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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故事】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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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嘉佳


1楼2013-08-12 09:02回复
    深夜不要去厨房
    文/张嘉佳
    有次跟徐超到长沙玩,顺带看望周云。
    我们三个上大学在一间宿舍,毕业后难得相聚。徐超出差到南京,我们碰头后心情激动,索性订了机票去长沙找周云。
    当晚海喝一通,最后住到周云家里。三个大男人挤在床上,睡得东倒西歪。
    后半夜我听到外头“啯啷”一下,好像锅铲敲到铁锅的声音,应该来自厨房。我坐起身,问周云:什么动静?
    周云迷迷糊糊地嘀咕:我妈打麻将回来了,估计肚子饿,在厨房做饭。
    我揉揉眼睛,说,正好我也有点饿,去问伯母要点东西吃。周云翻个身,没理会我。
    低头找拖鞋,感觉有人拽我。回头一看,透过窗外路灯的光,发现徐超脸色煞白,偷偷摸摸拉住我裤腿。
    我刚想说话,徐超闭着眼睛,手颤抖着蹭到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
    我猛地酒醒,莫名其妙后背炸出冷汗。
    这时候,外边厨房传来一阵叮铃啯啷,又响了几轮,就安静下来。
    第二天大清早,我跟徐超跟周云打个招呼,说赶着回南京办事。周云含糊地点点头继续睡。
    两人逃命一样跑掉。开门的时候,我偷瞄了厨房一眼,东西都好端端的,该挂的挂着,跟咋天毫无变化。
    上出租车直奔机场。徐超铁青着脸,说,周云的妈妈几年前就去世了。
    我一愣,鸡皮疙瘩直起。
    徐超说,我记得自己在同学录看到这消息的。周云说他妈妈回家做饭,我刚开始没注意。等你起来要出去,幸好我想起来了。她妈妈都去世了啊!
    我说,我操,你别吓唬我!
    徐超说,如果是做饭,怎么会没有油热炒菜的“吱啦吱啦”?
    我无比害怕,说,不知道啊,那到底怎么回事?
    徐超簟出手机,翻翻相册,颤抖着递给我,说,你看。
    我一看,有张照片是徐超拍的,当时我跟周云在书柜边打闹。
    我说怎么了?
    徐超接过去放大,然后说:这里。
    我赫然看见照片里的自己身后,摆着一张遗像,遗像是位老太太,尽管面目略带模糊,但基本能看出和周云有些相像。
    我说,这是周云妈妈的遗像吧?
    司机是个大叔,猛地把车停靠路边,扭头说,你们快把照片删了,听你们说话就感觉不对,这是老太太死了不甘心,半夜回家做饭。
    徐超手忙脚乱删了,司机重新开车,说,遗像不能拍照。对冤魂来说,有遗像的地方就是自己家,你要是拍了,她会以为遗像在你那,后半夜会找过去。
    司机大叔点着根烟说,如果后半夜你听到厨房有动静,可能就是这些冤魂找错了门。找对了也许没什么,找错了他们会生气,认为就是你霸占了他们家。
    到机场,徐超直接回北京,我回南京。
    这事过了一个多月,凌晨四点接到徐超电话。
    他明显压低声音,带着哭腔说:完了,我听到自己家厨房有叮铃啯啷的声音。我不敢出去看,怎么办?
