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年9月X日
见到诸葛孔，是在我实习期前。那年我将离开学校，他则刚刚进入这所学府。
这一年的南阳高考状元，满分录取的天才，诸如此类形容不绝于耳，老茧都快听出来了。
可惜入学典礼的演讲我翘了，据身边人说非常精彩，闻者皆鼓掌的地步。
真正见面是我去拿实习公司宣传单的时候，我虽然吊儿郎当，但答应过师兄的事便会办到——至少好好混个毕业证书到手。所以我决定暂时找一家小公司平安渡过我的实习期。至于之后的事，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打开人事科办公室的门，就见到班长在和一个青年说话，从对话称呼中，我知道了这个青年就是诸葛孔。
比想象中更平凡的外貌，个子很高。不过气质倒是很儒雅，一看就是博览群书的样子。
班长和诸葛孔交代着什么，态度很是亲切。抬起头看到我，又恢复了那副冰冷的模样。
“有什么事么？”
“我想要些实习公司宣传单。”
班长虽然态度不好，但还是拿来几个文件夹放在我面前，“都在这里了，你自便。”
要早几年也许还会推荐几家，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转身又开始指导起诸葛孔。
这回他是真恨透我了。
我低头看文件夹的时候，瞥见诸葛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
XX年9月X日
参加公开招聘的时候，我又遇见了诸葛孔。这很意外，一般新手打工不会来这里找的。
诸葛孔在人群中看见我，居然主动跑来打招呼。
“您是郭孝学长吧，我们上次见过面。”
他微笑着伸手想和我握手，脸上的表情十分真诚。
但我总觉得他并没有外表那么真诚，他的眼底总有一丝让人摸不着底的精干。
他用低调隐藏着这一切，打量观察着周围所有人。
“你来招聘会找工作？打工？”我问
“不，只是来看看，为未来职途做个规划。”
一个永远未雨绸缪的男人，也许他的危险比想象中还要大。

XX年9月X日
我去了一家曹氏企业，做证券基金的。
不大不小的公司，就是老总蛮有趣的。通常三试，老总都是来走个过场。我去这家公司的时候，那公司也不缺人，但老总居然和我聊了起来。
我们整整聊了1个小时，直接导致老总把我后头的面试者都推给了人事部去应付。
不过这个老总谈吐真心不错，充满了野心，但又很有自己的一套。
我觉得似乎找到了能跟着干下去的老板。看来实习完拍拍屁股走人的打算也要取消了。
哦，对了，老板姓曹，单名一个孟字
XX年12月XX日
元旦前夕，学校搞了次新年舞会，师兄邀我回去参加。
舞会很热闹，在外实习的都回来参加了，大概是最后一年在校了吧，大家都很珍惜。
我坐在一旁剥瓜子，陪了四五个小学妹跳舞，脚都快起泡了。
我几乎是被追债一样，左闪右避的，才找到这么个角落的位置，刚坐下来烟都没拿出来呢，得，又有人叫我名字了。
我回过头去，看到是师兄，顿时舒了一口气。别吓我啊，师兄。
师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居然是诸葛孔。
师兄说这是今年他班级的学生，我说：认识，他叫诸葛孔。
说完我俩相视一笑。
他坐我对面，师兄坐我右边，我则剥完瓜子开始啃花生米，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主持人说相声。诸葛孔突然轻声问了句
“司马学长怎么没来呢？”
师兄告诉他，那个什么学长回家里去了，他老家规矩大，新年要全家守夜。
诸葛孔哦了一声，又转头看我一眼。过了许久，又问道
“那陈长学长呢？”
我剥花生壳的手停顿了下，但很快就拿出里面的花生米，扔进了嘴里。
