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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古意】《柳州少年》by凉容(b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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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
笔稿已完结正在努力打字
大概万字左右
ps本文可视为秦城番外也可独立成篇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1楼2014-07-20 02:13回复
    小清新清水温馨不虐
    师兄弟的梗←其实早就开始写了一直没时间打
    又名 那些年追过的小师弟2333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2楼2014-07-20 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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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
      隔江有山,名凤凰。
      镜湖之后,群峦耸立,四季常青,郁郁葱葱,有飞流之瀑,有高飞之雁,有长鸣之猿。
      山里有个隐蔽的洞,外边藤蔓覆盖,内里别有洞天,不知何时,哪位高人在此处建了一所居室,住在这里,远离俗世,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顾偃的师父就住在这里。
      柳州城顾家,很久之前是一户富商,后来家道中落,待到顾偃这时候,已经不得不搬出那老宅子,到山里住去了。
      顾偃的父母去世得早,他一个小孩儿在荒山里糊里糊涂地活到了五六岁,遇到了他的师父。
      那人一身白衣,面如冰霜,长眸低垂,飘然而行,是仙人之姿。
      他看了顾偃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却亮了一亮,对他说,你是个奇才,跟我走吧。
      顾偃当时丝毫不觉得自己是奇才,只觉得仙人师父吃的好穿的好,又说自己好,想必自己果然是好的,便一口答应了,跟他去了那个人间天堂一般的洞,从此便住在了那里。
      洞里的布置异常简朴,只不过一张琴,一对酒杯,一盘棋,还有满满好几柜子的书。
      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的男孩子,他生的白白净净,冰雪玲珑,也不哭闹,安安静静地睡着。
      师父只说那是他故人的孩子,以后会是自己的师弟。
      顾偃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从那天以后,他成为了那个白衣男子的徒弟,尽管他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到他师父死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多年来的师父叫什么。
      顾偃很聪明,又学的很认真,武功进展飞快,白衣人没有看错,他的确是个奇才。然而顾偃自己却并不喜欢,在他看来,武功高低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在这里也是无忧无虑的,何必学那些粗人打架呢?即使像师父那样厉害了,又能多做些什么呢?
      大成荒水剑,他只花了三年,是师父的三分之一,当时师父惊讶地看着他,冰雪一般的面容破裂开来,说:我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人这么快就将荒水剑练得纯熟,阿偃,你会是第一人,也是最后一人。
      顾偃撇撇嘴,不屑。
      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不难,然而他也不愿意再练下去。神仙一般的师父像凡人一般求他练止水心经,他却不乐意。
      练止水心经是要付出代价的,起初是性情大变,随着功力的增强,一点点地变得清心寡欲,无情无心,无怨无嗔,心中只有武道二字,就如同他师父一般。
      顾偃讨厌这样,比起这个他更加崇尚风花雪月。
      况且,天知道练成止水心经最后一式以后会怎么样,师父自称他练不成,而古往今来唯一一个练成了的人,头发未白就死了。
      最傻的傻子才会练这种东西,顾偃心道。不过他也只好在心里说说。
      “这点时间还不如用来读书呢。”他撇撇嘴,“或者……”想着想着竟忍不住微笑起来,嘴角上扬,使他天生显得锋利薄情的面容,如同月光沉入流水一般得柔和了下来。
      “还不如陪着小师弟呢。”


      IP属地:江苏来自iPhone客户端3楼2014-07-20 0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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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
          得寸进尺是顾偃的拿手好戏,把阿棋骗出山洞后,他便又想方设法要把人骗出山去。
          “阿棋啊。”他懒懒地喊了一声,看那架势似乎是随时打算蹭鼻子上脸。这个时候阿棋已经开始练武了,身板儿挺了不少,也瘦了很多,这小孩子是个死脑筋,学什么东西都往一门精神死里学,刚刚丢了书拿起剑,就成了武痴,早晚跑去山间的竹林里练剑,自然是冷落了他的师兄。顾偃表面上笑眯眯的陪他一起练,心里却恨得牙痒,书呆子终于不做书呆子了,却和别的东西交上了劲儿,实在是可恨,可恨之极。
          阿棋正在打一套入门的拳法,没心情理他的顾师兄,小胳膊小腿动的分外认真。
          顾偃撇撇嘴,扯着嗓子又喊了一声:“阿棋!”
