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事情说三遍：
碧婷OOC
碧婷OOC
碧婷OOC
钧殿万能
钧殿万能
钧殿万能
嗯。很好

“我认得你，你是…幽天殿的金齿。”
碧婷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伸出的左手手心光焰未灭，却没有任何痕迹，柔软光滑，干干净净。
金齿上上下下打量着碧婷，脸色也惊惑不定的变化着。千钧作为木易依仗的台柱，手握权威，各种资料早已是公开的秘密，但金齿却从未见过面前的碧婷。
何况，这个女孩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又从千钧的房内出现，难道是隐藏人物？金齿内心暗暗纳闷，想到最近关于朵颜和千钧之间的各种各种传言，更加摸不清面前女孩的身份。
“正是，不知… …小姐如何称呼？来自何殿？”
碧婷没有开口，只是直直看着金齿，那么淡定自若的模样十分折磨人，直到金齿有些不安的转开了视线，红衣女孩才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关心你是谁派来的，也不介意你跟着我们，但是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搅他做任何事… …”女孩挑挑眉，垂眸看着自己的指甲，漫不经心道，“而至于我，还轮不到你来管。”
金齿咬咬牙，不甘心的看了看窗户，他是金属性侠岚，也因此他能感觉到屋内的人早已完成了吸收，窗外的事千钧必然是知晓的，而他的不管不问更显然是一种放纵。
“… …是。”久等之下也没有千钧的回复，金齿只好退步道，“玖宫阴印毕竟神印，威力无限，慕唯前辈放心不下千钧学长，这才拍我和…”说到这里，他小心的观察着碧婷的神色：“奔水前来保护。”
但碧婷确实不知道奔水的事，早在她遇到千钧之前，奔水就被屋里那位解决掉了。
始作俑者终于开了口，只听屋内传来冷淡的声音：“金齿，你进来。”
碧婷一听这话，转身就进了门，看得金齿一愣一愣的…却更加加深了他本来错误的认知。金齿进到屋内，只见千钧坐在桌前抿着茶：“慕唯让你来，有什么要吩咐的？”
“… …慕唯前辈…只是放心不下您的安危——”
“砰！”
千钧把茶杯重重一放，打断了金齿的话：“回去告诉朵颜小姐，我千钧不需她的关照，这冒着兄长之名擅作主张的事情，还请她好自为之。”
金齿尴尬的应了一声，心里怒气怨气一起翻腾，正要告退，却只见一侧的碧婷笑着对他道：“这么说，你不是慕唯，而是朵颜派来的？”
金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千钧侧眸看着碧婷，只见女孩眉眼弯弯的笑着，左侧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回去帮我带一句话给朵颜。”
从千钧的角度看过去，女孩略仰着头，小巧圆润的下巴蹭着红色的绒毛衣领，就像是一只藏匿的小兽。
女孩察觉到千钧的视线，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一向混沌的褐色眼眸忽然发出闪亮的光彩，千钧能直直看到女孩毫不掩饰的无畏与温柔。
“我叫碧婷。”

度娘吞了？！

第七章
“搜查？……碧婷？”阳天殿新晋的两仪首席云衫接过独龙手中的一沓子文书任务及通告，正待分类批注，没想到第一张任务单子就让她为难了。
“独龙学长，这搜查令上面连个任务委托人都没有，怎么批呀。”云衫示意独龙看向那张填写极不认真的单子，“而且搜查范围是整个玖宫岭，这出了什么事儿给管呀？”
独龙到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你这是新官上任，管这么严……行，也没事儿，就填我的名字吧。”
“学长？”云衫的表情立刻变的诧异，接连又变做了调侃：“……学长这是以公徇私！…碧婷？这名字真好听。”
看着小学妹眼里浓浓的戏谑，独龙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千钧与他们的关系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才不会背这个锅。
巡查完毕的独龙离开了，虽然在他的小学妹眼里这是不好意思……云衫咬唇笑了笑，继续手上的公务。
又是一张搜查令？云衫略看一遍，竟然还是幽天殿的下届主事慕唯委托的……
“……月前初七，月满之夜，正值湖心亭千年蔷薇绽放，却因两仪怠慢，奇宝丢失。现由幽天殿慕唯上书，恭请……”
云衫大惊，关于玖宫岭后山的天赐湖，一向是玖宫密辛，是一处栽满了天赐宝物、灵药的绝密之地。
相传言五年前穹奇祸害人间，破阵统领协同阳天殿太极侠岚山鬼谣牺牲人身施以封印，破阵统领当场与穷奇同归于尽，而山鬼谣受到重创，昏迷了近乎三月。最后还是上天垂怜，正巧天赐湖湖心的百年菡萏开了一朵，这才救回了前辈的性命。
自此，天赐湖被抬上了玖宫岭的新闻热议，传言数不胜数，但都是诉说着这一方宝土的神奇与珍贵。
云衫瘪瘪嘴，正待批复备案，窗外忽然传来一女声：“云衫？云衫！”
云衫忙应了，才刚起身，只见一穿着两仪服饰的女孩冲了进来，两眼放光：“辗迟学长！是辗迟学长！”
“子华，辗迟学长怎么了？”云衫站起身来，惊诧问道。
“是辗迟学长回来啦！”子华一张脸涨得红红的，欢喜道：“前些日子学长不是出去试炼玖宫阳印嘛！他成功了，所以今天回来了呀！”
“快跟我走！大家都去看啦，晚了就找不到好位置了！”
云衫惊羡的咽咽唾沫，但又见手下还有一沓单子，眼里带上不安之色，直到子华硬是要走了，这才狠下心来，单子一推跟着看辗迟去了。

第八章
距离托九方暗查碧婷消息的事情就就没有回音，千钧思索着或许碧婷确实只是玖宫岭一个普通的侠岚，便慢慢抛开了一开始的怀疑。