    大夏天的我全身冰凉,恐惧地说不出话。
    电话里我都能听到那头的金属碰撞声,好像有人拿着铲子用力敲铁锅,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就在对面手机旁边。
    我心都快跳出喉咙口,然后徐超尖叫起来,电话挂了。
    我发了会呆,关紧卧室门。树枝的影子投在窗帘,风吹得呼啦啦响。犹豫半天打给徐超,电话关机了。
    连打几次,都是关机。
    接着我的手机震动起来,收到一条彩信,发信人徐超。
    打开一看,是张照片,照片里我跟周云勾肩搭背,身后摆着一副遗像。
    然后厨房里传来声音,似乎是锅铲掉在了地上。
    “啯啷”。


    本楼含有高级字体4楼2013-08-12 0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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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走萝莉的传说
      文/张嘉佳
      我发现,有恐高症的大多是男人。我身边没几个男人敢坐过山车,包括徙步穿越无人区的一些驴友。反而是女人,在弹跳球、海盗船、风火轮上面大呼小叫,激动得脸蛋通红。
      何木子就这样。她身高一米五五,大波浪卷,萝莉面孔,其实是外企高管。她胆大包天,挚爱这些高空项目,每天碎碎念要去跳伞。
      我亲眼见识她的能量,是群朋友在毛里求斯一个度假村喝酒。坐在酒店大堂,喝至后半夜,把啤酒喝完了。何木子说,你们大老爷们继续聊,酒的事情交给我。
      我陪着她去买酒,走了近两百米到度假村超市。她买了两箱,我说你先走,我来搬两趟。她说不用,然后蹲下来,娇滴滴地喊:“我喳!”然后把整箱酒扛到肩膀,揺揺晃晃搬到酒店。
      朋友毛毛送她去房间,回来后说,何木子往床上一躺,一手揉肩膀,一手揉腰,哎唷哎唷叫唤了十分钟,越叫声音越小,睡着了。
      在沙滩,我看到了更震惊的一幕。何木子穿着长裙,举着一个巨大的火把,比她个子还高,脆生生地狂笑:“哇哈哈哈哈”,疯狗般窜过去,后面大呼小叫跟着七八个黑人。我大惊失色,问旁边的阿梅。阿梅说,何木子一时兴起,抢了黑人的篝火……
      何木子就是传说中的“暴走萝莉”。
      阿梅嗫喏地说:我在生篝火,半天生不起来,被旁边黑人嘲笑了。我听不懂英文,反正他们指着我又笑又鼓掌。何木子暴怒,就去抢了黑人的篝火……
      我呆呆地看着阿梅,叹气:“阿梅呀,你跟何木子究竟谁是男人啊!”
      这两人属于青梅竹马,在南京老城区长大,两家狭窄的石板街道面对面。因为阿梅出名胆小,就得了这个娘娘腔的外号,之所以没被其他男生欺负,就是因为一直处于何木子保护下。
      何木子有段不成功的婚姻。她跟前夫古秦是在打高尔夫认识的,相恋三年结婚。七月结婚十一月古秦出轨,跟旧情人滚床单。被一个哥们在酒店撞到,古秦不认识,结果哥们匆匆打电话给何木子,何木子当时在北京出差,小声说我知道了。
      哥们嘴巴大,告诉了我。我査了査,查到古秦的旧情人其实也是已婚妇女。阿梅担心何木子,我就陪他赶到北京,恰好碰到何木子呆呆站在雪地里。她出差时间过一个礼拜了,可是不想回去。阿梅紧张地双手发抖,我叹口气,正要告诉她这些,何木子手机响了。
      她冲我笑笑,打开免提。对面是古秦的母亲。
      老太太很温和,说,何木子,我对不起你。
      何木子说,不,没人对不起我。
      老太太说,怎么办?
      何木子说,交给他们选择吧。
      老太太说,怎么可以,会拆散两个家庭。
      何木子说,是啊,但我们有什么办法呢?
      老太太说,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何木子脸色惨白,帽子沾满雪花,说:是我没有照顾好他。如果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了,阿姨你不要看不起那个女人,因为从这一天开始,她是你儿子的妻子。
      我注意到她已经不喊妈妈,改了阿姨的称呼。
      老太太沉默很久,说,木子,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了不起?
      暴走萝莉没有暴走,她挂上电话,对我们微笑。小脸冷得发青,那个笑容像冰里冻着的一条悲哀的鱼,而红色的帽子鲜艳醒目,在纷纷扬扬的雪花中无比骄傲。
      她扯下帽子,丢给阿梅:“冷,给你戴。”
      阿梅戴上女式绒线帽,样子滑稽。
      离婚时,何木子一样东西也没要。房子,车子,全部还给了古秦。
      很平静如常地过了小半年,大家小心翼翼谁也不去碰触,朋友谈笑风声,只是眼神底下有着不易觉察的悲伤。


      8楼2013-08-12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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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在阿梅家喝酒。何木子看着天花扳,突然说,两个人至少有一个可以幸福。
        阿梅闷声不吭,但我觉察他全身发抖。
        我胳膊肘顶顶阿梅,阿梅支支吾吾地说,木子,小时候你经常保护我,可我保护不了你。
        何木子斜着眼看他,接着暴走了。
        她大叫:我的确对他不好啊,没有耐心,他想要个温柔的老婆,可是我脾气差,别问我脾气怎么差了,我吿诉你,就是这么差!
