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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原创】楚风(楼主作死强迫症+黑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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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P属地:上海545楼2017-03-12 1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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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及此处,两人相对无言,直到小思端着一盘吃食跑过来。
    “阿姊阿姊,我们一起吃打糕吧。”
    粗陶碟底摆上六块白生生的糯米打糕摆成梅花形状,蕊心和五瓣各沾一点红,看起来就十分有食欲。
    君月笑盈盈拉着小姑娘坐下,点她小鼻头“这么馋呀,说好的明天再吃呢。”
    开春时节吃打糕,採蒿草,祈求来年身体康健。
    “这不是少主来了嘛。”小思偷偷瞄一眼君墨,又低下头看一眼怀里香喷喷的打糕,小心翼翼道:“少主不常来呀,当然要吃好吃的。”
    君月笑看兄长,不答应也不反对。
    君墨:“我不吃甜食。”
    小思胖嘟嘟小脸立刻晴转多云,“啊?”
    少主俊美如处子的脸上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样子,小思快哭了,举起盘子大声道:“是阿姊亲手做的喔,可好吃了。”
    盘子都快举过脑瓜顶了,君月好笑又无奈的把盘子拿下来放在案几上。
    君墨这才说,“若是月儿做的,就尝尝吧。”
    唯唯!小思欢跳起来,拿着小方碟装上蕊心和一瓣叶子,双手捧到君墨案上,规规矩矩按地行礼后跑回到君月身边,给君月也盛了一片叶子。
    “剩下的不用装了,都给你吃了吧。”
    君月笑着说,并把整个盘子递给小姑娘:“下次记得有好东西要在所有人都在的时候分哟,比如刚才陆氏二君也在的时候。”
    小思抱着盘子歪头问:“狐狸兄弟也是客人么?难道不是病人和病人家属么?”
    “来者即是客。”君月顿了一下,环顾四周道:“或许在陆长君前,我们才是客。”
    竹林精舍是她从嵇莜师姐手里接过的,并顶替了嵇莜师姐的身份在此住下,师姐告诉她此间原是另一位师姐的故居,而那位师姐正是陆长君的元妻。
    米糕入口即化,桂花的香甜掺杂蒿草的薄苦在糯米里慢慢发酵,又略带上几分清醇酒香,唇齿间回味甘冽,再喝一口耳杯里的温热花汤,花香草香混着一处,极是清爽舒畅。
    向来不喜甜食的君墨吃完称赞道:“月儿手艺越发好了。”
    “是哥哥太久未尝了。”君月笑道:“哥哥滞留北地快一年多了吧,又预备何时去拜访舅父呢?”
    “于此地可,回建康亦可。”
    君墨出现在会稽不是巧合,他来这有正事要做。
    君月道:“回建康吧,此地谢家郡望,不好不去单独拜访的。”
    “拜访如何,不拜访又如何?”君墨轻啜耳杯:“谢珏一人,自武陵之乱后我尚未曾正式见过。”
    猛然一下听到谢珏的名字,君月还是有些不适,按下心神道:“……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区别呢?”
    “没有什么区别。”君墨道:“月儿都不介怀了,我又怎会在意?”
    君月掩襟危坐,十分正色道:“阿兄说笑了,他,又与我何干?”
    君墨放下耳杯,同样正色道:“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个终究是谢家嫡系,一个仍旧是玄府翁主,身份同样煊赫但注定再无交集,两条平行线或许有交点,但交点之后就是永远的背道而驰。
    君月何曾想不到,但过去的不只是她和谢珏,那些经历了所有事的所有人,真的可以都放下么。
    劝人时易,自谏者难,或许吧——
    来者犹可追。


