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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春风和煦，这个词绝不适合用在萧家镇，当狂风裹携着漫天黄沙席卷过本就破败的断壁残垣时，没有人会想到，就在四十年前，这里还是人声鼎沸笑语欢歌的经济重镇。后来，被当年的火云邪神灭镇后，一度成为鬼域，却依旧横亘在从河朔到关东的要道上。
肆意的狂风吹的大镖局紫色的大旗咧咧翻卷，人马皆低头潜行才能堪堪顶住风势，枝叶瓦片打在人脸上生疼。恍惚间，几乎使人忘了此时正是阳春三月。
又一阵黄风吹来，险些掀飞沉重的镖车，一时间，人马撕鸣。
“爷，这妖风阵阵，实在难行。”随行的郭壮安抚好人马，说道。
马上锦帽貂裘的男子，眯起漂亮的双眼,紫色蒙面罩巾下，语气依旧气定神闲:“今晚，找个避风的地方落脚。”
被枯叶黄沙洗礼多时，一众镖师早有些疲累，听得二当家发话，忙离了官道，掩紧了头巾向镇中躲去。说是镇，不过是破瓦残墙，只是寻个勉强遮风的地方罢了。等入了镇中才知道，镇里也不太平，因为长久荒废，毒虫鼠蚁遍地横行，荒村野铺妖风习习，再加上前次镖银的莫名失踪，大镖局内已有些神鬼传言。
据说，这里曾经在四十年前被大魔头火云邪神一夜之间屠为废墟，男女老幼无一幸免，尸横遍野，无常恶鬼徘徊不散，便常常向路人索命，而火云邪神古剑魂自灭镇之后，更是用如来神掌横扫整个武林。直到江湖七大门派联手，与他大战三天三夜，结果遇到雪崩，一起摔入悬崖，死无葬身之地，一时间人心慌慌。
（为什么写到“大战三天三夜”会突然想起猫大人……⊙﹏⊙b）
入夜，一行人总算好歹在镇中的破庙安顿下来，卓东来微不可闻的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向屋外走去。
寒风中，以紫色缎子镶边的“大”字镖旗不住翻卷，卓东来紧了紧披风。他这一生中最为痛恨的便是“错误”和“失败”二词，更何况，现在的司马超群正逐渐成为江湖人心目中的偶像，是只许成功不许不失败的大英雄。现在，只要是哪怕一点点微小的错误，都会使这“不败”二字立刻充满讽刺。卓东来好看的眉头微皱，越发的坚定了收服最后两路组织的决心，他绝不能容许任何人损害到司马超群日渐壮大的事业和名声，哪怕是采取任何一种手段和方法，成大事者，先要有威，才能有信，有了威信才能号令群雄，才能让人屈服于你！
“卓爷”思绪被孙达的话语打断，“那个……那个镖……”
“你不用管，去安顿好兄弟们。”
“是，爷。”孙达答应着，转身打算退下，忽然觉得阴风中一阵寒意扑来，对面残破的墙上仿佛掠过一片黑影，顿时一阵紧张，手已经摸上了腰后的刀柄，随时等待卓爷的指示。
卓东来亦早已感知到周围的紧张气氛，示意孙达稍安勿躁，双眼注视着四周。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几个在外巡视的镖师见有异动，慌忙靠拢。残枝掩应的墙面上黑影浮动，好像无数索命的无常，不知何时便会飞扑而来，大家的心瞬时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一群人正在杯弓蛇影，却见卓东来突然紧紧盯住正前方一块阴影，气息浮动见，从阴影中慢慢走出一个人。
说是人，应该说是勉强还算能看出人形，昏暗的月光下，那硕大矫健的身影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狂乱，仿佛某种脱疆的野兽，又或某些暗夜的厉鬼。
“你是人是鬼？！”一个镖师按捺不住如此紧张的气氛，厉声问道。
“我是鬼！”那个声音低沉狂浪，“厉鬼中的恶鬼！吃人吸髓的恶鬼！”
镖师郭壮大怒，“放肆！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也不看看大镖局的大旗，哪由得你在此胡来！”
