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早上天刚亮，训练场上五个人就坐好了。他们没有交头接耳，没有互相打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看着白板上娟秀的字，想着他们和秦素漪一起度过的时光。
仿佛是有默契般，秦素漪也来的很早，看见排排坐好的小伙子们，她就湿了眼眶。宋凯飞平时最不靠谱不着调还话多，可到了关键时刻真不含糊。徐天龙永远一副快乐的模样，时不时的一句“瞎搞”满含嫌弃。李二牛憨厚可爱可脑子不笨，而且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灵光的。王艳兵偶尔蹦出的“哎呀我这个脑子”给大家带来了不少欢乐，还是个少年，却用小小的肩膀扛起了许多责任。何晨光有点鬼有点得瑟，但真诚坦率，对什么事都热情认真。原来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这帮优秀的小伙子们已经融入了自己的生命。
“嘿，你们几个，难得来得这么早啊~”
“姐……”五个人苦着脸看她，“我们舍不得你……”
秦素漪一听心就软了，“我也舍不得你们……”
“哈哈……”五只突然就笑了，“秦姐，这次可是你被我们骗了哦~”
“兔崽子们，还没出师呢就敢欺师啦！先去做二百个俯卧撑再回来。”
大家彼此都明白，这样欢脱的氛围才适合他们。
做完俯卧撑又乖乖坐回来听课。
“咱们今天讲一下现代情报战的特点……”
作为军事主管，陈善明组长今天依旧不例外的来看小细胞们上课。他看今天的她仿佛格外不一样，怎么看都看不够。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也像组员们一样，可以把对她的舍不得那样轻易的说出口。
龚箭飘过来了，“老陈，舍不得人家走就说呗，何苦把两个人憋得都难受。”
“你能不说风凉话么，这会让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她是我女朋友没错，但她喜欢的是谁我都清楚，你会不明白？”
“陈善明再没说话，转身离开了。
瞟见陈善明一走了之的秦姑娘心里难受了。原来他心里真的没有自己，自己要走了，他连公事公办都觉得没必要了。然而，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强大的秦姑娘就又继续欢乐的给小细胞们上课。。
龚箭明白，组员们也明白，仅仅是不想她难过所以才不说。
第二天，旅长办公室。
何志军亲自给秦大小姐检查了要带的东西，又给收拾好，嘱咐了一句又一句。旁边的范天雷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这还是回去呢，就如此的不放心，让老大哥知道了以为要和人家抢闺女呢~
“一号，你给我留几句行不行，你全说完了一会儿我跟丫头没得说了。”
何志军白了他一眼，继续，“丫头，一回去就给叔叔打电话啊。”
“嗯嗯，”秦姑娘有点好笑，要是让别人知道旅长其实这么啰嗦可怎么好，“狼叔你就放心吧~”
“好，那去问问你范叔叔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范天雷又狐狸笑了，“我要说的都被一号说完了，没什么啦，丫头想再来玩儿打个电话就好了。一会儿龚箭有点事走不开，我找善明去送你好吧？”
“……那行吧。”
陈善明同志特别配合的在此时喊报告进来了。
秦素漪见了他也不打招呼，低下头收拾自己的东西。
陈善明有点尴尬，不过在两位首长面前还是很快调整了状态，“车已经开过来了，现在能走吗？”
“嗯。”秦姑娘还是低着头，低低应了一声就拿起包准备走。
陈善明无声的从她手里接过包，抬脚先出了门。手里突然空了的秦姑娘有点缓不过神，愣了愣，还是回过神来，走过去分别抱了抱何志军和范天雷。
“狼叔，范叔叔，那我先走了啊，咱们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好的，丫头，路上注意安全。”
“要想再来，提前给电话啊。”
“嗯。”秦素漪挥挥手，算作告别。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像是合上了那一段五光十色的光阴。
再见了，这里的一切。
“老范，小陈和素素大概很久见不上面了。”
“善明这个小子今天再不说恐怕真的很长时间都没机会了。”
……
秦素漪下了楼就看见陈善明靠在车上等她，他还是穿着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迷彩训练服，帽子戴的有些低，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秦姑娘叹了口气，走过去。她直到现在都在等他的挽留，他只要说一句你不要走，她就可以抛开一切留在他身边。如果他不说，如果到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还不说，那她也只好潇洒的离开。
