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在下新人TAT最近刚刚迷上道小济，于是就坑爹的跑来吧里了，请吧里的前辈们多多支持QAQ，初次见面，大家好。

序章 离梦
紧紧的抓住那人的手掌，赵斌觉得那种冰封了身体里所有血液的寒冷再度回到了自己的心里，那里有的只有黑暗，只有无知无尽的血腥和殷红，而那人站在那一片血污里对着他们吊儿郎当的笑着，破蒲扇摇啊摇的，仿佛连他的灵魂也一并摇走了。
“哎哟你这愣小子啊，抓这么紧干什么，和尚我被你抓的很疼啊。”
一如既往的笑语在耳边回荡着，明明那人嘴角的血迹鲜艳的如此刺眼，却如同从未在意过一般，像从前一样用那破扇子拍了他的头，然后毅然决然的掰开了他握紧的手。
赵斌不明白，即使到了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师傅全身的衣服都被血染透了，还能露出那样的笑脸，为什么师傅的眼神都已然破碎得无法凝聚目光了，都还能在那个时候，狠狠挣开了他的手。
可是赵斌明白的是，那一天之后，那人口中的傻小子死了，留下来的，就只剩下赵斌，只有赵斌。
“和尚我啊，这次是认栽了，反正可能连佛祖都见不着了，所以就再大发慈悲一次，不让你这个愣小子陪着和尚我送死喽~”
一滴滴的鲜血从那人身上的伤口流下，顺着指尖一滴滴的落在地面，赵斌感到有人在狠狠的将他向外用力的拽，可是他却不想走，说什么都不想走。
可是他反抗不了，他只能一遍遍的叫着师傅，挣扎着，怒喊着，眼睁睁的看着那人的身影被越来越深的黑暗所吞没。
冰冷的血液流进了心脏，冻结了全身的温度，赵斌的脑海里再次响起了那天心中泛滥了无数次的悲鸣。
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再也没有办法犹如一个傻小子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了。
师傅……
你总是走的那么快，远远的把我抛在身后，总是让你的后背成为我眼前所有的风景。
而这一次，我终于追不上你。

第一章 情惑
“赵斌！赵斌！！赵斌你醒醒！！！赵斌！！！”
熟悉的声音刺入了昏昏沉沉的意识，陈亮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伤感，明明近在耳边却遥远得好像那才是一场梦。
慢慢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景像是灵隐寺熟悉的禅房，那人习惯了随心所欲，禅房的内的布置几乎从未改动过，却从未有一次让人如此的难以接受。
僵硬的目光慢慢地从无神变换成了平静，赵斌回头，看着自己榻边陈亮和白灵一脸担心焦急却强忍着悲伤的表情，想要流泪，却如论如何也流不出来。
眼里是干涩到极点的，赵斌的双手紧紧的攥住床沿，手指因为用力而泛起了青白的色彩，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而陈亮和白灵则坐在床边，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和暴露的青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
距离那个撕心裂肺的日子，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可是赵斌却一直是这个状态，不吃不喝，精神也受到了非常大的刺激，而他们一直在他的身边，却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不知道赵斌那一天看到了什么，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师傅去了哪里。
可是赵斌不肯说，无论说什么，劝什么，问什么，他一个字都不肯说。
他只是在昏迷的时候用惊恐的，绝望的声音大声呼唤着师傅两个字，仿佛连自己的灵魂，都丢失在了那一天。
直到今天，赵斌的情绪，似乎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攥紧的手臂慢慢放松了下来，赵斌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向身边的陈亮，不等陈亮问出口，已然悠悠地，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一般，一字一句，说得格外的轻缓，而内容，却让陈亮和白灵震惊得几乎落下泪来。
他说，师傅……死了……
短短的四个字却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那四个字说出口的瞬间，赵斌忽然抬起手臂将自己的整张脸全部遮住，声音颤抖着，仿佛说出这样的事实，要耗尽他所有的意志力一般。
“乾坤洞主打开了血魔湖的封印……释放了无数怨灵意图为祸人间……师傅他……为了救我，为了天下众生的安危……用他自己的血肉为阵法……灵魄为封印……”
话说到这里已经再也说不下去了，赵斌只觉得眼前一片艳丽的血色再度覆盖了自己的全部世界，那日浓重的血液腥气仿佛到现在还在鼻间萦绕，久久不去。
“陈亮……我就在那里啊，就在那里啊！！！”
嘶哑的声音蕴含着无尽的痛楚，赵斌艰难的伸着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一般，却什么都再也抓不住。
“我就在那里！！看着他把我推出了封印，看着那些怨灵撕咬他的血肉，吞噬他的灵魂，我看着他对我笑！！！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到啊！！”
疯狂的咆哮着，嘶喊着，却再也得不到他的半句回应。
再也听不见他带着坏笑叫我斌哥，再也看不到他举着扇子抽在我的脑袋上骂我愣小子，什么都，再也……
“赵斌！！赵斌你冷静点！！”
看着兄弟这幅模样，陈亮的心里也是一阵阵的刺痛，转眼看向身边的妻子，白灵也是哭红了双眼。
师傅……死了？
那个总是游戏人间，大慈大悲普渡世人的师傅，就这样死了？
不会的……总会有办法的，师傅那么善良的人，总该是由福报的。为什么却突然犹如献祭一样，就这样毫无预警的离开了他们所有人？
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陈亮看着赵斌毫无生气的模样，一颗心乱成了麻。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几个月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了呢？

三个月前——
冬日里的临安总是出奇的冷，片片雪花从天而降，一片片雪花轻飘飘的的落下来的模样柔软得好似漫天飞絮，总是能让人感到那种特殊的静谧与美好。
赵斌喜欢这样的雪天，以前打猎的时候，总是能在林间打到一些冬日里出来觅食的野物。
而现在，他也很久没有去打过猎了，因为他那疯疯癫癫的师傅总是告诉他，你的射箭水平太差了，想当初三箭射向和尚我，结果一箭都射不中，你说你那箭法是有多烂哪。
对于师傅的吐槽赵斌从来是一笑而过，这人从来都是这样，不想让他杀生过多却总不明说，总是要明里暗里的损他一顿之后，让他长长记性。
这记性长着长着就长到了心里，再也洗不掉。
那人向来都是这样的，疯疯癫癫游戏人间，对任何事都看似不在意却都比别人看得明白。
灵隐寺后院的雪地上，赵斌的目光停留在那里，如此大的雪，那么冷的天气，那人却依旧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单薄衣衫在雪地里拿着扫帚到处乱逛，也不知是不是广亮和必清又找借口找他的茬，而他的师傅似乎也并不在意，手里的扫帚到处乱飞，弄得原本被雪遮掩起来的后院鸡飞狗跳，乱七八糟。
赵斌看着都替他师傅冷，却也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却也不出声，只是默默的看着，却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第一次遇见道济的情景，直到现在他都还记得，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段记忆会那么的深刻，深刻得仿佛印在了灵魂的最深处，怎么擦都擦不掉。
曾经的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和尚疯疯癫癫，做事毫无章法，明明是个和尚，却荤素不忌，美酒照喝，整个就是一破戒僧，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是那么在意的，看到他了便打个招呼，能帮忙便顺手帮个小忙，看着他作弄别人也在心里悄悄吐槽不屑，自己被捉弄了就恨不得躲远点不再见到他。
甚至于，也因为一时气愤，说出了什么要道济八抬大轿，包大红包的跪在地上磕头求他做徒弟这种气话，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师傅到底也没有为难他。