陪伴碧婷去洛阳的约定正在按他的路线执行中，对玖宫阴印的掌握也在慢慢的提升中。如果九方在此一定会调侃他“事业爱情双丰收”……但千钧这两日来面对碧婷的骚扰都没了理会的兴致。
今年，他终于来到了这个曾经生活过十年的城市。
幽州。也是他的父亲和母亲，相守了一辈子的城郭。
千钧靠着客栈的栏杆，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一大清早，千钧托店小二给碧婷留了话，向着城市背后的高山就出发了。由于起的实在太早，一路上甚至没有见着一家店能买些香火纸钱。
而他自然知道他们不会在乎这些。于是最终只是带着一壶酒，轻装上阵的千钧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攀上了高高的山峰。
未及山顶，也就是山颠之下约莫五十丈的地方，山体自然向内形成一个凹槽。而这就是父亲母亲永久沉睡的地方。
千钧把酒水放置在一边，行至两座石头堆砌的坟头面前。
【本该属于他的，那些常人所有的天伦，那些常人所有的温暖，都被埋在这里。】
千钧墨墨的瞳仁中，最后一丝儿光亮也终于熄灭，他就像是一个精疲力竭的旅者，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倦怠而又疲惫的跌跪下去。
“砰…”
扬起浅浅一层土灰。千钧恍然未觉，恭恭敬敬的继续行着跪拜叩头的礼仪。
沉默的、寂静的他的世界，或许本该如此，永无改变吧。
可是，怎么就有着这么个人的出现呢？如此干净，如此明亮的一个人。
不是在他最狼狈的时候，不是在他最辛苦的时候，不是在他最凄楚的时候。
而是现在。
他最……寂寞的时候。
安静的世界，在千钧磕下最后一个头的时候骤然改变。
像洞口看去，一半截儿粗壮的绳索被敲击下来。随即伴随着“轰轰隆隆”“噼里啪啦”的撞击声，首先是一双素白粘泥的鞋子，再来是女孩匀净的小腿，之后是素白的裙裾…如雪一般白的腰封…素白袖口的银色纹路…暗红长发飘荡…
最后，是女孩苍白的脸。一双茶棕色眸子罕见的静谧镇静。
绳索一荡，素白身影飘落到了地面，女孩竟然一个趔趄半跪在了地上，自己咬牙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千钧却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惊愕之中竟然甚至没有出手扶一扶。面对女孩递过来的纸包，千钧也只是楞楞地接过，愣愣的看着女孩走到坟前，跪拜下去。
千钧静默的看着女孩行了异常古老的三跪九叩大礼。女孩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服饰，却因为一路上山而沾染了泥土，一头长发老老实实的用白缎子扎在脑后，双手交叠贴额，千钧从未想过一向跳脱的碧婷也能行如此庄严古朴的礼仪。
手中的纸包里面，正是祭拜之中缺少的纸钱烛火。千钧看着手中的油布纸包，蓦然低下了头，他把头埋的极低，几乎就要陨默掉眼里的星光。
终于，大礼行完，碧婷依旧跪在地上，却是把酒壶拿来倒了一杯，匀匀洒在两座坟前，女孩轻启唇，用略低的声音开始了唱祷：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
哀哀父母，生我劳瘁。
……”
出自同样古老的《诗经》，一曲《蓼莪》娓娓道来，女孩低低的唱音就女孩而言或许有些低沉，但此时此刻在千钧的耳里却犹如天籁。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
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顾我复我，出入腹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女孩终于还是唱完了《蓼莪》，再次行礼之后缓缓起身，竟然膝盖一软。而这次没有再跌下去，一双有力的手及时在她手臂里托了一把。
千钧默默的看着碧婷，黑眸沉沉；碧婷更是难得的沉默着避开了他的视线，低低解释道：“……我前些日子，就见你有些心绪不宁…然后，就猜着……”
“行了。”
女孩的脸色越发的苍白。是啊，这样蹩脚的理由，他会信就真的怪了。父母的祭礼日期又怎能是她这样，甚至从未与他打过交道的路人所能“猜出来”的？
“多谢你的出现。”
看着女孩惊愕的抬起头来，千钧唇角微弯。“……我指的是今日。”
是的，她不需要再用理由解释为什么出现。
她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生命中，好年华，好风采。
“……待客多有不周，你是第一个来这里的人，我来为家父家母介绍一下吧。”
女孩看着他，洞外的阳光穿射而入，为他覆盖上一层温暖的明光，这份阳光一直照射入她的心底，让本来冰凉的手脚都跟着感受到了暖意。

第九章（下）
远处峰峦叠嶂，晚霞密布。夕阳斜映中，山岚暮霭渐起，归巢的倦鸟结伴返还，点点黑影掠过天空，若一幅天然的水墨山水，美不胜收。
千钧和碧婷的关系继前两日的祭拜已是前所未有的融洽，两人干脆在幽州多停留了两日，正好过了中秋之后，再前往已不是很远的洛阳。
而这一日正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两人早早的带了美酒零嘴来到山上。而此刻圆月挂在遥远的天边，碧婷趴在专门带来的草席上取着油包里的玫瑰饼茯苓糕，小嘴吧唧吧唧吃得甚是开心。
腮帮子嚼动之间还不停的说着什么，大意应该是修炼上的种种心得，偶尔还兴奋至极的比划，千钧看似专注的摆弄着干枯的树枝，实际上却不时的回上几句。
“这么说，你的第一次神坠试炼输了？还是输给朱天殿的游不动？”碧婷惊讶的几乎要把一口玫瑰碎屑喷出来，“我记得……游不动……”