“哦？大镖局？好玩！好玩！小七，快出来！这么多好大的活人啊！”阴影中的声音兴奋异常，博大的内力四下飙出，席卷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暗淡的月光下，终于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一头乱发，一部白须，周身的衣服一条条横七竖八的批挂在身上，露出黝黑的肌肉，活脱脱的一个老疯子。
“施主，那样不好。”从阴影中转出一个小沙弥，看起来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粗布僧衣，颈上挂着佛珠，一头齐耳短发，显然刚刚长出。此时，他正用手抓抓脑后的短发，面上显出几分无奈。
卓东来危险的眯起双眼，与那个老疯子狂飙难掩的内力相比，几乎感觉不到这个小和尚任何的内力波动，要不就是这孩子根本不会武功，要不，就是他太会隐藏内力了。
老疯子听了小和尚的话，显然安分很多，道:“对，对，小七说的对，你们远道而来，我看你们一定饿了，我去给你们拿些吃的怎么样？等我，等我啊……”说着，竟一步三回头地跑走了。留下一个小和尚，无奈又温和的冲着众人笑笑。
卓东来抱拳施礼:“在下长安大镖局卓东来，敢问小师父高姓大名？”
小和尚温和一笑，向卓东来还礼道:“卓施主，贫僧小七，是在前边山下大悲寺出家，前些日子，奉师命出来化缘，迷失在此……”小和尚说着又羞赧一笑，两只明彻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堪比女孩子。
不过，卓东来可不买账，道“你，和刚刚那人什么关系？”
小七似乎永远一副好脾气:“这位施主莫急，贫僧担保老施主绝对是个好人，贫僧在此迷路被毒虫所伤，还多亏老施主救贫僧活命。”
“哦？那你怎么不求他助你离开？”卓东来不动声色道。
“离开？别休想了！”狂放的声音再次响起，听来好像就在附近，又好似相隔重山，气息浑厚。
小和尚像女孩子一般好看的脸上，尽是无奈，“老施主，你稍安勿躁，小七说过要留下来陪你的，出家人不打诳语。”说着，又转向卓东来，道，“老施主救了贫僧的命，小七理应知恩图报，便是终身留在这里也是应该，以命换命，本该如此。更何况，老人所老，也是功德一件啊。”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同时响起，却出自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小师傅的确英雄，卓某佩服！”这是卓东来慵懒的声线。
“哈哈，小七说的好！我总算没有看错人！”随着豪迈的声音，疯疯癫癫的老人手托一个瓦盆，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转出来，走到大镖局众人面前，“来来来，你们都饿了吧，快尝尝，快尝尝，味道很不错，吃吧！”
众人向盆中看去，不禁暗自作呕，哪里有什么珍馐美味，只见一盆蛆虫上下翻涌，好不快活。
“你什么意思！”郭壮怒道。
“哦？这样就生气了？好玩！好玩！”老疯子拍手叫好。
郭壮更加愤怒，“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什么人？我到底是什么人？”老疯子更有些癫狂，抓抓头发，“小七，小七，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人？”
不及小和尚反应，这边已经有人不耐烦了。
一个新进的镖师大喊:“卓爷，还听他费什么话，兄弟们拼了，不信出不去这鬼地方！”说着做势抽刀。
孙达看见卓爷的眉头皱了皱，暗道不好。
