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烟火]
最后一场烟火/瓶颈期转型失败品/未完
荒歌出品/BY凉烟歌
【一】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一天漫天烟火下凋零的玫瑰，美得像是她最后的苍白微笑。
【二】
『太阳出来了，阳光拥抱着安静的城市，亲吻着成群飞过的鸟。人们在微笑人们在祈祷，人们感谢着每一个新的一天每一缕新的阳光。』
江幕宸一直不太清楚他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以至于这一世遇见这帮幺蛾子。他走进酒吧，四下望了几眼看到吧台上烂醉如泥的好友，然后认命般叹了口气。“怎么喝成这样？”江幕宸提高音调，询问坐在好友杜壹身边的人。
凌晨四点时他接到电话，说是杜壹喝醉了，让他来带杜壹回家。心知这个朋友的麻烦程度，江幕宸便也不好发作起床气，只得万般憋屈地迅速赶过来。
那人仰起头看他一眼，微微不屑的样子：“能有什么？被甩了呗。”对于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有些不忿，江幕宸眼里有冷光闪过，下一刻他礼貌地颔首：“麻烦你了。”那人显然也累了，抬手挥了一下就起身往外走。
江幕宸坐下，轻叹了口气。杜壹这个人吧，长得好家里有钱，因而有不少女朋友，但没有一次是真心的，每一个女友无一例外在几个星期后都被他甩了。这一次或许也是报应，他真心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无所不用其极地对她好，到头来，竟成为被甩的那一个。
杜壹在睡梦中模糊地喊那女孩子的名字，脸上有几道已干的泪痕。江幕宸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使劲抬起杜壹，想将他送上车去。
『可是总有阳光触及不到的地方，总有阴暗滋生的温床。那些黑暗的东西在扭曲的影子里叫嚣。它们畅快地笑，它们说——』
杜壹下意识动了动，声音破破碎碎，带了点沙哑脆弱的哭腔：“……为什么……要走……”江幕宸有一瞬间的闪神，脑海里过去的一些片段在飞快闪烁。然后他抿紧了唇，将杜壹扔进后座，“砰”一声关上车门。
江幕宸的下颌是冷硬的线条，眼里是化不开的雪。记忆一幕一幕在眼前掠过，他只觉得大脑已经超负荷运转，想来是快要死机了。
“为什么要分手，为什么要走？”
“这有什么为什么？”
“我们在一起不好吗？你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以前没发现嘛，你居然挺会讲冷笑话。你凭什么让我留下来？你现在连自己都养不起了还想留下我？”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这还用问？你长得挺帅，在学校也大小算个名人，总能长点面子咯。”
……
『它们说——』
江幕宸低下头无声地笑，再抬起头时眼里已是一片晶莹。
“嘿，哥们。当初你嘲笑我嘲笑得多狠啊，现在可轮到我了。”江幕宸拍了拍熟睡的杜壹，笑容有些凉薄有些戏谑有些苦涩。
『——毁灭吧。毁灭吧。一起，毁灭吧。』
『太阳出来了，阳光拥抱着安静的城市，亲吻着成群飞过的鸟。』
【三】
江幕宸以前有过一个女朋友，长得很漂亮，也很乖巧可人。江幕宸打心眼儿里喜欢她，变着法儿地讨她欢心。最后这段恋情无疾而终，原因是那时他跟家里闹翻，没了生活来源。女孩子往日都被他好吃的好穿的哄着，一下子从山峰跌至谷底，竟也不留恋，就这么分了。
自此江幕宸心灰意冷，再不谈恋爱。朋友都笑他是怕了，他只是笑。只有江幕宸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怕了，只是看透了——看透这世上再没真情，看透那所有的好背后其实都有一把闪着光啐了毒的匕首。
彼时江幕宸尚可满怀信心对自己说总有一个人会真心爱他，现在一腔热血尽数凉透，他甚至觉得以前的自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说你爱她爱她很爱很爱她，可是——可是——』
江幕宸烦躁地挠了挠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他清楚记得那女孩以前很喜欢和他站在镜子前，指着他，然后对着镜子里的她笑道：“这是我男朋友喔！”他便半腼腆半幸福地笑，望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


“我敢以性命担保，刚刚绝对有一只妖怪来过这里，按照味道来看，应是花妖！”那道人如是说，眼神清亮。江家二老微微上心，便要他施了法捉妖。却不料妖的确是捉到了，但那妖怪，竟赫然便是玫卿！