        她喊叫着,满屋子砸东西。
        小小的个子,眼花缭乱地沿着墙瞎窜,摸到什么砸什么,水壶,相框,花盆,锅碗瓢盆。她气喘吁吁地推书架,书架摇摇欲坠,我要去阻止她,被阿梅拉住,他揺揺头。
        然后书架倒了,满地的书。
        何木子泪流满面,说,我不知道,我就是难过,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蹲下来,抱着脑袋,哭着说,你救救我好不好?
        这次暴走,几乎把阿梅家变成了一场碎片。
        过了一个月,大家打算聚会,酒吧订台桌子。阿梅先去,我们到后,却发现坐了人,阿梅呆呆站在旁边。原来位置被占,阿梅不敢跟他们要回来。
        何木子一字一句跟阿梅说:“你不能老这样,跟我学一句话。”她顿了顿,大声说,还能玩啊!
        阿梅小声跟着说:还能玩啊……
        何木子一把推开他,走到那几个男人前,娃娃音声震全场:还能玩啊!
        我们一起吼:还能玩啊!
        保安过来请走了他们。


        9楼2013-08-12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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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一个月,何木子请了年假。她的朋友卡尔在毛里求斯做地陪,于是她带着我们一群无业游民去毛里求斯玩。
          玩了几天,深夜酒过三巡,何木子手机震动。她读完短信,突然抿紧嘴巴,抓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我好奇接过来,是古秦发来的,大概意思:你和我母亲通过话?你怎么可以没有经过我允许,跟我母亲说三道四呢?你还要不要脸?你懂自重吗?
          我心中暗叫:我操,这下要暴走了。
          果然,何木子拍案而起:他妈的,这样,我们明天去跳伞。谁要是不跳,我跟他没完!
          大家面面相觑,望着暴走边缘的何木子,不敢吭声。所有人头摇得像拨浪鼓,齐声说:去你大爷,跳跳跳跳个鸡巴……
          第二天,在卡尔带领下,直奔南毛里求斯跳伞中心。大家坐在车上,一个个保持着活见鬼的模样,谁都不想说话。抵达后换衣服,签生死状,接着坐在屋子里看流程录像,管春第一个出声,真的要跳吗?
          何木子冷冷看着他。于是噤若寒蝉。
          何木子在大家闪着泪光的眼神中,指挥卡尔拒绝了教练捆绑串联跳。
          做了会培训,众人表情严肃,其实脑海一片空白,嗡嗡直响,差点啥都听不进去。我嘶吼着:35秒后开伞!我去你们的大爷,啥都能忘记,别忘记35秒后开伞!晚开就没命了!
          管春哆嗦着说:真的会没命吗?
          登机了。爬升到3000多米高空。我们一共六个人,配备了两个教练。教练一遍又一遍替我们检査装备,卡尔喊话:准备啦,现在平飞中,心里默背要领,教练会跟你们一起跳。来,超越自我吧!
          何木子不屑地扫了眼大家,弓着身子站到机舱口,站了整整十秒,回过头,小脸煞白,说:太高了,我们回去斗地主吧。一群人玩命点头。
          教练比划着,卡尔说:不能输给懦弱,钱都交了,不跳白不跳,其实非常安全……
          教练来扶何木子胳膊,何木子哇地哭了,喊:别他妈碰我,你他妈哪个空军部队的!我同学的爸爸是南京军区副司令,你别碰我,我枪毙你啊!别碰我我要回家!我操,姥姥救命啊,毛里求斯坏逼要弄死我……古秦你个狗娘养的把我逼到这个田地的呀……我错了我不该跳伞的……我要回家吃夫妻肺片5555……
          这时我听到角落里传来嘀咕声:还能玩啊还能玩啊还能玩啊……
          我没来得及扭头,阿梅弯腰几步跨到机舱口,撕心裂肺地喊:还能玩啊!
          他顿了下,从胸口扯出一顶红色的女式绒线帽,紧紧抱在怀里,用尽所有的力气喊:何木子,我爱你!
          然后阿梅纵身跳了出去。他紧紧抱着红色女式绒线帽跳了出去。仿佛抱着一朵下雪天里冻得发青的微笑,所以要拼尽全力把它捂暧。
          我们听到“何木子我爱你”的声音瞬间变小,被云海吞没。
          何木子一愣,大叫:还能玩啊!有种你等我一下!