          男孩子动作顿了顿,似乎是犹豫了一下,终于收了招式,转过身来看顾偃。
          顾偃年已十五,方脱了稚气,变得俊秀颀长,一身碧绿的衣裳堪比翠竹,眉目也已渐渐的硬朗起来,五官略略显得锋利逼人,他的唇很薄,如同锋利的刀刃,显得薄情寡性。
          他微笑着凝视着自己,眸子里藏着极浓的色彩,只一眼就可以万劫不复。
          他天生长了一副不怒自威的眉眼,不过男孩子并不害怕,他冲他张开手臂喊:“顾师兄。”
          顾偃笑得极其开心,他把男孩子抱起来转了一圈,又放了下去,道:“别练了,都瘦的皮包骨头了,随我下山玩儿去,嗯?”
          阿棋有些不乐意,却没有拒绝。顾偃天生不容人置疑的强硬性格已然随着年岁的增长而滋长起来,即便是最懵懂的人也能察觉到了。
          但他并不担心,因为他深信顾师兄不会做任何叫他不痛快的事情。
          事实也的确如此。
          清晨的老街处处散发着明亮而又湿润的气味,小城依山傍水,别有一番幽情。白光如同被层层云彩过滤过一般,将最柔软的一层撒落在了顾偃的身上,让他天生锋利的五官柔和下来,温润极了。
          阿棋却没有看到这场景,此刻他全身心都已然投入了市井街坊的喧嚣,只是他此生第一次见到这许多人。
          “小公子,买一个吗?”周边的小贩见他生的冰雪可爱,忍不住携着一个小糖人走上前去。
          阿棋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玩意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得操着一口不标准的字音问道:“甜吗?”
          “包甜!包甜!”小贩满面堆笑。
          男孩子脸上难得的露出了满意的微笑,接过小糖人,攥在手里,紧紧地,像是怕弄丢似的。
          小贩笑的更为开心:“小公子,给钱啊,给钱就卖你咧。”
          “钱——?”阿棋一愣,无辜的看着那人,眼睛里是一片透明纯粹的漆黑。
          那小贩看着觉得不对劲,刚想变脸,忽然清风乍来,一道碧绿的身影堪堪横在了两人中间。
          青衣少年长眉轻挑,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眸子里却是暗潮涌动,让他莫名心里一悸。
          “这位公子……”
          “出来前我忘记交代我弟弟了,没钱的话不能买东西。”顾偃温和一笑,那小贩竟莫名其妙的脊背一凉,“这位大叔还请见谅。”
          “是……是。”那小贩瞅着阿棋手里的糖人。
          男孩有些过意不去,想还给了他,却被顾偃抓住了手腕。
          他把男孩子抱在怀里,一甩衣袖,笑道:“但是可以抢啊。”
          “你们!”那小贩瞬间火了起来,刚想开口,却发现街道热闹依旧,却哪里有什么少年的影子?
          那二人玩的开心,直到日落西山才晓得要回去。
          阿棋一路上闷闷的,虽说本来就不大喜欢说话,这当儿更是闷得厉害,像个闷葫芦似的。
          顾偃握着他的手,他没有笑,面容却是异常的柔和。
          “阿棋,我们的时间还很长。”
          “有朝一日,我能带你走遍天涯海角。”


        IP属地:江苏本楼含有高级字体15楼2014-07-21 1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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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
            顾偃没有再陪着阿棋一起练剑,只是在他练剑的竹林外看着他,一身白衣,翩跹如云彩,长剑如虹,在翠竹林中盘旋舞动。
            他目若古井地看着他的剑法一日日精妙起来,气势一日日恢弘,面容一日日如尘封一般的冰冷。
            师父没有说谎,荒水剑与止水心经是绝佳的搭配,只练了几个月,阿棋的剑法已经步入上流,只是进展如此迅猛必然不会是什么容易事儿,一定会自损。
            顾偃心里担心,面上却没有流露出来,他知道阿棋打定主意做的事他是决计拦不住的,更何况如今的阿棋,已然不是过去的小师弟了。
            不知是不是止水心经的缘故,他的面容变得玲珑精致,仿佛是冰雪雕刻而成的,甚至还带了点飘然欲仙的气质。然而目光一日比一日的清冷,尽管依旧清澈通透,却再也映不出自己的身影。
            他所能做的一切就是静静的看着他,撑一顶油纸伞,无论日晒雨淋,陪着他一起,看着他从日出练到日落,斜风将白色的梅花吹到他的长剑上,被雪刃分成两半。
            直到日薄西山他停了手中的剑,他才会走上前去,拂开他发上的花瓣,道:“阿棋,回去吧。”
            阿棋没有看他,只是铮的一声归剑入鞘,转身回往他们平日住的石洞,一句话也不曾与他讲,确切说,一个眼神也吝惜给他。
            入夜,师父带着阿棋出去传他剑术,顾偃则点亮烛火坐在床头,直到睡意袭来再也支撑不住为止。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
            顾偃的心里也是怨的,他不愿这样,凭什么呢?
