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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扬帆起航 陆远迢迢】【改文】歼情出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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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佳航想到这里,立马转身回到座位上,拉出椅子,椅子在地板上划拉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响声,贯穿了他的脑膜,点醒了他,李佳航这才意识到自己竟为了一件显而易见的小事费神了那么久。
  他马上就决定不能再让自己反常和匪夷所思下去了!
  他翻开团长刚从师部带回来的下半年的具体任务和要求,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虽说是聚精会神,也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纸,一个字都没进到脑子里。李佳航不经有些忿忿,心想自己今天他妈的肯定是得了精神病,七年了头一回那么不正常。心里还莫名其妙的有点空落落的,像是忘了什么。
  忘了什么呢?他一面仔细地盯着纸头上的字,一面不断在心里捉摸。
  航行……夜里……夜航……
  靠!他把今晚的夜航给忘了!
  他腾地站起,看了下墙壁上的钟,还差十分钟。还要去机场,肯定来不及了。
  李佳航眉头挤得不能再紧,但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地冷静淡定,那个雷厉风行的李佳航刹那间又回来了。
  他一边跑去换衣服,一边给今天和他一起夜航的同志打电话。
  “喂,小张……对,是我……你现在在机场了吗,我可能得晚点……嗯?下雨了?……嗯,我知道了……再见。”
  他穿衣服的手停了下来,遥看窗户,不知什么时候,透明的窗户已被外头不停坠下的雨滴布满,变得模糊不清,像是一面用雨做的窗帘,把窗外的世界遮住,只能看清天幕已入夜色,黑压压的一片,骤然间,一道白色的亮光一闪而过,隔了几秒后,雷声大作。
  南方沿海城市夏天的天气总是这样,上一秒还能看见太阳,下一秒一阵台风从哪里哪里就刮了过来,阴云密布,降水量恐怖。
  一般情况下,下雨时是不用航行的,生怕飞行员和造价高昂的飞机遭遇了什么不测。
 南方下雨实属比较频繁,李佳航平日里最憎恶下雨天,每当下雨天所有人都得停飞,浪费了大好的飞行机会。可是这会儿,李佳航竟暗自庆幸了起来,对突如其来的降水甚是欣慰。
  托了这场雨的福,他不用为这次无故迟到而负责,不用为今日连自己都捉摸不定的心情负责。如果不下雨,万一飞行时他一个闪神,谁知会出什么事。还好下雨了。
  他脱下穿了一半的飞行服,慢悠悠地走到窗边,忽然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念头:不知海陆有没有被雨淋到,过了这么久,也该回宿舍了吧?
  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佳航压了下去。
  他只是海陆的副团长,并不是她的任何谁谁谁,无需为她思前想后,况且就算她被雨淋了,作为一个军人,一个必须身体健魄、能承受各种压力的战斗机飞行员,连这点都不能捱过去?