只要一想到那个记忆中随着年纪渐长，可能腰围数据比身高还要大的人，再看看面前显然卖相好得多的千钧，碧婷有些惆怅了。
“游不动本身并不弱小，有的时候更是出人意料。到是个……很好的朋友……”千钧的思绪回到了多年以前，他几乎还能清楚的回忆起那个一向不被人瞩目的小胖子，把失忆的辗迟挡在身后，双目喷火的模样。
两人之间建立的坚固革命友谊，在之后的时光里也被充分地发挥出来。回忆起了游不动把辗迟挡在身后时的眼睛，不知是否是夜里温度下降，千钧竟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他暗自按捺住不知为何而有些落寞的心绪，又取过一些树枝，有些偏执的摆成一个匀称的小圆。
碧婷也没有开口，不知道是否因为在父母的面前，总之此刻的千钧似乎卸下了心防。青年不知道自己谈及过往时日的神色，几乎像是吃了酸梅一般，涩然的模样藏都藏不住。
千钧此刻刚刚升起了火，来到草席的另一头，也是颇没有形象的一屁股坐倒。正要拿过酒壶，却没想到碧婷一个咸鱼翻身，手伸得长长的抢过了酒杯。
“一来就喝酒，你的胃还要不要了？”碧婷一边说着说着一边取过了食盒，抽出最下面的一层，正是一个小小的碟子，上面却是只放了一个月饼，和碧婷一向的好食欲相比，显得有些空旷。
千钧接过这个被放在最下面的独个月饼，发现月饼的制作并不精细，没有云纹花卉的勾描，若不是中秋夜里明月之下，说这是个月饼似乎都有些勉强。
面对千钧飘过来的眼神，碧婷咳嗽一声：“咳……这些日子蒙你照顾，小女子心下感激……所以……”
千钧扑哧一声轻轻笑了。碧婷一听这笑顿时炸了毛：“是我做的又怎样了！你别看它其貌不扬，内里可是大有学……”
碧婷楞楞地看见千钧毫不犹豫的咬了第一口。心下有些忐忑，又有些兴奋。面对入口之物，他这般自然又不设防，碧婷自然是高兴的，然而笑靥尚未形成，就僵住了。
呃……
巴掌大个月饼，千钧的第一口竟然……没咬到馅儿。
千钧更加咳嗽起来，将就着把口里这块明显放多了起子的面团咽了下去，顿时觉得自己真是亏大发了。
然而碧婷却就像没看见这月饼的模样，看自己哽咽下面团也是眼角弯弯，千钧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竟然不再说话，而是接着一口又咬了下去。
顿时，一股清新又挟着甜美的馨香味道弥漫在口中，千钧不由惊赞，眼睛微微睁大，碧婷见他这样，笑得咧出了白白的小牙。
接下来的几口都变成了纯粹的享受。虽然这面皮实在不怎么样，但馅儿确实是难得的美味，清香的百花香味浓郁的弥漫在口中，唇齿留香。估摸着不知是什么花朵，千钧竟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
而他仰头喝茶的瞬间，却未听见一旁的碧婷轻飘飘的叹息了一句话，如同伴随着微风，送到了月夜之下。
“……吃了人家，就要负责……”

第十章
未及辰时，艳阳初升，因是地处北方的开阔地带，天边火烧一般的色泽跳跃涌动着，说不出的一片上好壮丽画卷。
昨夜两人从山上下来时候月已偏西，碧婷一头扎回房间就没出来，大概是在补眠。而千钧却是加班加点熬夜惯了的人，倒也没什么影响的在一大清早起了床。
千钧被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中，如此明媚的天气里，他的心情却显然并不明媚。凭栏远望，双手也捏在栏杆上，用力之大甚至可以看见手背处的青筋。
栏杆上还有一抹小小的身影，正是玖宫岭专用的海东青。机警的鸟儿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千钧转来转去，说不出的机灵可爱。
千钧的手上有两张纸条，第一张来自发出这只海东青的木易，大意是表示了对自己遭到猜忌和怀疑的歉意，以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他快快回到玖宫岭。
这张纸条他并不在意，或许木易的确需要他回到玖宫岭，但这次的情况下，不趁机在外多晃悠几天以明确表达自己的不满，他真是担心回去之后，不用多久自己会被猜忌怀疑的连觉都没得睡了。
因此，这张纸条并不是让他的心绪出现波动的缘因。
让他出现现在焦心、烦躁、踌躇、以至于有一点无助的感情，完完全全是源自于下一张字条。
夹带字条。这是一种十分低级，就连作为卧底的他也不常接触的信息传递方式。
为免被外人发现甚至在制作时特意注入了独龙的木属性元炁，小指指甲大小的一小块及其轻薄的白色宣纸。
上面只有由特殊染液写下的四个字。
——查无此人。
距离上一次见过九方已过一个月的时间。而上次他随口拜托了九方一件事。而那件事的调查结果，九方甚至不惜他的身份被发现的代价也要马上通知自己。
玖宫岭，查无碧婷。
旭日初升，阳光明朗。千钧暗自攒了纸条在掌心，一个用力，那片小小的宣纸历时化为齑粉。
碧婷。
到底是谁。
“呐呐千钧... ...”红衣女孩追着男子快速前进的步伐，轻轻的说：“我们...今天要去哪里呀？”
千钧回过头恰好看到女孩低垂的眼眉，以及一双浓墨重彩的棕瞳透过细密的睫毛看着自己，那副小兽一般小心翼翼的模样。
只感觉像是咬开了一颗青涩的葡萄，那滋味直流淌入心间，说不清内心的感受。他动了动嘴唇，下意识的缓了步伐。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生气？别扭？还是责怪？
自从通过九方查过了碧婷的出处，这种令人烦闷的心绪已经持续了足足两天。若是放在平常时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接近自己，必然会遭到无尽的阻挡，无论是从外界，还是从他自己。
可是现在，远离玖宫岭及玖宫岭的一切势力；而他私心里... ...却也一点都不想把女孩从自己的世界无情驱逐。
... ...反正...离洛阳也近了，左不过这几天...