可就在这么一刹间，所有人突然感到一个团黑影轰的一下掠过，卷起一阵如飓风般的强大内力，没有人看清那个老疯子是怎么出手的，包括卓东来也仅是凭着多年江湖经验勉强分辨出那个硕大的身形。
等回过神来，便只看到刚刚那个镖师，口吐鲜血直直的倒下。
而他面前的人，尽显恨厉:“信不信，我把你们全部都杀了！果然都是忘恩负义的混蛋！要出去？好啊！放心！我今天就送你们成佛！一个都不剩！”
说着，几乎是瞬间，移动到又一个镖师面前，大手一伸，掐住喉咙，骨骼碎裂的声音令人胆寒，在他手中的人早已面如猪血，青筋爆出……
突然，那个疯痴癫狂的手腕被一个冰凉的手握住。
一切显得有些怪异，他紧攥着他的手腕，而他，紧攥着一个将死之人的脖子。
“前辈，且慢。”卓东来语气温柔，却透着令人不容置疑。
老疯子四下打量着眼前这个逸丽神秘的人，喃喃自语，“前辈？你……你认得我？”
卓东来不语，微微浅笑，透彻的眸直望入人心底里。
老疯子突然有些动容，似乎透过那双眸子看到了什么……
这双眼睛，好熟悉，似乎，似乎在哪里见过，似乎从来都萦绕在心底，不曾忘记。
仿佛有什么深入骨髓的东西砰然炸裂开，爱恨纠缠，蚀骨吸髓，痛彻心扉！！有什么人在耳边不停的喊着:“魂哥……魂哥……古剑魂……古剑魂……”到底是什么人？古剑魂是谁？那个声音是谁？我是谁？是谁？是谁？是谁？！好烦……好聒噪……烦死了！一口甜腥的血气上涌。
他便那么摇摇欲坠，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惊讶中，轰然到下。
（三）
肖家镇北，唯一还算完好的小竹屋里，小和尚小七手忙脚乱的用温水擦拭着老疯子不断抽搐的身体。
床上的人浑身滚烫，眉头紧皱，依然处于昏迷不醒中。
小七摸摸老人头上的手巾，已经不再清凉。
起身看看一直站在窗前的那个紫色优雅的背影，略带歉意道:“卓施主，我要去换盆水，这，麻烦您……”
孙达觉得不妥，刚想说什么，便被卓东来挥挥手，示意停住了。
见卓东来默许，小和尚赶紧捧了水盆出去。
“卓爷，这……”
“没什么，你们出去吧。”卓东来慢慢转身，走到床边，望着床上的人紧拧的眉毛。
高热的体温，不停的抽搐，这显然是气脉紊乱所至。
此人虽说内力博大，但看起来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真气，反被真气所牵制，以至疯疯癫癫。
这世上，有如此内力的人并不常见，看他的年纪，也该有六旬上下……
一个江湖传奇般的名字，闪过脑海。
一邪双飞三绝掌……
卓东来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沧海空叹，逝者如斯，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的时候，心中会想些什么呢？
魂飞梦中……
那里没有江湖血腥，他只是他，他只是古剑魂。
习武成痴，年少英雄，爱恨分明，百无禁忌。
然而，总有什么人藏在记忆的深处，越想走近，就越发看不真切。
唯有那一双眼睛在心底里逐渐清晰。
那是在峨眉山下浅笑轻盈的眼睛，映在湖水中摇曳生辉；那是小竹屋中狡黠娇喃的眼睛，透着无边月色动人心肠；那是在人海茫茫中那孤独倔强的眼睛，印着森冷的刀光，愈发坚定凄楚，令人痛彻心扉……
不！不行！不要走！
古剑魂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随着那双眼睛一点点流逝，疯狂的想要挽留住……
不要去！不要走！不要！抓住些什么吧！抓住些什么也好啊……
混乱中暮然握住了一只手，如记忆里的冰冷，不禁便想要攥紧它，温暖它，留住它……
更想要看清这手的主人。
是谁？到底是谁？一直刺痛我的心的人，你到底是谁啊？！
奋力睁眼，正对面是一双猫样的大眼，似悠深潭水，直映入人心底里，那眸子中暗黑如夜，水亮似星，仿佛在记忆中千回百转经年不散……是……是你么……