            可是阿棋想练。即便知道会这样,他也想练止水心经。
            这般想便觉得无怨无悔了,他有扬起嘴角,笑如春风的赶到竹林里欢欣满面的看少年练剑,一看,便又是一整天。
            曾有一瞬,他觉得倘若一生如此,兴许也不错,至少还能相依相伴。然而转瞬便觉得还不够,他还想带他走遍天涯海角,与他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他想……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不过而今他也只能苦涩的笑笑,因为那个会说:“我也只喜欢顾师兄。”的小师弟已经不在了——永远的殁在了那套断情绝欲的心法里。
            只是他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了多久了。
            那日清晨他如往常一般去了凤凰山里的竹林,却没有见到他想见的人,寻了七八处也找不到,只得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下山找去,却在半山腰闻到了血腥味儿。
            ——正来自他们初次下山时去的藤萝花林!
            他赶了过去,果不其然自己心心念念的少年躺在落花中,殷红的血湿透了漆黑的夜行衣,蔓延开来,染红了一地的藤萝花瓣。
            竟然美得惊人。
            他冲了过去搂住了重伤在身的少年,只见他已经奄奄一息,浑身剑上显然是遭人围攻所致,只怕再晚来一步,便有性命之忧。
            少年躺在他怀里,呼吸微弱,面白如纸,脸上带着斑斑血迹。顾偃想用力把他抱起来,却发现他睁开了眼。
            “……偃。”他的声音又细又轻,一如易碎的琉璃。
            “我以为我要死了。”


          IP属地:江苏18楼2014-07-21 1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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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柒、
              打那一天起,顾偃什么都明白了。
              阿棋总是夜里整宿的出去,并不是夜夜都与师傅学习武艺,他一刻不停的练剑,并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他想要活下去。
              阿棋忽然性情大变,不仅仅因为止水心经,还因为那个干净的像水一样的男孩子,在一夜的厮杀与鲜血之中过早过快的长大了。
              顾偃细心地解开了少年的衣衫,只见他白皙的身体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或新或旧,或深或浅,一道道皆是此生都难以退去的疤痕。
              他觉得心说不出的疼,疼得想要碎开来一般,他悔自己不曾早一点察觉了,竟然让自己的珍宝落了这么一身的伤痕。
              少年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袖,昏死过去时亦然,仿佛一旦松开,便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顾偃去找了师父,质问道:“为什么要阿棋去杀人?”
              师父依旧是仙人之姿,目光清冷无情,不入尘俗。“我说过,他的命是我的,我传他止水心经,他便替我杀人,我若要他的命,他便得死。”
              顾偃握紧了拳,指尖被捏得发白,然而过不多久就松开了手,突然笑了起来,只是漆黑的瞳仁变得更加深沉而又阴郁。
              “好,很好。师父想杀人,我来替师父杀人。”
              “止水心经阿棋可以练,我也可以练,我能练得更好,杀更多的人。”
              他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几乎是咬碎了一口的牙。
              师父难得的笑了笑,看上去分外心满意足。
              顾偃摊开那本止水心经,轻轻地抚摸着扉页上的八个字,面上无喜无悲,只有一片死一般的空白。
              他动作温柔的替阿棋上好了药,然后把他抱在怀里,头埋在少年的肩膀上,倾听着她的呼吸,手掌感受着他的心跳。
              他们静静的依偎着,如同两位离水的鱼,相濡以沫。
              “偃。”迷迷糊糊的听到怀里的人喊他的名字。
              “对不起。”
              顾偃垂下眸,强自露出一个温和的笑:“阿棋,你没有错。你会长大,会变强,终有一日你可以保护我。”
              但在这之前,我来保护你。他动了动唇,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将怀中的少年抱得紧一些,仿佛不久……就要不复得到似的。
              顾偃的生活日益繁忙了起来,不仅要天天练武,还跑下山去四处搜罗医术看,他要学医,再窝囊也得把阿棋身上的伤给治好了,一道疤也不能留。他开始秘密网罗江湖中人,暗地里组织起了自己的情报网,一点点的想查明师父要他们杀死的人中间到底有何联系。
              他日复一日的学医,炼药,跋山涉水的寻找各种名贵的草药,走遍街坊巷陌、大户人家,不惜手段取来各种灵丹妙药,然后将这些价值连城的药物石灰一般的抹在阿棋的伤处。
              白天他勤练止水心经,与阿棋一起修炼,进展神速,医术也在苦修之下高明了起来。