44楼2012-06-10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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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佳航淡然地把书桌收拾好,拿出雨伞,关掉白炽灯,离开办公室,准备回宿舍休息。
      走在回去的路上时,不知是什么心作祟,他竟鬼使神差在这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晚上绕了个远路,挑了离宿舍最长的路走。
      途中经过操场,李佳航又鬼使神差地望了眼远方。
      远处、雨天、黑夜,只能看见路灯下的一片昏黄的亮光,前方空荡荡的一片,李佳航连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心里的一块石头霎时落了地,脚步稍稍轻快了起来,也快了起来。
      离红色塑胶跑道越来越近,他都闻到了被雨水淋湿的青草味,伴随着雨滴答滴答落地的声音,突然一阵大力的喘息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微拢眉心,停下脚步,转头,路灯下窜出一个瘦削的身影,他清冷的脸上顿时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表情,不可置信、诧异、生气、暴怒……一一掠过,终究脸色越来越冷,连牙齿的轮廓隔着皮肤都能清晰地透见,拳头禁锢到骨间泛白,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然而他岿然不动,站在原地,冷冷地凝视着前方。
      他想看看,她能再坚持多久。
      一个人,如果执着起来,到底能坚持多久。
      一个人,如果沉浸在悲伤里,要用多久痊愈。
      海陆捂着疼得发胀的脑袋,昏昏沉沉地睁开惺忪的眼睛。
      天花板是一如往常的白色,只是高处一个架子,架子挂着一个透明的袋子,袋子离还有一半的水,她顺着管子往下看,发现自己的左手手背上被贴了一段白色的胶带,毋庸置疑,胶带下必是针管。
      这会儿,护士正好推着推车经过,见海陆睁开了眼睛,问:“醒了?”
      海陆点了点头,问护士:“护士,我得呆多久?我还有训练。”
      “烧退了,你觉得舒服了就可以走了呗。”
      “那这是第几袋了?”海陆指了指上方的盐水袋。
      “最后一袋。”护士走了过来,把床摇高,拿出一支体温计,在半空中甩了甩,轻拍了下她的肩,“来,我给你量量体温。”
      海陆本还想问昨天是谁把她送来的,关于昨晚,她的记忆停留在她哼哼哧哧地喘息声、滴滴答答的雨声和跑到最后累晕了的那刻,她刚想开口,护士已经把体温计往她嘴里一塞,到隔壁床去了。
      若猜的没错,这里是部队医务室,虽然整体没有军区医院来得规模宏大,可基本的硬件设施还是不错的,应付感冒发烧处理轻伤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这里的航医每天几乎都要跟着飞行员跑,因为每次航行后都需要例行检查。飞行员的身体素质是飞行的基本条件,所以航医在这里显得尤为重要。


    45楼2012-06-10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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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看了看时间,八点半,早就过了早操和早饭的时间,自己竟然睡了那么久,这么多年来,她很少睡到那么晚,放假的时候她也从不睡懒觉,坚持在八点以前起床,只怕恶习成自然。
        她心里头琢磨着等这袋盐水挂完,非得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回去上课,这时候教的都是几天之后上天的东西,就算落下一点儿到天上后就不是一点儿了,那是人命和巨额人民币的事儿,不能疏忽!
        护士把体温计拿走,对着窗户瞧了瞧,对海陆报数:“三十八度九。”说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好好歇着吧,这情况……你想上天也不会给你上呀。”
        海陆闷闷地应了声,看着护士把她的床又摇下去,把体温计放在消毒水里,推着车走了。她躺在床上,两眼呆呆地看着输液管里的水一滴一滴地滴下,慢慢地,变成了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同样的频率,她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她回忆着和赵腾跃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异常快乐幸福的日子,美妙的记忆没有污点,如果没有后来,他们是众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她忽然莫名地觉得,他们在这里停下来放开对方的手或许是对的,战争一旦开始,就会源源不断,永无安宁,与其让他们将来的生活充斥着对对方的猜忌和不信任,不如到此为止,放对方一条生路,那么至少他们的记忆里只有对方的好,对爱情的期待。
        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既然他要离开,那么她就只能让他离开。
        她能做什么?除了这么想她还能怎么办?
        赵腾跃走了,她就只剩飞机了。
        想到这里,她猛地坐起,床随之晃荡了几下,她决绝地拔掉了针管,换上衣服,强撑着往上课的地方奔去。


      46楼2012-06-10 2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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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的低烧持续了很多天。
          那天她烧的厉害,身上却冷的哆嗦,撑了一天下来,体力不支,一回寝室澡都没洗就躺到了床上。
          眯了没多久,林佳琪把她扶了起来,其实她根本没睡着,两眼无神地半掩着,问林佳琪干嘛。林佳琪让她请天假去吊水,休息一天,海陆怕课程落下,死活不去。林佳琪问海陆吃药了没,海陆摇了摇头,林佳琪看不下去了,恨恨地丢给她一盒退烧药后转身就走。
          海陆吃了药,又裹着被子睡了一觉,好了许多,但烧还是没退,头依然晕乎乎的。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一周左右,海陆每天三顿药也不见好,更奇怪的是,这药每当白天吃的时候她都会眼睛酸的要死,但是晚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安静的坏境下人总是特别容易纪念和感怀,每天只要海陆一闭上眼,黑暗里反反复复的都是赵腾跃的灿烂的酒窝和两个人在一起相处的片段。她不知该怎么摆脱,只能辗转反侧,一遍一遍地数羊。
          有时候她的脑袋里也会猛然间冒出李佳航冷峻的脸,其实在她和他的几次“交锋”后,在她的印象里,李佳航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反倒是时常似笑非笑地跟她开玩笑,一副地痞流氓的样子,只有对待飞行的时候他才会收起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可是她和他明明接触了好几次,她却忘了他最常有的表情,只记得最后那次他冷到极致的面容。
          不过,她竟然还会蓦然想起李佳航这个她极其厌恶的人,这大抵已经算是异数,着实吓了她一跳。
          关于那天到底是谁送她去医务室的,她到底也没有思路,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感谢那位无名的雷锋。


