼留守的伙计收拾装备,我要下斗。栋子突然拦住我,沉声说:“爷,我们出来时张爷曾交代,无论如何不能让您下去。”
                          我不理他。伙计们一个个都眼瞧着这边的争执,一时都等待下一步的命令。我实在等不及,时间又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像被万猫抓心那样难受。我亲自蹲身去拣装备装登山包:“你们留在上面,我自己下去。”
                          栋子忽然砰一声跪在我身后:“爷明鉴,绝不是我比梁子不如,是贪生怕死之辈!只是如今离您和张爷约定的时间还有两天,您现在进去,张爷也许就要出来。只怕您遇不见张爷双方反而要走叉路,若万一张爷比您先上来,您却白白丢了命,岂不是要张爷不能独活!”
                          我顿了顿。此时发觉自己的手正在颤抖。曾几何时我发现小哥待我的心意可同日月。我总以为自己上长白山是舍下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这条命,可眼瞧着身边所有人都已经看出在小哥心里我也是比他那条命还重要的。这十年,这十年,这十年走过多少泥泞多少坎坷,多少个夜里我心如刀割,我一直以为支撑我走下来的,是我的那盏灯在长白山上一直为我亮着。可如今才了解,对小哥来说或许我也是长白山外的一盏灯,他知道我在十年后的青铜门外,一直等他回家。
                          可,正因如此,我还有什么理由不下去吗?下边不仅有小哥,还有胖子。我知道无论如何胖子是我和小哥共同的亲人,也许小哥在最初设这个计划时并没有让胖子陪他走下去的打算,可是那个憨厚直白同样顶天立地的胖子啊,他为了我下这个斗,就一定会陪小哥走到最后。他从不会在任何中间环节抛下我们任何一个。
                          我沉声对栋子说:“我必须下去。我身上有小哥的镇魂铃铛。没有我,他们进不了密室。”
                          我拉近登山包的背带,起身把它背到身上。此时送苏万去车上的黑瞎子却出乎意料折返回来,看着我背上包,冷声说道:“你不能去。如果琉璃孙此时反扑,你必须在原地反击,你是哑巴张最后的后路。”
                          我回头看他,此时我的心态已经恢复平静。顿了顿,我竟然发现自己笑了:“你没有办法阻止我。如果小哥从此留在张家古楼,那我们还需要后路做什么呢?”
                          黑瞎子皱眉。似乎我自从认识他,并没有看见他如此凝色过。他皱眉道:“你太低估哑巴张了。哑巴张在青铜门里十年,他对六角青铜铃应该可以一定程度免疫。龚偿若一心要跟他一起进入族长密室,哑巴张可以一举解决家族内斗,你带着镇魂铃铛去找他,万一落到张家人手里,不是添乱么?”
                          我淡然笑道:“一定程度免疫。你也说一定程度免疫。可是我们都不知道会有多大程度,正如我吃了麒麟竭可以延缓衰老,可是没人知道可以延缓到什么程度,有什么副作用。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许提前枯竭,也许得以长寿,我甚至比其他这些普通人更要恐惧生命的不可预估的终点,更恐惧死亡何时发生。所以,你也没办法预计小哥没有镇魂铃能坚持多久,会不会七窍流血,会不会有任何反噬作用。可我,禁不起这些未知。”
                          黑瞎子的脸色有些难堪。甚至比我更难堪。我隐约能猜到他之所以把苏万捆在新月饭店一起下斗,一则是为了苏万这个人,二则是因为他看见了我吃过麒麟竭的结果,他要帮苏万找到另一块麒麟竭。
                          可是他的脸色如此灰败,灰败的像刚才一直昏迷的苏万的脸。他不见得会不知道麒麟竭的风险无法预估,可是他更加愿意相信赢得这次赌注的几率。像他们这种百年孤独的人,就像他说过那句裤腰带的话一样,自私而凉薄。得到了,则同生共死不会放手,要么一同长寿,要么不过共死而已。
                          过了一会儿,我拉紧背包系紧在腰部,黑瞎子轻轻在我后面说道:“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下去。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增加双方都活下去的概率,要提高这种概率就只能是你留在上面而已。如果你下去,双方都活下来的概率一定会减小最起码一半。就像你说的,吃过麒麟竭的结果无法预估,可是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让我和苏万共同终老的可能加大,而苏万也一定愿意如此相信。而不是像你这样,违背哑巴张费尽心机把你留在上面的意愿,跟个愣头青似地一头撞进去。”
                          我回头看他。
                          他正淡然却坚定的望着我。我忽然理解为什么聪明细致如苏万,也会被黑瞎子莫名其妙一脚就拐进来,甘愿改了考古专业,甘愿留在饭店当土夫子下斗。也许苏万什么都知道,也许他只是默默配合着黑瞎子的言不由衷,打着师徒的旗号,奔着一同终老的无声守候。
