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挖个坑没动力翻译下去啊

薄饼与飞船
“你知道，人在太空中会死的。”
这是我母亲最近发给我的邮件的第一句话。她从来没有踏上过飞船，更别说飞离Sangfroid星的居民区了。记得我第一次告诉母亲，我想去探索太空，她竟流下了眼泪。那时我们坐在当地的餐厅里，盘子里码放着蘸满糖浆和奶油的薄饼，我一边吃，一边发觉，在场的每个人看着我母亲的眼泪从面颊滴落。那时我十岁。
她在邮件里附上了一条最近的新闻：太空化学公司某个偏远的基地发生了一起事故。由于奇怪的机械故障，基地一半的员工从空气闸门被弹射到太空中，而幸存者对此不发表任何评论。
无需多言，我的职业选择遭到了彻底的反对。
“这赌注太过高昂。看这些报道吧，”她在信息中说。我能听到她每个词里强调的语气。我删除了信息，关掉了平板电脑。
航天飞机向着数十亿千米之外的，位于Sernimir II的培训基地飞行。几个小时后，我将第一次踏上另一个行星的地面。我向窗外望去，遥远的星星在闪烁。
“你以前没来过这儿？”飞行员问我
“没，第一次来”
“那你也没有空间跳跃过？坐稳了。”
当飞船跳跃在空间的时候，我紧紧抓住扶手。我以为我会听见母亲的哭泣，但我听见的，只有飞行员的笑声。

最好不回答
教室后方举起一只手。“最近有许多大家关注的安全问题。你是否知道……”
“最近不幸发生了一场事故，”她说。教室里有人咳嗽了一声，Angela眯起了眼睛。“我们有着遵守行星安全守则的良好记录。我们有最好的员工和资源。但是，有的时候，非常不幸，会有事故，但是极少发生。”
只有少数几家规模与太空化学相当的企业，包括它的竞争对手SFCM（法兰西化工矿业集团）和Organexus（一家规模略小，缺乏竞争力的公司，专门从事有机化工产品的制造）。抛开负面新闻报道不谈，太空化学公司正当它发展的黄金时期。
Angela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纸张。“还有什么问题？那我们继续。”
“那场事故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另一个人问道，声音依然从后面传来。
Angela把那叠纸理了理，轻敲前面的桌子。
“工作站的一半员工怎么会从空气闸门中抛出?即使是故障，为什么那么多人当时都在第一现场？”
纸张从她指间滑下，她瞪着眼睛，木讷而毫无生气的目光仿佛穿过我。我清了清嗓子，她的目光移开了。她脸上的表情马上变成不自然的微笑。
“我有事需要出去一会……马上回来。”说完，她就消失在门外。
她并没回来。

