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们向火车之神致敬。
汽笛鸣响，“呜——”声长啸。在夹杂着铁锈味的蒸汽中，新时代的神明载着我们飞驰在轨道上。
我们向船舶之神致敬。
足以匹敌巨鲸的渡轮，威严而不可抗拒地劈波斩浪。新时代的神明载着我们，去往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方。
我们向火药之神致敬，向烟草之神、电报之神、电话点灯之神致敬。新时代的神明让我们相信自己无所不能。世界上只存在两种地方：已被我们征服的土地，以及将要被我们征服的土地。
而我，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永世的流浪者、漂泊者和旅行者，也终将有一天被新时代的神明所征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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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世界上有专门以流浪为职业的人，那就是我爱丽丝了吧。
您说什么？我有吉普赛人的血统？
不不，就算是吉普赛人也会有着想要安定下来的一天啊。而我爱丽丝，可是要一刻不停地流浪下去呢。
到什么时候吗?唔，我想，大概是在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神秘之地的时候把。
我爱丽丝是为了神秘而生的。哪怕这世上还剩下最后一点点小小的神秘，我都会抛下一切慨然前往呢。
如果世界上再没有神秘之地？到那时会怎么样吗？
这，我也不知道呢。想必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吧。那时候恐怕只好往天上和地下去寻觅神秘了吧。
（笑）还有什么问题吗？
您会不会死？
唔……某种意义上吧。没想到您会问这种问题呢，对于死这个概念，除了您之外还有谁了解最深呢？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您可是不止一次被从坟墓里扒出来过呢。
您听说过人柱吗？藉由古老的巫术将灵魂封印在人偶体内的魔法？别担心，很快就能完成。那之后会把您留下的躯壳葬在树林那边挖好的土坑里。准备好了吗？
一、二、三，嘿！】
我捧着刚刚被注入灵魂的小小人偶，感觉到了一丝轻微的颤动。给她起个什么名字好呢？
不过眼下要紧的还是处理尸体吧。仔细看去，躺在地上的那家伙，脸上居然露出了那么安静祥和的表情呀，恐怕一生中都没有几次这样的机会吧？
和我爱丽丝定下了契约，用悲惨的人生来交换永存的灵魂，这样的人不在少数。不过，遇见人造人倒还是第一次。虽然我听说过弗兰肯斯坦的故事，但是没想到在大海的彼岸也有人做着类似的实验。人造人的摸样简直不能用丑陋来形容，大概是各种各样的死尸拼凑起来的，按照它自己的说法，是主人用电击给了它生命和灵魂。
看看新时代的神明都做了些什么呀！

1年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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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之人也会有烦恼吗？
我如此问着小小的人偶，然而它并不作回答。
“……感谢主赐予我们食物，阿门。”
一片喃喃的低语声散布开来，紧接着就是刀叉碰撞餐盘的声音。
”爱丽丝，你在做什么呀？别让玛利亚嬷嬷看到人偶呀！“
身边的同伴撞了撞我的胳膊提醒我。
我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回以礼貌的笑容。
话说回来，我是怎么来到这个修道院的呀？
我再次看向手中小小的人偶，然而同以往一样，它也并不作答。
如果不是因为被嬷嬷当成了战争的孤儿，我大概也不会被收留下来吧。虽然一直在流浪着，但是终于有了一个休憩的地方——就算是修道院——看上去也不是件坏事呢。
顺带一提，我只是因为听说了普鲁士国王和法国皇帝的战事才想过去看看的，不过……居然在附近山上的丛林中昏倒了呢。虽然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情况，但这次真的是，莫名其妙……
就这么着，醒来的时候我就身处这里的修道院啦。
圣餐礼结束后，我们并没有像往日那样回各自的房间就寝。这是因为，玛利亚嬷嬷宣布了一条重要的新闻——
”圣心修道院将派出十名修女参加远东教团！“
远东？！
这个神秘的名词立刻激起了我心里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结。东方，比耶路撒冷更东边的远东，那里有着什么呢？
于是，在遴选志愿者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报了名。