... ...真是不对劲。
碧婷却没有千钧这副弯弯绕绕的心思，只见他停下步伐等待自己，那副神色莫名的样子有几分危险。她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有着极准的直觉。本来是不该在这时候凑上去的。
但是... ...时间不够了啊。
想到这里，女孩有些黯然的垂下眼睫。自己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明明等待了这么久，到头来却只换来呆在他身边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她... ...真的不能再等了。
“陪我去一个地方吧。”碧婷恳切地望着千钧，轻咬下唇，“我从小...从很小的时候...就听说洛阳附近有一处胜景，很美很美...就在此处，我们去看看吧！”
女孩眼睛四处乱瞟地说着，最后眼疾手快地拉住千钧的手，快步就走。千钧竟然一时没有反应任她拉住了手，碧婷转过脸情不自禁的扬起笑容。那副小聪明的模样也就能瞒瞒自己。
千钧的视线从后面穿过女孩飞扬的长发，只见那小小的耳朵染着粉红的润泽。手中女孩的掌心温温的热，近乎要高于他的温度。
这样温暖，丝丝晕晕的暖意从手指尖晕染上去，直到身体四肢，直到心脉，都变得温暖。
... ...这个，不过是害怕人多她走丢罢了...
... ...真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第十二章
千钧出门前，特意去敲了敲碧婷的门，只听见一声清亮的回应，他未曾多想就推门而入。
... ...
结果是看见...窗口大开，午后的阳光撒入屋内，一室明亮。嗯... ...千钧一眼就瞧见少女穿着纯白的单衣，趴在床上，只在臀上搭着薄被，正窝在被窝里翻书。
少女单薄的衣透着阳光，粉色的皮肤肌理柔嫩，若隐若现。
而千钧... ...他反手关上门，大步走向窗边拉下窗框。
“穿成这样！也不怕窗外有人看见？！”
面对千钧语焉不详的语气，少女却也只是随意嗯了一声，书页翻过。
千钧气结，但他面对碧婷，一向也是无法的......再说了，他也不可能冲上去把衣服给少女套上呀。
“...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会，你晚饭不必等我。”
“出去吧出去吧~”
见碧婷今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千钧离开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约莫那书的确是有趣或是正看到妙处，碧婷从一开始撑腮思索的模样变得笑意盎然，一双明眸笑得弯弯的如同新月。
真是说不出的安然静好。千钧不由浅浅勾起唇角，眼里亦是带上了几分温情。
然而，门刚刚关上，少女正要翻页的手指便微微一颤。待闻那脚步愈走愈远，少女终于趴不住了，掀开被子一翻身，如同鲤鱼打挺一般跳了起来。
穿衣穿鞋推门而出，来到千钧的屋内，毫不客气地掀开床头的一个小格子... ...抽出了钱袋。
... ...打开来数了数，很是满意的样子。
小丫头这是要干嘛去？
(●'◡'●)自然是找乐子！
... ...ˉ▽ˉ
总之，千钧并不知道小丫头卷款去找乐子了，他出门的确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夏口，西市，章台巷。
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这寻常都是寻欢作乐的场子，一整条巷子都是夜间灯火通明，这下午的时候访客极少，正是姑娘小倌洗浴梳妆的时候。
千钧穿过空旷的巷道，行至一家金碧辉煌的殿前，只见牌匾上雕了龙飞凤舞的“凤栖坊”三字。敲门过后，有小厮前来应门，打量了千钧一眼之后，灵秀的眼眸微微一动，侧身让他进来。
大堂里打扫的婆子杂役零零散散，也不知为何面对这一陌生之人如同未见一般，继续着手下的事情甚至眼睛都不抬一下。千钧也无需他人指引，熟门熟路的走进了二楼一间厢房。
“...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一衣衫老旧的中年男子正半翘着腿，吊儿郎当的打着节拍。桌上摆着一壶酒水和几碟点心，这般不修边幅的模样与立在桌前正正经经、一身清爽的千钧相去甚远。然而千钧却是带着恭敬，弯腰行礼：“许久不见天净沙前辈，前辈还是这般洒脱。”
天净沙半睁开眼瞟瞟他，语带调侃：“哎哟，千钧公子呐，真是贵人临门啊？”
“前辈又是酒喝多了？”千钧自行起身坐到天净沙的对面，自然的为自己斟酒，却只是浅浅一嗅，就放下了酒杯。
天净沙自行满饮一杯，好奇道：“你平素不是最爱梨花白，怎么斟而不饮？”
千钧耸耸肩：“前段时间遭了暗算，日后都不会再饮梨花白了。”语罢，又拿过一枚空盏：“前辈可有梅馨酿？”
“一会自己去六娘那拿！”男子略一摆手，放下了酒盏，“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来意吧？”
“前辈知晓之事，又岂是我等小辈能比？”千钧浅笑着，“我一入城，前辈就暗示我前来此处，难道不是有事要叮嘱在下？”
“不是叮嘱，而是交易——”天净沙收敛了懒散的神情，身子微微前倾：“以物易物的公平交易。”
千钧不由也严肃起来，但眼里依旧带着笑意：“哦？我身上何时有前辈都看得入眼的宝贝了？”
“这天赐之物，可不是所求便能得的，没有天时地利，又何谈宝贝？”屈指弹着桌面，发出嗒嗒响声，“再说，这可真是一个难得的宝贝啊... ...”
