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青旅,102房间
雪地,我低着头,K无力地躺在我的怀里,头向后仰着,毫无生机地从我的臂弯中耸搭出去。
“K,醒醒。”我轻轻地叫了声。而她毫无反应。我调整了下左臂,托起她的头。接着,毫无征兆地,K开始大口地呕起血来。
“天啊!”我惊慌起来,同时更用力地摇晃起K。“K,醒醒。”
等等,K那天没有呕过血,而且那天也没有下雪……
梦,我睁开眼睛,意识回归现实,自己稳稳地躺在旧金山青年旅社的床上。借着窗外透进的蒙蒙亮光,我看到了自己身上雪白的被单,没有一丝血迹。
我从枕边摸起手机,五点半。屏幕的亮度强得刺眼,于是我关掉了手机,瞬间一切又跌回了黑暗。
上铺的阿拉伯兄打着鼾,临床的英国情侣则发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我在这一片宁静中不知所措。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心跳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我的身体都随之微微颤动。
我翻过身子,闭上眼,希望自己能再睡上几个小时,这次最好是无梦的……
Landsend公园,北滩。
浅灰色的海水借着涨潮之力凶狠地排击着礁石,水花四溅。海风呼啸刺骨,其程度远甚于寒冬时从密歇根湖上吹向芝加哥的冷风。我向手心呼着哈气,即便是揣在衣兜里也没能让它们暖和起来。我一直认为这是我体内循环的问题,无论怎样保暖,我的手在秋冬都感觉很冷。
记得一晚我同K从她朋友家离开返回住处。途中她对我说她感觉很冻手,我自然的拉过她的手,却只是无奈地发现自己的手却是比她的更加冰冷……
我四下查看着哪里能坐下歇歇。背包里所装的相机加上镜头、三脚架,再加上杂七杂八,少说也有三公斤,单肩包的背带勒得我肩膀生疼。终于,我在一块礁石的背风处找到了一截断木,完美。我将折磨了我数天的背包搁在一旁,同时点上一根烟。
与之前的旅行不同,这次的旧金山之行显得毫无重点。几天来,我如同无头苍蝇般在市区中疾走,数小时数小时的走着,冷了就躲进街边的星巴克喝上一杯咖啡,饿了就在小摊上买根热狗就着冷风吃下。出发前所带的剃须刀完全没有用上,胡子拉碴的我仿佛跟自己赌气一般不停地走着……
在与K约会的几个月里,我不止一次地回想K第一次吻我的情景。在酒吧中,毫无征兆地,她倾身吻了我。那是一个安静而温柔的吻,带着某种试探、小心翼翼的吻。在嘈杂的人群声中,那份温柔显得格外脆弱。
我从没当面问过她究竟是什么驱使她做出那样的举动。我不得不承认,我身体里男子主义的一面占了上风,与一位美丽的姑娘亲吻并非令人不快之事,又何必那般究根结底呢。
但现在不同,现在每当回想那初吻时,我心中的疑虑便一丝丝地增加,她究竟从我身上看到了什么,又期望从我身上索取什么?虽然没法诉诸语言,但我心里隐约意识到若是能弄清这点,心中的焦虑便能消去……
渔人码头
嘈杂而拥挤,这即是渔人码头。同国内被过度商业化的众多景点一样,渔人码头已然成为一个名气大于实际的目的地,10刀一份的螃蟹汉堡,冰冷而难吃。若不是一上午的行走耗去我不少体力,估计我也不会硬着头皮吃下大半。我坐在一处露天剧场的观众席上一面吃着,一面用叉子抛出些许螃蟹肉在地上,不多时便招来了一群海鸥。我静静地咀嚼着,它们则在我四周争抢、聒噪地叫着,引得行人侧目。
临近黄昏时,老天终于开眼,一扫整日的阴霾。我在美逊堡附近港口加好三脚架,拍下了旧金山之行最得意的一张照片。
缩小光圈,上滤镜,长曝光,这一切换来的是如镜面般平滑的水面以及淡粉色的天空,在画面右侧圈入金门大桥则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