“他也回家了，家里给他介绍了一个女孩子，今晚见面吃饭呢。”
师兄说这话时，也看着我。但我低头没看师兄的表情，只听到他说：“阿孝也认识的，是我堂侄女。”
“哦。那恭喜陈学长，恭喜荀老师了。”
突然感到嘴巴里发苦，特别想抽烟。

XX年6月XX日
转眼实习期就快到了，今天老板找我，言语中转正加薪的事就这么谈妥了。
我回母校办理毕业事宜，顺带把论文成稿交上去。
回去路上，我去师兄那里坐了坐。
师兄在批改今年的期终考卷子，不出意外，我又被拉去当苦力。
一个个写得烂的可以，这两年学校怎么培养的，一年不如一年。
当然也有例外。有一个。
短论文逻辑合理，一环套一环，关于历史上的屯田制，居然举出了书本中都没写的优缺点。
“厉害啊。”我赞叹道。
师兄凑过来看了一眼，笑起来，“这个我一直想批的呢，倒被你占了先。”
“谁的？让师兄都如此青眼有加？”
“诸葛孔的。”
我也跟着笑起来，难怪了。
中间休息，师兄和我聊了会儿诸葛孔。
“他确实很厉害，人格魅力也高。才一年，学校里粉丝团也有了，人家都叫他小孔明。”
“真够抬举的，将来到社会上小心摔得很惨。”
“这倒不会，他为人也很低调。哪像你那会儿，天天跑教师办公室。”
我撇撇嘴，说：“是是，我闹事，我捣蛋。可捣蛋鬼现在在帮你做廉价劳动力诶，师兄请口上留德，饶我一次吧。”
师兄但笑不语，给了我一记轻轻的爆栗。
XX年7月X日
我离开学校3年后，又得到了诸葛孔的消息。
这一天是迟早的。
他放弃了保送进国有银行的机会，去了一家民营储蓄所实习。
那个储蓄所我认识，是几个街道群众一块出钱集资办的，所长叫刘玄。
民营银行是这几年新出来的形式，不同于国有银行，形制小，风险大。但经营灵活，竞争力也大，是未来国家的金融新趋势。
曹老板这几年也有这方面意向。这也是必然的，证券基金做到一个阶段，就要有稳固的资金链来源，来保持他更大的吸金力。而投行，才是曹老板最终的目标。
高盛，摩根，花旗，美林。这是一代金融家毕生追求的梦想。
背地里骂曹老板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多着呢。我第一个实习单位，对，就是袁氏，CEO就这样说过曹老板。
我则不这么想，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世界上多得数不清，关键能吞下象的有几个？曹老板是一个，这个刘玄，恐怕是另一个。
我觉得我和诸葛孔走到对立面的时日不远了。

XX年9月X日
今天和曹老板提起了诸葛孔。
其实主要是刘玄引起的，他的储蓄所这几年做的不错，短短一年就变成了分行，听说准备把上头总行陶氏的产业接盘过来，大干一番。
“陶氏要破产的事我也听说了，国家不会同意这个当口让民营银行破产的。你猜接盘的是谁？”
“刘玄。”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去X监会都吓了一跳，一年前还是个储蓄所所长，一年啊，就准备接涂州陶氏银行了！这人什么来头？”
“来头老板你自己去查，我说一句，厉害的不仅是他，怕还有他那个手下。”
“哦？你认识？”
“我学弟，诸葛孔。”
“唔。”曹老板眯起眼盯着我看了许久，我知道他心里打什么主意。
“把他挖过来。”
“不可能。”
“这么肯定？”
“挖诸葛孔就好比从老板您手上挖掉我和师兄，您觉得可能么？”
可惜曹老板还是不死心，据说晚宴上见到刘玄和诸葛孔，私下还送了人家一瓶龙舌兰香水。结果被诸葛孔连盒子一起给退了回来。
我听了这事儿没笑死。
师兄倒是很平静，什么反应也没有。反而和曹老板说：“你有这份心挖人，还不如多和刘先生合作，变着法儿合理利用人家手里的人才。”
我则不这么看，背着师兄，我对曹老板说：“我建议您和袁氏一样，施压给X监会，让刘玄的接盘计划落空，坐不了大。”