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像自己承诺的那样一步一扣头，在门口跪上三天三夜，道济依旧收了他这个徒弟，平日里也总是为他和陈亮诸多着想，就连陈亮为了白灵给他下毒，他也轻易的原谅了徒弟的背叛。
他的师傅就是这样一个人，比谁都容易心软，比谁都有心有情，能轻易的原谅任何一个人，能轻易的谅解任何一件事。
而越是这样，就越让赵斌放心不下。
托着下巴越想越深，赵斌完全没有发现原本站在院子里扫雪的人已然悄然走到了他的身后，紧接着一个大扫帚直接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的砸了下来。
“好你个赵斌！！看到你师父我在扫雪居然也不来帮帮忙！！还给和尚我站在这里傻笑发呆！你个愣小子，是有多二啊！”
蹲在地上紧紧抱着头，扫帚上黑成污泥的雪水顺着那扫帚尖噗嗤噗嗤地往下掉，直让赵斌一声哀嚎如同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师父！！冷死了冷死了！！您能不能别成天这么神出鬼没的！人吓人吓死人的啊！！好脏好脏，赶紧拿开啊！”
疯和尚听到这话一张俊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花，眯起的眉眼满满的都是威胁的笑意，手里的扫帚往前伸了伸，直接递到了赵斌的下巴前。
“你说什么啊斌哥~嗯？~嫌脏是吧，来，今天和尚我帮你好好洗洗！”
“额诶诶~师傅！师傅我错了！真好冷啊！好冷！那个，师傅我先回房了啊！”
急忙求饶，赵斌嬉皮笑脸的举手投降，转身犹如脱兔，逃跑犹如白雪，瞬间无影无踪。
将扫帚拿好放在地上，道济看着赵斌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暖如春。
“真是个愣小子，呆头呆脑的。”

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被打疼的头，赵斌看着眼前人笑盈盈的脸格外没辙，只能别扭地缩了缩肩膀。
静静地看着前方那人的背影，赵斌不知不觉间又看得呆了。
那人的身体并不是如何的高大魁梧，相反的，窄窄的腰身，修长的四肢，散散碎碎的头发总是坠在肩膀上，随着那人晃晃悠悠的脚步微微飘散着，虽然外表看上去总是那么的不修边幅，却不知道为什么越看越有味道。
明明不是那么宽厚的肩膀，明明不是那么高大的身影，却为什么每次看到他就能让人安心，仿佛整个世界只要有他在，就不会崩毁垮塌一样。
深深叹了一口气，赵斌理理衣摆，好容易从怔愣沉思中回神，看着前方已经落出好一段距离的几个人，赶忙加紧脚步赶了上去。
眼前的路仿佛没有尽头，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们从未想到过，这条路最终通往的终点却不只是死亡，那么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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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斌从来都不知道血魔湖，即使恢复了为仙时的记忆，他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个地方叫做血魔湖。
而这三个字对道济来说，却是熟悉得不得了。
三界之中神佛仙无数，知道这个地方的人却寥寥无几，偏偏道济和大鹏，都是知道这个地方的人。
斗八魔之前，道济并不是没有想过大鹏会将血魔湖的事情告诉乾坤，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的，无论是大鹏，还是道济。
所以在那之前无论乾坤使出怎样的招数他都觉得无所谓。
直到不久前，伏虎下凡时带下来的一句话，彻底让道济震惊了。
那一日，伏虎尊者穿着凡人的装容，用那种无比严肃的神情走到他的面前，短短几个字，却让他颇有种想要苦笑的感觉。
“降龙，乾坤知道血魔湖的存在了。佛祖有旨，务必阻止乾坤洞主破解血魔湖封印……否则……”
否则什么，伏虎并没有说，只是他能够感觉到这个总是关怀着他的师兄眼中那难以言说的悲悯和无奈决然。
而后果是什么，道济比谁都明白。
凭他一人之力，想要阻止这次的灾劫难如登天，可是……
借着将扇子放进衣领的空隙，道济悄悄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陈亮和赵斌，心里犹豫非常。
他不该带着这两个愣小子出来，虽然血魔湖的真正秘密在凡间几乎无人得知，可是……如若这两个愣小子真的参与了进来的话，别说是陈亮这个实打实的凡人，就连灵禅子转世的赵斌，也许都逃不过一死。
可是，他却也不能违抗佛祖法旨，着实让人头疼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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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洞——
“师弟，你这话……可是真的？”
巨大的骷髅在空中徘徊着翻腾着，而他的下方，大鹏正带着一脸愤愤的表情看着他，眼中隐隐有着些许犹豫。
“血魔湖中，的确是有师兄想要的东西，那里有世间最庞大的魔力，就算是如来那老头也得忌惮几分。不过……”
目光微微闪了闪，大鹏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后怕，再度抬眼时，已然不像最初那般意志坚定了。
“师兄，我看还是算了吧，血魔湖中的力量虽然诱人，却……”
犹豫了半晌，乾坤也不打断他，只见大鹏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师兄，其实，我知道血魔湖在那里，相信那疯和尚也是知道的，我曾经去过那里……叛逃如来之前，我也曾想过要去那里撞大自己的力量……却几乎……把自己的命丢在那里。”
“那里的力量太过庞大，太过骇人，就算是师兄你，想要占据那里全部的力量也……也过于艰难了。”
头顶巨大的骷髅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发出了近乎疯狂的咆哮，似乎是想把这段时间的怨念全都发泄出来一般。
“所以我就要忍么？那疯和尚毁了我全部的部署，一步错，满盘皆输！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杀了降龙，一定要杀了那疯和尚！！”
疯狂的怒吼却在下一秒消失一空，乾坤的声音里满满的怨念也瞬间掩藏，一字一句，格外冰冷。
“大鹏，带我去血魔湖！”

距离许家公子去世百天的日子并不多，若说是3个月前开始算起，顶多再有半月，那狐妖必然会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杀死许家上下所有的人。
对于这种狂言，赵斌向来是最看不过眼的，首当其冲的便要自告奋勇的前往许家，而白灵心中自然也是偏向狐族同类，不愿看到自己的同类再做伤天害理之事便也一同向道济求告说也要前往许家，白灵一去陈亮自然也要跟去。
“那既然你们三个都要去那和尚我就不去了吧。”
咧着嘴笑着，道济坐在药铺的椅子上打死不挪窝，说什么都不愿意自己去许府，这么奇特的态度让赵斌不自觉地犹豫了一下，迟疑了很久之后，才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如这样吧师傅，陈亮和白灵去许府坐镇看看查查事情的内幕，我陪你在镇上住下，也好看看事情进展嘛。”
话一出口立即得到了道济大大地鼓励和支持，直拍得赵斌肩膀抽疼。
“哎哟斌哥！这才是好样的，好好好！偷懒这种事情和尚我最喜欢了！”
无奈地摇摇头，赵斌发现自己对师傅的任性是越来越没脾气，这种大智若愚的小孩子心性，总是让他有种没法生气没法拒绝的感觉。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跟药铺的掌柜的商量着暂住在药铺的客房，道济目送陈亮和白灵两人进入了许府之后，才忽然一声长叹，伸手一把拽过赵斌，扇子轻轻一挥，立马将两人变得无影无踪。
“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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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镇顾名思义，四周都是高耸的巨大山峰，整个小镇建在山峦之中的低洼处，每每入夜，都有山风拂来，格外的凉爽。
而如今这种凉爽，却透着一种阴寒之气。
进入许府之后，陈亮和白灵因为报上了活佛济公的名号而被许家人极为敬仰，许老爷更是亲自迎接两人入府，安排了上好的素宴和客房，以供两人休息。
山里人自然吃的都是山中的野味，一桌素宴皆是平日里山下卖价极高的山珍野菇，看上去都是很美味的菜色在此刻却勾不起任何人的食欲。
许家人自然是愁容惨淡，而陈亮和白灵，也自然是满腹心事。
“许老爷，请赎在下唐突，今日与内人前来，主要是为了许公子的事情。”