也许在那里，我又能找到合适的材料做出一个人偶了呢。
”想要个伙伴吗？“我低声问道，摩挲着灌注了人造人灵魂的人偶。昏暗的烛光摇摆不定，闪烁着在房间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巨影，仿佛神话中的百眼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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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膝盖靠坐在桅杆一侧，我不时用眼角偷瞥一直在船舷看着风景的人。
Wilhem Richards，斯图加特的魏玛教会牧师，同期和我们一起前往远东的传教士。
为什么会注意到他呢。。
我想是因为“异端分子”彼此之间的直觉吧。
“……流露出一点点正在思考的痕迹，乃是信教者最大的罪过。”
——《红与黑》
援引这句话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想到了书里的主人公于连。苍白的气质和秀气的面容，一切都和眼前的这个人如此契合……更别说那种时时准备付诸行动的眼神了。
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当时我不禁为自己的浅薄无知而羞赧，那是个有信仰的人，伪装在一副虔诚的外表下，而内心却为着另外一个神祇时时准备付出生命。而我虽然自诩为永世的流浪者，却从来没有找到过值得自己全身心投入的任何一种信仰……
这样说来，愚信者也有让人羡慕的一面啊……只要把生命托付给神祇就好。
话说回来，当时的Wilhem Richards丝毫没有显露出他是一位炼金术师的迹象。黄昏的曙暮光投射下了甲板，他便耐心地和我们讨论新约中的某些事典，之后又转到《神曲》的世界观上面，然后又讨论尼西亚会议，最后转到了灵魂的话题上。
“您认为永恒的生命，比如该隐，真的是一种惩罚吗？为何犹太的诸王会因为他们的长寿而受到称许呢？”
我的朋友Erin修女问道。我吃了一惊，看不出来平时虔诚的她也思考过这类不大符合教义的问题啊。
Wilhem摇了摇头：“永恒的天堂和永恒的地狱，你会选择哪个？”
“那是……当然是天堂了。”
“该隐，或许该说是在俗世的地狱吧。他的灵魂已经受到了诅咒，因此完全不能称许他的永生。而俗世的人虽然寿命有尽，天堂的大门却对他们开了一条缝。”
他说着，眨了眨眼睛，正好和我对上目光。
我不禁畏缩了一下。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说我……还有我的人偶们。
爱丽丝玛格特罗伊德……难道是个灵魂受到诅咒的人吗？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第一颗星星已经闪耀于西方的天际。我悄悄按住藏在袖口的人偶，思忖着——
为了舍弃悲惨的人生而宁愿接纳我的契约，变成人偶——尘世上除了该隐，也还是有着活在地狱之中的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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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时分，风暴终于停歇了。附近的海域上漂浮着一大片一大片的暗淡蓝绿色，像是一滩染过衣服的废水。
有船员发誓说在闪电的阴影下看见了可怕的庞然大物，高举着数十英尺的触手拍击船体。也有人说其实是游弋在大西洋中的幽灵船。不管怎么样，远离欧洲的神秘外海上少不了这类的传说……


我坐在舱室里，看着人偶带回来的小小战利品。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蓝色梨形物体，以某种节律缓慢跳动着。
“风暴之心”。我很中意这个名字……
很久以前在乘船前往斯堪的纳维亚的旅途上，我就曾经见过这样的东西。维京海盗们崇拜它，在船身上刻上它的形象，在遭遇到可怕的风浪时甚至会杀掉俘虏，以他们的心脏献祭。
不过照我看来，搞不好是先有献祭，然后那种东西才以心脏为蓝本凝聚成了这样的形态。对于自然的精灵而言，这并不算什么很困难的事……就像我在爱琳（Erin）密林深处见到的人面鱼梁木一样。
我托举着“风暴之心”，然后从箱子里取出一个不久前刚刚做好的人偶。蜷曲的金发下面，覆满睫毛的眼睛空白无神。我凝聚住精神，闭眼仔细引导着那颗心脏融入人偶体内。
这次融合让我疲累不已，风暴之心似乎在一直抗拒着被装入小小的人形容器中。看来以后不是太好操纵呢……
话说回来，人偶好像已经多到了快要分不清的程度了。那样就给她们起名字吧？
我靠在床铺背后的墙上，操纵着三个人偶整齐排列在桌子上。
“你，人造人的精灵……我想，你就叫赫曼柯丽丝（Homunculus）吧。”
“制造风浪的不安分人偶……塞壬（Siren）?”