曹老板也知道刘玄坐大了后患无穷，但那会儿他在和袁氏对着干，需要一个人来转移袁氏注意力。所以曹老板还是让刘玄接了陶氏的烂摊子。我知道其实再找个人转移注意力曹老板也不是办不到，关键曹老板不熟刘玄这个人，摸不透他的底。
“我想再看看，小郭。如果刘玄能当盟友，现在废掉岂不可惜了。”
曹老板向来不怕多一个对手，但他很珍惜任何一个盟友。

XX年9月X日
今天替老板当凑数的，在某某峰会上遇到了诸葛孔。
他现在是满面春风，虽然一如既往的谦逊，但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是个人都会得意，换做我估计更得意，少不了让师兄骂句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但诸葛孔克制的很好，几番试探他，却只字未提自己的老板。反而给我引荐了一个人，他说这个人叫司马仲，我听着这名字耳熟，恍然想起几年前新年舞会上他说的那个司马学长，怕就是这人吧。
我还见到了一人。
虽然一星期前刚刚见过。但听他演讲，却好像是很遥远以前的事了。
我一句话都没说，不知道那会儿的自己是什么表情。诸葛孔在一旁看着，我总觉得他发现了什么，也许更早以前就发现了，但又能怎样，反正什么事都没有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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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会的时候，我和诸葛孔聊了一会儿。下楼时又遇到那两人。
诸葛孔大方的约他俩去餐厅坐一块儿。
司马仲坐他边上，我则很惨的和班长挤一张长椅。
我们都不去看对方的脸，专注于聊天的内容。司马仲台下也不比他台上的表现差，精明强干，内黑功夫一流。比起诸葛孔，更像只老狐狸。
我看着并排坐的两人，摸摸下巴，突然笑起来。
难怪诸葛孔这么上心这个人呢，他也看到了潜在的对手吧。就像当初我感觉到他一样……
这场戏有的好瞧了。我一直在想制约诸葛孔的方法，关键点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回去得好好调查下司马仲这人。
等我们出了餐厅，居然下起雨来。
这糟糕的天气，更糟糕的是，诸葛孔和司马仲都不顺路，载班长回家的任务落到我头上。
班长叫我载他去车站就放下来，有毛病啊，你我两家一个小区，我载你一程又怎么了！难道还怕我收你汽油费不成？
结果路上依旧没说一句话。
靠，有点想骂脏话。
XX年12月X日
前几天公司组织体检。被师兄叮嘱了好几遍，不得不去了。
今天寄来的体检报告，说我左胸有阴影，建议去复查一下。
我把体检报告扔进了废纸篓，屁咧，我天天抽烟能没阴影么，让它去了。懒得去检查。

XX年7月X日
人来了有段日子了，天天加班，反正和我也碰不上面。
我站在财务室外，隔着磨砂玻璃，有点想进去，又不知道进去该说 什么。
我最终还是推开了门。
班长惊讶地望着我，我揉揉鼻子，问他“你来这儿，学校那里怎么办。”
靠，这什么鬼问题！
“我请了事假，司马老师说先代我几节课，以后的事再说吧。”
这是他这几年对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他
也很尴尬，连手头的工作都停了下来，手指紧紧捏着笔不敢看我 。直到师兄进来，才化解了这一切。他们又开始忙碌起来，翻出陈 年卷宗，一摞摞堆在地上，都快把办公桌给埋了。
“还杵在那里干啥，过来帮忙！”
师兄腾不开手，冲我喊道。我也跟着开始忙起来，但反而轻松自在 了许多。
XX年7月X日
卷宗整理得有些眉目了，这天刘玄和诸葛孔来公司洽谈。