毫不犹豫的再次说明了来意，陈亮与白灵对视了一眼，都从许家夫人和老爷脸上看出了一丝慌乱和惊恐。
“陈公子，白姑娘，其实事情，跟外界传说的是一样的，就是那狐妖害死了小儿，还放出话来不许我家族人将小儿下葬，还说小儿去世百日之后要杀死我许家上下百十口人！这三月来夜夜来我家作乱，搞得我许家上下人心惶惶！我许家世世代代积德行善，也不知为何会遭此劫难，还请圣僧贤徒帮我等化解。”
微微蹙了眉，陈亮想起临行前，师傅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如今听说那狐妖夜夜前来，更是生出一丝不可思议。
“许老爷请放心，我师傅既然知道了这事，自然会出手相助，今晚我和内人会一会这狐妖，再做他想。”
几人说着话的时候，天色就已经暗淡了下来，夕阳最后余晖消失在山际之后，那种入夜后的阴冷更是变得浓重了几分。
“啊，那妖怪就快来了！陈公子，白姑娘，请……请赎小老儿不能奉陪了。”
一见天色灰暗，许老爷脸色顿时变得无比惊恐灰败，匆匆的与两人道别后便离开了大堂，更是连下人都躲了个干净。
陈亮好白灵不自觉的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走出了大堂，却见那庭院中忽然妖风四起，明明灭灭的妖火仿若荧光般四下闪烁，看上去格外的渗人。
“何方妖孽！！还不速速现形！”
一把拔出了幻影剑，陈亮将白灵护在身后，高声怒喝，随着他的话语，那许家大门上方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极为俊美的男子，一身的雪衣素白，长发垂身，妖艳的蓝色瞳孔陪衬着薄薄抿起的嘴唇，看上去格外的妖冶。
而那男子的身后，九条巨大的雪色狐尾上下飘动，更是显出了几分魔魅与惊艳。
“九尾神狐！？”
白灵几乎是在瞬间惊叫了起来，大眼睛里满满地尽是难以置信，而更深的则是来自血脉中的畏惧和惊恐。
却见那房顶上的人微微眯了眯眼，目光在陈亮身上一扫而过，随即便紧紧地盯着白灵，眸中透出的光芒，让人有些看不透。
“狐族小辈，你在这里做什么。”
慢慢地开口，那人的声音听上去格外的清冷动人，却满载寒霜之意，那在这种威压下，白灵几乎颤抖得说不出话来。
“妖孽！休得在此伤人！”
见白灵眼中惧意渐深，陈亮顿时踏出一步守在白灵身前，幻影剑直逼那人而去，还未及那人身边，便被那人的狐尾扫落。
“佛门武器？你是何人。”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不是问句，却有种不容反抗的语调，陈亮眼看着幻影剑叮当落地，那人狐尾直扑而来，却生出了无法反抗的意念。
“住手！”
就在那狐尾朝他扑过来的瞬间，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金色的佛光犹如墙壁一般将那狐尾排除在外，虚空中，道济和赵斌凭空显出了身影，依旧是带着笑意的模样，眼神却有几分无奈和慎重。
而屋顶那人也收回了自己的狐尾，冰蓝色的眸子冷冷的看了一眼陡然出现的道济，一语不发。
“诶！别误会，和尚我不是来阻止你的。”
轻笑着摆了摆手，道济的神色一如既往的闲适，仿佛现在站的地方不是阴风肆掠的庭院，而是满布美酒佳肴的厅堂。
“那你为何站在我面前，阻挡我的路。”
看不清眼前人的修为，白衣男子也不愿出手，只是冷冷的看着眼前疯疯癫癫的和尚，等他回话。
而道济则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看向那白衣人的目光里，带上了一种说不出的怜悯之意。
“你已经在许家逗留了九十五天了，再有五日，便是你应诺之时，和尚我知道你心中悲苦无法肆意，可是你又可曾想过，若你真杀了许家上下这百十口人，许孟青在天有灵，又可会高兴？”
微微顿了顿，道济自然没有放过那白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动容，剩下的话，也毫不犹豫的说了出来。
“你已是狐族中修为最深的九尾神狐，再修炼数十年便可得道成仙，如今甘愿放下你这万年修为化身为妖，足见你用情至深，只是，你要索命之人，乃是许孟青在世为人的父母亲人，若你真的要杀了他们，许孟青有怎会瞑目？”
“你……！”
被道济说得哑口无言，白衣人原本冷酷的面容变得有些苍白，看向道济的目光却满含闪烁。
“他们的确是生育孟青的人……可同样的，也是杀死孟青的人！既然如此，我为何不能杀死他们！”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不自觉都有些愕然，陈亮和赵斌更是难以置信地看向了站在他们面前的师傅，一时间，良久无语。
而道济，却像早就知道了一般，只是微微摇头后，依旧没有退后半步。
“和尚我说了，我来并不是为了阻止你……这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你自己想通才行，这样吧，和尚我与你约定，五日之后，许孟青去世百日之时，你若仍要坚持杀死许家所有人，和尚我绝不拦着你。”
“但是这五日之内，你不得再在许家逗留，如何！”
目光中的华彩一闪而过，白衣人定定地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道济，很久很久，忽然微微点头。
“即如此……那我们，一言为定。”

“师傅！”
眼看着那白衣男子的身影渐渐自夜色中消散一空，陈亮收起了手中的幻影剑，扶着白灵走了过来，一双眼睛紧紧地看顾着白灵，神色间尽是焦急之色。
顺着陈亮的声音望了过来，道济看了一眼他怀中脸色惨白的白灵，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是被九尾的妖气煞到了。”
掌心向着白灵的额头轻轻点了一下，金色的佛光纷纷溢出，倏忽间覆盖了白灵的全身，而原本脸色惨白气喘吁吁的白灵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倒在陈亮怀中昏昏睡去。
“九尾神狐是狐族中犹如神灵一般的存在，万年的修为历练出来的威压，不是白灵这样千年修行的小狐狸能承受的了的。”
拍了拍陈亮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太担心，道济神色依旧如初，只是在白灵眉间轻轻一点之后，对着陈亮微微摇头。
“带她去休息吧，如果可能的话，这次事情结束之前，不要再让她见到白夜。”
轻轻点点头，陈亮看到这样的白灵自然是心疼的不得了，听见师傅放话也就就坡下驴，带着白灵离开了大堂，而赵斌，却是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师傅，很久很久后，忽然开口。
“师傅。”
“嗯。”
回转头看向赵斌，道济咧着嘴笑，口里心不在焉的敷衍着，抬脚刚要走却被赵斌抓着手倒拖了回来。
“师傅！你早就知道那个九条尾巴的怪物会来许府，为什么还……”
“为什么不阻止他反而让陈亮和白灵前来？”
笑嘻嘻的说出了赵斌心里的疑问，道济任由赵斌拉着胳膊，嘴角上依旧是舒心至极的微笑，眼角微微眯起的样子仿佛是一只餍足的猫。
“九尾神狐对于狐族小辈来说，那可是……比天还高的憧憬，有些事情，不能靠白灵插手，所以和尚我只能吓她一吓。”
一扇子拍掉了赵斌的爪子，道济朝着用一脸鄙视眼神望着他的徒弟勾勾手指，笑得一脸神秘。
“走，看你师傅我带你开开眼界。”
傻愣愣的跟在了道济身后，赵斌看着眼前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个人总是未卜先知，总是想在任何事情前面，可这次，他的眼睛里，却总是隐隐带着些许顾虑。
跟着道济从许家大堂穿过了许多走廊，直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小宅处，道济才停住了脚步。
那小宅自然不必许家大院气势恢宏，低矮的房檐，潮湿的瓦檐上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色苔藓，四周米米的竹林在夜风中瑟瑟轻舞，给这本来就暗淡的夜陡然添上了一丝阴寒。
小宅内没有灯光，可道济却从不需要那些东西，径自走上前去，推开了有些老旧的大门。
“师傅！这是？！”
推开门的瞬间，小宅内的灯光亮了起来，赵斌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由得一声惊呼，接着就被道济一扇子扇到了脑袋上。
“大晚上的鬼叫什么！！还有什么是你没见过的！！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的！”
“哦……”
有点委屈地抱着被敲疼的脑袋，赵斌探头往屋里看了看，一时间又不自觉地撇撇嘴。
屋里如同道济所说，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惊讶的东西，偌大的一件主厅里，只有一张巨大的木板床放在中央，而那木板床中央，一个一身青衫的男子躺在那里，模样长得倒是清俊，却满脸满布死灰之气，俨然一具尸体。
抬脚走进了屋里，道济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口鼻，破烂的袖口微微一震，屋内幽暗的灯光顿时明亮了起来，让眼前的一切更加清楚的放大在眼前。
“知道他是谁么?”
