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黑暗和混沌向我袭来,我恍惚觉得自己其实是躺在床上。身边当然还有路飞的味道,闻得到吗?闻不到吧,我又不是猎犬,没那么灵的鼻子。倒是真的有点感觉,什么味道呢,让人安心的味道。有神奇的安眠药的效用。
大脑有点滞涩,我回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我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哦我并没有在干什么,好像只是在发呆,迷迷糊糊地想。刚开始为什么会喜欢路飞呢,我一直在很努力地思考这个问题,一直到遇见路飞以后我才认定喜欢一个人是不会没有理由的。绝对有的,不是“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这种话,就能搪塞过去的。为什么会喜欢路飞呢?我一直在想。听过他的歌啊,只是听过一首而已。我读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Ray Charles,最虔诚的灵魂乐莫过于此了。有的时候我会学着唱,但是我从来唱不好。摸着良心说,我唱歌有点跑调。那么要说路飞啊,完全是不一样的吧,哪里不一样啊,很多都不一样啊,并不是很懂,不过路飞的声音不是那么浓烈的。是因为这个吗?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不对吗?路飞唱的歌没有名字,也没有歌词,他唱的一些含糊不清的音节,调子。我灵魂里隐藏着的什么,被生狠地撕扯出来,那股力量。粘稠混混沌沌地又向我涌过来了。
我抓不住我在思考什么。
我和路飞奔跑在大街上,很深的夜里,没有什么人,冷冷清清的,还有股秋风扫落叶的凄凉,虽然现在倒不是秋天。“我比你跑得快!”路飞边跑边冲我龇牙咧嘴。“我才比你跑得快!白痴!”路飞被顶开青石板的树根绊倒了。他非常蠢地摔了个狗吃屎。
我们大半夜的跑出来看星空,大概是因为气候的缘故,反正夜空的星星真的没有几颗。小的时候,我是和爷爷奶奶住在乡下的,没有见过真正地夜空的人,不知道什么叫繁星满天。路飞说那我们可以散散步。我们两个瞎晃荡了很久,最后在一个湖边的草地上躺了下来,有点凉。他看起来还是比较喜欢晚上出来。我开了一听啤酒,想要猛灌一口,其实我是没有这个习惯的,喝啤酒的习惯。心情好的时候偶尔来一听也不错啊。“山治你在喝什么我也要!”路飞扑过来坐在我大腿上,从我手里把啤酒夺过去,挂着一副恶意的微笑。路飞不安分地乱动。身体有点异样,战栗的快感电流一样窜过全身。
我又模糊感觉到我躺在床上。奇怪刚才想到哪里,大脑被抽空了一样,我居然想不起来了,真烦躁。路飞摔了个狗吃屎。
路飞在哪儿呢?
路飞在厨房里,左顾右盼,一副做贼心虚的笨样子,缓慢地打开冰箱,然后两眼放光。我冷不丁地站在他背后,他缓慢地转过头尴尬地大笑:“好巧啊山治。”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夜晚的一切都是柔软的,温暖的。
好像是陷入了梦境,我忽然有种正在做梦的错觉。
路飞……
他变得更加白,我不是说白,他变得透明了,皮肤下暗藏着的错综复杂的血管隐约透了出来,汹涌的血液的河流在皮肤下奔腾,翻滚。我拥抱他亲吻他。我却无法阻止他,我本来就没有办法的,对你没有任何办法。我大概是傻了,“他”是第三人称,“你”是第二人称,这是矛盾的。我念国中的时候语文是很好的,我会写很多情诗。
互不相识,相处在同年代中,仍可同生共死。
我只是,只是想说你别走啊,就是说不出口。路飞是上帝派来的,上帝要让他回去。上帝?鬼才信有上帝。那你这是怎么了呢?
连着血管和内脏也变得透明,阳光可以穿过他的身体,我倒是有点害怕了,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像碰碎玻璃一样毁坏你。胡说啊,怎么可能,你是王啊。我开玩笑说,真是羡慕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偷窥女澡堂了。路飞大笑,他还是爱笑,傻笑。
只剩下一个轮廓了,路飞说:
山治你看我要走掉了,其实我一直在的,也许你搀着老奶奶过马路的时候,我说不定就站在电线杠上看着你。
我是不会消失的,一直到我们都死亡为止。
路飞是这么说的。
我好像真的是躺在床上,奇怪,刚才明明是坐在哪个地方发呆啊。老是觉得很困,路飞应该躺在我旁边吧,我觉得我闻到了他的味道。是吗?我又不是猎犬。我一点也不感到孤独,路飞说一直在,就一定一直在。那我也没什么好痛心的。能得到王的凝望,我很荣幸。
停留了很久了,我还要出发,当然了,目的地还没到呢,我要去的地方,是路飞的故乡。已经走走停停了很久了,都是因为路飞这混小子,非宰了他不可。收拾好行李,我就要出发了,快一点再快一点,到达目的地吧。去寻找寻找你的记忆。
我睁开眼,天亮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