“哦？是什么？”
此时屋外天色渐暗，家家彩色的灯笼都高高挂起，从窗户往外看去，一派富丽玲珑的繁盛美态。
“我要的那件宝贝... ...就是这两个月以来，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小姑娘。”
“碧婷。”

第十三章
让我们把目光再次转到出门找乐子的小丫头身上。
碧婷漫步在洛阳城内，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女孩火红的头发上，为发梢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芒。或许是血色残阳、暮色将近，女孩的情绪受到感染，一向清亮的眼眸此时满是暗淡，显然心绪不佳。
千钧此时不在身边，碧婷小声的劝戒自己：阿婷，八十三日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已经够本儿啦！
可这样的安慰又显然不顶用。八十三日？竟是已经过了八十三日了吗？为什么在雪山里初见的那一幕，还如此清晰的映在自己的脑海，犹如昨日呢？
碧婷越想心里越是难过，不足、不甘、苦涩之意一齐涌上心头，她恨恨得捏拳。
不够，还不够满意，还不够本儿。
洛阳城的东市一向繁华，大大小小的铺面挤在一起，热闹非凡。与此相比，珍宝阁隐没其中，既没有叫卖也没有灯光渲染，十分的没有竞争力。
据传闻，这珍宝阁的店家年轻时收集珍藏了不少奇宝玩意，怎奈一生命运流离，老来也无友无伴，只好把自己的宝贝售给珍惜有缘的人，好世代流传下去。
店家老爷子看着面前这一位红发红衣的小姑娘，她看上去年纪尚小，眼神异常清澈，非常合自己眼缘。
“小姑娘，老朽这店里又不比隔壁的首饰店，你要这什么海棠花的尾戒，还是男式，着实没有啊。”
碧婷哀求：“爷爷！您是我亲爷爷！大家都说您这珍宝阁是洛阳一绝，请您再找找吧，要不...要不不带花儿的也行，就男子的尾戒，您全给我看看。”
“男式尾戒？”老爷子看出点门道，翻找时顺口问她：“送给情郎的呀？”
女孩瘪嘴：“不是情郎。”
“哟？那就是还没追上啦？”老爷子把几个古朴的戒指摊在手心给她看，温和的像在和自己的孙女儿说话：“老爷子我五十年前可是咱洛阳城有名的风月佳公子，要不给你这丫头片子支几招？保管你戒指送完就得一个情郎。”
女孩嘻嘻一笑：“不必啦，他早已有了心上人，我无心半路杀出，只是...日后与他恐不复得见，想给他留个念想。”
“啧啧啧，原是个悲剧啊。”老爷子捻须感叹：“不过悲情常得长久，你若能永存他心中，也不妄一番邂逅。”
碧婷哈哈大笑，一扫一直以来的阴霾：“爷爷您可真是我的知己！”
“既是知己，我更要替你这丫头片子好好找一物以寄相思。”老爷子见女孩看着几个戒指都不甚满意，问道，“丫头，你为啥非得送你那意中人一个戒指？”
碧婷思忖道：“他的老师曾送过他一枚尾戒作为信物，他一戴就是七年，我想他一定很喜欢戒指。”
老爷子却大摇其头：“丫头这就想错了，他既已有了恩师所赐之物，你若再送不是暗示他做出抉择？咱又一向不兴两手都戴。”他挠头想了半天，突然跑到一处高阁翻箱倒柜，半晌摸出一木盒，吆喝碧婷过去看。
“呼呼——”
吹散浓重积灰，他小心的打开盒子，只见盒内用绒布包裹着一枚小巧的配饰，正是一枚暗青色的海棠花。
那原来是一块青铜，被细致的雕成海棠花凌然盛放的模样，带着古朴庄重的年代感，说不出的好看，碧婷只是一眼就相中了这枚配饰。
华灯初上，千钧慢悠悠的走了回来。
说是慢悠悠的，真是不假。和天净沙交谈过后，他心下复杂莫名，竟然绕着西市转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摸黑慢慢蹭了回来。
他想自己当时大概是太过惊愕，夹杂着纠结、难为、明悟和涩意，对碧婷的情绪一下子难以收敛，一定让天净沙看出了端倪。
犹记得天净沙高深莫测的看着自己的表情，他就头疼。
本来他想着，碧婷自己回到玖宫岭，碧婷就留在洛阳，待自己事了就能来找她，无论她和玖宫岭有何纠葛，待到那时自己大事已成，自然能帮她进入玖宫岭，也当作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但却不曾想到，碧婷... ...
天净沙似乎还在阴恻恻的看着自己笑。
他脑仁儿疼。
叹息一声，现如今这话题是无论如何都得和碧婷聊一聊了。他拐过一个弯儿，正好能把两人住下的客栈尽收眼底。
他却忽然双目大睁，心下惊疑不定——
此刻华灯初上，夜幕已至，但离就寝时候尚早。而客栈二楼，临左的第三、四间房，却是一片漆黑，就如无人居住一般。

第十四章
夜幕笼罩，洛阳城边的密林中。
阴暗里，有四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人围在一起，中间一男子半蹲，一手按在地上，圈圈金纹从他手心向外扩散。
旁边一黑影等得心焦，忍不住出声问：“到底怎么样了？千钧到底在不在城里？”竟然是个女子清脆的声音。
这女子身边传来一声阻止之音，是个颇为严厉的男声，他看起来似乎是四人中的头领：“朵颜！”
女子不敢再动，但黑色斗笠之下，女子银牙紧咬在唇上，秀眉纠结着。
半晌，男子站了起来，低声迟疑道：“我能确定千钧还有天净沙都在城里...但千钧的情况，有点特别... ...”