我偷空出去抽烟，走廊上见到诸葛孔正低着头，在考虑什么。
曹老板前几天说，他准备和刘玄合作对付吕奉了。
我笑问曹老板，是不是找到好盟友了？曹老板摇摇头，他说刘玄不是盟友，但也不是敌人。只是他更讨厌吕奉。
曹老板说得对，刘玄再怎么说也是金融出身的，和我们还是一路人 。他吕奉什么东西，炒房地产起家的暴发户一个，要是让他插手， 不搞乱这行辛苦做起的信誉才怪。到时候骗贷骗外债现象横生。前 几年期货基金这块的乌烟瘴气，就是这种人给弄脏的。现在又开始 染指民营金融项目了。
“我还不想和他们一块儿死！”
曹总那天叫我联系的刘玄。
但诸葛孔呢，他也许想得更多。
一方面，对付吕奉是他所愿的。另一方面，他也怕曹总变成另外一个吕奉。
前门挡狼，后门迎虎，够他头疼一阵了。
不过我确实给曹老板献策，在合作搞掉吕奉后，就把吕奉的股权全部吃掉，一个子儿都不留给刘玄。无论如何，他刘玄既然来找我们 ，就该做好被我们占大便宜的准备。
我和诸葛孔之间就是这样，无需互相怜悯。明个儿他要是叫刘玄做空单套曹总的钱，我也不会骂他缺德。对手间就该有这种狠手。

XX年8月X日
结果曹总说，他许了刘玄49%的股权。
我差点以为自己耳朵聋听岔了。
这还是曹老板本人么？还是那个心狠手辣，心比天大的曹老板么？ 这简直是慈善家了！
“师兄劝你的？”
曹老板没说话，就是默认了。但曹老板看上去非常心不甘情不愿， 估计两人为这事私下没少争执过。
我去找了师兄，这次我也站在曹老板这边，不支持他。但师兄只是说了一句：“阿孝，时代不一样了。你该多相信要合作的人。这是一种诚意。”
“我们不缺他那种盟友。我就是不信刘玄。”
“我不这么想，我觉得哪怕刘玄坐大，他也断不会背叛我们的。”
我露出嘲弄的表情，说：“师兄，你心变软了。”
师兄摇摇头“我只是变得更世故了而已。凡事给自己留条路，郭孝。你就是太不给自己留后路了，才活的那么累。”
我摔门出去，见到班长正站在门外，看着我。
他妈的。

XX年10月X日
肩膀感觉有点痛，大概是肩周炎。
这两天和师兄和解了，本来也没什么事，我和师兄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为了这种公事闹翻的。
倒是我当时太冲动了，大该做得久了，人也变暴躁了。
师兄气色也不太好，我问他是不是心绞痛又犯了。
他说天气转凉了就会这样，其实他瞒着我，7月谈刘玄那事时，就犯过一次了。把曹总吓得不轻，打电话叫私人医生来打杜冷丁才缓过来。
这事还是事后曹总告诉我的。他抽着烟，叹息道：“早知道他有这病，我就算一千个不愿意，都得让着他啊。”我心想就是这样，师兄才打死都不告诉你自己有这病。

XX年11月X日
最近痛得有点厉害了，连肋旁骨都像针刺一样。
我没办法，去医院开了点止痛药。
医生看我气色不好，叫我过来拍片。被我拒绝了。
早知道这家这么啰嗦，下次就托关系开处方了。
回家服了止痛药，果然好了很多。
XX年12月X日
今天，诸葛孔联系曹总，说吕奉在川贵的地产投资失败了。现在急抛涂洲银行的股票呢。
看来这几个月的等待没白费，终于到了收网的日子了。
下午去了财务室，还是那样忙碌。这也难怪，毕竟是公司成立以来，历年的账目财务报表呢，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理清的。但看情况，也到了总结收尾的工作了。
班长正在撰写审计报告。没注意到我。我敲敲桌子，问师兄呢，班长没抬头，说先回去了，他心绞痛犯了。
估计是被班长强制“请”回去的。
我听完后竟没走，犹豫半天，说：“我帮你吧。”
班长打字的手停了下来，脸看着屏幕，过了一会儿说：“不用。”
果然是他的作风。