        47楼2012-06-10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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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夏天过得真的尤其快,一个月就一眨眼地没了。
            七月,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好像又什么都没发生。
            物是人非事事休。
            赵腾跃和海陆是彻底掰了,在那天之后海陆再也没有见过赵腾跃,虽然他们早就分手两年之久,可海陆一直到现在才真正地感受到他和她不可能再在一起了,这样的绝望时值今日海陆才充分体会到,真是过分的后知后觉。
            海陆的低烧仍是未退,一周半的时间,她还是没有去就医。周末明明有时间,她不休息也不去医务室,傻傻地待寝室里画图。
            海陆是不会画画的,但是画画是最有效的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这点是赵腾跃教给她的。
            一幅又一幅的“四不像”,海陆却画的乐此不疲。
            林佳琪看着她只觉得心疼,屡次劝她甚至直接拉着她去医务室,她就是不愿意,半路逃掉。林佳琪拿她没法儿,眼不见为净,周末便躲到图书馆看书去了。
            海陆更乐得自在,继续异想天开地画她的图。
            烈火炎炎的八月终于来了。
            新一批的飞行员终于能驾驶歼七上天了。
            那一天的雷雨带来的是瞬时的清凉,可抵挡不住雷雨过后的炙热。
            但比天气更热的是新一批飞行员们的心。
            海陆熬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这一天。
            隔天夜里海陆吃了退烧药,量了体温,三十七度五,还是低烧中。她心里不由地担心起来,只怕明天上机前的身体检查被航医查出来有热度,不能上天。
            于是她对林佳琪打了个招呼,就往医务室去。
            一到医务室就碰见上次帮她量体温的那个护士。
            小护士“哟”了一声,两手插着白大褂的口袋,堵在海陆面前。
            “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
            “不听话的病人我们可看多了,但没你这样的,哪有连自己病都不顾就跑的,还拔针管?你可真够勇气的啊!你投胎到好人家了没?……”
            护士抱着肩一个劲儿地数落她,有种不把她骂到头脑清醒不罢休的气势。
            海陆本是心里着急,有点儿嫌烦。可恍恍惚惚地听着,倒像是回到了大学年代,赵腾跃和瞿沐总是在她的身边啰啰嗦嗦地数落她。所谓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他们虽然总说些不中听的话,可说到底是为她好。就像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小护士,医者仁心,这样责备她只是因为她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也是为她好。这样想着,她心底便没气儿了,低下头耐心地听着小护士说话。