陈善明看到眼前出现的黑皮鞋和深绿色常服军裤，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的为她打开车门。待她坐好，又为她关好车门回到自己的驾驶座上。
那一眼太快，快到秦素漪竟没读出他眼神中的留恋。
从发动引擎到平稳的行驶在去机场的路上，两个人一句话都没有。
陈善明不时偏过头去看她，她都在看窗外的景色。他扭回头继续开车，却总也静不下来。应该说是无法平静。她现在已经算是龚箭的女朋友，那自己又该站在什么样的立场上挽留她。陈少校在心里不停地做着思想斗争。
一路上，秦素漪都在焦急的等待。
眼看快要到机场了，陈善明一咬牙，还是说了出来：“我舍不得你走。”
恰好，一辆大货车飞驰而过。
“什么？”秦素漪听到他好像说了一句话，只是没听清，又充满希望的问。
被她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看，见惯大场面的陈少校反而没了底气，“……没什么，我问你离起飞还有时间吧？”
“有，还有将近一个小时呢。”秦姑娘这下彻底失望了。
再不敢看她，陈善明目不斜视的继续开车。
秦素漪气鼓鼓的盯着他看了半天，最终只好认命的转回去看窗外。
一个想放手让对方去追求真正爱的人却又期待对方的挽留，一个心里明明已经爱得视对方如同生命却在既定的事实前退缩，其实是相爱的人，可是彼此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爱的是别人，可我爱的却是你。
车子稳稳的停在机场前。
秦素漪自己下了车，拿上东西就走，“你不要送了，我自己进去。”
“素素，”陈善明第一次这么叫她，但却带了无言的伤感，“龚箭是个好人……”
“笨蛋。”秦素漪低低的骂了一句，便头也不回的进了机场。留下陈善明一个人在原地难过得扼腕叹息。
就这样分开了，就这样只留下了彼此的背影和记忆，就这样淡出了曾经一起拥有的光阴。或许，相爱的人，还是会有再见的机会吧，只希望不是情深缘浅。
红细胞的组员们在后来的日子里逐渐接受了秦素漪是教导员女朋友的事实，虽然有点为陈组长可惜。所以孩子们经常旁敲侧击的帮组长从教导员那里打听消息。
秦素漪从龚箭的电话里短信里也知道了有关陈善明的一切。
他想她，她也想他。
一次执行任务结束后，龚箭第一件事就是给秦素漪打电话报平安。
“素漪，我已经回来了啊。”
“都还好么？”
“都挺好的，大家都好，都很平安，你放心。就是二牛和艳兵受了点小伤，也不碍事。”
“你要看住他们把伤养好了，别落下什么毛病。”
“知道啦。每次打电话都在说别人，也不关心关心我。”
“你不是能照顾好自己么……我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里最近总下雨，记得训练要是淋了雨回宿舍要冲热水澡。”
“嗯。”龚箭握着手机，看了看对面陈善明宿舍紧闭的门，问：“素漪，你想我吗？”
被突然这样郑重其事的一问，秦姑娘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还是“嗯”了一声。算来也有些日子没见了，男女朋友之间若是没点念想，可真不怎么正常。
电话那边的龚箭也听出了秦素漪的回答有几分勉强，叹了口气，然后轻松的转移了话题，“最近工作忙吗？”
“还好，处里没什么大事，瞎忙呗。”
“嗯，那我去看看二牛他们，先挂了。”
“别挂！”
“怎么了？”被秦姑娘喊了一声，龚箭有点疑惑。
“见天的在外面刀尖舔血的人怎么说话就没个忌讳。”
“好，那我挂电话了。”龚箭笑出声，这个姑娘还真是可爱啊。
“哦，再见。”
“再见。”
把手机放回抽屉里，龚箭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他和秦素漪之间的相处可真不像情侣，倒像是认识了许久的朋友，时不时谈谈彼此的近况，互相问候，虽真诚，却并不甜蜜。一直听说秦素漪是个开朗活泼具有多面性格的姑娘，可同他相处时总是安静从容的样子。从来都是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她若是有自己的想法也从不强求，过分的和谐顺从一直都让他隐隐不安。他知道，她还是放不下心里的那个人。摇摇头，龚箭拿起帽子戴好出了宿舍，依电话中所言，他去看两位伤员。
对面宿舍的陈善明也不好受，听到从龚箭宿舍传来打电话的声音就知道是打给她的。他多想夺过电话亲口问她过得好不好，亲口告诉她自己有多想她，可是，不能。陈善明躺在床上，慢慢闭上了眼睛，就看到那时说“少校同志，再会吧”的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