                          我沉默了。
                          我忽然发现我有多希望小哥活着,小哥就有多希望我活着。而我们俩共同的希望则是彼此都能活着。竭尽所能增加双方都活下来的概率……这,就是小哥的意愿么。
                          黑瞎子看着我忽然的沉默,转而笑道:“好吧。我要送苏万去医院了。在此之前哑巴张有一句话托我带给你。他叫你留在上面,等他出来,此生两不相负。”


                          IP属地:辽宁74楼2015-10-10 21: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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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八
                            从医院出来我绕路回了趟新月饭店。叫栋子把帐核算一下,除了当初我接手新月饭店时的本来资产,现在盈利的有多少,除去各种花销费用还多少能调用的资金。再加上南边儿的帐前几天二叔接手才拢过,我把这两个数加一起心里默默过了一遍。
                            也许是我想的太多,二叔总要我放下心魔。可是心魔这事不是说放就放的,我怎么也得把兄弟们的后路都想好,才能把一切都放下。首先胖子就算一个子不要,我也得给他留一部分钱以备不时之需,人到了年纪总得预备着以防万一;小哥那边暂时就不考虑了,有了那三千万够他活到下一个民国了,前提是如果他不倾尽钱财只为一枝花的话,不过现在有我估计小哥也没这个机会了;还有黑瞎子和苏万那边,虽然黑瞎子手上不缺钱,苏万家境丰厚,但是这事上说一千道一万风云变换,他们那边万一变了天,我这边也得有准备;小花和秀秀更不用说,就算不给他们多筹措,从我接手新月饭店之前的资产都原封不动给他们留着,能留多久是多久;剩下的钱,王盟所需不多,但是总要给这俩孩子打算一下;众伙计的红白喜事各种花销尽量都跟王盟孩子满月一视同仁,花销我出,北边伙计的车也该换了,一溜越野;剩下的钱所剩有限,还必须给黎簇留点家底。
                            这么心里一过,到我手里,真的没剩啥了。
                            不过咬咬牙,买。这房子怎么都得买,回了杭州就买。刚才在小花那里又坚定了我买房子的决心。看着小花和秀秀恩爱如初,我心里是很有感叹的。俗语说天下人各有各的不幸,但幸福都是相同的。你看看秀秀的光环尽褪,你看看小花的俯首帖耳,我越来越看到,好像在我眼前相互扶持依偎的,就是另一个情景的小哥和我。
                            算完帐我上楼去看胖子。胖子正跟屋里床上逗着王盟的儿子哈哈直乐,双拐还杵在旁边。我一问才知道,王盟今天陪梁湾去二胎孕检,把孩子扔给胖子带了。我一听眼都直了,这两口子的心到底是有多大,且不说胖子现在是个瘸子,就是他不瘸估计带孩子比带粽子也好不了多少。
                            我皱眉问没雇个保姆么,胖子说杭州保姆没跟来,北京保姆还没雇着。我说得,都赶一块了。
                            我伸手把孩子接过来,挥手嫌弃胖子:“去,去,您老人家这一辈子尽在斗里了,哄过孩子么您?”
                            胖子瞪眼看我:“你哄过?!”
                            我去。这孩子真不给我长脸,在胖子那还高兴的直叫,在我怀里活像见鬼的哭。瘪着嘴呲着牙好像他爹当年一见我就哭诉:老板你又扣我钱!
                            真是血脉流传,此子颇有乃父之风。
                            最后还是胖子把孩子接了过去,那摸金校尉的手在这孩子身上还真就挺好使。我叹息,目前瞅着这情势,胖子自云彩去后是无心恋世,我和小哥也就那么回事了,黑瞎子又一脚栽在苏万的校服裤下,小花尚且病着秀秀也不知道什么打算。也许王盟这俩孩子就是我身边这一堆铁血兄弟中唯一的下一代了。各路倒斗人物之后,根正苗红,怨不得胖子喜欢。
                            结果这一天我跟胖子是半毛钱正事也没说上,一会孩子尿了一会孩子饿了,一会孩子又闹觉,嗷嗷直哭。我们俩大老爷们愣是手忙脚乱,胖子急的恨不得连双拐都当手使。最后王盟回来时瞪眼看我:“老板你这咋了?这焦头烂额的……才下斗回来?”
                            最后在北京又多逗留了一天,陪着胖子去看伤,医生说恢复不错,好好休养,伤筋动骨尚且一百天,他这个年岁更要往长远打算。回饭店后胖子问我有啥打算,毕竟胖子不是外人,我就直接说我想买房置业。胖子乐了:“早该这样。”
                            我也一乐,颇感温暖的问:“你既然早知道我对小哥那份心,为啥从没听你提过?”
                            胖子假作一瞪眼的唬我:“你想听我说啥?”