优哉游哉的开了口，道济凑上前去，细细地看着眼前清俊的青衣男子，嘴角的笑容满含深意。
赵斌抬眼凑了上去，想了半晌，才试探着看向了身边的道济。
“难不成……是许家的那个……已经死了三个月的大少爷，那个许孟青？”
轻笑着点点头，道济认可了赵斌的疑问，随即掌心向着许孟青的身躯轻轻拍出一掌，流光溢出的瞬间，一个人影慢慢地在两人眼前显出了形态。
那人影全身透明，衣着神态与木榻上的年轻人毫无差别，苍白的面容上透着难以言说的茫然之色，睁开双眼很久后，才逐渐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两个人。
“你们是……”
迷茫的看了一眼自己前方站着的两人，又看了一眼木榻上的自己，年轻人似乎沉吟了很久很久，才终于一声苦笑，颇为颓然地坐了下来。
“我如何忘记了……我……已经死了。”
看着他的模样，赵斌顿时涌起一丝说不出的同情，手不自觉地拽了拽道济的衣袖，却被道济横了一眼后，装模作样地轻轻挣开。
“许孟青，和尚今日来找你，并不是让你明白你已经死了事实，只是想让你帮和尚我，救一个人。”
那许孟青微微抬眼，并未接话，只是看着眼前邋里邋遢，却生的异常俊美的男子，眼中茫然更胜。
“你虽然身死，却险些害得你族人亲友尽皆亡故，更是让另一个人为你堕入地狱而九死不悔，如果你不想让白夜的手沾染上血腥，如果你不想让你的衣食父母死于白夜之手，你就必须帮和尚这个忙。”
白夜……白夜……？白夜！？
熟悉的名字在脑海里不断的放大，许孟青原本迷茫凄苦的目光，在神志清醒的瞬间变得无比雪亮，下一秒更是直接站起身了，不顾自己透明的身躯是否能够碰到实物，上前一把牢牢抓住了道济的手。
“师傅！！师傅！！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白夜！白夜他怎样了！他没事吧……我……我临死之时也未能再见他一面……也不知他现在……现在……”
话音未落，声已哽咽，已成魂魄的许孟青脸色依旧苍白如雪，却偏生流不出半点眼泪。
满心的悲伤苦楚在心间回荡着，即使已经身死，许孟青却浑身颤抖着，无神的眼里虽然无泪，却越发的撼动人心。
没有人知道那是怎样的苦楚，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取舍，只是那样的悲伤看在眼中，却仿佛一个最深沉的漩涡，只把人拖拽下去，再不复醒。
“一切都是我的错……违背天伦的人是我，背道伦德的人也是我，明明是我恋上了他，束缚了他，偏生却要白夜为我日夜悲伤痛苦，是我……是我对不起他。”
看着许孟青的模样，赵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看得有些难过，悄悄抬眼看向一边的师傅，却见道济静立一边，神色平静如常，良久，见许孟青已然哽咽得说不出半句话后，道济才伸手轻轻拍了拍魂魄的肩膀。
“和尚既然遇见了这件事，便不会坐视不理。许少爷，如果你信得过道济，便把你们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我佛慈悲，众生平等，和尚断不会轻视于你。”

看着眼前神色平静冷淡的白夜，道济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看着他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尖利的爪击向空中，银色的法力犹如巨网，一丝一缕的笼罩了整个许府。
“许老爷。”
淡淡的开口，白夜殷虹的眼没有任何情感，甚至于没有焦距，他只是看向了许家老爷适才站立的方向，冰冷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答应了孟青，不会伤害你们，只是，我的诅咒，你们却是这辈子都逃不了……”
话罢，白夜也不说自己的诅咒是什么，也没有再理会站在他身边的道济，踉跄的步伐慢慢向着大门外行去。
“赵斌！”
轻轻喝了一声，道济偏着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紧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赵斌，冲他一撇嘴。
“你和陈亮、白灵留下来照顾许府的人，和尚我去去就回。”
话罢，还未等赵斌答应，道济整个人都已经化作流光消失了踪影。
不自觉的伸出手望着师傅消失的方向，赵斌动了动嘴唇，很久之后才颓然的放下了手。
一次又一次，他都只能看着师傅的背影，追逐着师傅的脚步，无论怎么赶都赶不上。
从前世的灵禅子，到现在的赵斌，那个人留给他的，似乎一直都是这样的一个遥不可及的，只能仰望的背影。
叹了口气，赵斌只能甩甩头发，仿佛要借此甩掉自己心底那细微的不安，转身回到陈亮和白灵身边去了。
而道济，则是不费吹灰之力的，直接出现在了白夜的身边。
一把将那人踉跄不已的身躯扶住，道济看着那人抬起头来，一双殷红的眸子木木的看向自己，心底不由得轻轻摇头，手在白夜眼前轻轻晃了晃，却得不到那人视线的任何回应。
“不必试了。”白夜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眼前这种状况他早就已经料到了：“我已经瞎了。”
嘴角隐隐有笑容泛起，白夜俊美的面容上满满的都是自嘲，却没有半丝悲伤和后悔。
“再过不了多久，我的身体就会开始溃烂，全身化为脓血，真正的——万劫不复，圣僧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动用血魔湖的力量，那样的下场，圣僧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胸口上，荧荧红光从那空洞处一丝一缕的渗透出来，慢慢的，光芒越来越胜的同时，白夜的气息便越加的虚弱。
将人扶在一棵古树下坐定，道济半蹲在白夜面前，看着眼前人胸口处，原本和身体合为一体的内丹被他生生挖出，而此时此刻，取代内丹位置的，却是一团明明灭灭的红色光晕，而那四周一丝一缕的红色丝线，正是以这光晕为源头，扩散出去的。
“不是和尚我说你啊！你这笨狐狸怎么就这么傻呢，为了许少爷牺牲自己也就罢了，竟然不惜让自己魂飞魄散，去血魔湖吸取绝命丹，和尚我见过不要命的，就没见过像你这么不要命的！”
微微撇嘴，道济看着白夜胸口上越来越胜的光芒，心头焦躁不已，沉吟半晌，忽然有些迟疑的开口，语气里却满是不解。
“话说白夜，为了一个凡人牺牲到这样的地步，值得么？世人痴迷于情爱，世人不知事倒也罢了，可你这修炼了万年，冷心冷情的狐狸，为何也如此看不开。”
无神的双眼向着道济出声的地方看了一眼，白夜沉默半晌，忽然一声轻笑，紧接着有又因为胸口袭来的剧痛激咳了几声，好容易平复下来后，才皱着眉再度抬起头来。
“圣僧只知世人痴迷于情爱，却看不透这情爱，本就是世间，最难解脱的劫数，且不说我这冷心冷情的狐狸，便是天神神佛，真正能够做到无心无情的人，又有几人？”
掌心随着胸口剧痛的袭来而攥紧了胸口的衣衫，白夜的眼睛虽然不能视物，却充满了凄迷而自嘲的光。
“我原本以为，我不会爱上任何人，我会好好修炼，万年劫难一满，就能位列仙班。可是现在，为了孟青，毁去我万年修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舍不得，也许罢，我唯一的遗憾，大概只是不能和孟青再等来世……不过……这样也好。”
微微勾起嘴角，白夜的神色渐渐泛上释然之色，唇边呛出的鲜血一点点染透了他身上的白衣。
“这样……也好，至少，他不会再因为我而左右为年，不会再因为我，失去他原本应该得到的他的人生，等他渡过了忘川水，喝过了孟婆汤，轮回几世之后，便不再记得我，总也……不会为我悲伤，这就足够了。”
蹲在白夜的旁边，道济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看着那人无力的手垂在身侧，心里的恻隐之心不自觉的泛滥成灾。
算了吧，反正就是和尚欠你们，虽然和尚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欠了你们什么，但是不要用这种伦理大悲剧来夺取和尚的同情心啊！！
心里吐槽着，却没发现白夜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他的手腕，殷红的鲜血在道济破烂的袖口染出了格外鲜艳的印记，白夜看着他，似乎又没有看着他，却是一字一句说出了道济穷尽一生都没能忘怀的话。
“圣僧……心中对情爱的迷惑，是因为圣僧还未曾对谁动情，有些东西，身在其中才知道那对自己有多可贵……”
苍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白夜的话虽然缓慢，却是震动人心的。
“圣僧，若是有朝一日，你找到了那个让你动情的人，你会如何？”
静静的看着白夜的眼睛，道济在那双眼里，看到了自己倒影，却无论如何都接不了口，听着眼前人虚弱的，却笃定的言语。
“我知道……如果是圣僧你，一定比我爱的深沉，也一定会……比我更加义无反顾的爱下去。”
狐狸的眼，是深沉的，虽然他已经什么都看不到，去能看到一个人的本质，一个人心。
“好了！！”
急不可耐的打断了白夜的话，道济站起身来，语气里有着一丝气急败坏的逃避，好半晌才终于让自己的平静了下来。
“你给我和尚我听着，出家人不打诳语，我答应了许少爷给你们下一世的姻缘，便决不反悔。没错，你如果没有动用血魔湖的力量，哪怕是这一世，我都有办法让你们重聚，可是你……”