    IP属地:湖南546楼2017-03-12 2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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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长君安康。”岸边的少年加上艨艟舟上七八个汉子整齐划一向陆楚作揖问好。
      陆楚背着手朝众人道,“不用多礼。”
      “谢陆长君。”
      陆楚看着一堆人自言自语道:“小猴子送个人怎么送到现在还不见人影呢。”
      陆白站在他身边,听着这话好奇:“长青送谁去了?”
      陆楚偏着头觑他:“没有他的话小白你就真的见不到哥哥我了。”
      “阿兄吉人自有天相。”陆白轻笑。
      陆楚朝岸边少年抬抬下巴,“有没有吃的,我很饿了。”
      景行并未抬头:“唯,已准备妥当。”
      一簠炙雉,一豆肉葄,两张飵饼,两簋白米粥糊,外加三四小碟爽口酱菜。
      艨艟舟上空间有限。两人净完手,只能相对而坐共用一张案。
      “为何无酒?”陆楚扫了一眼朱漆案上,顿时有些不高兴。
      陆白拿起一张飵饼开始撕:“被我喝完了。”
      “我才不信。”陆楚哼哼:“跑船至少带十来坛,你一个人哪喝的完这么多。”
      “还有归九前辈。”陆白想,飵饼撕成巴掌大最好了。
      “你怎么遇上了这个老酒虫! ”
      “归九前辈也就喝了四坛,不多的。”一层飵饼一层肉葄,还要再加一点酱菜。
      陆楚大喜,“所以还剩了对不?”
      陆白笑眯眯的慢慢摇头:“不对,剩下的几坛分给儿郎们行船时喝了。”
      再把肉葄卷成筒装就可以吃了,大功告成。
      陆白继续笑眯眯的把卷好的飵饼递给陆楚“来,阿兄吃饼子。”
      飵饼在铁板上摊煎成形,出锅时在皮面上撒上一层炒熟了的芝麻,又薄又脆喷香可口,吃的时候再加上肉糜和盐浸过的菜蔬一起,绝对是风味上佳且回味无穷。可陆楚心情不好,咬着饼生无可恋:“太干了点儿。”
      陆白闻言立刻给他盛了一碗白米粥糊,递到他手边:“和着粥糊一起吃就不干了。”
      陆楚舀了两勺塞嘴里,还想说话,被陆白打断:“阿兄你说过的,食不言寝不语。”
      于是在兄友弟恭的安静氛围下两人愉快的享受完一顿大食。
      “啊,小猴子怎么还不回来。”陆楚继续念叨谢珏。
      景行把饭食撤下,另换了花汤来,陆白端起杯盏吹气,“长青回去了。”
      陆楚用没有受伤的手支起下巴,“怎么?你见过他了?”
      陆白放下杯盏,直视陆楚:“难道不是阿兄算计好的么?”
      “哦?此话怎讲?”陆楚眼睛滴流一转,狡黠笑道:“我一个重伤之人,哪里有精力算计这些。”
      “因为太巧了,麒麟顺着印记去找凤凰,本以为能找到阿兄你,到头来到了梧栖之地。梧栖之地机关重重,却有人捷足先登,等走尽了,发现是长青。”
      陆楚:“只有小猴子?”
      “不……小小黑也在。”
      “那……”陆楚撑着下巴一脸严肃,“二狗子和小小黑没有打起来??”
      “……二狗子是谁?”陆白疑惑,然后反应过来无奈道,“牠小名叫二哈不叫二狗子。”
      陆楚把脑袋从手上移开,再摆摆手道,“一样一样。”
      陆白继续无奈:“牠俩没打,我和长青打起来了。”
      这下疑惑的是陆楚了,他十分不解问:“你和小猴子打什么?”
      “是我和长青一起和后边跟来的羯人打起来了。”
      陆楚慢慢坐直了身子,问:“昆仑神宫?”
      “是。”
      陆楚缓声道:“他们来的,可真够快。”
      陆白道:“阿兄,氐族苻健践伪称帝了。”