我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愣是这样还没走，厚脸皮地靠上电脑，又说：“我问你个事儿。”
“…………说。”
“如果让你去批审计报告，你觉得我们公司会怎样？”
班长终于抬起头，第一次看向我，但他倒真的认真思考起我的问题来，“如果是我，至少五年内，会写保留意见。”
“那也就是说曹氏最快上市也得等三年？”我知道这小子的谨慎，大致把日期缩短了点，但我知道这远远满不足了曹老板，曹老板的计划最好是明年就上市。
“你要还想缩短，相信你也懂得，我建议你去找投行。反正花旗高盛这几年都盯着国内这块大蛋糕，肯倒贴的人排队等着呢。”
我摇头，说：“你还不了解曹老板，他断是不肯把自己辛苦打下的企业，让投行挟制的。”
班长低头想了下，“再惨也不过刘玄先生那样吧，人家不也熬过来了。”
我嗤笑，他果然在学校教书多了，人也一股书生气。“曹老板和刘玄是两类人，刘玄可以忍，但不代表曹老板忍得下。所以才说这两人做不成盟友。”
“郭孝，你太绝对了。”班长说到一半，突然明白了什么，随即咬紧嘴唇，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则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我就是想和他搭上两句话而已，他这个人，规律太好找了。一心做学问的人，只要投其所好，就会倾囊而谈，哪怕陈年旧怨也都抛到脑后了。
而我一向能成功得手。

其实下一章已经贴上来了。但估计有专用术语的关系，被贴吧删掉了。我在申请恢复。
以上就这样。

XX年1月X日
我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一会儿像在拍古装剧一样，身上穿着古人的衣服，有人在对我说：“郭奉孝，汝不治行检！”
一会儿又回到了大学时候，我站在宿舍的书桌前，班长大声在叫：“郭孝，你又逃夜晚归！”
醒来的时候，班长真的就坐在床边。担心地看着我。
简直变天了！班长居然也关心起我来了。
“你醒了？”
“这里是哪儿？”
“医院。别动，你的手臂被车玻璃划伤了，才刚包扎好。”
看来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班长说我手臂划伤，可我却毫无感觉，只觉得脑袋瓜子生疼，估计是宿醉的关系。
我是不是真该戒酒少喝点了？要不然这次也不会关键时刻大脑当机，连忙都帮不上。
我抬头又仔细观察了下班长，还好，他似乎没什么大碍。
“这次……谢谢你。”班长突然道谢起来，要死，这回轮到我受宠若惊都不知道说啥了。
“也没什么。”
郭孝你的伶牙俐齿呢？快点来个带黄颜色的笑话！你看这气氛，尴尬得一塌糊涂……
最后笑话也没说上来，还是有人敲病房门，才救了我一回。
班长去开门，门外的人是司马仲。
“我代表校方来慰问的，校方问你没事吧？”
“没什么大碍。我明天就回去上课了。谢谢你，司马老师。”
“能不能借一步出去说话？”司马仲看了我一眼，点个头算打招呼，然后把班长拉出去了。
顿时房间里安静了许多，许久后，进来的不是班长，而是曹家大小侄子。
“我代表公司来看你，郭经理。”
曹桓把水果篮放桌上，然后拉着曹建给我鞠躬。
喂喂！我还没死呢！你搞什么永垂不朽那套！
“荀总监和曹总没事吧？”不过我也没力气去吐槽这曹大侄子了，倒是曹老板那会儿离车窗近，又要保护人，我有点担心。还有师兄……师兄，我更怕他心脏要是有点啥，我这辈子都得悔死。早知道就不拉他进公司蹚浑水了。还一个不够又连带拉了一个进来。
更可恨那帮狗娘养的小混混，出院后有你们好瞧的！
“叔叔被打破了头，背上也扎到好几块碎玻璃。不过还好，医生说都不是致命伤。看他早上发脾气的那劲头，倒是精神的很，应该没什么事了。”