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济也不再理会白夜脸上是什么表情，掌心反转间，收在葫芦里的那颗白色的灵珠滴溜溜的钻了出来，银色的光芒流光溢彩，而道济手中的佛光却笼罩了白夜的身体，半晌，一缕幽魂慢慢自那躯体中飘忽而出，渐渐融进了那颗白色的灵珠。
“这可是和尚我废了好大精力从许孟青的魂魄上收集下来的你的内丹碎片，虽然……小了点，但是总算够了。”
对着那白色灵珠笑了笑，道济看着眼前白夜那副被绝命丹渐渐吞噬掉的肉身，看着那红色的光晕慢慢变得恍如血染，最后只能叹了一口气，念了一声佛号后，将灵珠收进了葫芦。
而那血色光晕，则继续吞噬着白夜的肉身，直到那身躯化为一滩血水后，才猛然震天飞起。
“喂，别跑了，跑不掉的。”
轻轻冷笑了一声，道济正要将布在周围的佛光收拢以便抓住这个从血魔湖中出世的绝命丹，却没料到那血色的光晕，瞬间化为了一张狰狞的兽脸，尖利的牙齿犹如刀锋，犹如利箭般向着道济直冲了过来。
堪堪地用葵扇挡开了这一击，那尖利的牙却依旧划破了道济的手臂，鲜艳的血自臂上流出，却又在眨眼间不药而愈，只留下了一个淡淡的红色印记，极为显眼的印在白皙的手臂上。
而随着伤口的愈合，那红色的光晕也突如其来的消失一空，再也寻觅不到踪影。
“什么玩意啊这是！奇奇怪怪的！”
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的印记，道济撇撇嘴，拿着腰间的葫芦晃了晃，很久很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跟我会灵隐寺吧，在佛前被佛光照射三天就能驱除你身上的戾气，转世为人，和许孟青再续前缘吧。许孟青是个好人，和尚我给他的两条路其实也是一种考验，为了家人，为了爱人，他最后选择牺牲他自己，他对得起他的父母，同样也对得起你。至于你的诅咒，许老爷终其一生缠绵病榻，无人送终，也是他应得的报应，所以，不要再留恋这一世的因缘际遇，下辈子，好好的去爱吧。”
三日后，灵隐寺外，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殿门的那一霎，已经回到灵隐寺的一行人，听到了来着白夜最后的道谢，道济站在殿门口，看着那白衣男子带着一脸淡然的微笑走了，而他的身边，站着寸步不离的赵斌。
“没想到，男子之间的感情，也能如此的……摄人心脾，撼动人心啊。”
轻轻感慨了一句，赵斌抬头看向自己的师傅，却见那人微微眯着眼睛，仰头沐浴在阳光中的侧脸格外的俊朗。
没人知道这一刻的道济在想什么，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白夜在耳边的轻笑。
“圣僧，如果你真的遇到了让你动情的人，你待如何？”
将葵扇放进衣领，道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前殿，眉眼间泛起的，是从未有过的深沉。
我待如何？
如果是我，也许我会像你说那样——比你更义无反顾的爱下去。

走在洛阳城的大道上，赵斌看着四下里熙熙攘攘的人群，再一次哀叹起自己无影无踪的师傅。
此时正值洛阳城牡丹花盛开之时，一路行来，花田中尽是缤纷夺目，四相争艳，城中更是姹紫嫣红，芬芳夺目。
这一路上的绚烂倒是让赵斌忘却了不少找不到师傅的不痛快，心说师傅素来神机妙算，指不定藏在什么地方吓唬自己也说不定。
牡丹自古以来被称为花中之皇，春暖花开阳气充足之时，也正是牡丹盛开之日，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花丛中，连留在花瓣叶尖的晨露都闪亮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美景如此，慕名前来赏花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赵斌素来是喜欢热闹的人，可如今这满城的花团锦簇却让他不知道为何全身都不自在，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干脆自己找了一家客栈，径自走了进去。
谁料到，才走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那是一桌正在肆意喝酒欢笑的富家子弟，每人身边都有衣着暴露的歌姬伴随，时而劝酒，时而娇声细语的细语，而让给赵斌发愣的，却是正背对着他坐着，看不清面容的年轻。
那人穿着一身雪缎做成的衣衫，腰间的玲珑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虽然看不清正面，却让赵斌颇有种熟悉的感觉。
悄悄的移到了正面，赵斌的眼睛顿时有些发直，怔怔的立在那里半晌的移不开双眼。
那人穿的是上好的雪缎，柔顺的长发呗一根白色缎带束起，看上去格外的俊朗，而那张脸是赵斌已经日日夜夜看熟的面孔，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
“诶！客官？这位客官？”
跑堂的店小二似乎注意到了这位客人的失神，偏高的嗓子一起让客栈里所有吃喝的人们都转脸看向了赵斌，包括那一桌正在吃喝的年轻人。
微微一愣，赵斌终于回神，顿时满面的尴尬，抬眼看向那年轻人也正好看过来，一时间更是有些发窘。
“哎哟……沐公子，您看那边那位公子脸色都变了呢。”
还没来得及说话，那年轻人身边的女子已经凑到了那人耳边，看向赵斌的眼里也泛出了暧昧之色。
微微一笑，被唤作沐公子的年轻人淡淡一笑，眼睛朝赵斌身上略略一扫，嘴角的笑容更是带上了些嘲讽。
“这等穷酸人也值得你去关注么？”
眉梢不自觉的蹙了起来，赵斌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上毫不熟悉的神色，心里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顿时生出了厌恶之感。
虽然跟师傅长着同一张脸，可是眼前这个却怎么看怎么让人讨厌。
冷冷回敬了一个眼神，赵斌也不再理会，转身对小二笑了笑，掏出几两碎银递了上去。
“小二，跟你打听一下，这两日有没有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和尚从这里经过？”
伸手笑眯眯的接了银子，店小二一听赵斌问起差点没跳起来，一手指这楼上的客房，嘴里爆发出来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有有有！！那个和尚！就是那个和尚！！他两天前就住进来了，点了一大堆的东西在上面堆着，还说今天有个姓赵的公子会来给钱！！就在楼上客房里！”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赵斌看着眼前小二那哀怨的目光顿时有些好笑，抬头看了看二楼上小二指着的那间房，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却泛着暖。
抬眼再次看了一下不远处已经收回目光的白衣年轻人，赵斌勾起的嘴角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冷嘲和感慨，转身就想上楼。
然而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的事与愿违，赵斌脚还没有踏上台阶，就被脑海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的一颤，熟悉的嗓音依旧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让赵斌更是无语的摇了摇头。
“喂！先别上来！给和尚我在下面好好听听，一会讲给我听啊！”
对自己师傅从来没有任何违背的赵斌自然是听话的坐到了桌子边，正巧可以听到客栈里几个比较密集的人堆说话，顺便点了几个小菜和一壶小酒慢慢品尝，活生生把楼上屋里蹲着的某人气的半死。
虽然不知道师傅想要知道什么讯息，可是赵斌却也隐隐的从这些人的谈话中抓住了一些端倪。
“你们知道么，三天前，城门口有个女子从城门墙上跳下护城河自尽，恐怖的很呐！”
“去去去，这事谁不知道，那天是花会开始的第一天，人山人海的，我看着她跳下去的！”
旁边的桌子上，两个大汉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讨论着，而他们旁边的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好奇的凑了上去。
“咦，有这种事？这位兄台，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啊。”
见有人问起，那男子说话也就没了估计，一颗颗的花生米剥了往嘴里抛着，再关不住自己的话匣子。
“是这样的，那天一大早的，那女子就站在城门楼上了，守城的官兵正值换班，也没人搭理她，那小模样，长的那叫一个俊俏，我当时还在想呢，这女娃是要干啥，结果没过多久就从城墙上跳下来了！”
抿了抿嘴唇，男子的话语到这里忽然一抖，脸上不自觉的涌起一抹后怕。
“我当时还听到了，她还大声喊了什么：‘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就是变成鬼也要杀了你！’这种话，吓死人了。”
微微一愣，赵斌手上的酒杯微微一颤，不自觉的看向了大汉那桌，而正门处，那个穿着白色衣衫的年轻人，也不由自主的转过了目光，而赵斌，却是碰巧的看到了那年轻人望过来的眼神。