                            我想了想:“反对,或者,不反对。促成,或者不促成。”毕竟你是铁三角之一,别人谁的意见都可以不管不顾,但胖子的意见很重要
                            胖子想了想,缓缓道:“小吴,别看你现在已经是小佛爷了,不过胖爷我得说两句,在感情这事儿上你还真是嫩娃。虽然都说人在做天在看,可是自从云彩没了,我就发现一个道理,人做事,天不一定看的见。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只要保证你问心无愧,不留遗憾就成了。”
                            他说完我默然了。十几年之后,这是胖子第一次亲口提起云彩二字。虽说我们聊天时三句两句总是带着云彩的意思出来,但是那两个字,在胖子的嘴里是只字不提的,提了,怕痛。
                            他今天说这话,无非就是告诉我,有些人,要珍惜。换句文绉绉的话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那一句“人做事,天不一定看的见”,说的心酸饮泣,积累了胖子这辈子终将抱憾余生的夜夜听雨。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机会跟云彩说过:我是真的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你,是要娶你的那种喜欢。


                            IP属地:辽宁84楼2015-10-10 2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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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我开始懊恼我是不是问错了问题,他到底明没明白我啥意思。十年前这范围也太大了,他觉得我人还不错,废话,要不是还觉得我不错,也不会跟我和胖子一路前行形成铁三角,话说他可能也觉得胖子不错,但他肯定没看上胖子。想了想果真是我问的不对劲儿,干脆试着问的明确一点,又说道:“我的意思是……小哥,你啥时候动心的?”
                              他看着我,黑黝黝的眼睛又开始露出那种坚定和深邃,要把我看的眩晕,要把我的心都看的从胸口里跳出来,他说:“十年前,你追我到长白山的时候。”
                              我……
                              我真愣了一下,眼眶有点湿润。人心都是肉做的,我虽然总说这句话,但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所做的一切真会有打动他的那一天。他这个意思是,我追他到长白山,他看见了我的坚定我的付出我的执着,我一腔的热血化作感情,所以他感动了。从那个时候他开始动的心。
                              我的声音有些哽,既然都说到这样了,就多问一句吧,为自己这些年的苦恋也画个结果。我说:“那你什么时候确定要跟我在一起的?”
                              他回答很快,黑眼睛盯着我没有一丝犹疑,语气里透着我形容不出的坚定,他说:“十年后,你去长白山接我。”
                              呵,我呼一口气,用力眨眨眼睛缓解了一下潮湿。早该想到的,刚才他说他在十年前我追到长白山开始对我动心的那一刻,我就该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活了百年,早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人。才刚开始动心就又开始分别十年,这十年中有多少个日夜是对我凭空的思念支撑着他走过。十年后门一开,他看见坐我在那里等他,无论是谁都要感动,都要死心塌地至死不渝。这就是小哥,这要换了别人,换了云彩和胖子,早就当场就地按倒了。更何况从长白山出来,我这一步步走的多艰辛多无奈,他虽不说,却都是眼见着的。十年时光我为去接他而付出多少,十年后在现实生活里艰辛和无奈就映射多少,所以他会去帮我扛起新月饭店,所以会为了我的立场再闯张家古楼。
                              我叹了口气,酸酸的,甜甜的。我心说既然从长白山出来你就决定心意了,那你还几次拒绝我告诉我不要胡思乱想,你是在等我放下心魔吗。张张嘴,刚想发问,就见小哥似乎明显提前就知道我要问什么,很快速的给了我一句:“吴邪。别胡思乱想。”
                              我无奈了。无奈的笑着看他,就等着他解释解释这句话到底几个意思。
                              他定定着看了我一会,然后似乎有点鼓起勇气,胸口微微起伏了几下,忽然近前来郑重的执起了我的手。他坚定的握着我的双手温柔的看着我,目光中罕有的那种“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的久远承诺,他轻轻启唇,声音庄重无比坚定:“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啊?我恍然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我才想起他是个活了百年的男人,他出身的年代和环境古老而守旧,在某些程度上他比我父母还讲究传统。在他的观念里,即使两个男人互相喜欢决定要在一起,那么首先表白和承诺的话,也应该是由主动的一方先说。就比如结婚的时候要男的先宣誓,而女的次之。
                              尼玛还是把我当妞啊。不过我这时是真笑了,也真哭了,又哭又笑哭笑不得。只来得及看见他的手在我脸上抹了一抹,温柔长情的说:“吴邪,我喜欢你。”
                              我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看见他索性蹲在我跟前,就这样看着我笑,看着我哭,看着我如释重负,看着我情绪毕露。好一会儿等我的情绪稳定了,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目光还是那样淡然,但却怡然欣喜,隐现着百年底蕴的温柔和宠溺。
                              我慢慢笑着看他:“这时候不应该都说我爱你么?”
                              说这话没想到他会回答,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样,被我挤到墙角的时候就干脆不回话。可是没想到他还真就认真的想了想,站起身来摸摸我的头,像哄小孩子一样,略带着点哄逗的意味说:“爱不是用嘴说的。晚上告诉你。”
                              卧槽……
                              我的老脸都红了。绝不承望闷大爷能憋出这么一句话。可是看看外面,正当初夏正午,离晚上还早着。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情,厚颜无耻的涨红着脸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别等晚上了,我等不及了。”
                              说罢我正想窜起身来迅速把他压倒,可是话音没落就已经被人欺压下来倒在沙发里。
                              他把脸埋进我的颈窝,嗡嗡的叫了一声:“吴邪。”
                              我的心软的像一片净水沙滩。我知道无论如何守旧无论如何平淡,他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压抑百年清静的男人。他也会有向欲望屈服的那一面。而这一刻,这一辈子,他只为我,一个人。


                              IP属地:辽宁87楼2015-10-10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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