              夜里他换上夜行衣,依照师父的指使杀死当杀之人,尽可能地把事情做得完美无缺,又暗中调查他们中间的联系。
              “或许这样的日子也还算不错。”他仰卧在床上,手指握起,复又松开,如此重复了许多次,只觉得心里一阵酸。
              他不敢再多求什么了。
              不是不愿,是真真正正地不敢了。


            IP属地:江苏20楼2014-07-22 1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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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AQ一口气打那么多字累死了今天不打了渣游戏遁


              IP属地:江苏21楼2014-07-22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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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玖、
                顾偃还没来得及换下身上的衣物便往山里赶去了。
                他心中难得有一点点的喜悦与满足,就像在街上买到了好东西急于向家里人献宝一般,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阿棋。
                因而阿棋走出竹林的时候便看到他的顾师兄一身紫色的锦袍,长发披洒凌乱,目黑而彻,唇薄而锋利。
                他抬起眼笑着看自己,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阿棋跳下石台,站在顾偃对面,动了动唇,似是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偃扬了扬手中的剑:“我拣着宝了。”
                阿棋凝眸看了看,不动声色。
                顾偃拉着他坐在石台上,手掌轻抚着那对长剑,似乎是自言自语一般的絮语道:“这对剑是送给璧人的,接受了便是结了亲,永生永世当在一起,不离不弃。”
                “柳州城乐坊最喜欢唱给痴男怨女听的那歌儿中有这么两句,悠悠重火焚三载,耿耿星河流烟外,这对剑以其为名,一名重火,一名流烟。”
                “阿棋,我将流烟剑予你,不求永世……但求百年。”
                “……可好?”
                阿棋接过他递来的剑,拔剑出鞘,只见雪刃如月光,胜流水,他毫不客气地将剑挂在了腰间。
                “偃。”他歪着头想了很久,才口齿不清地说道,“我不怕止水心经了。”
                顾偃愣了愣,继而了然一笑:“我也是。”
                断情绝念,无欲无心,只不过是八个字而已。
                八个字又当真断得了什么呢?
                那天晚上顾偃睡得出奇的好,阿棋却一夜无眠,他的手掌一刻不停地抚摸着剑上的流烟二字,心潮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眸子里氤氲起了大雾,嘴唇咬得泛白。
                不怕止水心经。他对自己说。
                “如兰光景空旋消,畅醉倾城已梦遥。悠悠重火焚三载,耿耿星河流烟外。”那首歌他是听说过的,在顾偃带他上街的时候,街角纺织的妇人给他讲了这个故事。
                那是一对青梅竹马,自幼两小无猜,许愿永世结为连理,不离不弃,却遭战乱之苦,美好的光景消逝如同昙花一现,重重战火一焚便是整整三年,两人如同参商二宿不得相见,然三年后重逢,历尽苦难,终得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歌出了缠绵悱恻之曲,唱遍了大江南北。
                这首曲子很长,他却只记得中间这四句,不知为什么,他那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顾师兄,也只记得这中间四句。
                这仿佛是一个悲哀的预兆。
                月明星稀,男孩子独自一人爬了起来,月光洒在他锦缎一般的乌黑长发上。他面无表情地换上了练武的衣袍,用衣带竖起了长长的黑发,将流烟剑挂在了自己的腰间。
                月光柔和地划过男孩的五官,落在他衣上浅浅的沟壑里,平添了一分温凉与决绝。
                阿棋一向是认死理的,认准的事定然要做到底。
                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渐行渐远。
                那一年,阿棋十二岁,顾偃十七岁。


                IP属地:江苏29楼2014-08-07 0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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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
                    顾偃又一次山上山下跑着找他的阿棋。
                    上一次着实吓到了他,这次便找的更加卖力了,然而这次当他跑到山下的镜湖前时,便见到那一抹白影立在湖心的凉亭里。
                    “阿棋!”他忍不住呼喊着跑了过去,“你在那儿做什么?”
