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日记之二:
童年时代,原以为一去不回的童年时代仿佛在昨夜重新复活了。
保尔!冬妮娅!那时他们都还那么年轻!
那时我也才十一岁。
一夜都怀着甜蜜的惆怅睡去,仿佛眼前重又出现了计量局家属院中那两株挺拔美丽的树,我养过的那只黄色小鹦鹉;河坝上的无垠辽阔的蓝天;二楼的那间五年级教室;阶梯教室楼顶的平台;围墙外面的石塔、白杨树、鸽群、晚风。
朦胧中我感觉窗玻璃上绽出了鲜蓝的花朵。
在回忆中,我多少次经过那些熟稔的街道、树木和房屋,那里有过多少一去不回的孤独自由的童年时光啊。那街道的每一个拐弯、花园的每一株小树、房屋的每一块石头都是光明的、纯粹的、蔚蓝的、生着烈火般翅膀的生命。我不由得惋惜时间,是它把我的一生变成从天穹中落到大地上的过渡。确实,现在考虑的是高考与就业形势,而不再是星星、散步、历史与……冬妮娅。
现在终于明白过来。十一岁时我以一个“少年布尔什维克”的方式,装得似乎挺瞧不起冬妮娅——然而那不正是年轻爱情的一种伪装么?我在六年后终于明白:我在爱着保尔和冬妮娅,就像茨维塔耶娃爱着奥涅金和达吉雅娜一样。我对他们的爱,是对童年与少年之间的过渡时期的爱,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对未来、青春、生命的无限希望和信念。
我想起了艾特玛托夫笔下那个小男孩:
“我和我最亲最爱的两个人告别了。只是这会儿躺在地上的时候,我忽然理解到,我在爱查密莉雅。是的,这是我初次的、依然是孩子的爱情。
“我把头埋到湿漉漉的臂肘中躺了很久。我不仅告别了丹尼亚尔和查密莉雅,也告别了我的童年。”
还记得话剧中冬妮娅的咏叹调么?
“因为你,我伫立
在鲜花初绽的花园旁边。
春天的芬芳使我痛楚。
有如鲜花离不开花香
我割不断对你朦胧的记忆。
我就像一处一直在疼痛的创伤……”
向你们致以青春的敬礼,亲爱的保尔和冬妮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