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当医生打电话通知黑子应该交本月的治疗费用的时候,黑子暗中咬了咬牙。他表示自己很快就会去把他母亲高昂的治疗费用缴好,挂断电话后他立马查了一下自己的银行存款,里面的余款距离六十万日元还有几个数字。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打电话给编辑,向他询问自己是否能提前预支下个月的工资。编辑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那你等会儿到公司的财务部去一趟吧。”
黑子道了谢,然后有气无力地挂断了电话。几乎每个月都是这样,他不断地预支着下个月的工资,而作家的工资本来也不是很稳定,他明白编辑的难处。但是编辑仍然每个月都给他预支工资,勉强维持着每个月往医院里缴纳六十万费用的情况。黑子也不多想,便急匆匆的赶去了编辑部,并且向编辑保证这个月他会多写几篇长稿。
从财务部出来以后,黑子捏着那张薄薄的单子,低着头想赶快离开。在他经过楼梯转角的时候,他听见几个人在自动售货机前一边躲懒一边议论:“看见了没,黑子哲也又找编辑预支工资了。”“是啊,我来的时候也看见他了。听说他每个月都要来预支工资吧?”“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啊?他不是被Anais的赤司征十郎包养了么?”“的确是这样的,他现在还不是拿着别人的钱在花。有一次我们和编辑出去喝酒,喝多了编辑说的,赤司征十郎放了一大笔钱在这里,让他每个月拿去花。你说是不是真矫情,又不去Anais的编辑部,又不直接拿人家的钱,这样拐着弯儿的作秀,真是恶心。”
黑子的手心浸出薄薄的汗水,他根本不知道每次编辑痛快的答应给他预支工资的原因,是赤司已经把钱放在了这里。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和赤司同居而已,他一直以为他是靠自己活着——其实他一直都,一直都被赤司这样拐弯抹角的怜悯着——
当黑子在餐桌上质问赤司为什么要表现出一副把他给包养了的行为动作时,赤司只是轻轻拭净唇角,然后目光讥诮的看向黑子,褪去了一切甜蜜伪装的赤司,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的笑话:“哲也,你以为你不是被我包养么?”
“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同居?”赤司轻轻晃了晃杯子,目光中糅着几分显而易见的轻蔑。“哲也,你别忘了,你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我给的,怎么,你该不会是天真的以为没了我你也能维持现在这种情况吧?”
黑子凝睇着他,他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住,带着颤抖,仿佛狠狠抓紧那仅剩的一点儿尊严。赤司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黑子的面前,伸手抬起他的下颚,目光中几乎不带感情:“哲也,别让我觉得你好笑了。”
“那为什么是我?没错,我三年前的确非常感谢得到了你的帮助,可是为什么是我?喜欢你的女人可以从一街排到五街,可能比这个还要多!但你为什么就偏偏是我……?”黑子的脸色少有的浮起了红潮,他变得激动了。“为什么要一直和我维持着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如果只是要帮助我,你明明有更好的方法!”
“哲也,原因你比我要清楚。”赤司的目光幽深冷漠,他的唇角噙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残忍笑意,但是黑子却分明感觉他他掐着自己下颚的手更加用力,仿佛快要把他的颚骨捏碎。“难道要我亲口说得清清楚楚,你才真正的明白么!”
黑子感到自己的心脏都在颤抖,他咬紧了牙,不说话。
“哲也,自从莎征为了等你而错过了手术时间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等着现在的局面,我是真的很想看你比莎征要痛苦百倍,千倍,万倍。用你愧疚的对象的钱维持着生活,感觉怎么样?”
赤司的声音很轻,他的表情冷漠而残忍,却被暗下来的天色一点点揉进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