                    少年望着他,神色里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倦意。
                    “晚上没有好好休息?”顾偃伸手搂过他的肩,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语气。
                    “我想闭关练止水心境经。”阿棋抬起头看着顾偃,因为咬字不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怪异,但是一分坚定也不少,“我不怕止水心经。”
                    “阿棋。”顾偃皱起了眉,想说什么,却被打断了。
                    “顾师兄,你很累。”少年抬高了手臂,轻轻抚摸着顾偃的眉心,“我不聪明,但看得出你很累。”
                    “……”顾偃愣怔着看着阿棋的眼睛,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阿棋忽然难得的笑了笑:“止水心经我已经练了,那就不好停。有师兄在我的身边,心里很乱,什么也练不成,只会让师兄更累。”
                    “让我离开师兄吧……练成止水心经我就回到师兄身边。那个时候,我……我就可以保护师兄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顾师兄将来要带我走遍天涯海角……顾师兄,不能累。”
                    无言。
                    顾偃此番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知道小师弟说的没错。
                    自己累了。
                    阿棋平时不大会说话,但什么都看的清清楚楚的——顾偃眼睛里的光是怎么灭掉的,他的瞳孔怎么一日比一日更加漆黑而黯淡无光,他的神色怎么从丰神俊朗变成恹恹无生趣。
                    他知道师兄若长此以往,恐怕将来连对他笑都做不到了,又如何带他走遍天涯海角?
                    所以顾偃固然不愿,却无法反驳。
                    他只能将嘴唇咬得泛白,手指握紧复又松开,如此重复了许多次,终于抬手轻轻触碰阿棋的脸颊。
                    “快些回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脸上的神色却淡然的丝毫未变,“我等不了多久。”
                    阿棋点了点头。
                    “阿棋,”他又张口呼喊了他,伸手碰了碰少年的薄唇,“等你回来我想亲你。”
                    “好。”
                    “我想带你离开。”
                    “好。”
                    “我想碰你。”
                    “好。”
                    “我是说……我想抱你,你懂吗?”
                    “好。”阿棋的声音轻轻的,他用冰凉的手握住了顾偃的手掌,“师兄做什么……都好。”
                    顾偃心头猛地一酸,闭上眼,他低下头想亲一亲少年的额头,却被少年躲开了。
                    阿棋踮起脚尖,郑重其事如同宣誓一般的轻轻啄了啄他的嘴唇。
                    “……”顾偃如遭雷击地睁开眼,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忽然觉得身上一麻,眼皮子越来越重。
                    被人下手了……怎么会?
                    眼前忽然浮现出少年的面庞,却如同泡沫一般轻易的碎开了。
                    迎来的,是潮水一般的黑暗。


                  IP属地:江苏31楼2014-08-07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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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贰、
                    楚家在江湖上的威信由于大婚时武林盟主的毙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真凶仍未查清,江湖上各种流言蜚语已然传的沸沸扬扬,类似楚家为夺取那一对宝剑谋财害命,楚家家主百口莫辩。
                    顾偃逐渐明白了师父当年令自己杀的那些人的联系,虽然看似南辕北辙,实际上那些人俱是不轻不重的维系着四大家族的关系,死一两个似是不易察觉,但长年累月的损失却让紧密贴合的四大家族间产生了细微却足以致命的裂痕。
                    武林盟主这一死,更是孤立了楚家,无论楚家是否为主谋,其他三家俱是明哲保身,推推拖拖,不明确表态维护楚家,一口一个待查清后再从长计议。
                    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顾偃和师父都清楚,就凭这个想让楚家整个儿灰飞烟灭,还不够。
                    顾偃继续着他的暗杀,都是些和楚家有些关联,却看似南辕北辙的人,将这个家族一步步逼迫到恐惧而不敢言的地位。
                    做到这些,他们花了两年。
                    楚家人也很不争气,两年未查到杀害韩荆的凶手,现任武林盟主韩无封已于他们势成水火,表面客气生疏,实则两不相容。
                    顾偃发现他的师父很能忍,从收自己为徒开始他怕就做好了这个打算,然而他一等,就等了十五年。
                    阿棋闭关练剑的第三年,顾偃二十岁。
                    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露出了它的獠牙。
