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仍有什麼不足。有什麼令人不满。有什麼不对劲。解读到中途便连同题目一并消失无踪的正解,再次回到如同水面最表层薄冰般,言语圆滑而颜色浅淡的高尾和成。伸手去碰触的话总有预感会从崩裂的位置损坏再一次掉入深不见底的浊水之中,但敲打耳膜的声响却像是无言的催促与诱迫,令人坐立难安。
「那,先走一步罗。」比平常熟悉的音色还高了几度的声音响起。面前的高尾将收拾好的书包背在肩上,笑著向隔壁坐位的同学挥手。注意到绿间的视线,高尾将头转了过来,照样堆著笑容说道:「呦,小真。先回去了,练习加油啊。」
不只是那样的东西。绿间无法抑止杂乱的焦躁。不只是那样肤浅的笑法。他知道更加复杂更加露骨,猖狂与疼痛共存,将各种情绪全都表露於脸上的笑容,而这些都被隐藏在那层表面的薄膜之下,透明可视却又无法戳破。
望见眼前近在咫尺的对象,绿间连自身都感到惊讶地突然开口。
「……高尾,」
他的语句在那裏便停滞不前。该从哪里开始问起?该从哪里开始说明?该刺穿或是维持,该笔直前进或是拐弯抹角?说到头来自己要说的话根本就尚未决定。绿间顿时为莽撞地从口中溢出的声音感到后悔。
「怎麼了,小真?」高尾轻挑的声音响起。绿间从自己过剩的思考运行中回过神来。眼前注视的那双眼睛眨了眨,接著像是改变不了的坏毛病那样又眯细了起来。
水底深处的光线在那双眼眸里流转。混浊而动摇,掩盖不住的锋利。
果然不仅是一场恶梦。
目光相触的瞬间,绿间又一次皱起眉间,说不出话来。
3
差不多该到时间了。这麼想著,把手机调成震动又调回铃响,放在枕边又拿回书桌前,如同强迫症般再次查看萤幕时,期待已久的高音组合与令手心略麻的轻震终於来访。高尾如同祈祷般两手将手机紧紧握住,直到简讯音与震动都止息而恢复寂静。
--今天的练习内容:全场上篮、防守步训练、推传上篮。分组训练和队长一组。
是吗?能跟大坪学长一组我们的王牌想必很高兴吧。高尾不自觉提高了嘴角。
从暂停练习的那天开始,高尾总是在固定时间收到绿间用字简洁的简讯。篮球队的练习项目以及一两句无情绪的文字。以时间来说大概是自主练习刚结束,正在收拾与更衣的时候?高尾好几次试著想像绿间掏出手机,用刚缠好绷带的左手默默敲著按键的情境,却怎麼样都觉得不合理而笑痛了脸颊。娇羞期的来临?王牌大人可笑又可怜的天真究竟要自己怎麼办才好。
高尾按下返信键。每天固定的一封,除此之外就算接到回信自己也不会再回覆。虽然这麼说不过绿间也从来没有再回信过来。彷佛那样五十字以内单方面的对话双方就感到满足那样,电话从来没有响起。
从喉中呼出在肺里巡回了一圈,带著温度的气息。送件完成的画面消失之后,高尾便重新打开收信匣。接近一周累积出的简讯将手机的画面占满,全都用鲜明的字体显现著绿间真太郎五个大字。
像禁断症状般的心神不宁。高尾又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点开最下方的一封。
奇怪的语尾。句号。冷淡的口气。满满地满满地。高尾操作著方向键,让萤幕的内容在绿间不坦率的练习报告之间跳跃。藉由那些文字连结,所有有关绿间的片段泊泊涌出,充斥在脑海里漂浮。沉著的,冷静的,喜悦的,温热的,慌张的故作镇定的羞赧的忿怒的痛苦的情欲的执著的坚硬的温柔的││
「小真……!」
高尾发出声音唤著那个无限次在脑中回荡的名字,被绿间啃咬过的颈侧无来由地发热。
他拉开自己的衣领,用发冷的指稍在那个位置轻触。小真的嘴唇,小真的牙齿,小真抚摸过的自己的左腰,小真看著自己然后拙劣的接吻,舔著自己的舌尖。
注视著简讯无机质的文字,焦急地将手伸向已然发硬的下体,高尾在木质地板上难耐地更换著坐姿,喘息不止。脑中的幻想还在继续。汗水从颊边滑到下颚,滴在自己衣服上的小真。因为自己而感到兴奋的小真。用低沉的声音打舌,喉头轻微的颤动,说著「高尾」的小真。
「啊、……哈……」
好想现在把小真叫出来**。想要小真温柔却又像能把自己刺穿的眼神。拜托,拜托。
高尾,高尾。
脑中的绿间难以置信地脱离了原有的记忆,用甘美的语调持续唤著自己的名字。
高尾奋力地急喘了一口气。与现实回异的幻想吊诡地刺激著感官,即使脑中正确的记忆不断闪动著提醒的警讯,那除了妄想以外什麼都没有的画面仍然超出自己的掌控在脑中运作著。
高尾,
「呜……」高尾发出短促的低鸣。
高尾,我也是,……
我也和你一样,把最亲爱最重要的搭档当成**对象一样的看待喔。
啊啊啊啊啊。
忍耐之后放弃,放弃之后肆无忌惮,肆无忌惮之后被揭开痛处,被揭开痛处后又打算重新遮掩持续下去。自作主张,反覆无常,胆小卑劣又肮脏的运转。
真是场盛大的单恋。
面对被**溅脏的手心与地板,高尾在被偏青的萤幕光线独占的房间里安静地乾笑。从眼中满溢掉落不止的情愫却怎麼样都无法抑止,也无法再从地上捡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