          48楼2012-06-10 23: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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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听着,不知该做什么反应。她几乎快要相信赵腾跃早就已经爱上了阮医生,只是他们的曾经太深刻,他又心中愧疚,才煎熬了那么久,摊牌后,她成全了他们这对神仙眷侣,他们终于能在一起。
              小护士特别负责,又引她去拿药。
              路上还在絮絮叨叨:“这次是阮医生的男朋友……上次是副团长……海陆同志,就算是恰逢,你的运道也太好了些。分点给我吧,指不定我就中彩票了。”
              海陆有点惊讶,问:“上次是李副团长送我来的?”
              “原来你不知道啊?副团长自己也被淋得跟只落汤鸡似的,水都不擦干,看着你安然无恙地睡在床上后才走,还特意叮嘱了好几遍让我们看着你点儿。”
              海陆心情愈加的不明所以,满满地堆积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胸口闷闷的,有种比飞在天上更压抑的感觉。
              她怕被看了出来,急急地拿了药告别了小护士。
              回宿舍时已是凌晨,她吃了药,屏蔽掉脑中纷繁复杂的一切,倒头就睡。
              第二天大家都早早地做好了准备,随队来到了机场,在接受了指导员最后的提醒和指导后,便揣着一颗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上了天。
              海陆是和林佳琪一块儿上天的。
              有了上次飞歼十的实战经验,再加上在飞行学院里早就飞了有一百多个小时的高教机,各种各样问题的处理方式都学到过,甚至还面对过,他们的经验已经算是丰富,可说实话,还是不能免俗地有点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飞歼七。每台飞机都有各自不同的性能,第一次接触歼七心情总会不同些,就怕有什么闪失。
              果然,还真出了闪失,对海陆来说。尽管在外人眼中是人机安全着陆。
              海陆下来的时候,腿像上次一样软得厉害,但这次没人扶她,只有她自己支撑着自己。
              这不是飞行时几个G的压力造成的,而是面对同样突发症状后的心有余悸。她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又一次。还好她控制得好,可是谁知道下一次会怎么样呢?或许会脑出血,甚至……她不敢多想。
              “海陆。”有个好听的女声叫她。
              她抬头望向前方,瞬间一怔。
              是她。
              她想起来了。竟然是她。
            


            50楼2012-06-10 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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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炎日光下,一抹清亮的身影离海陆越来越近。
                这个穿着一身蓝色常服、单肩背着医疗箱的女人,海陆当初就觉得她面熟,如今终于记起。
                小阮,航医,也是他们的队医,上次第一次飞歼十的时候她们就见过的。
                她走到海陆面前,伸出手,正式介绍自己。
                “海陆,我是阮英姿。”
                海陆干干地抿了抿嘴角,搭上她的手:“你好。”
                阮英姿微笑着眯了眯眼,问她:“这次还是不舒服?”
                海陆摇了摇头,转念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阮英姿了然于心的样子,竟调皮地对她挤了挤眼。
                “还是黑视?”
                海陆一惊,立即反问:“你怎么知道?”
                阮英姿笑笑:“我是医生啊。黑视不是什么大问题,不用紧张,很多新来的都会发生这种状况,何况最近天气又那么热……注意调理身体,均衡饮食……”她顿了一下,说,“海陆,跟我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吧?”
                海陆估摸着阮英姿的意图不止于此,应承着跟在她的后面。
                阮英姿没给海陆做检查之前就知道她近期的身体状况不佳。昨天晚上刚见过她在医院挂针呢,今儿个竟就不要命地上天了。
                给她做了一些检查后更加确认了这个情况,阮英姿神情严肃地告诫了海陆需要注意的地方,又带海陆去配了维生素药片,增强她的体力和抵抗力。
                阮英姿再把海陆带回就诊室的时候,特地把门带上并且上了锁。
                海陆就知道她是有话跟自己说的。
                海陆转过头看着阮英姿,阮英姿示意她先坐下,海陆却挺着腰不肯坐下。
                阮英姿叹了口气,自己先坐下。
                “海陆,我们本是应该除了工作外没有交集的,可是现在我们有了,你知道是因为谁吗?”
                “……”海陆咬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你肯定知道的。本来,我是不想和你说这些的,可有些事情不讲清楚是不行的。”
                “……”
                “坐下来吧。我这样抬着头看你怪累的。”
                海陆终于坐了下来,其实她的骨气在这个女人面前早就没有了,不过是图一时的骄傲罢了,至少不会显得输得那么惨,败得那么落魄。