      陆楚冷笑:“他称帝迟早的事,我还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陆白问:“南渡还是东进?”
      南渡则伐晋,东进则攻羯赵。羯赵,由五胡羯人建立的政权,国号赵,前国主石虎,石虎当政极其凶狠残暴,连年征战耗尽国力。
      陆楚只是问:“你觉得呢?”
      陆白道:“羯赵国力已是强弩之末,石虎死后众子互相残杀,如今羯赵内部虽以冉闵势大,但终究是断掌豺狼,不足为惧。”
      “的确,他们接下来就想要去趁火打劫吞掉羯赵这块肥肉。”
      陆楚轻笑:“不过呢他们想的也太简单了。冉闵此人,一世枭雄,并没有氐人想的那么好对付。”
      陆白听出端倪:“阿兄对冉闵很熟悉?”
      “同榻而寝算不算熟悉呢?”陆楚又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了,“说起来我北上见到的第一个合得来的人就是他,满地胡人胡狗,难得见到一个汉人,简直一见如故就差相拥而泣了。”
      不着四六的话听得陆白直皱眉,“阿兄又说混话了。”
      “哪有,冉闵本就是汉人。”
      “他出身魏郡内黄,祖先曾任汉朝黎阳骑都督,家族世代担任牙门将。后赵的石勒老儿击败陈午,俘获冉良,当时冉良十二岁,石勒命石虎收他为养子,并改名为石瞻。冉良勇猛多力,攻战无敌。历任左积射将军,封西华侯。冉良就是冉闵的亲生父亲。”
      陆楚又道:“冉家父子这么多年韬光养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夺回汉家故地,可惜冉闵他老子冉良死的早,见不到这天。”
      陆白:“这么说的话,此番羯赵大乱,还有冉闵的一份功劳?”
      陆楚眨眨眼:“也许有,也许没有,若小白你很是好奇的话,不妨亲自去看看。”
      陆白嘴角轻勾,温良如玉:“若阿兄不加阻拦,白求之不得。”
      “我自不拦你。”陆楚伸个懒腰,“可是在此之前,你最好先去拜访一下桓司马。”
      “很多事情我这里也没有答案,你想知道,要去找他。”
      “父君的那些事情?”
      “对,还有他和玄府明公。”
      “若如此。”陆白道:“送阿兄回武陵之后,我再折返回来拜访桓司马。”
      “不可。”陆楚十分干脆拒绝,“我不会回武陵。”
      陆白不解:“为何呢?”
      陆楚端起杯盏一饮而尽,“不回就是不回。”
      陆白皱眉道:“你这伤势拖不得了,必须回武陵给神医看看。”
      “这幅皮囊拖了这么些年,我比你有数,不用去找秋雨。”
      陆白针锋相对:“你有数便不会搞成这样。”
      “那——”陆楚扔下空杯盏,直勾勾盯着幼弟道:“我与你回武陵,你同我入台府见一见她可好?”
      陆白缓缓抬起头,温润清浅的眸子里似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情绪在酝酿,默然半晌,他方对着兄长缓缓吐出两字:“休想。”
      嘁,陆楚心下冷哼,你自己都放不下的事情却要我放下,这事情太不公平。
      “我不回武陵,若你不放心,大可跟着我去一趟建康,那里一样可以找到桓司马——”陆楚想了想又道,“还有王谢大族世家气度,这当今天下所推崇风流逸事啊,你都一定要去亲眼看看。”
      陆楚振袖拢襟展颜而笑,神色骄傲正是鲜衣怒马飞扬跋扈的五陵年少。
      拍案击节,启唇轻唱——
      “末世多轻薄,骄代好浮华。志意既放逸,赀财亦丰奢。被服极纤丽,肴膳尽柔嘉。僮仆余粱肉,婢妾蹈绫罗。文轩树羽盖,乘马鸣玉珂。横簪刻玳瑁,长鞭错象牙。足下金鑮履,手中双莫邪。耳热眼中花。盘案互交错,坐席咸喧哗。簪珥或堕落,冠冕皆倾斜。酣饮终日夜,明灯继朝霞。绝缨尚不尤,安能复顾他?”
      或曰:
      蒲萄四时芳醇,
      夜饮舞迟销魂。
      ——何其雅致,又何其颓靡。