“他的坐标在不停的变化，且毫无规律。就我刚刚探知的一刻钟，已经从东城跑到西城，又从西城绕到北城，感觉... ...像是在寻找什么。”
那领头男子暗忖，吩咐道：“咱们暗中跟上去，看看千钧究竟在做什么。”
就在这个夜晚，碧婷不见了。
千钧很难描述当他发现碧婷不在房内，又从店小二口中得知女孩几乎与自己前后脚离开时候的心情。他蓦然想起碧婷第一次在雪山出现的情形，几乎是从天而降，而现在，她又凭空失踪了。
自己并非金属性的侠岚，不可能通过探知把她从这偌大的洛阳城里找出来。再加上今日与天净沙的一番交谈，千钧心里更是说不清的担忧和着急。
这般晚了，她还没有回来，莫不是被有心人劫走了？她本就是那般天真的性情，单纯又好骗，千钧怀疑只要两个桂花糕就能把她骗走。再加上她——她还是——若是、若是有心人发现了她——
那可如何是好！
随着时间流逝，千钧心里难免越发慌张。思及今日自己思绪混乱，竟然那么晚才回去，生生错过了不少时间；再想起自己果断的拒绝了天净沙老师的提议，但如果是天净沙，自己起码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如果真是恶人把她带走——他心下泛起浓浓的懊恼自责。又想到天净沙老师在洛阳颇有些人脉，不如去找他帮忙？
刚走出两步，千钧又只感觉自己真是连脑子都转得慢了——对啊！洛阳还有一处地方，自己尚未去找。虽然是在城外，但千钧细细一想，居然觉得碧婷若还是自由之身，十有八九会在那里——
既见湖。
月光倾洒在湖面，水光漾起清波，高华至极，美不胜收。
哪怕是在如此黑夜，借着月光，千钧一眼就看见了卧在湖中那一小小亭台之上的碧婷。在目及那抹红影的刹那，只感觉此刻天地寂寥，除了心跳外再不闻一丝声响。他瞬间冲到她的身边，待到看清女孩，却又是无语以对。
女孩竟然正裹着红色的袍子，甚至垫着不知何处而来的枕头在睡觉，好梦正酣。
千钧恼怒不堪，伸手抓住枕头，正要抽开让她好好摔上一摔、长长记性，不料此时女孩在梦中忽然皱眉，唇轻轻动，念了两个字，如同叹息。
千钧读得她的唇语，一下子便心软了，酸涩、复杂之意涌上心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半晌终于轻推碧婷的肩膀，唤她：“碧婷？碧婷？”
女孩被扰了好梦，苦恼的攥紧了红袍，于睡梦中转过身去，细细念着：“不听...不听... ...”尾音消散在夜色中。
或许是久寻不到的人此刻就在眼前，而这月色又是如此美好，千钧被紧张过后那骤然放松的安然情绪影响，看她在这月光下缩成小小的一团，眸中挣扎不已，最后闪过一分无奈的柔软与狭促。
“... ...阿婷，阿婷？”
他的声音很低并带着克制，犹如叹息，低沉入耳，似乎也入了她的梦。碧婷听了这轻唤，竟然片刻就慢慢的睁开了双眼，一眼就看见了面前的千钧。
“你来啦。”
碧婷慢慢撑起身子，或许是刚刚醒来，眼神尚且迷蒙茫然，却因为看见了千钧，下意识便露出笑意，可千钧却莫名的从心底泛起一丝古怪。
“我知道，不仅仅我能找到你，你也一定能找到我的。”女孩娇憨的话音一转，带上了委屈，就像是个被人遗弃的小女孩：“但是，我等了你好久，你怎么都不早点来啊？”
千钧微微皱眉，只感觉碧婷颇有些古怪，不适合在此时与她谈某些问题。他觉得还是明天再说，于是干脆连她突然消失也不再计较，只道：“碧婷，该回去了。”又想了想：“你喜欢这里的话，明早我再陪你来。”
碧婷却愈加委屈，一向英气飞扬的眉头皱成一团：“不，我不要回去，你也不要回去，我们就在这里好不好？”
“碧婷。”千钧加重了语气。
“你就要回玖宫岭了，可我不能和你一路。”女孩低下头，低低哀求道：“我知道你听不懂，那就当我求求你，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了，就只是为了带你来这里看一样东西。”
千钧不明白她的意思，这句话也超出了天净沙与他所说的话题，他问：“什么？”
“你来。”
碧婷抓了他的手，就把他往庭阁侧面的花丛拉去，千钧身子发僵，却任她拉着自己，因为他发现女孩的手指似乎在微微颤抖，他本来复杂的心思竟然也随之颤抖了一下。
今晚伴随着与天净沙老师的交谈，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的心里过了好几个来回，在慢慢走回客栈时他思考了许多对策，却没有一个能让自己心甘。
纷繁的思绪在发现女孩先他一步凭空消失后改变了，他难以言诉的感到心慌意乱、自责懊悔，那时候他只想着要立刻找到她，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
但在一眼望到好梦正酣的女孩时，千钧的心思却变得更加复杂——
自从十八岁看见辗迟和辰月走到了一起，他有多久不曾对一个女孩产生如此情绪了？正如对九方所言，他早已真正的放下了年少时的第一次动心。但就在方才，在切实的体会了自己的慌乱后，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对碧婷的心思，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加深重。
千钧懊恼不已。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在这个自己难以保全自己和她的时候！

第十五章
这湖心亭本也不大，在亭台后有一片小小的茂盛花丛，他们站在花丛中，碧婷放开了千钧的手，往前走了几步，转过身来直面千钧，她的神情庄重肃穆，腰背挺得笔直。
夜色中，乌云拨开，月光的清辉倾洒而下，女孩拉开暗红的长袍，露出一身如轻纱般的红裙；又解下束发的发带，一把红发柔柔而下，洒在肩头。
千钧嘴唇微动，呼吸微微急促起来。这分明不是一个绝美的佳人，但在月光下，她的眼眸不见清澈，越发沉暗悠远，淡漠的神情竟然带着说不出的悲哀和清冷。千钧想起当时在幽州，她在自己父母坟前唱了《诗经·蓼莪》，与现在如出一辙，她一个人听过了悠久的历史，带着漫长的光阴走到自己面前，如此圣洁高雅。