鱼饼里有什么
Angela第二天回来了，看起来精神饱满，并无烦忧。如果有人问起她关于那次奇怪事故的事，她只是笑而不答。培训仍然继续进行，我们的话题更多的是技术问题和实地生产。
我每次在食堂看见Angela，她都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她见到我时，会向我招手，我就向她点点头，然后找个座位，和别的学员坐在一起。一天天过去了，我吃腻了公司的食品，也不再对这里的环境感到好奇。我取了一个夹心鱼饼放在餐盘里，但我一点都不饿。
Angela从自助食堂中间的金属桌子那边向我看过来。
“你好，”我说。
“坐这里吗？”她问我。
“好的。”我拉出活动椅，坐下。
Angela打开了她餐盘里的四包夹心鱼饼，两手拿着纸包装。“你觉得怎么样？”
“嗯，培训课我觉得不错，我会一直完成课程的”
“我说这个，”她拿起鱼饼在面前晃了晃。“太空化学特产，富含蛋白质。”
她咬了一口鱼饼，油炸的酥皮咔嚓作响，碎屑掉在桌子上。我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她吃掉这东西--我对此没有一点食欲。我们一言不发地坐着。她撕开第二个鱼饼的包装纸。
“Angela，”我打断她，“你来到Sernimir II多久了？”
她用袖子擦了一下嘴。“八个月。我来之前在另一个岗位工作着”
“你喜欢一直在一个地方？”
“不是，我不得不做这个工作。我上一个工作遇到了些难处。”
“嗯，你是一个好老师”
她只是对我苦笑了一下。
“你上一个工作是做什么？”
“我不想谈这个话题。”
谈话就这样不了了之，她继续吃她的鱼饼，一边咀嚼，一边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我一口没碰我的鱼饼，只想一会站起来把它扔进垃圾桶。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又来了？你在开玩笑吗？"
“先生，我只是报告一场事故，”一位女士说道。
我站在门外犹豫了一下，觉得过一会再进门比较好。可这扇门居然自己开了，我看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大概就是Joel了，还有一位穿着红色工作服的女士。Joel站在金属办公桌后面，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眉头紧锁。
“组织一个施工队，把泄漏的管道修好。”
那位女士立正：“是，先生。”
她走出办公室，向我稍作点头，匆忙离开。Joel揉了一下脸，对我说：“进来，刚才抱歉了，我们最近机械故障比较多。哦对了，刚才是Marianne。”
办公室里没有别的座位，所以我站在他办公桌前。
“你刚完成培训吧，之前在Sernimir工作，对吧？你的训练指导员是？”他上下打量我。
他绕过办公桌走过来，把椅子推到墙边，手指着窗外。"你现在所在的行星叫做Danopth，是Vesuvius星系的一颗岩石行星。这里有大量的液态甲烷资源，所以我们在这里主要进行碳氢化合物的生产。我知道这个没意思，只是在这做临时管理员，等他们给这岗位再找个合适的人选为止。"
窗外的地面由深色的泥土组成，间有一个个泛着微微波光的液态甲烷池，旁边就是公司的生产设备。
Joel接着说，“首先安排你在实验室工作一段时间，后面的工作就是和管道打交道”
他回到椅子上。“欢迎你，祝你好运，保持状态。”

步入正轨
这是一个荒凉的行星，但我专注于工作，没有在意这一点。太空化学公司的反应器技术，把我在大学里学到的科学原理转化成了创造新的化学物质的实践。我沉浸其中，因为它几乎和炼金术一样神奇。
Joel给我发信息，请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我不情愿地离开工作站，向基地的东边去。当我赶到，看见他在办公室后墙的大窗户下面，伏在终端机前忙着什么。
“找我有事吗？”他边埋头打字边问我。
“您让我来的。”
“嗯，这样，我看你做完了我给你的研究任务，所以现在该做一些实际的设计工作了。当然，我得提醒你，有的反应器失去了一部分功能。”
Danopth不是那种有着恶劣气候或者极端温度的行星，所以我觉得这些反应器的普遍故障，一定有不寻常的原因。Joel也这么认为。有时候，他来到实验室，对Marianne说，谁也不知道反应器是怎么了，然后开始咒骂这些机器。
“让Marianne带你去。”他对着角落点头。
我睁大了眼睛，因为刚意识到她其实一直在办公室里。她和我擦肩而过，没看我一眼，我跟着她到走廊里，和她保持几步的距离。
“我们最近出了很多故障，尽管这样，我们还是得造出产品来，希望你明白。”她说。
我们来到一扇玻璃门前。Marianne刷卡，滑动门打开了。
“你接下来要在这个控制室工作。Joel的办公室里也配备了一套类似的系统。”
这间屋子比Joel的办公室大，几台终端机位于视野开阔的窗前。Marianne坐到离窗户最近的控制台前的椅子上。
“我要用哪台终端机？”我问。
“那边那台。”她指着离她最远的、靠近门的那一台。
我坐到她旁边的终端机前，登陆系统，假装没看见她厌烦的神情。

最不幸的事故
"Marianne, 到我这来。" Joel焦虑的声音从对讲机传来。
Marianne没回答，直接冲出了大厅。正当她的椅子撞上另一台工作站时，我跟着她冲出大厅走进Joel的办公室。他在电脑前忙着，上衣被汗水浸透了。Marianne接过了控制面板。
Joel一拳捶在键盘上：“没有一样东西按正常程序工作。”
“一台报废的采矿机器人又开始活动了。”Marianne按了一下开关，把显示器转过来。屏幕上有一台机器人，在地面上摇摇晃晃地行驶。
屏幕上显现了一张地图，上面红色的圈表示正在接近的机器人。“它在朝着基地行驶。”
“必须让他停下来。”Joel说。
“有没有办法让他改变路线？“我问。
Marianne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快速地划动，想要在通信系统中找办法。
“我们现在没法跟它通信。”Joel轻轻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让她停下来。她低下了头，双手放在膝盖上。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问。
Joel大步走到大厅另一边，打开灭火器下面的柜子。柜子里是一套为紧急状况准备的宇航服。“如果基地的任何地方被机器人撞到，那我们都得被烤熟了。”
四周响起了警报器声，他穿上宇航服，把头盔扣严实，走到门口又回来。“基地边上有一些氧气罐。用气泵把甲烷充进去直到爆炸，掌握好引爆时间，让采矿机器人经过的时候把它所有轮子给毁掉。”
“先生，那会破坏我们的储备的，”Marianne声音有点发颤。
“要是不这么做，我们都没法再站在这儿考虑这些了”他说，“你如果需要帮助，随你便。如果我们能活下来……一会就知道能不能了。”
我看着Marianne。她穿着一身红色工作服，应急灯闪烁着，她的身影在我眼中一明一灭。Joel身后的门嘶的一声关上了。