          她纵身跳了出去。
          管春一愣,大叫:还能玩啊!看来阿梅也要找个二婚的了!
          他纵身跳了出去。
          毛毛一愣,大叫:还能玩啊!春狗等老娘来收拾你!
          她纵身跳了出去。
          我跟韩牛一愣,他大叫:还能玩啊!咱俩妈逼只能搞基了啊!
          然后他抱着我纵身跳了出去。
          我能隐约听见卡尔在喊:你们姿势不标准……
          我们自云端坠落。迎面的风吹到喘不过气,身体失重,海岸线和天空在视野里翻滚,云气嗖嗖从身边擦肩而过。整整半分钟的自由落体时间,我们并没有能手抓到手,并没有跟想象中一样可以在空中围个圆。我感觉自己连哭都顾不上,心跳震动耳膜,只能疯狂地喊: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妈……
          开伞后,我看到蓝色绿色的地面,下方五朵盛开的彩虹。
          我们被这个世界包裹,眼里是最美丽的风景,高高在上,晃晃悠悠飘向落脚地。
          不管他们如何对待我们,以我们自己全部都将幸福的名义。


          10楼2013-08-1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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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发去毛里求斯前几天,我去阿梅家。他打开门,我吓了一跳。
            他家里依旧保持着两个月前,何木子砸成满地碎片的局面。我说:“靠,两个月了都,你居然没收拾?”
            他小心地绕开破碗、碎报纸、凌乱的书本、变形的书橱,说:“我会收拾的。”
            那天喝高了。
            他说:“这些是被木子打烂的。我每天静静看着它们,似乎就能听见木子哭泣的声音。我可以感觉她最大的悲伤,所以当我坐在沙发上,面对的其实是她碎了一地的心吧。我很痛苦,但我不敢收拾,因为看着它们,我就能体会到她的痛苦。”
            他说:“她的心碎了,我没有办法。天气不好的时候,我只能把自己心上的裂缝拼命贴起来,因为她住在里面,会淋到雨。很多时候,不知道自己要怎样努力,怎样加油,怎样奋不顾身,才配的上她。”
            他哭了,低下头,眼泪一颗一颗滴在地板:“木子说,我很难过,你救救我好不好。陈末,你说我可以做到吗?”
            我点点头。
            那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最大的勇气,就是守护满地的破碎。
            然后它们会重新在半空绽开,如彩虹般绚烂,携带着最美丽的风景,高高在上,晃晃悠悠飘向落脚地。
            不管他们如何对待我们,以我们自己全部都将幸福的名义。


            11楼2013-08-12 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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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劝我,你租个大点的房子吧,以后咱们就去你家喝酒看电影,还省了不少钱。我说好,就租了个大点的房子。大家欢呼雀跃,一起帮我搬家。东西整理好以后,每人塞个红包给我,说,就当大家租的。
              幺鸡满脸通红,说,我上班还在试用期,只能贡献八百。
              我眉开眼笑,登时觉得自己突然有了存款。
              一群人扛了箱啤酒,还没等我把东西整理好,已经胡吃海喝起来。
              幺鸡趁大家不注意,双手抱看一个水杯偷偷摸摸到处乱窜。
              我狐疑地跟看她,问:你干吗?
              幺鸡说:嘘,小声点。你看我这个茶杯好不好看?斑点狗的呢。
              我说:一般好看吧。
              幺鸡说:大家都乱用杯子喝酒,这个是我专用的,我要把它藏起来,这样别人就找不到,不能用我的了。下次来,我就用这个。这是我专用的。
              她仰起脸,得意地说:我贡献了八百块呢,这屋子里也该有我专用的东西啦。
              说完又开始抱看茶杯到处乱窜。
              大家喝多了。东倒西歪,趴在沙发上,地板上,一个一个昏睡过去。
              我去阳台继续喝着啤酒,看天上有星空闪烁,想起一些事情,心里很难过。
              幺鸡摄手蹑脚走近,说:没关系,都会过去的。
              我说: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幺鸡说:在想别人呗。她指着我手里,问:这是别人寄给你的明信片吗?
