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物…….毒物……”小和尚闭着眼诵经的姿势并未因为我，因为我的话语而动摇，“众生皆苦，苟且偷生，佛是避难，亦是救赎。”
“小和尚，你为何要出家念经？“
“世间之事缘起缘灭皆注定。”
“小和尚，这般天天念经辛苦么？”
“苦，也不苦。”
“……..”,“那你说，苦能被忘记么？”
“也许死后会忘记。”
“小和尚那你念经念得辛苦了就别念了，而且我不想小和尚死。”
他扭头看了看我，很轻的一眼，却又扭了回去重新闭上眼保持诵经的姿势。
“人，总会死。”
“那我也不要看你死，因为你死了，我会难过，会哭。”
风吹动的亭子，烛光闪烁，摇晃，而两人只有沉默。
“小僧今日早课已毕，姑娘自便。”他起身向我行一礼，准备离开。
我亦转身背着他的方向离开，忽又想起什么，猛地一转身。
“小和尚，我不叫姑娘，我叫秀秀。”
远处的身影略一滞，也不回答，慢慢离去。
我回到自己房中，忽而听到庭中一片喧闹，我冲出房门就看到浑身是血的大师姐，她无力的倚在石栏边，将一簪子放入我手中，“将此……交与……掌门……还有‘山色沮丧，天地…….低昂…….帝骖龙翔，江海……凝……光’。”“大师姐！大师姐！！！”身边娇弱的脸上渐渐褪去了生机。我突然感到无由地无措感。
大师姐的尸骨当晚就火化了，她的超度是在寺中临时安排的，由于要趁早回去传递消息，仪式一再精简。
离开寺的前一天夜里，我如何也无法定心安置，夜深露重，只着一单衣就在以荷花池边驻足。良久以后，小和尚悄悄的出现，把大氅僵硬的放在我肩上。我没有心情，也没有气力搭话，倒是他又一次打开话匣。
“姑……秀姑娘还渴望江湖吗？”
“渴望么？只是未知吧，而有时未知就包含了说不清的情愫。”
“大师姐以前说过，剑舞的美不在于每一层舞的形式，而在于每一个秀坊女子坚韧的魂灵，如此才是所谓的剑灵，我们都有生来就被赋予的使命。可……可是……我不想懂啊…….我只要大师姐！”我突然似想到什么，泪就决了堤，不住的往下流，我抓起小和尚的僧袍衣袖就往脸上糊，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我不敢看他，他虽年长我一岁却比我高出许多，我只一味低着头哭。
稍微平静些后，我转过身背对着他，手背一直抹着脸上残留的湿痕，“现在的我一定很丑。”“江湖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小和尚你只有佛心，无需与人心相交。而我注定是俗人，便以剑心破人心，闯出一片净土。”
“秀姑娘莫被执念所害。”
“小和尚，你也是..…..珍重。谢谢你今天能陪我说这些，你以后若是心里苦，我给你带桃花糕。”
第二天天未亮，我已上马离开寺院，连一声招呼也没与小和尚说，其实我多想亲昵的唤他一句“慧曾”，陪着他念经，远远地看着他，但我终究要回到我的命运中去。

再次相见已是两年以后，下着细雨，他未执伞具在清扫寺前的落花。我向前缓步走去，一把伞遮住了两人，春风料峭却意外觉得他肩膀宽厚，站在他身边额外的安全温暖。
“你，来了。”
“是，我来了。”
至此以后，但凡外出执行任务，无论绕多远的路，我都会来见他，看他诵经，看他习武，为他执伞，为他下厨做糕点，而必做的就是那桃花糕。
一日我风尘仆仆的来到寺里，在一处四种角落找到他身影。我兴冲冲掂起脚在他耳边说“月夜时后山见。”在他惊异的目光之下轻功飞起，却忽略了他后来目光中闪过的忧虑。
月夜中，他站在山巅，月光似光环一般笼罩在他的周身。我忽的不忍亵渎般的不敢靠近。他似发觉了什么的回了头，冲我微微一笑。“原来面瘫也是会笑的啊。”我戏虐的调侃他。
“何事邀我于此。”
“后日便是我作为秀芳弟子正式成为内房地字的加冕仪式。”
“如此，恭喜了。”他一脸柔和，却也看不出是笑还是漠然。
“慧曾。”我小声地唤他。
“嗯。”
“让我为你舞一曲吧。听说你要接替你师傅成为寺中最年轻的住持了。而我成为内坊弟子后江湖刀剑无情，闯荡四海更不知何时何处能再相见。”
“好。”他拎起佛袍,盘坐一边。
云裳霓裳，剑舞名动，绛唇珠袖剑心通明，剑神无我剑影留痕，灵动而不是美韵。
舞毕，我兴奋地说道“慧曾，后日来秀坊参加我的仪式吧。”
“我会拿到属于内坊的大扇。这样这一套舞蹈才是真正的完整。”
“…….”他缓缓站起，并没有直接回答。
“…….”
“好吧。”
我以为他会拒绝，我以为他会拒绝！
他从来都是避之于我，只因男女大防，更是因寺中戒律森严。
“那我在山下那处驿站等你。后日一早哦~”也不知是环境还内心渴望已久的悸动。我鼓起勇气踮起脚，在月亮高悬的那个夜里吻上了他薄薄的嘴唇，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怕他那清澈的目光看轻我心底的那些小心思。我能感受到他的僵硬，但他并没有推开我，许久他将手慢慢抚上我的腰际，却又不知放于何处。这种湿粘之唇感让我心跳久久无法抚平。
“等你……”我使红着脸与他道别。
而他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一脸不安的看了一眼前方的丛林，深邃的望了一会儿，又似探究没有收获一般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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