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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中山】《予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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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八道多,流水账体,天太冷我就不打太多字了。


IP属地:湖北1楼2014-12-11 15:42回复
    在之前以及以后的许多个阳光和暖的正午,即使是在她和魏一同穿过马群和草地的时候,中山都不知道,陌生的魏为什么会频频来找她,她起初以为,这是对一个没有名字的蛮夷女的好奇,多少带有一点盛气凌人的意味。中山对这种事表现出一贯的态度:与其说漠然,还不如说是经历过太多苦难之后的感觉迟钝。
    在第一天的正午时分,陌生的中原少女从中原赶来了马,从此就有了可以被叙述的故事。即使中山的心里一直感到茫然,魏还是同她渐渐熟悉起来,这样的熟悉不是什么好事,但如果拒绝或者逃避,也同样不是。
    更何况虽然中山沉默寡言,魏却乐意对着中山说话,她对她有着不怀好意的兴趣。
    魏抚拭裙摆上的草屑,用怀念的语气,望着远方说:“我们都以为,中行氏的那一次,你已经被晋和赵弄死了。”
    但是,后来有人在赵国边境发现了你的活动踪迹,我们就知道,你还没死……
    在流动着暑意的空气里,中山看着魏倒映出浮动的云雾的,深褐色、真诚而热切的眼睛,好像有一刹那,灵光乍现,她那迟钝的头脑终于抓住了魏真实的目的,模模糊糊、不甚明确,她犹疑地攥住片刻,它便马上从她手里溜走了,接着就再也没能捕捉到,它像一缕水藻划过溺死者的指尖,柔软暧昧地浮动着,若有若无地掠过苍白的皮肤,消失在了浑浊的水流里。
    她们的例行谈话有时转移到魏弥漫着熏香的车驾内,有时在空旷无人的原野进行。总而言之,虽然状况百出,但还是维持着平和。在这样长久而毫无意义的漫谈中,迎来了一个个不同寻常的春与秋,春季到来的时候,冰雪尚未消融,而在有些年份,秋还未深就下起了大雪。
    因为她们都不是存世很久的国家,彼此的谈话中就未免要再三涉及过去的旧事,魏每次都不可避免地要提到晋。晋是个并不陌生的男人,但中山每每想起他来,都觉得仿佛很遥远,晋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魏姬第一次提起晋时,她坐在她身边,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很快张大了眼睛。因为中山随即想到了那场战争,想到了死去的知氏和覆灭的仇由。知氏的行动当初就让她觉得诡秘且难以理解。
    她看见地平线上扬起飞灰,那些浑身流汗的人拔出根上带着泥块的芦苇,削平了高岸,将岩石填到河谷里,又听说要建造一条大道来运送晋国来的青铜大钟,就敏锐地嗅到了阴谋的气味。
    “可是没有办法。”仇由把满满一筐泥土从坡上倒下去,然后说:“我们不能得罪大国。”
    那会儿,她一想到晋马上就要代替仇由成为她的邻居,他的国界要进一步逼近她的边疆,就开始默默地发抖了。
    “你害怕他吗?”魏一面梳理着鬓发,用很寻常的语气问。中山缩着脖子和肩膀,把头低下去,使劲地点了点,她的睫毛和面部的肌肤都在月色下微微泛光。
    这样瑟瑟可怜的姿态中,也不是没有故意的成分,她原本以为魏会笑,但是对方却叹了口气。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魏挺直腰身,非常严肃地说:“我也怕他。”
    但是魏随即又将话题转移了,眉飞色舞地说起赵来:“哎呀,他真是个走运的人。”她一面这样说着,一面用笼罩在树荫下,意义不明的眼神瞅了一眼中山,有点愤恨地继续道:“他真是个走运的人。”
    随即,她就又开始讲当年瓜分知氏封地时,赵多分了十来座城的陈年旧事,并且添油加醋地告诉中山,赵和他们里应外合的那个异常寒冷的晚上,他自己还是淌着水作战的,被她从水里捞出来之后,是怎样裹着毯子发抖;在三家议事瓜分知氏领土时,由于心中的积怨过重,竟不慎用匕首划破了地图。
    中山不喜欢听这种别有用心的故事,她本能地觉得畏惧,从魏的喋喋不休和自己的畏惧里,她觉察出了大国与小国的命运。
    那也是有关变法、征伐,与衰落的故事,有着仿佛从天子的丹樨到殿外阶梯下的华表那么长的距离,与中山姬比较相衬的故事应该是周旋、抢夺与灭亡,不过,有区别的只是唱词而已,主旋律依旧是千百年不衰的烽烟与鲜血,一如魏那桃花瓣一样覆盖在手指尖、总是以恰当的色彩装饰得很美丽的指甲。
