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瑶妆
白花侵袖气 又是一年上元点鬟鬓
满堂弦鼓惊 回雪飘摇轻
----<云裳>
上元佳节,又是一年伊始,云丹已经十五岁了,正是及笄之年。玖宫岭的上元节与别处不同,每当这时,只要是今年年满十五的女子,都会在神树扶桑下举行及笄礼。
无聊。
看着一群聚在一起莫名兴奋的少女们,云丹独自瑟缩在角落里,小声嘟囔着,一把小小的刻刀灵活的飞舞在手中的小小树枝上。
总是要有一根簪子吧。
小心翼翼地完成簪子尾部的云纹,云丹拂了拂深绿色劲装伤沾上的木屑,站了起来,从角落里走到了人群中。
“你就用这玩意?”山鬼谣讶异又桀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硬是让云丹本来已经舒展开的眉毛蹙了起来:“没见过木簪么?”
“你不应该用它的。”还是一样的语调,但映在女孩墨眸中的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认真。
云丹像以往一样赏他一记白眼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后转身走开。山鬼谣也习惯了她这种态度,将风鸣子含在口中,吹着不成调子的乐声,轻巧地走远。云丹没怎么在意山鬼谣的话,而是小心的把木簪放回口袋里,但是眼神一转,却看见了周围女孩子们手里流光溢彩的一片。珠钗银簪金步摇,而自己手中那刚刚刻好的触手粗糙还带着木刺的木簪,被这么一比,则是越发灰头土脸。
云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却感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搭在肩头,接着传来熟悉的声音,正是长她两岁的浮丘:“快准备准备吧,马上要到时辰了。”说着扳过她的肩膀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头,站在她身边。
不多时,浮丘因任务离开,天空中却不期下起了稀稀落落的雪粒,并不很大,落在地上铺起薄薄一层,茸茸软软的,踩上去就会化掉,留下一个不甚清晰的脚印,又被接下来落下的雪粒覆盖住。没有地方躲雪的云丹皱了皱眉,原本的马尾这时被绾成了得体的发髻,没了头发遮挡的光洁脖颈就这样裸露在星点的雪下,冷得她不由得缩了缩肩膀。周围的女孩子一个个走上平台,又一个个走下来,而她们手中的发饰也随着脚步,摇曳生姿。
“云丹!”两仪侠岚的声音响起,墨衣金领的女孩走上平台,拿出了刚刚雕刻好的木簪。台下众人见到那枚毫不起眼的木簪,一片唏嘘:“居然用木头的,这可是及笄礼啊,亏她想得出来。”云丹淡淡地扫了一眼有些嘈杂的人群,以及那些带着昂贵发饰的女孩们略带不屑的表情,无所谓地哼了一声,躲开两仪侠岚伸过来的手,随意地把簪子塞进发髻里,就要往回走。
“喂,这么大的事你就拿一个木簪子糊弄了?”不知什么时候走回来看热闹的山鬼谣戏谑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随着他大咧咧走上前来的脚步声,无比刺耳。云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只见他顺手就把自己发髻里的木簪子拔了出来,“咔嚓”一声掰作两截。
即使冷静如她,碰上这种情况也还是忍不住的吧。
“山鬼谣你能不能别捣乱!”一声压抑的怒吼,云丹再次皱起了眉,看着地上的木簪残片,不知所措。
山鬼谣舔了舔嘴唇,从她的面前绕到身后,不知道把什么东西小心地簪在了云丹绾好的发髻上,然后就再次优哉游哉地吹着风鸣子离开了,留一片惊异给看客。云丹微微张着嘴,半晌才缓过神来,缓缓抬手摸上了山鬼谣簪在自己头上的东西。
触感光滑温润,却又有着舒卷着的、光滑流畅的纹理。
云丹小心地把发饰取下,放在手心。那是一枚玉钗,刻着精巧飘逸的云纹,用泥金填了,端庄典雅中又带着几分雍容华贵,在莹白的手心中似是闪烁着温润的光华,没有步摇累赘的珠链,也丝毫不会影响行动。
云丹转身向着山鬼谣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玉钗紧紧攥在手里,掌心则被硌出了两道红痕。不多时,就见到了枕着手靠在树下悠闲吹着风鸣子的山鬼谣,未等她先开口,就已含混不清地说道:“上次在桃源镇看到的,就当是还你上次给我的桃子。”云丹挑了挑眉角,又听得山鬼谣说:“对了,那老板说,这簪子叫瑶妆。”
“山鬼谣的谣?”
“别自作多情,瑶池的瑶。”
云丹笑了起来,不知怎的,忽的想起一句诗,而山鬼谣早就先于她,以一种几不可闻的微弱声音低吟: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云丹嘴角的弧度扩大,玉钗则被仔细地簪回头上:“匪报也,永以为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