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如旧】
十月的天又高又远,遥不可及,山下还算凉爽宜人的空气到了山腰上也带了寒意,轻微的呼吸间甚至都可以看见薄薄的白雾了。
然而倚在树下的人却似乎感受不到这一切,他望着对面的小木屋淡淡出神,身上翠色的长衫已然染了湿气,想是坐在这一动不动好些时辰了。
很多人都说他是个洒脱的人,脸上似乎总是挂着笑的,明媚得像太阳一般。然而现在的他却是面无表情的,白皙的面容依然俊秀,而漂亮的眸子却没了往昔的神采,像是失了魂的空心纸人。
他静静地坐着,目光也平静无波,却就是固执地滞留在小木屋前,似乎下一秒那里面就会蹦出个人来。
“我们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那晚,就在这间木屋前,他第一次被那人拥抱了,和他人给人的感觉不同,他的怀抱是那么的温暖,温暖得令人心安,而陡然凌乱急促的心跳也让他觉着无法言喻的幸福。
他本以为从那晚开始,他们之间终于不再有嫌隙,却怎知那竟会是一场诀别!
黑色的眸子里渐渐起了雾气,他用力闭了下眼睛,然后动了动僵硬了的身体。他武功很好,寒暑不侵,然而此刻却觉着冷,那寒意发自心里,又一点点蔓延到四肢百骸,无从驱散。
他原以为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可每到和那夜相似的夜晚他仍旧是不可遏制地开始想念,然后就是这样一坐便是一整夜。
他是怨恨过那人的,恨他就那么不信任他,独自去面对一切,然后又留下他一个人……但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只想他回来。
只想他平安回到他面前。
有风吹过,山林间沙沙作响,一时光影变幻。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就是在这时响起的,微弱的、短暂的,很快便消散在了夜风中,连一丝痕迹也捕捉不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一定是因为太过渴盼而产生了幻听,就像这之前的很多次那样然而……然而即便是如此他仍可悲地想要相信。
他慢慢站起身,向声音的来处望去。
声音的那头站着一个人,颀长清俊,却是一身的狼狈。
“我回来了。”那人又说了一遍,月光下一双眼睛亮得灼目,他清楚地听见他唤:“叶开。”
不是……幻觉……
“我……”眼睛开始模糊,声音也开始发颤,他艰难地出声,喑哑得厉害。
“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他想说,然而出口的话语支离破碎。眼睛里也是灼热一片,任他如何努力地眨,那些透明的水就是不受控制地流出。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那人向着他踉跄地走来,然后轻轻地拥住他,一如记忆中的那次。
他不说话,也说不出话,只能紧紧地回抱住那人,顾不了甚至是有意无视他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低低的抽气声。
夜风依旧透着寒意在山林间肆虐,携尘卷叶,气势汹汹,却似乎怎么也挤不进那紧拥的两人间分毫。
稍稍拉开了距离便听见那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瞧你,还掉眼泪。”他说着,脸上难得的展了笑容,虽然极清极浅却美如月光。“真是个爱哭的家伙。”
“才!才没有!”他连忙用力拭去眼泪,赌气似的回道。
他本是个很少哭的人,然而自从遇见了他,他明白了那不过是因为以前都没有真的在乎过。
有你在真好,红雪。
“欢迎回来。”他终于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