最后一个是我很久以前在巴伐利亚的森林中制造出来的，我就称她为巴伐利亚了。


那之后我因为过多地消耗精力，睡了很久很久。虽然说是睡觉，但是我也会正常地进食和更换衣物，只不过是完全没用上意识，大概类似于一种机械化的控制身体机制吧。
我想我一定遭到了同伴们的很多白眼。有几次我似乎在这种梦游的状态下直接忽略了她们的招呼。


大约半个月之后，我才完全地苏醒过来。这个时候，我们的渡轮（一直忘了说了，她叫德里公主号，Princess Derry）已经绕过了好望角，进入了颇为神秘的印度洋。


提到印度洋的话，我就想到土耳其苏丹宫廷里那让人昏昏沉沉的香气，君士坦丁堡的大清真寺，还有疯狂穿刺奥斯曼士兵的德古拉伯爵（其实奥斯曼帝国是在地中海边上，而不是印度洋，不过我最远只往东走到过这里）
对了……还有炼金术师。


我想起了很久以前路过布拉格时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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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沉睡在长久的梦境之中。天球里变幻的色彩与物质呈现出了她的梦境。
七天中的第一天，光芒充溢着天球。物质弥散在虚空之中，依附着光芒凝聚成小小的光玉。
第二天，众多的光玉集结一处，形成了【海】。天球的顶部开始澄澈起来。
第三天，【海】中的物质又开始凝聚起来，形成了【陆】。相对应的，顶部的空旷形成了【空】
第四天，【海】和【陆】之中的光玉开始升腾，无数细微的小点悬浮在【海】与【空】，以及【陆】与【空】的界限之间。
第五天，【海】开始翻涌，水汽蒸腾弥漫了天球。紧接着，凝聚的水汽又重新凝聚成【云】，并且降下了最初的【雨】。雨中充斥着被打散的物质，它们又重新凝聚在细小的光玉周身，形成了同时具有光芒和物质的【生命】。
第六天，【生命】开始分化。那些最接近【空】的，接触到了云，云赋予了它们【羽】，这就是最初的飞鸟。留在海中的，形成了最初的水族。而陆上的生命则依据体内光芒和物质的比配，形成了形形色色的生物。
第七天。这个梦境尚未完结……而没有人知道，造物者是一直旁观着这个世界呢，还是身处这个世界之中。无论如何，不要轻易唤醒她……
“不错的童话故事，但是有些异端，而且很像天主教的创世神话。”
我在昏暗的船舱里因为某种冲动，和前来拜访的Erin修女说起了这个故事，当然没有提是从哪里看到的。
不如说旧约的创世纪就是某种童话吧，我说。搞不好就是小孩子编出来的呢。
“这种渎神的话语我就当作没听到吧。”Erin摆了摆手：“话说回来，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啊。很少看你上甲板去。今天好像来到了不错的地方，出去看看？”
我接受了她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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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字面意义所说，是个晴朗又美好的天气。
我俯身趴在船舷旁边，任由海风吹拂头发。
醒来的感觉，真美妙呢。虽然说我在不自觉的状态下也stand by了，但是那并没有自身的意识参与……不如说是机械化地按照给定的任务执行着“活下去”这个使命，很像我的人偶们。
“不出意外的话，再过三天可以到达锡兰。”Erin修女站在我身边，背靠着船舷：“然后我们得停一个星期等那两个家伙，但愿他们在往返德里的路上染上疟疾死掉。”
东印度公司的商务代表吗？我看着Erin一副不快的表情。
“没错。虽然一路上没怎么看到他们，但是一想到同一艘船上就有东印度公司的阿片贩子……无论如何都非常不自在。”
然后Erin修女开始数落阿片的罪恶。
我感觉她似乎是十分真诚的。不过，印象里面好像英帝国的远征军也会配备阿片啊。我也曾经不止一次见过战场上的军医用这种东西麻醉伤员，然后进行似乎伴随着极大痛苦的手术。
再说，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这么可怕的东西的话，上帝难道不应该在一开始就提醒我们吗？比如在《十诫》里说：Thou shlat not suck opium?