那是一种让人说不出感觉来的目光，冰冷而阴寒，隐隐有着懊恼和气愤，那样的目光让赵斌不知为何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其他桌边的讨论依旧在继续，赵斌却颇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最后感到话题没有再往别的方向发展后，便要了一坛上好的花雕，举步往楼上走去。
推开了客房门，迎面扑过来的便是一只手，赵斌嘿嘿一笑，跟着拆了几招，最后还是毫无意外的被那双手顺走了怀里的酒坛。
道济的依旧是招牌似的贼笑，打开封泥的瞬间笑意更是变得深了几许，猴急的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后，狠狠地用衣袖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液。
“好酒啊！可算是解了和尚我的酒虫了！”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赵斌看着眼前人这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更是笑的开怀，想想楼下那个和师傅长得一模一样的富家子弟，更是觉得自家师傅是谁都比不了的。
看着赵斌站在原地挠头的蠢样，道济也见怪不怪，直接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向着眼前的愣小子一努嘴。
“叫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听师傅问了，赵斌也不含糊，一屁股在道济身边坐了，看着他抱着酒坛子不松手的模样又是一笑，这才娓娓道来。
将刚才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而道济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意见，直到听到那女子临死前的怒吼后，道济喝酒的动作才微微一顿，随后直接放下了酒坛，微微蹙起了眉梢。
“难怪啊……”
低低叹了一声，道济抿着嘴唇，没有再说话，而赵斌想了半晌，才忽然想起了在楼下遇到的那个白衣男子的事情。
“对了师傅，我刚才在楼下的时候看到一个人……我总觉得，他和这件事有关系。”
抬眼看了赵斌一会，道济咧了咧嘴，半晌说出的话让赵斌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别给我提那个长的跟和尚我一样的混蛋！看到他啊，和尚我气都被气饱了！还能办什么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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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0.0以前其实是写过的，重新修改了一下主体=3=

此时，天色已然不早，道济来的时候只要了一间空房，等赵斌再去找店小二的时候，客房已经住满了。
牡丹花会正开得热火朝天，自然是有不少外地游者前来一观，对于师傅这种明显算计的小心眼赵斌也丝毫不会生气，只让店小二抱了一床褥子和棉被，打算晚上一如既往的睡地板。
而他家师傅正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僧衣整个人趴在床上，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望着窗外的夕阳，看上去倒是惬意无比。
只是，跟了师傅多年，赵斌自然能发现一些师傅的不对劲。
窗外的落日，泛滥的红色，犹如天际泛滥的血色，而赵斌自然也发现，道济的目光，在看着那一天一地的夕阳时，格外的深沉。
“师傅，你这次不是要去沐府么？怎么破天荒的来住了客栈。”
有些心不在焉的想转移话题，赵斌见师傅不理他，就往床边坐了坐。
“你也看到了啊！刚才楼下那个混蛋跟和尚我长的一模一样！我要是去了沐府一不小心被沐老爷当成他亲生儿子，和尚我不是亏大了。”
不耐烦的撇撇嘴，道济横了一眼忽然恍然大悟的赵斌，继续看着外面的如血夕阳发愣。
赵斌也是这么一提才想起来，先前那个歌姬，的确是唤那个年轻人作沐公子。
转目顺着道济的目光看向窗外，赵斌不自觉地开了灵目，霎时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弄得一愣，这才明白为何师傅的目光总是盯着窗外，丝毫不肯放松。
此时此刻，窗外适才夕阳漫天的景色已然变得万分诡异。原本漫天的红光，被一层又一层的殷红气息一点点的掩盖了起来，巨大的寒意在整个洛阳城之间四处飘荡，连原本盛开得极为艳丽的牡丹花，都凋谢了不少。
“这……师傅！”
愕然的看着着弥漫了整个洛阳城的红色阴气，赵斌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依旧无法确定，回转头来看向道济，却见那人居然一把掀过了床上的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
“不管了！”
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赵斌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床上蒙着头睡的四仰八叉的道济，无可奈何地再度叹了一口气，只能老老实实的铺好了地铺，躺了上去。
将蒙着脑袋的被子悄悄掀开了一个角，道济看了看地上睡着的赵斌，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选择了灵魂出窍，毕竟，有些事情，不自己亲自确认到底是会惹出麻烦的。
朦朦胧胧的人影就这样直接穿过了客栈的墙壁站到了洛阳城的空中，却见天上流云飞舞，而下方却是一片阴森诡异。
“诶……和尚还是晚来了一步啊。”
慢慢的飘向了赵斌所说的护城河，道济站在城门墙上往下望了望，看着那漆黑的怨力与半空中的红色阴气慢慢结为一体后，霎时间，满城的红色顿时向着洛阳城中心汇聚了过去。
而那个汇聚的地方，正好就是他这次想要光顾的沐府。
满城的阴气慢慢汇聚成了一体，道济远远的看着那团红色光芒慢慢化为了一个极为妖冶的女子，一身的青衣素裹，柳眉如黛，唇若红樱，端的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却生生泛出了一丝阴寒的煞气。
唉……
心里默默叹了一声，心知对于这种妖物的诞生心有余而力不足，道济只能摇摇头，将目光对准了护城河边站着的，脸色苍白的女子魂魄。
那女子并没有城中凝聚成的妖物那样妖艳无双，相反的，清丽的面容，如星的眸子无一不显示出她的端庄，只是此刻却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魂魄，呆呆的站在护城河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个闪身出现在了那女子的身边，道济凑上前去拍了拍那女子的肩膀，却见那女子回神，乍看到他脸的瞬间先是泛起了一丝惊讶，随后涌起的，是刻骨的憎恨。
“是你……！”
她突然就这样激动了起来，原本柔弱的素手瞬间变成了利爪，疯了一般的向道济扑了过来。
“我说过！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就算是做了鬼！我也要杀死你！”
尖利的声音犹如诅咒，却让道济不自觉的一声轻笑，看向女子的目光里有怜悯，也有叹息。
葵扇轻轻抵挡住了女子毫无花哨的攻击，道济掌心上的佛光化为了光带，将那女子牢牢的束缚住，任她挣扎了好一阵后，才猛然蹦到了女子面前。
“这位施主，你好好看看和尚我，真的是害死你的那个人嘛？”
“你……”
被佛光牢牢地束缚住，女子挣扎了半晌也毫无办法，听到这话终于抬起头来，细细看着眼前人的脸，一时间有些怔然。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却穿着一身破烂的衣帽，明明还是那张俊颜，却泛着和她所熟知的表情完全不同的笑意。
道济的笑容一直都是温暖人心的，无论是坏笑还是贼笑，都是发自内心的，而这种笑容，却从未在那个人脸上看到半分。
“你……不是……”
眼神涣散地摇摇头，女子的神情带着一丝失落和悲伤，慢慢平复下了情绪：“你……不是他……”
勾起的嘴角，道济看着眼前神色凄然的女子，忽然轻轻笑了笑。
“碧姑娘。你放心，恶人自有恶报，只是如今，他的报应还未来到，和尚我也不便多说，只是你记住和尚我一句话。”
手指朝着嘴唇轻轻一放，道济做出了一个“嘘”的动作，微微眯起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深沉。
“他……命中注定，会死在女人的手上。”

赵斌前往沐府的时候道济还趴在床上睡的昏天黑地，好容易叫醒了却直接一句“沐员外那边就交给你了”就把他打发走了。
清晨起来的时候，赵斌还特意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昨天傍晚时那种诡异的异象不知为何已经消散一空，心中虽然依旧不安，却也没有像昨天那么惊愕了。
