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时，尚在梦里划船。南塘的荷花叠叠，莲蓬鲜嫩，正摘一支，一口咬下去，便是齿列相磕的清脆响声。我素爱极莲蓬，想是和我本是南边人有关，记忆里依稀有塘里弄莲的景象，小哥哥撑船，我便只消坐在船尾吃。）
（昨夜又做起来这个梦，现下想起来，前日阿玛允的零嘴，还要多饶一个莲蓬才好。想到这里，便顾不得偷那一点懒觉，生怕买东西的小厮走了。换了件衣裳，就往阿玛院子里溜。推了大门，大喇喇往里边一冲，就趴到他腿上，脆脆道一声）
阿玛早安！
@阿鲁特致庠

（不可贪睡，不然佛祖发现了，会罚灯灯的。）
（我这样想着，在我年幼的梦境里，对佛的敬畏一直是个秘密。手脚麻利地爬上他膝头，打了个转儿，眉目一低，抱着阿玛的脖子道）
昨儿梦见采莲，阿玛，灯灯想吃莲蓬了，好不好？

好东西，原来莲蓬也是好东西。
（低了声音嘀咕一句，大人常说好东西，譬如胡萝卜啦，苦瓜啦，都是我不喜欢的。就说眼下要用的早膳，其中一味南瓜粥，就叫我一个头两个大了。）
啊……那，灯灯可不可以不吃里面的南瓜粥啊，怪难闻的。

（将脸埋在阿玛肩窝里，一脸的苦大仇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天下间的好东西，我最讨厌南瓜，再次便是胡萝卜，可世道真可怕，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我纠结半晌，日日早晨都要吃的南瓜粥，在阿玛跟前，好像更多了拒绝的底气）那我，吃一半，一半好不好？灯灯已经好了，阿玛你看，前天和纳穆哥哥一块儿淋了雨，灯灯都没有生病。

是呀。
（颇有些底气不足地应声，伸手拿了茶壶盖子瞧）淋雨不就是怕生病嘛，不生病，就不怕淋雨呀～
（我满心欢喜，自以为糊弄过头，乍闻一句池塘，吓得差点跌了茶盖）就是，就是南山的长湖……

（胡扯。）
（只一句便被吓得噤声，害怕他生气，只好扁扁嘴，抓着阿玛的袖子不出声）有鱼的地方就有水，有水的地方，可不就是池塘嘛。
（我低低念叨一句，偷偷抬了眼去窥阿玛的神色，伸手松了茶杯，扭糖似的在他身上乱爬）阿玛，你不要生气嘛……

（我总是向往，长湖，孤山，梦境里偶然窥见，哪怕不是全貌，也值得我一个人欢欣几天。有些怏怏地圈了阿玛的胳膊，声音愈低）
唉，灯灯什么时候才能好啊，我可想出去玩了。
（顿了声，掀了眼皮瞧他，又道）还想吃冰沙，红豆味儿的。

（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张口吞下一口汤药）长大，像阿玛这样吗。
（书里的山岭湖泊，涉水越川，总觉得近得就在眼前，伸手即触，可是长大，对灯灯来说，实在是太远了。伸手擦擦嘴边的药渍，摇头道）那还有好久好久，红豆冰等不及我，都化了。

（扭头咬了个蜜饯，又开始含含糊糊地说话）那，那说定了，阿玛可不准反悔。反悔的话，神会看见的，看见的就会罚阿玛了……
（吧啦吧啦说了一通，他手里的药碗也渐渐见底，我低了头在阿玛书桌上捣鼓，好东西不常有——得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