“是……是你么……”迟疑开口，声音颤抖。
“在下卓东来。”卓东来心中感慨，白驹过隙，物是人非，谁能想到当年威震武林的大魔头火云邪神，而今如此疯疯癫癫，想条狗一样，活在一个没有活人愿意去的地方。
刚刚混乱中突然被他拉住手时，卓东来心中确实闪过一丝杀机。
然而，此时，对面的仿佛不过只是一个惧怕孤独，害怕失去的老人。
英雄暮年，美人迟暮，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什么是比这要悲哀的吧！
“东……东来……东来，东来……”古剑魂喃喃的重复着，仿佛在确认着什么，紧握的手始终不曾放开。
“放心……我不会扔下你一个老疯子不管的……”像是哄小孩子一样，卓东来温柔的在古剑魂耳边低语。
但漂亮女人身边从来就不缺流言蜚语。
如果是高位独身的漂亮女人，那就简直是谣言的制造中心了。
江湖传闻，屠家姐妹早年间曾爱上同一个男人，然后便是二女争夫的烂俗戏码。
又有传闻，屠雪娟曾倾心过一个叫陆小瑜的江湖骗子，骗财骗色，好不凄惨。
更有甚者，有人说当年见过烟霞山庄偷抱出来一个小娃娃，怕就是屠雪娟私生的孩子……
不过，江湖传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有谁知道，又有谁在意呢。
总之，这个漂亮的女人年华已逝，孤独一人，打理起烟霞山庄却更加尽心竭力。
对手下严加管理恩威并济，又广交路林豪杰，力邀江湖百晓生北岛长离书写英雄谱。
这些年也算风生水起。
估计，要不是碍于她是个女子，可能有人要推她做武林盟主，也未可知。
要说服这样的女人入盟大镖局，绝非易事。
绝对需要过人的胆魄和心机才能令她折服。
这次的镖，与其说是为了送什么东西到烟霞山庄。
不如说是，大镖局和烟霞山庄在实力上的相互试探。
孙达至今记得那天接镖时的每一个细节。
没有日常的登记，没有主客间的寒暄，更没有一般事主的反复叮咛。
甚至，那个人连镖局的门都没进，连面纱都没有摘下，只是冷冷的一句话，“把这个送去烟霞山庄！”
但，就是这一句话，孙达知道她一定是个女人。
而且，还是个相当年轻好看的女人。
有些东西男人总是天生敏感。
从一句话，孙达便笃信在那黑色的面罩下，一定是一张精彩绝伦的脸；
就如同，那女人转身时，微微从黑色斗篷中露出来的勾着金线的红色裙摆，让他笃信，这个女人的背后绝对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比，她要送去烟霞山庄的那个“镖物”。
如今，那个所谓的“镖物”，正被放在肖家镇破瓦残墙的屋中。
被卓爷轻轻的弹奏着。
没错，这趟镖保的就只是一副古琴。
一副刻着怪异花纹的胡桃色黑木古琴。
此时，那琴正在卓东来手上轻拢慢捻，悦耳的声音缓缓泻出，仿如高山，仿如流水，让人听来心旷神怡。
“孙达，你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么？”卓东来突然开口，语气悠闲。
孙达忙上前一步，低头答到:“回爷的话，属下是个粗人，实在不知。”
“哎”卓东来轻叹道，“这本是我义父最爱的曲子，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啊……”
孙达依然低着头。
他知道卓爷有话没有说完。
孙通孙达两个兄弟，从少年时就跟着卓东来，深知卓爷的脾气。
卓东来从不是个多话的人，但，若是他但凡说出来的话，一定会别有内涵。
果然，卓东来那淡然的声音再度开口:“……这一曲，讲述的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友谊，他们之间的惺惺相惜。”
“人人都赞美男女之间的爱情如何伟大，而我却认为，天地之间没有任何一种感情，能够超越男人之间的友谊。因为，那种感情，比任何一种激烈的爱情，都要沉稳深切。”