      IP属地:湖南547楼2017-03-13 0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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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久违的更新,量好足!


        IP属地:北京548楼2017-03-13 1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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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顶顶,爽爽爽


          IP属地:上海来自Android客户端549楼2017-03-13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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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拾捌章•迢迢远帝都
            凡年号者,除改朝换代外皆取祥瑞寓意以祈福歌颂盛世,但一般而言结果却难以尽如人意。
            譬如永安年。洛阳城里倡人歌伎转喉咏歌,战战兢兢献舞一曲大贺天子寿,士族捧觞膝行,生怕惹恼了新丞相司马颖。如此小心谨慎,因为他们都知道太安二年的血色尚未消散,而新一轮动荡正风雨欲来。
            晋惠帝永安元年,太安二年后一年。后世史学家们称其为公元304年。这一年,八王之乱正当中场,年仅二十八岁的长沙王司马乂成为手足相残的牺牲品,惨死金墉城下。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有志向,有魄力,用尽全力想要力挽狂澜,然而时运不济,皇室的崩溃已成定局,泥沙俱下的洪潮里,他只能被裹挟而下,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变成一具黑色的焦尸。在权力的刺激下,忠诚与背叛、欲望与阴谋结成了一张腥红色的大网,落入大网中的一切都会被无情而巧妙地绞死,没有活口,从无例外。
            说的刻薄些,司马家的子孙一个比一个本事不济,却一个比一个野心勃勃。十六年火拼耗尽百姓生息,最终让五胡渔翁得利。
            晋惠帝永安元年,公元304年,太安二年后一年。氐族领袖李雄占成都,自称“成都王”,史称成汉;匈奴贵族刘渊起兵于离石,史称汉赵,是五胡建国的开始。
            晋怀帝永嘉四年,公元310年,匈奴刘渊死,其子刘聪杀太子刘和即位。
            永嘉五年,公元311年四月,刘聪部下石勒,歼晋军十多万人于苦县宁平城,俘杀太尉王衍等重臣,这一役使东晋朝廷为之一空。是年,刘聪又遣大将呼延晏率兵攻洛阳,大败晋军,前后歼灭三万余人。六月呼延晏推进到洛阳城下,刘曜与之回合后一举攻破洛阳。俘获晋怀帝,杀太子、宗室、官员及士兵百姓三万多人,纵容部下烧杀抢掠,且大肆掘盗陵墓、焚毁宫殿。所过之处横行无忌。
            史称,永嘉之乱。
            永嘉七年,公元313年,刘聪毒杀晋怀帝。怀帝侄司马邺长安登基践祚,是为晋愍帝。
            三年后又是刘曜,带领五胡联军蛮夷之兵北破长安,俘获晋愍帝。
            是以,自周文王定都丰京始,历经了春秋、战国、大秦,东西汉千余年岁月长河,见证了无数荣耀与辉煌的赫赫长安,第一次落入异族人手中。
            若帝都有灵,若青天有鉴,当为之抚膺恸哭。
            那些来不及南渡的士族不愿受胡人玩弄侮辱,纷纷肃整衣冠整家投江,渭水为之壅塞。无数黎民更为凄惨,老人们被胡骑残忍撞杀。五胡军队出征不带军粮,劫掠当地百姓以人为食,尤喜妇女幼童,夜晚发泄白日做羹,或烹或烤,食人无数。青壮男人被强征苦役,稍有不从立被残杀。北地十室九空,几乎鸡犬不留。
            至于其他州郡也差不多。百姓们失去一切,变成没有田地背井离乡的流民。而官军无力,士族自保尚勉强哪能管他们死活?有的人委身胡人以苟活,而大部分流民选择跟随地方长官或是江湖豪强,自我武装以抗胡。流民军自称“乞活军”,意为乞求活下去的军队。
            在乱世中他们如一股逆流,长期活动在扬子江以北黄河以南广大平原上,游走于各个胡人政权边缘,他们抢夺胡人的牛羊,也劫掠尚存北地的普通汉人。若士族给出钱财粮食,他们也能为士族效命。总之为了能生存下去,什么的事情能干的出来。
            是谓乱世,人性泯灭成兽性,不讲道德,没有廉耻,弱肉强食,大抵如此。
            士族一边大斥其为叛贼乱民小心提防,一边借助他们的力量抗击胡人。但后世史学家认为流民军才是阻挡胡人南下的中坚力量,这群人手握破烂简单的兵器,用羸弱饥病的身躯同兵强马壮的胡人死战,从最初的十不存一到势均力敌,他们一点点成长为乱世中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不久后一些流民军的统领被朝廷招安并给予官职,算是承认他们阻击胡人的功绩,但此举也为后世南方的叛乱埋下极大的隐患。君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显然司马氏和士族们都不是君子。那么流民军也不会坐以待毙,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晋愍帝被杀后,仓皇南渡的士族们以王导、王敦为首,扶植晋朝远房宗室司马睿在建康登基,是为晋元帝。
            自此,历时五十一年的西晋灭亡,东晋开始。