故障
逃生舱从基地弹射出去。随着我们越飞越远，布满爆炸碎片的地面，渐渐从舷窗里消失。我们解开救生衣头盔的锁扣，听到气压差造成的“呲”的一声。
Joel脸上流下了汗水，他戴着手套，从舱门里向我伸出一只手。我和他握了手。
“你做得很好。感谢你让我们活着出来了。”Joel松开我的手，用袖子擦拭前额的汗水。
我感到我的手像被门夹了一下似的。"现在该怎么办，先生？"
“这个基地要报废了。基地的员工都安排到别处工作。还有，我们准备提升你的职位。”
Marianne撅了一下嘴，但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太快了，"我说。“可是那故障是什么原因引起的？”
“软件出了些毛病。”Joel耸耸肩膀。他盯着地板，眼皮都没抬。“不管怎么说，控制单元的问题有点奇怪。”
“你是说？”
Joel闭上双眼，头靠在后面的靠垫上。“他们把控制单元机箱打开，发现一个技术员被谁塞在里面，当然，他死了。”
Joel说起这些时耸了一下肩膀，我却吓得目瞪口呆。过了一会，Joel打着鼾，熟睡了。

偏头痛的前奏
Joel背对门站着，注视着窗外绒毯般的青草地。风吹过山坡，草地泛起绿色的波浪。当我刚一进门准备和Joel一起欣赏这蓝天白云时，门突然关上了，夹到了我的脚后跟。
“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在Danopth呆了那么长时间的。我都快忘了绿色有多美了，”他说。“你的传感器培训课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没问题，所有东西都正常运行着呢。”Joel一边捋胡子一边呵呵地笑。上周经历了采矿机器人事件的严酷考验之后，他在Alkonost星球上的工作可以稍稍松口气了——我们都是这样。Marianne和我谈起那次事件，也是只言片语，从来不提Joel。Joel那时戴好头盔往门外走，肯定不止是临时反应。我问Marianne，训练课里是不是有这个。她充满鄙视地看我一眼，转身背对我，继续埋头工作。
Joel皱眉蹙额，好像是被外面的强光刺到眼睛似的，捏着鼻梁。“我得坐下。”他砰的一声坐在椅子上，手肘放在桌上，头猛地往手臂上磕。
"你身体不舒服吗？”我问。
“嗯，偏头痛犯了。”他摸索着打开抽屉，在里面翻找药瓶，药片发出哗哗的响声。“等会再说”

不是寻常的头痛
三天之后，我带着下载了分析报告的平板电脑，去Joel的办公室。基地的产量提高到了Danopth三倍的水平；我们现在的生产速度是创纪录的，系统显示我们赶超了产量最高的生产线。
滑动门打开，我一边看着数据和图标，一边走进去，这时我听见痛苦的呻吟。Joel把脑袋撞向桌面，双手揪着头发，现出咬牙切齿的表情。我仿佛听见牙齿被咬坏，下颚骨碎裂的声音。
“Joel?”平板电脑掉在地上。
他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抬起头，睁开一只眼睛，然后猛地把头撞向金属桌面。我走到他桌子后面。他再次大叫起来，捶打自己的脑袋，鲜血从发际流了下来。
“我们去急救室。”
我把他拖向大厅，很明显他没听见我说的话。