              51楼2012-06-10 23: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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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刚一坐下,阮英姿便十指缠绕,下巴搁在两手上。
                  打量了她许久,她突然笑了起来,一双美丽的桃花眼斜飞入鬓,脸上像是涂了胭脂般红润光泽,嘴角张扬得如同一朵花瓣姹紫嫣红。
                  她想起那天她在赵腾跃的身边,便是这样灿烂的神情。
                  可她此刻这么笑,算是什么?
                  海陆皱着眉回视她,她慢慢地敛起了笑容,表情逐渐坚定如铁。
                  海陆知道她要说什么。
                  果然,阮英姿先开口,第一句就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海陆,我喜欢他,我喜欢阿跃,不会比你少,也不会比他当初喜欢你少。”
                  海陆沉默,片刻后才抬眸注视她,反问道:“那又怎样?”
                  “你看样子也不像是喜欢婉转迂回的人,我还是直白一些比较好。”
                  “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温和地笑:“我追了阿跃两年,他最近终于有些接受我的样子了。我不管他之前有多爱你,你之前有多爱他,或者你现在还是爱着他,我希望你能远离他的生活,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他,他经受不住第二次折磨。”
                  “如果你还爱着他,就请放手,还他一条生路,让他有一个新的生活。我一定会比你更爱他。”
                  好像不止一个人劝诫她不要再进入赵腾跃的生活了。上次李佳航也对她这么说过。
                  她错在了哪里?
                  她知道不可能的。
                  他的生活,如今是她怎么也到不了的地方。
                  她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她无需给出什么承诺,那是她的自由。她不会再去打扰他,那是她自己的决定。
                  她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听见阮英姿在后面叫她。
                  “海陆,若不是赵腾跃的关系,我想我们会成为朋友,我很喜欢你。”


                52楼2012-06-10 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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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害怕地开始颤抖。
                    蓦地,静谧的氛围里有人大叫一声。
                    “那是李副团长的飞机!”
                    人的一生因为有了甘甜苦辣、阴晴圆缺,所以才显得格外珍贵。
                    残缺,或者突如其来的意外,是生活赐予给我们的坎坷,也可以算是一段有趣的旅程,那是一种美丽,就像断臂维纳斯。太过一帆风顺的人生只会显得无趣,最终嗝屁时才发现一生什么都没有经历,懊悔莫及。
                    这样的道理一旦说给李佳航听,李佳航肯定会嗤之以鼻,冷笑一番。
                    对李佳航来说,他从未有过他在意料之外的事故,他有着无比笃定的人生,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的意外都可以避免,若是无法,只能说明他不够聪明不够机敏。不,他不会给自己发生意外的机会,绝对不会的。
                    就连吃处分那一次,也是在自己的计划当中。
                    可这一次的突发事件是李佳航怎么都没有预料到的。不,也许该说的更准确些,这次的突发事件对他带来的影响是他怎么都没有料到的。
                    离地面四千五百米。
                    他正同规划好的那样,上升急转,组合战术动作,此前万无一失,可是这时改速时耳机中突然出现了三声警告。
                    他保持镇定自若,灵活操作,立即降速。
                    哪知信号灯竟开始闪,闪了三四秒。
                    李佳航猛地心下一惊。初步判断,发动机故障。


                  55楼2012-06-10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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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蹙起眉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高度清醒。
                      下一秒,他想好了应急措施,准备上升,同时对着对讲机开始说话。
                      “准备退出。”
                      指挥员的声音立刻从对讲机另一边传来。
                      “什么原因?”
                      “刚才发动机有一个降转信号。”
                      “可以退出。”
                      “明白。”
                      “检查好设备。看画面都正常吧?”
                      “现在都正常。”
                      “明白。”
                      “距离、高度。”
                      “现在距离54,高度4500。”
                      “高度5500,对吧?”
                      “4500。”
                      “明白,你保持转速85,我把大飞机给你调开。”
                      “明白。”
                      “检查好设备。”
                      “现在发动机都正常。”
                      “明白。”
                      “先把大飞机给调开吧。”
                      “大飞机已经调开了,你可以正常返航。”
                      “明白。”
                      尽管收了油门后,发动机的各种参数显示正常,李佳航心头还是不确定。他加快速度至550,争取时间早点落地。
                      这时,指导员的话音又落下。
                      “高度下降不要太快了,大飞机已经给你调开了,你正常方向准备过来,加入起落航线着陆。”
                      “明白。”
                      “加强检查。滑油压力有没摆动?”
                      “正常。”
                      “好的。”
                      “距离。”
                      “现在距离30,高度3500。”
                      “明白。”
                      “现在都正常的吗?”
                      “是的,现在都正常。”
                      “好的,现保持高度1400,下降高度不要早了,通场时保持高度1400。”
                      “明白。现在到了1400。”
                      “明白。”
                      “现在多少公里?”
                      “现在7公里。”
                      李佳航冷静地处理着一切,才刚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没想到降转灯又亮了,他隐隐地觉得不对劲,预感发动机即将停车。
                      指导员又问:“看到跑道了吧?”
                      “看见了。”李佳航喘了口气,通报,“我的降转灯刚刚又亮了。”
                      “灯亮了?”
                      “对。”
                      “那你转速小一点。”
                      “我现在转速85。”
                      “好的,明白,晚点放起落架。”
                      “明白。”
                    