卓东来语气依然是淡淡的，手中轻抚着琴弦，随着乐音起伏，头微微扬起，媚眼如斯。
精致苍白的眉眼，全隐在宽大的紫貂皮领子里，那紫色太过浓稠，熏得孙达更加压低了头。
“……爷的意思是……”
卓东来手中未停，“我们来到什么地方，遇到什么人，看起来好像偶然，可或许，在有些人看起来，这就像他棋局中必然落定的一子；又或许，看上去好像是他的精心设计，但其实，也许一切美好的事物只是逢场作戏，顺水推舟而已。”
“您是说……那个老疯子？”孙达突然间好像有些明白。
但，在要触及事实真相的时候，又有些不敢相信，一时之间，又有些糊涂，“他……您……”
卓东来笑笑，道:“如果，你要让人信任你，你就要先让他知道，你有多么信任他。”
（五）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古剑魂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竹屋中空空如也，明媚的阳光照进来，显得有些不太真实。
似乎记得，冥冥中似乎牵过谁的手，那种独特的冰凉的触感，仍然还在手心徘徊。
然而，空荡荡的四周，却又好像在提醒他，昨夜的一切不过是梦境一场。
不对！
一定有什么人来过。
他依然记得，那双暗黑幽深的眼。
不可以走！
绝对不能让你就这么走掉！
当古剑魂冲出竹屋时，便看到这么一幅场景。
紫色纤长的身影，施然立在残墙断瓦间，晨曦的阳光洒落在那人棕黑色的头发上，微卷的发梢滑落在肩头，滑进紫貂微敞开的领子，更加衬得那人冰肌削骨。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古剑魂自认从来不是什么舞文弄墨之人，然而这一刻，这句话却突然滑进他的脑子里。
“东来。。。。。。”古剑魂依着昨日朦胧的记忆唤道。
那人悄然回头，低眉淡笑。
一瞬间，古剑魂竟然有些呆了。
从不知道，原来，一个男人笑起来竟然也可以这么迷人。
卓东来施施然走来，脸上依然挂着浅淡的笑意，道，“前辈别来无恙啊。”
古剑魂在记忆中开始搜寻眼前这个“美人”的信息，无果。
这些年，他恨了太久，也忘了太多。
其实，就算他什么都没忘，也不会知道卓东来，古剑魂隐迹于四十年前，卓东来今年也不过虚度三十五岁，物已逝，人已非。
良久，古剑魂嘿嘿干笑两声，“你，认得我么？”
卓东来叹了口气，“晚辈行走江湖，一邪双飞三绝掌如何敢忘。”
古剑魂大笑：“你倒是实在。”
卓东来面上笑意渐浓，开口却依然淡淡的：“晚辈一向说实话。”
他说的是实话，卓东来一向说实话。
因为他不必说假话。
在大多数人目前，他根本完全没有说谎的必要，对另外一些人，说谎根本没有用。
此时，卓东来心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昨晚孙达来报，肖家镇四周全部部署着法阵。
他已经把大镖局带来的三十四个好手，编成五队，并命其中最为机灵，最为勇敢的两队，分别去探肖家镇前后两阵的虚实。
那些镖师绝对是在江湖中久经风浪的好手，有不少人，甚至是从他和司马超群开始闯荡江湖以来，就跟着风里来雨里去的，要说奇门遁甲，也绝对不是一窍不通。
可是，那些见惯风浪的好手。
竟然就迷失在法阵当中，至今晨，也只有三个人回来。
一个人有些恍恍惚惚。
七尺的汉子，竟如受惊的兔子，抖若筛糠，不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另一个人，比他更迷糊。
进了阵中，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路向前走，竟然就那么又回到了昨夜出发的地方。
问起来，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脑，简直莫名其妙。
还有一个人。
卓东来记得，那是可以单人缚虎的汉子。