                    深夜,楚家全家聚合在大堂里,商讨这些年来无形的逼迫以及应对之法,却不曾注意到潜藏在屋外之人。
                    顾偃等的就是这一天,楚家如今的势力都已经布置在家内,以保其自身,事后他能轻易地断其手足,而楚家威信减弱,与武林盟势成水火,即使东窗事发之后也会有多行不义必自毙的传言以削减江湖正道的追查之心。
                    此时他已胜券在握,可以放手一搏。
                    他想到了阿棋,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少年,手便不自觉的握的更紧了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在大堂外边燃起一场大火,心中强烈的焦躁让他不屑于再布奇阵,只想尽快的将所有人,全家一百四十八口,通通赶尽杀绝。
                    来一人杀一人,他在心中默默的记着数,用不了多久身上的衣衫已辨不出原本的颜色,长剑破空之声,骨肉撕裂之声,刀剑碰撞之声,他统统当做了耳边风,一剑一条命,他的眼依旧冷静得像自己在做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一般。
                    他对自己极为自信,他相信以自己的武功,杀这一百四十八人不过是瓮中捉鳖。
                    他百忙之余伸手擦去了溅到自己眼皮子上的鲜血,仿佛是流下了一道血泪。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
                    他的嘴角露出一个嘲讽又喜悦的微笑,仿佛多杀一个人,他便离他的阿棋又近了一些。
                    然而他没有料到,就在这时,两大队人马已悄然将他包围。


                    IP属地:江苏36楼2014-08-14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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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叁、
                      所有人都停了手上的家伙,将顾偃包围在其中。
                      他四下张望,看到了明晃晃的火把映出了韩无封的脸,还有楚家家主。
                      “想必你没有料到我与韩盟主有盟约在先。”楚家家主看着顾偃冷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却不料……就这会儿功夫,你竟已杀了这许多人!”
                      顾偃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心里比自己料想的还要淡然,他张口问道:“谁事先告知的你们?”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嘶哑。
                      没有人理会他。
                      顾偃沉思了一会儿,心里已有了大概,他甩掉了剑上的血,抬眸微微一笑,如同地狱而来的修罗。他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高低起伏,平淡的不带一点情绪:“继续吧。”
                      楚家家主脸上陡然变色,拔出腰间长剑便带头冲了过去,韩无封一行人却在边上按兵不动。
                      少年盟主看着混乱的厮杀,并不是心无所动,只是他清楚其中定有一方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不愿意尽信楚家,更不愿意做助纣为虐的事,只得作壁上观。
                      然而他低估了那个被包围的少年,他的武功已然完全超过了自己的预想,他站在人群中,没有脱逃的意思,黝黑的眼睛里只透露出唯一的情绪,杀。
                      他若想逃,韩无封确信他逃得掉,但是他镇定自若的站在人群中,举手投足如同大江之水,只有沉着汹涌,不带一点情绪,似能吞灭众生。他像不会累一般,举重若轻,杀人如锦囊探物。
                      当他一剑杀死楚家家主的时候韩无封终于忍不住了,终究是一个与他同龄的少年,为何能如同谈笑风生一般做出这样的杀戮?他拔出腰间的剑,终是带人冲了上去。
                      顾偃微微一笑,似是满不在乎。
                      但他知道自己的手指已经发软了,抓着剑都要使上他全身的力气。
                      他暗暗运力,一剑将围过来的人荡出些许,忽然朗声说道:“且慢。”
                      周围之人巴不得他这么一句,连忙后退,却依旧把他包围在圈子里。
                      顾偃的声音轻轻地,有些无力,却十分坚定,他微微运劲,以保每个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我可以放弃抵抗,任你们宰割,在那之前,我想见见我师父。”
                      韩无封见他已无抵抗之力,便挥了挥手,人群中让出一条道来。
                      师父一身白衣站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想看着可笑的蝼蚁一般。
                      “为什么?”他沙哑着嗓子问。
                      他心里清楚,能知道他的全部计划,叫楚家人提前寻求韩无封帮助并说服韩无封的,只有他师父一个人。
                      “楚家家主抢走了我最爱的女人。”师父轻轻地笑了,“我要你杀他满门,但不足以平我心头之恨。”
                      顾偃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所以?”