“曹总这回倒沉不住气了？”我有些意外，往年碰到这种事，老板最多阴着一张脸，然后想办法让对家吃10倍的苦头，这次倒是例外。
“倒不是气这件事。荀老师的脸被玻璃划到了，破了点相。叔叔气的是这个。”
等我走到隔壁病房，见到坐在病床上的曹老板，正拉着师兄手问：“阿文你哪儿疼啊？疼就和医生说，开最好的药，公司那里全额报销。”
喂，你们两个颠倒了吧，谁是病人谁是照看的啊。
师兄的额头擦破了点，其它都还好。我问他心脏有没有不适？他说没事，他的心脏还不至于为这种小事就承受不住。
这哪是小事啊，我们都快没命了师兄。你和曹总吵架倒吵得当场发病差点就去了，这会儿却风平浪静的。师兄也是个怪人。
回去在走廊上，看到曹桓跟在司马仲屁股后面，一个劲在哀求：“司马老师，你就透点题吧。荀文老师离职后，我就巴巴指望着你了。”
这两家伙什么时候搭上的，还挺热乎。
呵，当初我和诸葛孔说“自会有人来收这家伙。”看来还真一语成谶应验了呢。
哎，别人都一对对的，怎么就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平时那些妹子呢！可爱的男孩纸呢！怎么我出事了一个个都不来看我了！
回到病房里，就剩下班长还有点良心，替我在削苹果。
我刚想说也算是点安慰了，结果他也朝我开吼：“你跑哪去了！不知道自己手还伤着么，还乱跑。”

大家中秋节快乐~~迟来的更新，请笑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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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X年2月XX日
班长已经好几天没现身公司了。学校这会儿在放寒假，3月又是出审计报告的限定日，他在这关头撒手不管，总觉得很不正常。曹总见到财务部里师兄忙成那样，有些不忍心，叫我跑去问前段时间来帮忙的那个小陈怎么不来了。
靠，又要我跑腿。
但我还是去了，其实我也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班长的脾气我非常清楚，他不是当甩手掌柜自己放假快活的人。
师兄看了我怕一眼，又埋头工作了。
“这事你最好别管，阿孝。师兄言尽于此。”
我有些吃惊，这话不是明着说事情和我有关么。
但是师兄这人，他不肯说的，没人撬得开他的嘴。所以我只好另辟蹊径。
XX年2月XX日
第二天我去了学校，班长的作息轨迹就是两点一线，他家我是不敢去的，但学校应该能找到点什么。
我在办公室遇到了提前回来整理开学事宜的司马仲，但就是没见到班长。
司马仲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好，问他话也一副爱理不理，冷嘲热讽的态度，就差没说：“你还有脸来。”一边赶我走了。
你越这样，我越是赖着不走了！
司马仲见此，也来气了，脱口而出：“郭先生，做人也要有个底线。损人名誉还这副无赖样，我看您也不会介意别人说你人渣吧？”
什么意思啊，我人渣是真，无赖也做过。但我似乎没损过谁的名誉吧。
去追问司马仲，他却双手抱胸，只是冷笑着说：“您有空去看看宣传栏里的校报，比我这个旁人来说，估计更绘声绘色点。”
懒得理他。我甩手就出了门，所幸学校这几年变化不大，宣传栏还在原地。我跑去看，在【桃李天下】板块，就看到这么一条新闻。
“台上为人师表，当年竟为虎作伥”
文中人名没提，大致是说某教师在本校读本科时，一个寝室的室友竟然去红灯区招妓。还把酒吧女带回寝室嬉戏。这事被校方查房时抓到，那个教师身为班长居然出面包庇，把事情给压了下来。