              我说:打算寄给别人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我说:幺鸡你会不会变成我女朋友。
              幺鸡翻个白眼,跑掉了。
              我也喝多,趴在窗台睡看了。听见幺鸡轻手轻脚走进,给我披上毛毯。她说:我走啦,都快十二点了。
              我不想说话,就趴看装睡。
              幺鸡突然哭了说:其实我很喜欢你啊。但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喜欢我,如果我是你女朋友,你总有一天也会离开我。我是个很傻的人,不懂你们的世界,所以我永远没有办法走进你心里。可我比谁都相信,你会好起来的,比以前还要好,好到吓死我。
              幺鸡走了。我艰难坐起身,发现找不到那张明信片。可能幺鸡带走了吧。
              明信片是我想寄给别人的,但想想还是算了。
              上面写着:
              是在秋天认识你的。夏天就要过去,所以,你应该在十年前的这个地方等我。你是退潮带来的月光,你是时间卷走的书签,你是溪水托起的每一页明亮。
              我希望秋天覆盖轨道,所有的站牌都写着八月未完。在季节的列车上,如果你要提前下站,请别推醒装睡的我。这样我可以沉睡着到终点,假装不知道你已经离开我身边。
              我抬起头,窗外夜深,树的影子被风吹动。
              你如果想念一个人就会变成微风,轻轻掠过他的身边。就算他感觉不到,可这就是你全部的努力。人生就是这样子,每个人都变成各自想念的风。
              后来我离开南京。走前,大家又凑了笔钱,说给我付这里的房租。我说没人住,为什么要租着。管春说,你出去多久,我们就给你把这房子留多久。你老是丢东西,我们不想让你把我们都丢了。
              我到处游荡,搭车去稻城。半路抛锚,只好徒步,走到日落时分,才有家旅馆。可惜床位满了,老板给我条棉被。我裏看棉被,躺在走廊,看见璀璨的星空。正喝着小二取暧,管春打电话给我,闲聊着,提到幺鸡。
              管春说,幺鸡去过酒吧,和她家里介绍的一个公务员结婚了。
              我不知道她生活的如何,在泸沽湖的一个深夜,接到过幺鸡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抽泣,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听着一个女孩子伤心的声音。
              我不知道她为何哭泣,可能那个公务员对她不好,也可能她只是喝多了。
              后来,她再未联系我。就算我打过去也没有人接。又过两个月,我打过去,就变成空号了。
              一年多后,我回到南京。房东告诉我,那间房子一直有人付房租,钥匙都没换,直接进去吧。
              一年多,我丢了很多东西,可这把钥匙没有丢。
              我回到家,里面满是灰尘。
              我一样一样整理,一样一样打扫。
              在收拾橱柜时,把所有的衣服翻出来。结果羽绒服中间夹着一个杯子。斑点狗的杯子。
              我从来没有找过幺鸡的杯子在哪里。
              原来在这里。


              13楼2013-08-12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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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刘大黑
                文/张嘉佳
                  酒吧刚开的时候,被朋友们当作聚会的地方。后来慢慢知道的人多了,陌生人也逐渐走进来。
                  有一天下午,我翻出电磁炉,架起小锅,喜滋滋独自在酒吧涮东西吃。五点多,有个女孩迟疑地迈进,我给她一杯水,继续吃。
                  女孩说:我能吃吗?
                  我警惕地保护住火锅:不能,这是我自己吃的。
                  女孩说:那你卖点给我。
                  我说:你一个人来的?
                  女孩说:是的。
                  我说:这盘羊肉给你。
                  女孩说:但我有男朋友。
                  我说:把羊肉还给我。
                  女孩说:已经不是男朋友了。
                  我说:这盘蘑菇给你。
                  女孩说:现在是我老公。
                  我说:大爷的,蘑菇还给我!
                  出于原则,火锅太好吃,我无法分享,替她想办法弄了盘意面。她默默吃完,说,你好,听说这个酒吧,你是为自己小狗开的?
                  我点点头,说,是的。


                来自Android客户端38楼2013-09-01 0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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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抹抹眼泪,说,找到什么线索?没找到的话,我想睡觉了,我很累。
                    男朋友喊,说不清楚睡什么?你是不是想着分手?
                    我咬住嘴唇,提醒自己要坚强,不可以哭,一字一句:我没说要分手。
                    男朋友冷笑:蓝公子,呸!刘欣欣我告诉你,房产证你的名字还没加上去,分手你也捞不着!