            IP属地:湖南551楼2017-05-27 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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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颂的沙发由在下来承包。


              IP属地:北京552楼2017-05-27 1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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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朝兴亡定荣辱,一纸诏书天命安。


                IP属地:北京553楼2017-05-27 10: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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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及历史呢~


                  IP属地:山东来自Android客户端554楼2017-05-27 1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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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东晋都城。
                    若说长安是天下士族魂口中牵梦绕的故土,那建康就是他们心底感恩戴德的碧落乡。
                    南渡众人与原居此的吴地旧贵族组成新的朝堂。生民凋敝急需百废俱兴,一旁还有五胡虎视眈眈。官军最后的精锐为了掩护南下众部几乎全部战死在各大渡口。为了维持各方稳定,司马氏不得不借助各士族手下的私人武装。作为交换条件司马睿向士族交出了本属于天家的极大权力。
                    故有坊间小儿歌谣:王与马,共天下。此言诚不虚。
                    然而,或许是吓破了胆,或者分权后的朝廷依然黑暗如夜。那些士族们散发解衣狂歌豪饮,甚至较居于北方时更为肆意,反正再没人能管到他们,连司马氏都只能低声下气。
                    收复失地啊以后再说吧,人生苦短就应当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留给其他人好了。
                    浑浑噩噩,醉生梦死,无所事事,贪生怕死。
                    真的是这样吗?
                    自司马昭篡位后,为了封住朝堂悠悠之口,司马皇族竭尽全力打压激进士族,大肆迫害残杀有识之士。
                    杀得天下士族莫不敢言,连路上偶遇都只能马上问安,车前点头,生怕多说一个字,多行一步路。
                    以竹林七贤为例,一群心怀天下的大丈夫,被司马氏步步紧逼以至悲愤交加,他们不愿为朝廷苟且卖命,又担心刀斧加身祸及子孙。所以只能白粉抹面,狂醉滥觞,以泄心中不满,并图借此举躲过朝堂征召。
                    其它家族纷纷效仿,终日丝竹管弦,乐舞笙歌。不再谈经国政要,只专注于风花雪月这类无关紧要的优雅风流之事。他们以为,由此便可以暂时避祸。
                    美酒软榻温柔乡,最是消磨少年志。
                    慢慢的,暂时避世之举竟变成移风易俗之势,许多士族子弟懒得再动刀兵再去修习武艺,对那些要见血的“脏活”避之不及,统统交给“***胡儿”们去做。
                    然而陆白是不相信的,至少不全信。匹夫尚有勇武,何况世代簪缨的士族。
                    然而眼前病态苍白却丝毫不减风流俊逸的陆楚让陆白有一瞬间的恍惚,建康该是怎样一个沉郁压抑的地方,以至于人只得如此放浪形骸……
                    “怎么样?想好了没?”和歌一曲的陆楚心情极好,一点也不着急。
                    “啊……”陆白回了神,拖长声音道,“可以是可以。”
                    陆楚高兴得一击掌,“那就走,开船,去建康。”
                    “不忙,长青还没来。”陆白往船外看去,雪越发大了,又见兄长只着一身褝衣,眉头一皱,唤道:“景行,烧个炭盆给长君。”
                    “唯。”静坐船仓角落的少年立刻起身,从外边搬回一个约摸五寸径的圆炉盖盆,用层布把底和四周都包密实了,托着盆底,屈膝递给陆楚。
                    之前在岸上陆楚只粗看了一眼景行,当时没太注意,现下隔的近了方才看清对方眉眼,相似的轮廓,熟悉的神情,还有一模一样的姓氏,不会是巧合了。
                    接了盖炉揣怀里,陆楚问他,“你是景止的第几个弟弟?”
                    此言一出,空气突然安静。
                    陆白下意识握紧腰间长虹。
                    而景行心神大震,过了会才咬牙答道,“小人,景氏十三子,景行。”
                    “十三郎?那就是老小了”陆楚把盖炉拢了拢,烧红的炭哔剥炸开,沉闷的声音从铜壁炉身里传出,“时间过的好快,景止最小的弟弟都这么大了。”
                    “可能你已经不太记得了吧。”不等回答陆楚又道,“记不得也正常,景止居长,你当时还小,景氏人丁兴旺子弟众多,不像我们陆氏,枝枝叶叶加起来才我和子虹两个人。”
                    说着看向陆白,“子虹说是不是?”