站在沐府的大门前，赵斌看着眼前偌大的红木朱门前方正在扫地的下人皱了皱眉，提了剑走了上去。
还未走到门口，那朱红大门便已经由内打开了，只见门内，一人施施然走了出来，依旧是白衣翩然，玉面朱唇，正是昨日客栈内出现的沐公子。
“少爷！”门口扫地的下人见了少主人后立即放下扫帚迎了上去，眼中有些害怕，还带了些为难：“老爷交代了，今天灵隐寺的圣僧会来府上做客，让您今日不可出门。”
冷冷的勾了勾嘴角，沐少爷脸色颇为不佳，冰冷的目光在小厮身上扫了一下，冷哼一声后，话语中嘲讽的意味让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的赵斌格外的不爽。
“我管他什么圣僧不圣僧，不就是一个和尚么，有我爹在就够了，关我什么事情。”
要不是这人长着一张跟师傅一模一样的脸我早上去揍他了，什么玩意！？
心里默默的吐槽着，赵斌哀怨至极的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嘴里轻声嘀咕着，也不管那白衣公子是不是还有话要说，直接几步走上了台阶，冲着那左右为难的小厮一施礼，打断了沐公子的后话。
“这位施主，我是圣僧的徒弟，名叫赵斌，是我师傅命我前来沐府找沐员外的。”
一听是圣僧的徒弟，小厮的神情由最初的不安化为了激动，对着赵斌施了一礼后，恭敬至极的点点头。
“赵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我家老爷。”
话罢便一溜烟的走了，只留下了保持微笑的赵斌和在门口臭着一张脸的沐公子。
有些厌恶的看了一眼身边英挺的年轻人，沐大少的脸色不是一般的臭，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半晌后转身欲走，却被赵斌喊住。
“这位公子，请留步。”
抱着怀里的剑站在一边，赵斌看着眼前停住脚看向他的白衣男子，嘴角上的笑容虽然客气，却并不恭敬。
“你有何事？”
语气不善地问出口，沐少爷定定的看着眼前人，却发现眼前的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差不大的年轻人让自己有些看不透。
“我师傅说，如果在沐府遇见沐少爷的话，就带给您一句话。”
微微笑了笑，赵斌看着眼前皱着眉梢，神色冰冷的白衣男子，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变。
“我师傅说了……多行不义必自毙，沐少爷现在回头，尚且还来得及，再晚些时日，果报一现，终究逃不过因果循环，希望沐少爷，自省自重。”
“你！……”
脸色猛然一变，白衣男子一改之前的稳重模样，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瞬间变得有些狰狞，却在听到大门声响起的瞬间强行忍了下来。
刚才进去通报的小厮这时已经一阵小跑遛了出来，对着赵斌继续一礼后，将人请了进去。
“赵公子，我家老爷有请，快请进来吧。”
转脸看向自家少爷，却发现那人已经走的远了。
唉……
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小厮叹口气后关好了大门为赵斌引路，眉眼间却带着一丝沉郁。
“这位小哥，有件事情，我想跟你打听一下，你们家少爷平日里为人如何……看上去，你家老爷似乎对这个儿子挺没辙的啊。”
按照师傅的意思来询问，赵斌明显看到在提起沐家少爷时，小厮眼中闪过的惊惶和后怕。
“我家少爷啊……唉……”
感慨地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家少爷平日里的恶行，让小厮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我家少爷……贪恋美色，平日里喜欢跟这他的一些朋友寻花问柳……其他的……倒也……”
顾左右而言他了一阵，小厮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赵斌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更是有数，不自觉的又为自家师傅惋惜了一阵。
不多时，已然到了正厅，沐员外也早已经在正厅里等候，一见到赵斌更是恭敬不已，而赵斌自然也是表达师傅有事要处理不能亲自前来的歉意，沐员外理解的同时难免也有些遗憾。
双双落座之后，赵斌也就提起了这次前来的缘由，一提起这个，沐员外整个人便像是苍老了几十岁一般，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其实这次请圣僧远道而来，正是为了小儿的事。”
叹了一口气，沐老爷忧心憧憧的模样让赵斌也是看得一阵无奈，一边喝着下人奉上的清茶一边慢慢听着一个老父的忧心之事。
“小儿名唤沐卿，是老夫的独子……也是老夫教子无方，因为只得这一子，便自小娇惯，养出了他任性妄为，心狠手辣的性子，如今更是说不得骂不得，老夫年纪大了，在外的脸面也早就被他丢尽了，只是最近出的一件事让老夫也无可奈何，如今，也只得请圣僧帮忙，如能让这逆子浪子回头，老夫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沐老爷所说的……可是三日前跳河身亡的那名女子的事？”
微微沉吟了半晌，想起师傅昨日那神神秘秘的模样，赵斌也终于了然，这话一问出口，却见沐员外苍老的面容上顿时泛下泪来。
“那名跳河身亡的女子唤作碧儿，乃是我家家仆的独生女，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乖巧听话，外柔内刚，与我儿子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本想把她收做义女，嫁给卿儿为妻……谁晓得……卿儿那禽兽不如的东西，竟然把她逼得跳河自尽！”

一个人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沐卿看着满城的繁花似锦却颇有些心不在焉。
那一日，他也在那城墙之下，听着那个在他身边一起成长的女子用那种犹如厉鬼般的声音喊出那声诅咒，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城墙头一跃而下的模样，心里泛不起一丝悲伤的感觉。
而让他心中倍感不安的，却是那天城门下，突然传出的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并不是多么的严肃而神圣，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却不难听出其中隐隐含着的微怒，却如同梵音入耳，瞬间炸响在耳际
淡淡的几个字，却好像就那样在心里生了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到现在，他依旧还记得那人说出的话，飘飘渺渺，印在脑海里，让他片刻不敢或忘。
他说：“沐公子，人在做，天在看。你身带如此之多的怨恨阴霾，如你再不迷途知返，总有一日，你注定——会死在女人的手上。”
那一天，彻骨的寒意随着这句话沁透了灵魂，看着那女子被打捞上来的尸体仍然瞪圆了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模样，顿时如堕冰窟。
心不在焉的叹了一口气，沐卿的脸色从开始的沉思慢慢化为了淡漠，却又在想起出门前那个叫赵斌的男子说出的那句话，顿时脸色不由得越发黑了起来，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尽是那日的凌空一喝。
你注定——会死在女人的手上。
“大哥！大哥！沐大哥！”
身后熟悉的嗓音此起彼伏的唤了起来，沐卿抬头，发现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约定地点，平日里的酒肉兄弟们也都聚集在那里，等着他一起前往偎红楼。
平素里都是熟悉惯了人，打了招呼之后就更没了分寸，沐家在洛阳城更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权大势大，自然是以沐卿马首是瞻。
“大哥！昨日里那的那个叫红娘的姑娘可还满意？兄弟我听说今日楼里又来了几名新的歌姬，不如再去开开眼界？”
微微的点点头，沐卿自然是迎合的，可真的到了偎红楼，看到了围聚在身边的那些搔首弄姿的姬女，却不知为何总是提不起兴趣。
思绪总是停留在三天前的那一刻，那个女子，那个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碧儿，是他所交往的女子中最为纯净也最为倔强的女子，她喜欢在他身边笑语盈盈，喜欢在他耳边唠唠叨叨，面对他的恶行，她总是忍让着，劝慰着，总希望有一天，他能后悔，他能改过。
那是他在这些年的红尘顾惜中唯一的一缕逆光，然而，新鲜过后的厌烦，让他终于在父亲向他提起他和碧儿的婚事之后，将这个女子，骗到了城郊的小屋，将她的贞洁，卖给了身边一同在烟花巷中玩闹多年的几位朋友……
这种事情，以前也不是没有过，甚至于，他乐此不疲。
每当看着那些自命清高的，说自己有多么爱他的女人们，在别的男人身下承欢时，发出的那种羞耻却又充满情欲的抽泣，便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报复的快感。