                    我忍不住喊,首付是我们两家拼的,贷款是我们一起还的,你凭什么?
                    男朋友说,就凭你出轨。
                    出轨。这两个字劈得我头昏眼花。我立马随便收拾箱子,冲出门。他妈妈在后面拉我,说,欣欣,到底怎么回事,外面那么晚别乱跑呀! ^
                    我说,阿姨,您以后要是有儿媳了,别翻人家电脑吗,那叫隐私。
                    男朋友在里头砸杯子,吼着:让她滚!
                    我在郊区马路走很久,拖着箱子一路走一路哭。闺蜜开车来接我,聊了通宵。
                    她说误会嘛,解释不就完了。我说,他不信任我。闺蜜说,你换位思考一下,从表象上来看,的确有戴绿帽子的嫌疑。
                    我说,再回去岂非很丢脸?
                    闺蜜说,不急,我这住两天。他们家也有不对的地方,翻聊天记录就是个坏习惯。你别看他们现在牛逼哄哄的,你两天不出现,彻底消失,他肯定着急。
                    我将信将疑,关机睡觉。
                    混混沌沌睡了几个小时,打开手机,结果一条未接来电也没有。我觉得天旋地转,心里又难受又生气。
                    第二天开始,男朋友有点急了,电话一个接一个。问我在哪里,我不肯告诉他。
                    第三天,他妈妈亲自打电话给我道歉,说翻电脑确实是她的不对,希望能原谅老人家。但是我们年轻人之间都谈婚论嫁了,还是坐一起多沟通比较好。
                    可我依旧觉得委屈。脑海里不停浮现一个场景:半夜自己孤独走在马路,一边哭泣一边拖着箱子。
                    我害怕将来还会重广。
                    第四天,男朋友打电话,两人沉默,在听筒两头都不说话:就这样搁在耳边半个多小时,他说:那冷静一段时间吧。我说,好。
                    半月后,我本来想上班,结果迷迷糊糊走到以前租的小区。保安看见我打招呼:刘小姐,好久不见了啊。
                    我突然想起来,急切地问他,大黑呢?
                    保安笑嘻嘻地说,没事,他现在是小区接送员。只要老人小孩回小区,他就负责从小区门口送到家。大家也乐得给他点吃的,都挺喜欢他,你看一条狗现在都能勤劳致富了。我刚看到好像吴大妈买菜回来,估计大黑又去送她了。
                    听到大黑变成小区明星,所有人都爰他,我心里有点失落。跟保安也没啥好聊,就走了。


                  来自Android客户端41楼2013-09-01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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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欣欣说,大黑死了。
                      我一愣,说,啊?
                      刘欣欣说,大黑到我家一个礼拜,不吃不喝了。婆婆比我还着急,请几个医生来看。医生告诉我们,大黑年纪老了,九岁了,内脏不好,没什么病,就是要死了,不用浪费钱买药。但婆婆还是花了一万多,说必须要让大黑舒服点。
                      刘欣欣擦擦眼泪,说,我下班回家。婆婆哭着告诉我,大黑不吃不喝,一点力气都没有,我一上班去,他还会努力爬起来,爬到大门口,呆呆看着门外,一定是在等我回家。
                      刘欣欣眼泪止不住,说,婆婆每天买菜,做红烧肉,做排骨汤,可是都等我回家了,大黑才会吃一点点。我要摸着他的头,喊,刘大黑,加油!刘大黑,加油!他才吃一点点,很少一点点。
                      你知道吗,后来我请了几天假,陪着大黑。他就死在我旁边的,把头搁在我手里,舔了舔我的手心,然后眼睛看着我,好像在说,我要走啦,你别难过。
                      刘欣欣放下酒瓶,说,我现在想想,大黑那天为什么追我,为什么在保安室里发疯,为什么跑那么远来找我,是不是他知道自己快死了,所以一定要再陪陪我呢?
                      我送她一张卡片,上面写着:我希望和你在一起,如果不可以,那我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永远陪着你。
                      刘欣欣说,谢谢你,我喜欢梅茜,你要替我告诉她。
                      我点点头。
                      她前脚走,店长后脚冲进来,喊:老板你个狗逼,又送酒,本店越来越接近倒闭了!