“我是只玫瑰花妖不假，可我从未害过人，这一次也是和幕宸真心相爱的！”江家二老再怎么民主宽厚也容不下一只妖精，玫卿苦苦哀求，甚至答应将一身妖力尽废，只为和江幕宸在一起。要知道，对于妖怪来讲，废去妖力和人类的自杀没有什么两样，虽然性命无忧，但那过程中的痛苦是常人绝对难以想象的。可是江家二老还是不肯答应，甚至威胁玫卿说若不离开就杀了江幕宸。
玫卿终于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忍痛离开。她不愿爱人遭受这般记忆的痛苦，就为他篡改了一部分的记忆。日后江幕宸醒来，还会记得玫卿，却不会再知道这些。他只用记住，玫卿是个唯利是图的女人，为了钱离开了他。
——玫卿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江幕宸再不记得她。倘若不能爱，那便恨吧。
『是那样绝望的艳羡，亦是那样悲哀的向往啊。』
【五】
江幕宸坐在杜壹对面，头低着，看不清表情。杜壹说完这些，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喜欢玫卿。”见江幕宸抬头，他笑了笑，“我的前女友长的像极了她，所以我对她好。而她跟我分手的理由你知道是什么吗？”江幕宸茫茫然摇头。
杜壹便笑出声来，眼里却是一片苦涩：“她说我的眼里看的从来不是她。是啊，她那么聪明。我看的是玫卿……可是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玫卿了！玫卿她那么好，她对你那么好，为什么当初你不能坚持一点？为什么这些都要让她来承担？妖怪又如何？玫卿多善良难道你不清楚吗？”
『说什么看透了这世上没有爱，其实只不过是自己一个人没有爱。说什么看透了所有的好背后都有一把匕首，其实只是自己不肯给予别人同等的好。』
江幕宸抓住杜壹的手，眼眶已经微微泛红，力道大得惊人：“她在哪里？”
杜壹看着多年好友这般姿态，心下也不免凄然，叹了口气：“你能模糊感觉到一些记忆……恐怕是因为她已经快不行了。当初为你篡改记忆消耗了她太多力量，回去以后她又不肯好好修炼，一天比一天虚弱……”
“我只要你告诉我她现在在哪儿！”江幕宸红着眼睛吼。杜壹的每一句话都像割在他的心上，一刀一刀，刀刀见血。
杜壹看着他，良久微微笑起来：“算了，你跟我来吧。”
『那的确不是爱，原来从来没有爱过。真正在付出爱的只有一个人，可是那个人最终也被爱打败。』
『谁能告诉我，不得去爱和爱而不得。哪一个，会更痛苦一点。』
走进那片玫瑰花林的时候江幕宸一眼就看到了她。
尽管姿态等都无太大区别，但江幕宸就是能认出来——只有他的玫卿，才会在别的玫瑰都奄奄一息枯黄败落的时候挺直了，倔强且美得不可方物。江幕宸小心翼翼地抚摸她泛出些许黄色的花瓣，哽咽不能成言。
却见那朵玫瑰上升起一道清烟，变换成袅袅婷婷的少女，身形却微微透明。玫卿微笑：“幕宸，你还是想起来了啊。”声音不知道是欣慰喜悦还是遗憾无措。
“玫卿，我来了，我来了，你不用再辛苦了……”话没说完就被玫卿用纤指堵住。她歪头看他，眼神辽远：“我没有受苦。我每天想着以前的那些事，一点都不苦的。再而且……”玫卿转了个圈，露出甜美的笑靥，“我在这人间的时间已经不长了。过一会儿，我就要彻底消散了。”
江幕宸如遇雷击一下跪倒在地：“……什么？你说什么？”玫卿却径自跳过他的问题，舒了口气：“幕宸，带我去看烟火吧。一直都很想看呢。”
江幕宸望天，现在还是大白天，不会有人放烟火的。他于是咬咬牙，狂奔起来，还不忘冲着身后喊两声：“玫卿——！等我回来给你放烟花！”
『既然无法分辨哪个更痛苦，那就都不要了。什么不得去爱爱而不得，通通去见鬼吧。』
『我的爱人此刻就在身边，这是多美好的事情。』
【六】
江幕宸气喘吁吁跑回来的时候，玫卿的身形几乎快要看不见。看见他的那一刻，玫卿露出如释重负的笑，颊边两个梨涡：“回来啦。”江幕宸喘得几乎不能说话，勉强点了点头，就开始点燃引线。玫卿站在一旁，脸色苍白，笑容却温暖炙热。
“咻——砰——”
时间尚早，烟花的美丽便减了大半，但比肩而立的两个人却相视而笑：“真美啊。”玫卿望着天空上一朵一朵绽放开来的烟花，唇角缓缓上扬，一分一分，一点一点，有暖意缓缓渗透，从两人相握的手一直蔓延到心里最深处。
于是她满足地笑，眯起了眼睛。够了，已经够了。还有什么舍不得？见到了他，让他为自己最后放了一场烟火，已经是足够美好的事情了。她不该……再有任何留恋了。
玫卿扳过江幕宸的身子，让他正对着自己。两人对视许久，玫卿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身体便彻底透明，最后变成一朵红的似血的玫瑰。
江幕宸眼角有清泪长划而落。他捧起玫瑰，望向漫天的烟火，看着手上的玫瑰一点一点枯萎，最后化成了粉末，被风吹散。他伸出手感受着风，就像感受着她轻柔的抚摸。
他想他终于还是学会去勇敢地爱了一回，就在陪她看生命中的最后一场烟火的时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