                    左手松开剑柄,不着痕迹滑落膝盖,陆白笑道:“这一代是的。”
                    “不,我记得。”突兀一声冰冷插入,少年人后退少许,面对陆楚执礼正坐,“我记得当年父亲和叔伯是如何欢庆景氏出了一位嗣君长随,也记得当年他为您献上怀刃时郑重的神情。”
                    少年人抬起头,尚显稚嫩的脸庞上尽是坚定:“所以若他再出现,请您允许我亲手杀了他。”
                    说罢就着跪坐的身形深深跪伏下去,一字一顿道,“请您成全。”
                    呼呼……外边开始起风,初春冷风最是瘆人,一层层似好从骨头缝里刮进去,又在下雪,稻米大小的雪绒随着风吹进船舱,前后口子木门碰碰被吹开,整个舱里吹个了通透。三人之间的气氛也被吹得冰冷。
                    陆楚缩了缩肩膀,道,“有点凉,你去把舱口关了吧。”
                    他话里没有指代,却清楚的表达想揭过这事的意思,而跪伏在地的少年并不想起身。
                    额首磕地,声音暗哑,“拜托了。”
                    陆楚不由看向陆白,眼神十分无奈,你怎么选了个这么倔的孩子?
                    陆白轻笑,不要小看年轻人的决心。
                    没办法了,陆楚只能道:
                    “昆仑之后,景止已不是我的长随,死生二字,十三郎可自行决断。”
                    “拜谢长君!”景行这才撤足起坐,掩上舱门出去了。
                    舱门外听了全程的一众汉子见着景行目光错愕,人潮往两边分开,留下一条道给他。
                    “掌船者各司其责,再派二人迎候青光府君,其余人注意警戒,谢君一到立即开赴建康。”
                    少年人执剑傲立,目光一片死寂。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四散开去。独纲首钟全面色阴暗,按刀上前一步。
                    “你居然是景止的弟弟!”
                    景行面色不变,“是。”
                    钟全暴喝,“那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再出现在他面前!”
                    若没有昆仑之巅景止的背叛,芈族主君的绶印早已握在陆楚手上,千年一遇的凤凰命,古楚大地神灵,未及涅槃便已沉寂。
                    “行己有耻,然后为人。”尚且年幼的少年人说着与年龄不相符和的话,他紧握手里的直兵,忤视钟全的愤恨目光,“我要用叛徒的血来洗刷家族的耻辱。”
                    “杀了他有什么用!哪怕你们景氏全部陪葬又有什么用!”钟全猛然拔出刀,狭长刀身闪过刺目的光,转瞬挥下。
                    “纵无用,也该如此。”景行当即回击,却并不拔剑,刀身与剑鞘相撞,擦出一道道火光,景行偏头侧过刀尖,右手手腕翻转剑柄磕下,钟全顿时觉得整个脊背酥麻难忍,正待回手景行已左手探出,准确抓住他握刀的右手,锵一声整个刀身没入腰侧刀鞘中。
                    少年人冷声道,“钟纲首,府君座前拔刀,是否太过失礼。”
                    “你!”
                    “若要切磋,待无事时,景十三奉陪大驾。”
                    言罢撩衣正坐,顺带眼睛也闭上,一动不动守着舱口。
                    钟全气得咬牙,但也不能拿他怎样,紧了紧腰带,愤然离去。
                    忠诚和背叛,这个时代最不可提起的两个名词,但仍有人愿意为此付出一切。


                    IP属地:湖南555楼2017-05-27 2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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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上海556楼2017-05-27 2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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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厉害了我的颂~


                        IP属地:北京557楼2017-05-27 23: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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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统统交给“***胡儿”们去做
                          什么字被和谐了?


                          IP属地:北京558楼2017-05-27 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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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世当如是。


                            IP属地:北京559楼2017-05-28 0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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