“所以说这是我们的职责呀。上帝赋予了我们这样的使命，根除罪恶和传播福音。”Erin耸了耸肩膀。
总感觉理由不怎么充分呢。
Erin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然后转过头去，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会明白的。它……真的是恶魔。”
就在那个时候，我心里产生了一种隐约的疑惑。这种感觉与Wilhem带给我的一模一样：掩饰在坚定信仰下的另一种更为固执的动机。如果不是后来的事实，我都要怀疑他们两人是一伙的了。
不过，那样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并不介意。怎样的信仰也好，对神的崇敬，或者是暗地的炼金实验，还是不明就里的对阿片的憎恶——这些统统与我无关。
如果有哪怕一种信仰的话，我都不会如此流浪下去了。
那之后，第三个具有如此特质的人吸引了我——Mary An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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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在锡兰停靠的时候遇见安宁的。和她同船的还有一位帝国军医、两位当地雇佣的工人。不过，吸引我们注意的还是他们收集的那一大堆贝壳和石头。
“安宁勋爵是帝国皇家学会地质分会副主席，”名叫Watson的军医解释道，“这里潮坪的生物和化石都很多，是个经典的陆表海沉积模式。我们在这里收集很多天了。”
然后他开始喋喋不休一些地质学的术语，大概就是说此地对于地质学的重要意义等等。
“好了好了，”安宁微笑着说：“有什么关系呢？这里很美，这就已经足够了。”
安宁勋爵这样的女性，即使在帝国本土也是不多见的。她教我们怎样在退潮的时候抓寄居蟹，在哪里挖坑可以找到螺蛳，还有要避开那些湿漉漉的蠕虫。
“水位每天都在潮线上下波动，所以懒惰的觅食动物很喜欢这里。”她的眼睛似乎闪闪发光，光着脚在软泥沙滩上跳来跳去，指给我们看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坑洞。
“有什么因果关系吗？”Erin学着她的样子跳来跳去，问道。
“是这样……因为潮水会冲上来许多小东西。”她指了指软泥上一层一层铺覆的绿色海草，“一些微生物……它们像是被滤网拦住一样留在潮间的沙滩上，这样洞里的捕食者就可以坐享其成了。”
紧接着她又教我们怎么找贝壳。
“把海螺放在耳边，”她笑着摇了摇刚从沙滩上挖出来的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示范给我们看，“可以听见海浪的声音哦。”
我想我从未见过一个人如此地快活。她似乎是为了海洋和海洋中的生物而生的。
那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捡到了一些贝壳。Erin哼着不知名的民谣，把它们用细线穿起来挂在脖子上，看上去有点像本地的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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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锡兰港停泊的一个星期时间里，Princess Derry号遭遇了两起神秘的攻击事件。
两起事件都非常让人费解。
首先是厨房舱室的腌肉储备被从木桶里翻了出来，等船员发现的时候已经爬满了苍蝇和各种昆虫。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不得不用当地盛产的咖喱饭代替每天的中晚餐。不过，我意外地发现了当地佐餐的另外一项特产——红茶——非常好喝。