无需介绍
我站在他办公室外面，正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那个棕灰色的对讲机按钮。办公室里面传来沉闷的说话声，但听起来不像Joel。我收回手指，门却像接到指令一样打开了。那扇窗户透射着刺眼的阳光，我只能看清他剪影般的轮廓。
[到光明里来，我把真相告诉你]
不知为何，这句话在我耳中回响，但我知道周围并没有人对我讲话。Joel张开双臂，我的头脑感到一阵剧痛。我揪着耳朵，我的心脏不安地跳动。头痛转化成了一种刺耳的声音。
[见证群星的治愈之力]
Joel突然从太阳的光束里闪向一边。他的面孔消失了，眼睛和嘴被紧缩的皱纹取代。他的皮肤变成了裸露的粉色，胡须从下巴上撕了下来，只剩下发亮的疤痕组织。他的耳朵抽搐着。
[和我一起就能知道真相。和我一起……]
白色的强光仿佛从我眼球后面闪过，我双手紧紧抓着头，难以站稳，膝盖重重地磕在了地上，我的理智被愤怒夺走了。Joel扭曲的皱缩的脸，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中。
一只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往地上推。一阵嗡嗡声里夹杂着左轮手枪转动声，枪声，接着是某种湿的东西轰然倒地。当我的视力恢复时，这嗡嗡声停止了。我睁开眼睛，看到Joel倒在那里。
一只皮鞋踢了一下Joel的失去面孔的尸体，把失去五官的脸转向地面。我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灰色制服的男人，拿着一把装饰着银色花纹的古董左轮手枪。我低声说话，站起来，他却没有看我。
“我建议你做好准备，”他边把枪装进口袋边说。
我向他一瞥：“准备什么？”
“我要赶往粒子加速器实验室。”他迈过Joel的尸体，站到门口。“对付那只眼睛。”
他冲进走廊，门随即关上了。我掸掸身上的尘土，回过头去。一个金字塔状的庞然大物在窗外徘徊，它用巨大的眼睛盯着我。

寻常事件
空气里弥漫着火药和腐肉混合的恶心气味。我伸展四肢，躺在Joel办公室里的控制台上，他的没有五官的尸体就倒在离我三米远处。那个曾经控制了Joel的怪物的低沉声音，还在我脑海里盘旋，但我故意忽略它，因为我知道它和Joel一样，都死了。
Bruce进到办公室里，他穿着皱的不成样子的工作服。
“我要把这里的工厂关了，”他说。
我呆呆地望着他。此时我能想到的只有前一刻还在外面飘浮的巨大的金字塔。
“以前那次事件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发生了异常情况。”
“你管那叫‘异常情况’？一半的员工都死了。基地成了一片废墟。”
“那是我们工作中遇到的不幸事件。”他合起双手，低下了头。
我们沉默了片刻，但我很怀疑他是否真的在为死者默哀。他把两个食指尖相对，看了一眼Joel的尸体。
“明后天你要被派到Sikutar去。”他轻轻脱下褶皱的外套，盖在Joel的头上，来掩盖伤口。“外面发生了奇怪的事。死了一些人。我们已经尽力了。不能让这些挫折耽误工作。”
他说完这些，我感到身上一阵发冷。我对他点点头，他咧咧嘴好像是对我说“你懂的，”然后走了。

冷淡欢迎
“欢迎你，”新的管理员Tim拍了下我的后背，对我说道。我那时刚从机舱里出来，后面紧随着Marianne。
Tim带着我们穿过空气闸门，进入到一幢新楼里。每个基地都是由一些相同的模块型舱构成，对接在一起就组成了一个标准规模的设施。
他咧嘴笑了。他一个月前上任，看上去最多三十岁。他工作服左胸前的口袋上，戴了好几个太空化学公司的胸针作装饰。
“我听说了在Danopth和Alkonost发生的事情。你们真够倒霉的。”说着说着就自己咯咯地笑起来。
Marianne转了转眼珠。我什么也没说，继续跟着他们在走廊里。我不想回忆起采矿机器人机箱里塞的技术员，或者Joel那皱缩一团的脸。Bruce说那些破坏性的和怪异的事情，虽然是悲剧，但都是可以理解的，我们的工作有得就有失。或许过段时间我就会被这些“异常情况”弄麻木了，对此再也不会有任何想法了吧。我也许会变成像Joel的脸庞消失之前的那个样子吧。
Marianne的目光仿佛要穿透Tim的头，Tim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我带你们看看你们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