    在交流进行到僵局,她们都没有什么话说的时候,魏假意亲切地将手放在中山的小臂上,她的动作那么随意,又那么坚定。中山用小动物一样贪婪的、偷偷摸摸的眼光,瞥着她纤长的、赤红色的指甲。
    中山的这份贪婪隐藏得并不很好,所以被魏平静的眼睛全数捕获了,并且会心地微笑起来。
    中山虽然长在荒蛮之地,然而很喜欢奢华的东西,尤其是中原人的奢华,在这一方面,赵是很好的榜样。她不仅喜欢抢夺,而且喜欢仿制,她醉心于这样繁缛的、慵懒的、剥夺人意志的奢华,并且在精致的工艺品里,在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后煦光中,做着长城边狼烟燃起熏暗了天空,她骑马进入华夏诸侯的国都的梦。
    北方的天空飞来归雁的时节,魏姬送给她南方的青铜镜子,用不可思议的工艺打磨得非常光滑,背面有金箔,半镂空,铸着山字纹。北方人的容貌最好看,能配得起这样的镜子,魏认为。中山却并不拿镜子照自己,只是瞪大了眼,放缓了呼吸,有点贪恋地将花纹精致的背面攥在手里。
    “这是南方来的战利品。”魏说。“从南国的贵族身上缴获的。”
    她说起南方那位诸侯,同她们一样生活在这片云天之下,名字叫楚,是全晋时代的人。他崇尚奢华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很难想象他手持的那面龙凤纹的红黑漆盾有多么华美。她也从没有见过楚那么张狂傲慢的人,就像中山姬从没有到过南方。他的傲慢充盈了黑色的眼睛,在顾盼之间,犹若要从上扬的眼角盈溢出来。
    但是,魏不无慨叹地说,楚虽然被排除在诸夏之外,他也是有名字的,他只有五十里封地的时候就有了名字。
    他们都不像中山,中山和其他游荡的北狄一样,没有一个确切的、可以用来发誓的名字。
    直到后来——不甚遥远的后来,好像人心还没来得及产生变动似的。那时候,魏送的青铜镜挂在中山的琵琶形带钩上,历经风吹日晒但尚未有足够的时间生锈。
    魏证明了自己不会平白无故做没有价值的事,往昔可疑的言语得到验证,她屡次来找中山的目的,她纠缠着她谈话的缘由,在终于等到机会之后,浮出了水面。
    那是中山骑着胡马,在慌乱间奔上高坡,看见灰黄的烟尘中,绛红色的旌旗越过赵国的国境,魏国大军向自己的领土开来时候的事。在寒冷的军帐里,她终于想到为什么魏在她身上花费了那样多的时光,第一次见面时,中原来的少女抛弃了尊严的马车,走到生有红色草茎的野草的浅滩边同她一起坐下,她的面庞庄严,浮现微笑之时又那么可亲。
    中山这会儿才领悟到,那个时候以及以后的许多次,她眼睛里那种亲切又热诚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野心。
    某一个夏季的月夜,魏对着鬼火般的流萤向中山说过,因为包庇中行氏那次而遭受重大打击,几乎覆灭的事,使她觉得中山就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一样。中山握着马缰,站在微弱的萤光里,她戎服下的身体是柔软的,但骨头却那么坚韧,好像怎样也挫不断。
    然后魏用几年时光给她掘造了一个崭新的坟墓——魏国的大军在一段时间的僵持后,瓦解了中山方面甚至不近人情的顽强抵抗,城池接连陷落,将军在阵前饮下亲儿子的血肉,中原的军队开进狄国的国都。
    中山在简陋的宫廷里最后见到她,是夕阳西下时分。黄昏的天空泛出紫色,空气中流动着烟火的味道。城门缓缓落下,宣布晚饭时刻的钟声在城中响起,那是中山再度亡命的时候。
    那会儿,她们忙于在各自的军帐内筹划,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没有进行那种漫长的谈话,自然生疏了些。傍晚将一切景色都变得柔和,依稀的鸟鸣声里,中山身着戎装倒在庭中的大树下,受到惊吓的小鼠般全身缩拢,一动不动,从她额头流出来的鲜血,染红了裸露在外的树根。
    魏就全副武装地站在她的面前,如同久别重逢的故人一般,悲悯地看着她。
    “我想给你起个名字。”魏站在血泊里,真心实意地对眼神涣散的中山说。


    IP属地:湖北3楼2014-12-11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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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IP属地:湖北4楼2014-12-11 1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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