                      “楚家家中只有一百四十七人。”师父意味深长的说道,“顾偃是个聪明人,想必不需要我挑明。楚家家主十五年前与我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被我带走了。”


                      IP属地:江苏37楼2014-08-14 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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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肆、
                        顾偃是个聪明人,自然不需要挑明。
                        他全都明白了。
                        师父十五年前带走了阿棋,本欲传他武功,叫他杀死自家满门,以报夺爱之仇。
                        然而自己是一个变数,却是一步好棋。
                        他不仅要让楚家灭门,还要让楚家剩下的子嗣痛不欲生。
                        那么……他抬眼看向四周,几乎是颤抖着想要找到那抹摄人心魂的白影。
                        “阿棋,”师父笑着让开一条道,指着地上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道,“这就是你一直想见的生亲生……”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柄剑已然穿过了他的胸膛,顾偃看着他倒下的尸体,如同疯魔了一般大笑了起来。
                        周围变得说不出的寂静,四围的怪异眼神直直刺入了他的心脏。
                        就像在怜悯一个疯子。
                        笑着笑着眼角竟然流下泪来,不是因为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只是想到,自己可能此生再也见不到那个少年了,而且他一定是恨自己的,恨自己杀了他的生父,又杀了他的师父。
                        他的眼泪混着脸上的血朦胧了他的眼,使他看起来像一个疯狂的困兽,茫茫中似乎看到了一片雪白的衣角,让他浑身一颤。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一阵熟悉的内力侵袭而来,让他的手脚仿佛结冰一般的冻住了,一动也动弹不得,寒风似乎撕裂了他的皮肤,直直地撕碎了他的丹田,贯穿了他的心脏。
                        “哇”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他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摊倒在了地上,只这么一掌,就让他彻底的万劫不复了。
                        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但他也知道这一掌同时打死了他的心。
                        “阿棋……”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呼唤着少年的名字,心道,自己怕是见不到这个漂亮的少年长成十五岁的模样了。
                        他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三年不说话叫他生涩的发音越发的不标准,听着竟有些好笑。
                        顾偃带着满脸的血难看的笑了起来,笑得十分温柔。
                        “顾偃固然穷凶极恶……受人指使……”
                        “……武功尽废……宽宏大量,饶他一命……”
                        断断续续地听到这么几声,顾偃几乎是哭笑不得,何苦呢。
                        生又何欢。
                        话虽如此,他却仍然聚精会神地想要听清楚他的小师弟最后的声音。丹田像撕裂一般地疼痛,阻止他运力,他却全然不顾,直到少年可笑的语音能让他听得清清楚楚。
                        “我愿遣人软禁他于柳州城,终身不离一步,若有异动,必会亲手杀之。”
                        “各位若执意不肯……便是在此时与我宣战。”
                        韩无封与武林盟中人再三权衡利弊,终于是答应了。
                        他拱了拱手,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白衣少年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腰间的佩剑。
                        “我姓秦,名流烟。”


                        IP属地:江苏38楼2014-08-14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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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尾声
                          光阴易逝,人易变。
                          青衣男人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着手下送来的情报。
                          那人最终是一人走遍了天涯海角,享尽人间风月。
                          他褪去了曾经的青涩,一身锦衣,俊美无俦,傲绝天下。
                          他笑了笑,将白纸送到烛焰前烧成了灰烬,用保养得玉润的手指摆弄着草药。
                          他退去了一身的杀气,只留下最后如同古井一般空旷死寂的皮囊。
                          他退去了一身的稚气,锦衣玉扇,紫金车碾,风流一笑,走遍天下。
                          他娶妻生子,画地为牢。
                          他风月无边,处处为家。
                          他知道他的一举一动,他也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他总是遣人不远万里地送他最珍贵的价值连城的灵药,他一一收下后随意丢弃,亦或是赠给那些不入流的床上知己。他都知道。
                          他成亲之时张灯结彩,宴请八方,十月得子,夫妻恩爱。他也知道。
                          只是所有的所有,都躺在那一张张没有记录着情报的白纸上,最后在烛焰里化成灰烬。
                          正是——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END


                          IP属地:江苏39楼2014-08-14 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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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澜_WEI @如花刺蛹 @ _千寻未果 @禤寤_凉城空 @怜舟渲
                            本文完结啦谢谢支持233


                            IP属地:江苏40楼2014-08-14 1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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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雪三千sky @Seraphim丶EVA @覆骨生魂 @折纸顽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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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41楼2014-08-14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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