他最恨的就是这样的女子，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可是碧儿呢……那个总喜欢穿着一身碧玉似的衣衫的女子，在被自己出卖的那一刻，他在她的眼睛里，没有看到跟别的女人一样的畏惧与隐藏心底深处的欲望，反而看到了犹如烈火燎原一般的恨意……
那种恨意，仿佛一道剧烈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整个灵魂全部烧毁。
一切完事之后，她带着那样的恨意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夺门而去，却在不久之后，便出现在了城楼之上，伴随着那尖声说出的诅咒，命殒护城河……
那一幕幕，原本在他眼里，都是那么的可笑，那些在他眼中的贞洁烈女，不过都是笑话……
可是，可是——
可是却偏偏出现了那样的一个声音，带着梵音一般的呢喃，和淡然的轻语，用那好听却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一字一句，揭露了他在人前从不露出的本质……还有那犹如诅咒，又犹如预言的一句话。
你注定——会死在女人的手上。
“够了！”
一把推开依偎在自己身边发嗲的红尘女子，沐卿忽然变了个人似地发出一声怒吼，转身出了偎红楼。
见他拂袖离去，一群好友从来以他马首是瞻，面面相觑一番后，都不知是什么扰了他的好性子，最终也都只得郁郁的随他离开，半晌才有人忽然好似想起来什么似的，朝身后的几个哥们儿低声耳语起来。
“我知道了，大哥一定是为了三天前跳河自尽的娘们儿烦心呢，那天不是把她赏给我们了么，之后那娘们儿就跳河自尽，临死前还诅咒咱们大哥不得好死什么的。”
一干人顿时了然，见沐卿脸色奇差，也就不再哪壶不开提哪壶，气氛正尴尬间，却迎面走出了一个女子，一身衣衫碧绿，莲步生香，长发散在肩上，似是有些失神似的，轻轻的在沐卿身上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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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呢！就是这样了！”
把从沐老爷那里听到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赵斌一脸的感慨和愤怒，盯着自己师傅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淡淡的开了口。
“师傅啊！自从我听了这件事呢，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的脸就手痒啊！”
话音没落，葵扇就毫无悬念的拍了过来，道济撇撇嘴朝着客房内铜镜照了一下，最后也自艾自怨的撇撇嘴。
“别说你手痒，和尚我自己都觉得手痒啊！”
“就是啊！如果那沐大少站在我面前，师傅，你看我不抽死他！什么玩意啊这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哀怨的看着赵斌站在屋里骂骂咧咧，道济无可奈何地向他撇撇嘴，手里的葵扇摇啊摇的，一脸神秘的开了口。
“放心，不用你出手，做出这等恶业，沐卿这种罪魁祸首和他手下的那一群狼心狗肺的家伙，终归是会有人来收拾他们的。如果这次，他能够洗心革面，不再做出从前那般的诸多错事，或许还能救自己的一条命，只可惜……有些东西，上天，早已经注定了。你很快，你能看到他们的报应。”
轻轻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葫芦，道济却明显的感觉到，那葫芦在他的手心中，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第三卷 血魔心
眼前，升腾的血色迷雾在不断的蔓延着，将这里的整座山峦都染成了鲜艳的红色。
凡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可是，身为妖魔的乾坤和大鹏自然是能够看到的。
“师兄，血魔湖——便在这山中的某处。”
看着眼前被殷红血色笼罩住的山峦，大鹏的眼中泛出的敬畏完全发自内心。
早在天庭的时候他便已经知道了。
天地诸神都知道他是如来的坐骑，都羡煞于他的荣光和殊荣，却从来不知道，他被那道佛光束缚住的，永远都无法解脱的悲惨命运。
血魔湖，那在天庭是怎样一个存在，没有谁比他这个时时刻刻跟随在几界至尊之一的大鹏鸟来得更为清楚和明白。
毕竟，创造血魔湖封印的那两个人，即使是现在的如来和天庭的玉帝，也是无法有任何违逆的。
昔年上古年间，诸神之战，天地生灵死伤无数。
那个时候，如来尚未悟道，天庭尚未成事，整个天地间，只有上古诸神。
各个部落为了生存而战，为了信念和领地而战，血色染满洪荒大地。
于是，那些死去的，带着怨气的灵魂便残留在世界，积攒着，凝结着，最后倾巢而出，天地大乱。
古神慈悲，却化解不了那多年凝聚起来的怨霾，最终只能将至封印在这天地间的一隅，却无法将之彻底消除。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时代的变更交替导致了更多的怨念和执着在天地间汇聚，引得那个被封印的怨气灵魄越发强大，从商纣年前的暴虐，到周朝末时的流离，无数的怨念和执念越来越多的聚往血魔湖，也就导致了这处地方成了诸界至尊统治者完全无法抑制的存在。
所以他们只能把一切隐藏起来，隐藏在他们的心底，隐藏在——这片山峦的最深处。
对于这些久远得让人无法去想象的故事，乾坤自然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当他出现在这片血色山峦面前时，他心中的那份悸动就无法停止。
他是魔，甚至于，他认为他是整个世间最强大的魔。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拥有整个妖魔界的统领权，他希望带领着妖魔界完成他的夙愿和希望，他想要冲破一切的束缚，站在整个世界的最顶端。
可是却偏偏有那么一个疯疯癫癫、破破烂烂的和尚，总是站在他的面前肆意而笑，总是用那种毫不在意的态度，用那种笑游众生的仁慈之心，一次次摧毁他的计划。
也不知何事，他的目标似乎就变了。
从征讨妖魔界的独一人，变成了针对道济的种种阴谋诡计。
对那个人，他好像已然恨到了骨子里，甚至产生了，不杀了他就无法完成自己意愿的想法。
却全然忘记了，他与那和尚之间，从一开始，似乎没有任何的仇怨可以让他们互相残杀。
然而无数次的交锋，却让他领略到了道济的厉害，道济的狡黠，甚至于，让他一败涂地，不得不来寻找这个血魔湖。
而如今，他就站在这血魔湖的所在之地，感受着这世间独一无二的魔气，心里的那份激动完全无法抑制。
“既然血魔湖在这座山峦之中，那么，究竟是在哪里。”
转头看向自己的师弟大鹏，乾坤雪白的头发飘散这，眼中的那份热烈和贪婪格外的明显。
“师兄莫急。”
朝着乾坤点点头，大鹏的目光看向山峦上血雾起起伏伏，一双鹰眼扫了几番，忽然向着其中一处地方指了过去。
“在那里！”
朝着大鹏的手指望了过去，却发现他所指之处的血雾稀薄得几乎快要散开，只有一片殷殷红花，开得格外娇艳，远远望去，在这山峦之中，却是毫不显眼。
“那里？”
有些疑惑地看向大鹏，乾坤的眼睛里有着一丝不确定，却见大鹏微微点头，看向那出的目光明显有些深沉。
“师兄有所不知……那红花的名字叫做祭血莲，没有极大怨气的地方是无法生长的……那就犹如幽冥界的往生花，不死——无见。”
“祭血莲开过的地方，必是血魔湖入口，绝无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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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真的不回灵隐寺了？”
抱着剑一步一个脚印的跟着自家师傅，赵斌看着天上的日头，明晃晃的好生刺眼。
处理完沐家的事情之后，道济就不回灵隐寺了，似乎对于那个魍魉魅的出现格外的在意，道济几乎是在处理沐家的事情之后，立刻立，马上马的赶往了血魔湖。
而赵斌，自然也只能跟上。
斜了一眼百无聊赖的赵斌，道济的神色里满是鄙视，看着自家徒弟抱着脑袋一路上话不停嘴的模样，满腹心事的道济恨不得变个素包塞住赵斌的嘴。
“其实你可以不去的。”
微微一笑，道济转过了脸，不再去看身后的赵斌。
“虽然跟班这种东西确实是：你值得拥有，可是……跟多了和尚我也是会烦的！”
“是是是！师傅说了算！”
心里窃窃的笑着，赵斌看着眼前人的后脑勺，眼里忽然就印出了那天城墙下，一身白衣的翩翩佳公子形象的师傅。
虽然和那个沐卿沐大禽兽长着同一张脸穿着同一件衣服，可是赵斌却仍然对那天的一幕感到无比的惊艳。
甚至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在看到那人脸的一瞬间，认出那个人不是沐卿而是自家师傅这种诡异的事情是怎么出现的，可是他偏偏就是认出来的，不但认出来的，还因为那种丰神俊朗的身姿而看呆了。
这到底是我脑子有毛病了呢，还是我脑子有毛病了呢，还是我脑子有毛病了！
心里为自己吐槽着，赵斌终于不再说话，只是一边盯着自家师傅的后脑勺子发愣，一边跟着道济的脚步，继续向前方行去。

@情至薄
更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