她广袖飞扬，身影蹁跹，在月光下舞动起来。
湖面忽然闪动着一星一点的光彩，原来庭前正种植着一片莲花，而伴随着女孩的舞蹈，那紧闭的莲花如同被唤醒，竟然在月色下忽然盛放，莹莹白莲，高洁清丽。但千钧并没有被她们所吸引，此刻他的眼里只能容下天地间唯一那抹红衣。
女孩穿着繁复的裙裾，裙裳长而广，伴随着她的旋转在空中飘散，加上特意束紧的细腰，犹有一种飘逸神仙之美。她轻踏地面，垂手似抚，盈盈目光在旋转间一直看着面前的青年。那是怎样孤注一掷、绝望深情的目光！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千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沉浸在女孩的舞蹈与唱祷中，他只是粗通音律，但却能感受到女孩的心思，她是这般勇敢的在表达自己的思慕之意。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他的目光变得温暖而柔软，思绪拉到了过去，深埋的记忆突然被女孩翩跹的舞蹈所唤醒，那是... ...是七年前的自己，和七年前的——她。
“... ...原来如此。”青年喃喃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远赴极北的追寻，一路的陪伴，莫名的熟悉香味，深情的目光，满溢的情意。原来，他与她的缘分，从七年前就已经开启。

随着“一日不见如三月兮”余音的结束，碧婷的舞蹈慢慢舒缓下来。她轻轻喘息间却不曾上前而是再后退几步，直至走到湖边，脚旁就是盛放的白莲。
她此时额角微汗、红霞满面，双眼也亮晶晶的，随着抿唇的动作，整个人都带着平素难得一见的严肃庄重，女孩气息不稳，连话音还带着一点颤抖：“千钧，你选我，还是这一池莲花？”
女孩娇俏乖巧的站在湖边，与身边白莲盈盈而立。
千钧愣住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样的一个问题。或者说，他此刻根本没往别的方面... ...或别的人身上去想。
但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对女孩来说似乎极为重要。因为眼看千钧的沉默，碧婷狠狠咬住下唇，双眸水波晶莹，她满面的不足、不甘、苦涩。
“你选我，还是这盛放的莲花？”
如果能让你再次选择，你选谁？
你选徐如飘渺的过往，还是难以触及的未来？
你选一袭红衣，还是这清艳的莲花？
你选我，... ...还是她？
千钧终于笑了起来，他一向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看着女孩固执而决然的眼眸，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开始沸腾，连身体的温度都好像在升高。为什么自己就不能像她一样勇敢一次、燃烧一次呢？
“我——”
他话音一止，柔和的目光骤然变得冷厉，抢上几步一把将碧婷拉到怀里，蓝色元炁暴涨中将突然到来的红色元炁压制了下去。千钧右手一挥，身后的四个飞速靠近的人影顿时被尖利的冰锋困住。
他转过身，只见那四人面色各异，其中唯一的女子目光森冷，直直钉在千钧怀里的红色身影上，似要将其扒皮抽筋一般，流露出尖锐的愤恨。
“慕唯，石牛，金齿。”他念了其中三个男子的名字，讽刺道：“好大的阵仗，是我千钧的荣幸。”
慕唯看也没看千钧怀里的女孩，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千钧，好久不见，取玖宫阴印一事辛苦你了。木易公子见你迟迟不归，担心你的安全，特派我四人来迎一迎。”
“迎得够远呐，心意我领了。”千钧也知慕唯是四人的领头，便只对他说话：“但玖宫阴印一事，自然是我最清楚。我自有安排，暂时还不便回去。”
“什么事是在玖宫岭解决不了的？千钧，那毕竟是你的根之所在，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我无牵无挂，孑然一身，无论哪里都好安排。玖宫岭，我早就呆腻了。”
慕唯被噎住，只觉得今日的千钧莫名的猖狂，尤其是在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再不复过往的隐忍稳妥，这不过是三个月未见，他说话方式竟然大不相同。
朵颜瞪了老半天碧婷，不见她回自己一个眼神，而心心念念的男子就在眼前，却也是对自己视若罔闻。她冷冷道：“千钧，你一向以大局为重、冷静自持，可是这妖女影响了你？”
碧婷一听就要探出头来分辨，却不料被千钧左手使力重新按回了怀里。他这样亲昵的动作让对面四人的面色更加古怪，慕唯慢慢收回了笑意，朵颜更是双目几欲喷火。
慕唯朵颜等人方才赶到，正巧看见碧婷与莲花并立。那个女孩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穿着火红的舞衣，固然身姿美好、仪态娇俏。但朵颜辰月并称为新一代的玖宫双壁，朵颜更是妍色绝伦、神女姿容。
朵颜自从十七岁起就喜欢千钧，也自认除了自己没人配得上这个天赋异禀、睿智冷峻的新生天才。过去面对清丽纯然、三代世家出生的辰月她还有几分紧张，但面前这个毫无背景、瘦小普通的碧婷，她燃起熊熊妒火。
这个碧婷不吉而肮脏的身份她已经知晓，但她竟敢借金齿之口向自己宣战，朵颜早就觉得这个女人毫无头脑、愚钝丑陋，今日偏偏又见千钧对她与众不同，朵颜恼恨交加，心里窝火得很。

碧婷听到他这番明显失真的言语，不屑的哼了一声，正要开口怼他，却被千钧再次使劲儿按住发顶，把她整张脸压在胸膛上——这次她试了半天劲才摆脱魔爪，小脸憋的通红。