在曾经的横断山一战中，他拼死拔除了山寨高台上的弓箭手，身中数箭，血肉模糊，为大镖局立下奇功，成为司马的心腹。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倒在阵外，昏睡不醒。
这到底是个什么阵法。
卓东来望着小镇外薄薄的晨雾，任由微凉的晨风吹佛他棕黑色的卷发。
直到听到一个人低沉厚重的声音，充满磁性，又带着几分小心，仿佛生怕一回身他就会跑掉似的。
卓东来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该来的，永远躲不过。
悄然回头，低眉淡笑。
便看到那个昔日被称为火云邪神的人。
华发白须仍旧，古铜色的胸膛裸露在外，一眼便知定然先天罡气十足，十成的一条好汉子。
不着痕迹的试探，那人竟然大笑出声。
一双桃花眼弯弯，真难为他，这么大年纪脸上竟然仍能绽出如此繁花灿烂的笑容。
真是没心没肺啊……
想来，那样阴晴不定的法阵不大可能出自他手吧。
不过，若真是出自他手，那事情倒真是好办了。
卓东来阴测测的想着，脸上依然风轻云淡，浅笑嫣然。
长安，大镖局。
微薄的晨光惨惨淡淡，吴婉已经在这样惨淡的晨光中开始梳妆。
没有烛火，也没有拢上纱灯。
她就这么就着那灰蒙蒙的晨光，连描绘出的妆容都是灰蒙蒙的。
其实，她是应该高兴的，她这么告诫自己。
卓东来离开已经三天了，这是她早就期待的事情，期待他离开她的丈夫，期待他滚出她的家庭。
她曾天真的认为，只要卓东来不在了，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家就可以是那个温暖安逸的家，有善良顾家的丈夫，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而她，就可以不那么可笑，要每天在心里暗暗和一个男人争抢自己的丈夫。
可是，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对着镜中的自己，吴婉暗暗苦笑，她怎么可以这么天真。
仿佛为了印证什么一样，这时她的丈夫推开门走了进来。
司马不住在这里，他每天早晨都会来看看吴婉和孩子。
这两天，他来的格外早，人却格外的心神不安，坐卧不宁。
吴婉在镜中对着他淡淡的笑。
她的丈夫司马超群，穿了一件白色棉布的家居衣服，从门口走进来，坐在她刚刚铺好的软榻上，从镜中看去，身姿挺拔，风神俊硕。
这就是长安的大英雄司马超群，哪怕只在家里，哪怕只是穿着最简单的衣料制成的衣服，看上去，都像是一个超凡的天神穿着昂贵华美的衣着。
微薄的晨光惨惨淡淡，吴婉已经在这样惨淡的晨光中开始梳妆。
没有烛火，也没有拢上纱灯。
她就这么就着那灰蒙蒙的晨光，连描绘出的妆容都是灰蒙蒙的。
其实，她是应该高兴的，她这么告诫自己。
卓东来离开已经三天了，这是她早就期待的事情，期待他离开她的丈夫，期待他滚出她的家庭。
她曾天真的认为，只要卓东来不在了，一切就可以恢复正常。家就可以是那个温暖安逸的家，有善良顾家的丈夫，有一双可爱的儿女。
而她，就可以不那么可笑，要每天在心里暗暗和一个男人争抢自己的丈夫。
可是，她错了，大错特错了。
对着镜中的自己，吴婉暗暗苦笑，她怎么可以这么天真。
仿佛为了印证什么一样，这时她的丈夫推开门走了进来。
司马不住在这里，他每天早晨都会来看看吴婉和孩子。
这两天，他来的格外早，人却格外的心神不安，坐卧不宁。
吴婉在镜中对着他淡淡的笑。
她的丈夫司马超群，穿了一件白色棉布的家居衣服，从门口走进来，坐在她刚刚铺好的软榻上，从镜中看去，身姿挺拔，风神俊硕。
这就是长安的大英雄司马超群，哪怕只在家里，哪怕只是穿着最简单的衣料制成的衣服，看上去，都像是一个超凡的天神穿着昂贵华美的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