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娘也是期盼着的，虽不像我四更就起，却也在晨曦初露时打开了门窗。
“泮君。”锦娘披散着一头到腰的长发，赤着双脚斜倚在门口，满脸笑意地唤我。“是时候梳妆了，若是让羲成见我这幅模样，又该生气了。”
我只得带着笑意叹气，见她这幅样子，不消想也知，定是昨晚又偷喝了桃花酿罢。
“若是怕少爷生气，就不该贪杯啊。”我嘟囔道。
“呵呵。”她将略微睡散的长发挽到耳后，低眉浅笑，明媚如桃花。

将一切打理好已是早膳后，锦娘带上了她的金步摇和满目笑意向大门口走去，我紧张地跟在她身后，却又满心期待。还未走到，便闻门童欢天喜地地叫：“羲成少爷！羲成少爷回来了！！”
锦娘脸上飞快地划过一丝笑意，加快步子迎了出去，我却赶紧低头拍了拍被捏皱的裙角，才敢跟上。
清晨的阳光并不毒辣，却从一片湛蓝中晕出一股袭人的暖浪，眼前短暂地一暗，让我生出一些飘渺的幻觉——

“泮君，这是羲成少爷。”锦娘轻轻地把握往前推了推，我一个趔趄，动作有些僵硬。
我那是并没有习惯泮君这个名字，别扭得很，像个哑巴似的不肯和锦娘以外的人讲话。
“娘，她会说话吗？”羲成少爷仰头问。儿时的羲成少爷长得清秀，垂下眼睑时睫毛秀长，像个女孩，见他时似乎刚和王爷练完剑，长剑累赘地压着小身板，白净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她当然会说话，声音还很甜呢。”锦娘那时是拿我打趣，没料到羲成少爷竟当了真，当下便喜上眉梢，一把捏上我的脸，一边嬉笑一边说：“你说话吧，你叫我名字好了，你跟我说——苏羲成。”
我那时定是脸红了，一连退了两三步，直退到锦娘身边，羲成少爷却吃紧地跟了上来，着急道：“你说呀！”

我惊魂未定，情急之下张口发出一些零碎的音节：“苏……羲成。”
“哈哈哈！”那是我第一次见羲成少爷笑，眉眼弯成一个稚气的弧度，清亮的声音一阵一阵冲击着我的耳朵，那时毕竟年幼，并不理解少爷如此大笑的原因，不就是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于是我便固执地把这种笑归为对自己的嘲笑，失落地退到了锦娘身后。而今想来，许是少爷久居王府，不曾见过这样的乡野小丫头，一时生出的新鲜感罢。

“羲成。”锦娘压低声音：“别顽皮。”
我那是真是吓坏了，只知低头拉扯锦娘的袖子。眼前的少年是如此美好的存在，锦娘一般的眼，深深地印在我脑海中，我不敢再抬眼望他，心中隐约畏惧着，如此的眼，不会丝毫地为我停留。
“锦娘……”我抬头仰望她，轻轻开口：“回去吧。”

锦娘的红唇带上一抹恬淡的微笑，道：“泮君就不回去了，跟着羲成少爷走吧。”
我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倒是羲成少爷一声欢呼：“正合我意！！”
锦娘嘴角的弧度大了些：“看来羲成少爷很喜欢你呢，泮君。”
脸颊仿佛都要烧起来了，我怯怯地抬眼望了羲成少爷，却发现他正望着自己微笑，赶紧又紧张地把目光移开。
”娘，泮君是来陪我玩的？“他问。
锦娘摇摇头，道：”说起来也是有些不忍心，一直侍候你的周嬷嬷昨儿刚走，说是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了，我便上集市想找两个丫头来侍奉，本来想找年长一点的，在集市上看见这孩子时，只觉得可怜，这么小便要被卖掉了，就想着先赎回来，慢慢调教吧。“
”这么说，以后她就是我的丫头了？“羲成少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兴奋。

锦娘这回是点头的，她再次将我慢慢推到羲成少爷身边，道：”去吧。“
离近了，才知羲成少爷竟比我高出这么多，我只得抬头仰望，许是日光恍惚，羲成少爷的脸上竟也带着一层似有似无的红晕。
”名字也是我取的，“锦娘又道：”借‘伴君’之音。“
”泮君……“阳光下的羲成少爷有露出了那种令我羡慕不已的笑容，干净又爽朗。
又是一年桃花、阳光，那个倚在门边的少年却早已褪去了稚气的面孔，只有那笑颜未改。
”泮君。“他道：”府中近来可好。“
我又没出息地低下了头，声音中却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一切安好，只等少爷归来。“

@_蠢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