                      我说没啊,人家有给东西,你看。
                      欣欣送我一张照片,是她的全家福,男孩女孩抱着一条大黑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照片反面有行清秀的字迹:一家人。


                    来自Android客户端43楼2013-09-01 0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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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茅十八的友谊一直维持,09年甚至一块自驾去稻城亚丁。
                      当时他带着自己女朋友荔枝,开到冲古寺,景色如同画卷,层峦叠嶂的色彩扑面而来。
                      我知道茅十八的打算,他紧张地发抖。
                      他跪在荔枝面前,说:荔技,你可以嫁给我吗?
                      才一句话,后半句就哽咽了,那个“吗”字差点没发出来,将疑问句变成祈使句。
                      荔技说:怎么求婚也就一句话,你真够惜字如金的。
                      茅十八一边抽泣,一边说:荔枝,你可以嫁给我吗?
                      荔枝说:好的。
                      茅十八给荔枝戴戒指,手抖得几乎戴不上。我和其他两个朋友冒充千军万马,声嘶力竭地嚎叫,打滚。
                      10年荔技生日,茅十八送的礼物是个导航仪。大家很震惊,这礼物过于奇特,难道有什么寓意?
                      茅十八羞涩地说,他倒腾了一个多月,把导航仪的语音文件全部换掉了。我兴奋万分,逼着荔枝开车,一起尝试茅十八的研究成果。
                      这一尝试,我彻底回想起茅十八称霸废话流的光荣战绩。
                      在开车兜风的过程中,导航仪废话连篇:歇逼,前面有摄像头。这盘搞不定了,我找不到你想去的地方。大哥你睡醒没有,这地址错的啵?
                      大家乐不可支。最牛逼的是在等红灯,导航仪里是茅十八的声音,严肃地说:手刹还拉好了?万一倒溜怎么办?你不要按喇叭,按喇叭搞屌啊,前头是个活闹鬼的话马上来干你,你又干不过他,老老实实等不行吗,哦,你没按喇叭,算老子没讲……
                      大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荔枝花枝乱颤,说,你平时不吭声,怎么录音啰嗦成这样?
                      茅十八说,上次去稻城,你不是嫌导航仪太古扳,不够人性化吗,我就改装一下,以后开车你就不会觉得无聊了。
                      荔枝拿起导航仪,随便一按,导航仪尖叫:你不会是想关掉我吧,老子又没犯法,你关,你关,回头老子不做导航仪了,换根二极管做收音机,你咬我啊……
                      所有人叹服。


                      来自Android客户端49楼2013-09-30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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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年茅十八和荔枝分手。
                        荔枝把茅十八所有送她的东西,装个盒子,送到我酒吧。
                        我说,茅十八还没来,在路上,你等他吗?
                        荔枝揺摇头,说,不等啦,你替我还给他。
                        我说,他有话想和你说的。
                        荔枝说,无所请了,他一直说得很少。
                        我说,荔枝,真的就这样?
                        荔枝走到门口,没回头,说,我们不合适。
                        我说,保重。
                        荔枝说,保重。
                        那天茅十八没出现,我打电话他也不接。去他在电子城的柜台找,旁边的老板告诉我,他好几天没来做生意了。
                        最后在一个小酒馆偶尔碰到,他喝得很多,面红耳赤,眼睛都睁不开,问我,陈末,你去过沙城吗?
                        我想了想,是敦煌吗?
                        他摇头说,不是的,是座城市,里面只有沙子。
                        我说,你喝多了。
                        他趴在桌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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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荔枝的纸箱子放在我酒吧,茅十八从来没有勇气过来拿。
                        有天店长坐我车回家,拿个导航仪出来玩,我看着眼熟,店长撇撇嘴说:乱翻翻到的。
                        她一开机,导航仪发出茅十八的声音:老子没得电了你还玩。
                        吓得店长鸡飞狗跳,说见鬼了,抱头狂嚎。
                        我打电话给茅十八,东西还要不要?
                        茅十八沉默一会,说,不要了,明天回老家泰州。
                        我说,回去干吗?
                        茅十八说,家里在新城商业街替我租个铺子,我回去卖手机。
                        我忽然心里有些难过,也没有话,刚想挂手机,茅十八说,卖手机挺好的,万一碰到个年轻貌美的姑娘,成就一段姻缘,棒棒的。
                        我说,你加油。
                        茅十八说,保重。
                        我说,保重。


                        来自Android客户端50楼2013-09-30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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