第二件事情就有点诡异了。某天早上我们醒来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发现舱室内天花板上爬满了藤蔓和花朵，似乎是小小的攀缘类植物。几个修女吓得大喊大叫，并且不停地祈祷和洒圣水。之后我们请安宁勋爵和Watson医生（他业余研究热带植物）过来看了一下，他们也无法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军队的时候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似乎和当地的独特物种有关。”Watson医生若有所思地说：“就其形态来看，我觉得可以归入五加科的常春藤一类，但是其花朵又靠近百合科的铃兰……”
“那么，它继续生长下去的话怎么办呢？”Erin问道。
“我想等你们离开锡兰了就不会生长了吧。不过，我或许可以配制出一种药剂，之前在帝国本土做过细胞壁溶蚀的实验……是很危险的东西哟。”
当天Watson医生就配好了他所说的药剂。
“一两滴就足够了。”他蹲在舱室门前，取出玻璃滴管，用带着橡胶手套的手缓缓滴下一滴，落在了藤蔓上。紧接着，像是魔术一般，藤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原本粘着在天花板上的绿色枝条也纷纷掉落，软趴趴地蜷曲在地上。
清理完船舱之后，我们按照医生的建议，用木桶盛水把几个舱室都舱室上下洗刷了一遍。
我悠闲地坐在床上，看着三个人偶手持小木刷飞快地洗刷舱壁。
远东还真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呀。我这样想着，手伸进了箱子，想要趁着不多的闲暇好好看看书——
紧接着，一大堆藤蔓涌出来，绕着我的手臂缠上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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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
我当即跳了起来，使劲摆脱这团乱七八糟的东西。靠我最近的塞壬人偶立刻扔下手中的木刷，飞快抓起我搁在桌上的剪刀，干净利落地“咔擦”“咔擦”几声，剪断了附着在我身上的藤蔓。不过，它们很快就转移了攻击目标，更多的藤蔓像是传说中的“法老之蛇”一样，不断从箱子中涌出，缠住了塞壬人偶。
我犹豫地攥着口袋里的一个小瓶子，那是华生医生那里剩余的细胞溶蚀液。用它也许能摆脱困境，可是，万一伤到了塞壬人偶——
这时候箱子砰然摊开，一个不明形状的物体冲了出来，仔细看上去像是一朵五彩缤纷的大丽花。
它一冒出来，诸多藤蔓就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迅速收了回去，最终落到了它的一侧花瓣上，变成一颗暗绿色的小种子。
这个时候大丽花开口说话了，我才惊讶地发现纷杂的颜色当中当中藏着一张娇小的面孔，而本来以为是花瓣的地方也不过是她的左右手罢了。
“白痴！”大丽花怒气冲冲地训斥着塞壬人偶，而后者不以为意地继续抓起了小木刷进行着未完的清洁工作。
大丽花眼见自己的训斥无效，就把矛头转向了我。
“真不敢相信你是从文明的欧洲过来的人！什么样的人会指使人偶做这坐那呀！”
我耸了耸肩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一直耐心倾听着大丽花滔滔不绝的教训。从这些话语里，我知道了她的本名叫梅蒂欣（Medicine），在本地的一片亚热带丛林中称王称霸，因为好奇偶然登上了我们的船只，却不经意地发现了我指使着（她认为是同类的）人偶干活。另外，她似乎对人偶不加反抗地听从我的指令也颇有微词。
“……人偶天生应当具有和人类同样的地位！”梅蒂欣徒劳地冲着清洁舱壁的三个人偶大喊。
那之后她又和我讨价还价，要求至少送一个人偶给她。我解释说，既然她认为人偶和人类是同等存在的话，那就不能当作礼物送来送去。
“那……那就这样好了！”梅蒂欣赌气地说：“让我跟她们住在一起吧！不然说不定你又会虐待她们的！”
就这样，我搁置人偶的小箱子里又多了一个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