如果说上面的内容已经够引起公愤了，那下面的内容更不堪入目。说什么据查，那晚上身为班长的教师据说是在图书馆自习，但当时图书馆临近闭馆，班长身边也没有其它人能证明此事。更有人怀疑班长很可能也在现场，三人大玩“三人行”游戏，而一同被校方抓到的。因为班长家里人也是学校领导，所以校方强压下了这件事，如今被人挖出，真乃学院巨大的丑闻之一等等等……
我他妈的！这帮小畜生！
虽然全文没提人名字，但光凭当年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破事儿，也能猜到文中说的主角是谁了。
5年，果然还是太短了！短到好事者还都没忘呢，争先恐后地忍不住去揭旧伤疤，再给你撒上几把盐。

XX年2月XX日
我回公司的时候，班长已经回来了。
我在财务室门口遇到师兄，他问我去哪儿了，曹总昨天打我电话找不到人。
我犹豫了下，说：“我去学校了。”
“……不是叫你不要插手了么！”师兄皱起眉头，与其说生气，更多的却是无奈，“你想怎么办，当初就是你惹出来的祸。”
“我去找班长。”
“我劝得你最好不要，小陈那人，你的道歉在他看来就是嘲笑和挑衅。”
我没听师兄的话，推开办公室。身后第一次听见师兄如此严肃的喝止声
“郭孝！这不是考试题，也不是你玩的金融期货。你能筹划一切，但这种事你掌控不了！”
我关上了门，把师兄的话搁在外头。
财务室的人都抬头看着我，我装作没看见，径直去了里间的经理室。
班长已经恢复了自己的工作，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他知道我进来了，却从头到尾没看我。
“你……学校那边……”
“我辞职了。”
班长轻描淡写地说道，就像在说无关紧要的天气一样。
“学校就这样放了你？你也放得下么？”这年头优秀的讲师难找，加上班长家里的关系，其实学校真要压下，也是完全可以的。何苦这样自断前程。
“放不下又怎么样。我要工作了，出去。”
“我可以去学校，替你澄清……”
“出去。别让我赶人。”班长的脸色已经不能再难看了，他冷笑道：“郭孝，我还没狼狈到要你帮忙的地步。”
下午茶的时候，我私下找师兄了解更多详细情况。
我知道班长不会对人诉苦，但唯独在师兄面前，他不会藏。
“年前，小陈刚递了副教授的申报资料。他一直以我为目标，如果今年真能批下来，也算是实现多年夙愿了。想不到这当口出这种事。”
师兄喝了口茶，一边叹息道。
“事情就是我们出事那会儿发生的。当时他要来医院照顾我们，也就没当回事儿，等回到学校，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申报资料被退了不算，学校方面连期终考复习的课程都让人代了。提前放他假。小陈前几天去争取，学校似乎都没有新学期排他课的打算。”
果然是颍川学院的作风，一出事就不分青红皂白打压你，明摆着让你受不了自动辞职为止。
“我劝过小陈，哪怕死耗着，也不该在现在辞职，等于坐实了那些八卦。但小陈说不让他上课，他算什么，拿工资吃闲饭的废人他断是做不来的。还是早点辞职也让学校省点心吧。”
我越听烟抽得越发凶。
“这事谁干的？”
“谁知道。现在的小孩子，也许老师一句训话就起报复心的有多少。一脑子热的叛逆青年大学里年年都不缺，你我也都是经历过的人。”
“他不该辞职的。”我收起了平时的吊儿郎当样，又喃喃自语般重复了一遍，“不值得。”
“小陈他你还不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到时候被人背后指指点点，被学生用那种眼光看着上课。他还是受不了要走的。”
“是我害了他。”我把烟摁在烟缸里，说不出心里有多痛惜，“师兄，你说得对……我不是神，我也有算漏的时候。当初就是！”
师兄没有责备我，只是拍拍我的肩，说：“别难过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