不同于朵颜见不得千钧碧婷亲密接触，慕唯却是松了口气。千钧憋着一肚子火，却堵了碧婷的嘴不让她揭开最后一层遮羞布，也就是不真正放弃自己这边这条路的意思，那么再让千钧几分利益让他消气就好。
谁知千钧突然展开了一个新的话题：“你可知，九方单独找我，给我开了什么条件？”
慕唯一呆，思索半晌，实在道：“不知。……但现在我们已经把话说开重归于好，我们自然是相信你的……”
“九方答应把我父亲升至鸾天殿太极侠岚，侠岚蝶进太极遗园。”
慕唯四人大吃一惊，九方的条件的确开的很大，而且事关仲长的身后之名，几乎是正中千钧的内心。慕唯支支吾吾道：“这……九方是鸾天殿的掌门人，自然能在这方面儿开开后门……”他暗自揣摩了千钧的价值，咬牙应允道：“但你对木易公子这般忠诚，公子不会亏待了你。待大事成了，我请公子许你鸾天殿镇殿使之位可好？”
一旁不曾开口的石牛金齿二人深深低头，心里惊讶之下还得尽力掩饰住脸上的妒意。
谁知千钧却冷笑一声：“鸾天殿镇殿使？慕唯你的口气到是不小，但成事后公子势必安抚鸾天殿，还能越过昆吾、地连？这样大个饼你说画就画，真当我是傻子不成！”
慕唯的确无话可说，许千钧鸾天殿镇殿使之座实是不大现实。他也听出千钧却是另有要求，因此他尴尬笑笑：“那你说说，要怎样才回玖宫岭去？”
千钧突然把碧婷转了个身，让她背靠自己，面对慕唯四人，正在碧婷抬头看他时，青年淡淡道：“我要伪造一个炽天殿的两仪侠岚身份，请木易公子找统领大人行个方便。”
“这个女孩子叫做碧婷，我要带她回玖宫岭。”
在场其余五人全惊呆了，碧婷的眼睛更是瞪得大大的，完全不能想象千钧会在此刻提出这样一个要求。女孩突然感到心头又酸又甜，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慕唯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把碧婷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心头直到这不可能。这个火红色的女孩堪堪到千钧肩膀的身高，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眼睛虽然明澈清亮，但完全不是美人的长相，脸颊两侧甚至有淡淡的雀斑。
但千钧突如其来的要求，几乎要让自己认为他是看上了这个小姑娘。
“千钧！你！”朵颜气得面染红霞，全身颤抖：“你可知道，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她只是个身份卑贱又不详的玩意儿罢了！她甚至都不算是个人！”

再说千钧带碧婷离开了湖心亭之后就窜进了丛林，虽然他为了掩饰气息自封穴道，身体已与常人无异，但多年来的训练让他即使带着个碧婷，奔走间速读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而碧婷被他半搂半抱带着，却也是难得的一言不发。女孩此刻内心波动着，沉浸在自己对千钧的感情里难以自拔。慌乱、欣喜、紧张、满足、苦涩，女孩突然一个转头，她本来就被千钧抱在身前，正好贴在他颈脖处，千钧大惊之下一个趔趄，几乎要一步从树上栽下去。
“你做什么！”
两人的距离这般近，碧婷目光所见，千钧的耳朵又红又热。那一瞬间，她努力按捺下心头的不甘，咯咯的笑了起来，轻轻说道：“好啦，他们追不上来了。”
千钧却也不曾停下步伐，只是从树间跃下，把碧婷放开：“我们明日起向玖宫岭方向走，尽量七日内到达。慕唯发现了我们的方向，就不会死乞白赖的跟上来。”他转头看了看女孩，“你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的？”
“我——”
“如果有，忍着。”千钧已经看好方向，朝东面走去，“走吧，今晚得赶到潍城。”他走了两步，却不见碧婷跟上，千钧回过头，发现女孩站在原地，正愣愣的看着他。
“怎么了？”
在月光下，暗红色的女孩双拳攥紧，低声道：“你... ...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今天早些时候，我去见了一位玖宫岭的前辈，你或许也听说过他，天净沙老师。”在女孩的眼里，青年容色淡淡、波澜不惊，“当时，他告诉了我关于你的身份。”
碧婷心里顿时泛起涩意，她一直希望这个话题，是由自己主动开口告诉他的。但即便不是朵颜，竟然也是天净沙先告诉了他... ...这又能怪谁呢？分明是自己一直以来欲言又止、期期艾艾，开不了口。
“或许... ...或许天净沙已经告诉了你一个版本的故事，但、但是我希望，你能再听听我说的... ...”碧婷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如蚊呐，“这件事本应该我来告诉你。”
“不错，本来就应该由你告诉我。好在现在还不晚，碧婷，我希望由你来告诉我这一切。”
“碧婷，我与你相识，八十三日，你从未对我有过一句谎言。那么现在，我希望你也不要再有一句隐瞒。”
青年说话间，脚步轻移，走到了女孩面前。他低下头来，看见小小的女孩神情不明，身体在寒冷的夜里轻轻发抖，他眉间微皱，青年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女孩肩头。
身子一暖，他的清洌气息萦绕在身侧，碧婷只觉得自己从紧张慢慢冷静下来，心跳也渐渐恢复平静，头脑都转得慢了起来，整个人晕晕乎乎。茫然抬头看向青年的眼睛，他的神情庄重认真，严谨而不提防，温和而非怯懦。碧婷嘴唇微动，轻轻吐出几个字来。
“...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七年前的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