                    56楼2012-06-10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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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他现在不心慌,那是骗人的。
                        他并非没有与死亡擦肩而过过,然而以前不管有多么复杂的情况,也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立誓做战斗机飞行员时,他早就将生命置之度外。没有了对生命的执念,就不惧怕任何潜在的威胁,所以以往无论遭遇多大的险情,他都能淡然面对。
                        可是这次……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惊慌的感觉?
                        是因为这次离死亡比以往更近吗?
                        不,不是的……发动机出故障,并没有比之前那几次更危险,如果实在太危急,他还是可以选择跳伞,只是飞机就毁了。
                        那么他是为什么?他心中的弦为何会有一股被拉扯的力量,牵动着他,令他突然对生命有了无限的留恋?到底是什么在扣动他坚硬如铁、平淡如水的神经?
                        不过,无论是什么,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他一定要成功将飞机降落,他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可以顺利应对这次的突发情况,为了自己,为了国家,还为了……
                        飞机离地面越来越近,他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没有,降转信号灯还是亮着,耳机里报告,检查发动机参数,还有温度,包括转速都有改动,情况越来越严峻。
                        指导员对他说:“现在就可以加入起落航线了。”
                        “好的。”
                        “航线不要太大了,3转弯改出以后再放起落架。”
                        “明白。”
                        “85可以维持的吧?”
                        “可以的,明白。”
                        离机场还有六公里。
                        这时飞机加入起落航线,接近反着陆航向,突然——
                        发动机停车了!歼十在半空中停车了!
                        李佳航坐在机舱里,听着发动机的声音慢慢变小直至再也听不见,转速也在下降,他用余光瞥向窗外,灯光在闪,停车灯在闪,警告灯在闪,很多很多的红灯同时刺痛了他的眼睛。座舱里竟冒出了两股烟,应该是环控系统出现了废弃。紧跟着座舱内的各种显示数据随之消失,最后无线电终于中断。
                      “停车了对吧?”
                        “对。”
                        “你再试着开一次车行不行。”
                        不行,还是不行。
                        飞机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坐在机舱里的李佳航就像站在高塔顶端孤单的一个人,失去了依靠。
                        在这个时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主动保持好自己的状态。


                      57楼2012-06-10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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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佳航看好跑道的关系位置,在心里琢磨着迫降的各种办法,但现在不管什么方法,能不能安全进入跑道,是个完完全全的未知数。
                          他也有想过跳伞,只是当冒出这个念头的时候,脑袋里竟不经意地想起那次海陆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神,那一字一句敲打他的心扉。
                          “我一定会坚持到底,因为我和你一样,把战斗机当作是自己的生命。”
                          如此承诺,当中也带着丝丝对他的信任,至少他不能辜负这句话吧?
                          想起她姣好清亮的面容,故作坚强、死要面子的性子,李佳航手紧紧地握住拉杆,嘴角微微上扬。
                          那么,就让他做最后的奋力一搏,就算结果是……机毁人亡。
                          “现在怎么样?准备跳吧?……李佳航?现在怎么样?”
                          “我再试一试吧。”
                          李佳航在最后一瞬间选择了——忠诚。
                          指导员听清了他的意思,在对面顿了好一会儿,对讲机之间“兹兹”的电流声此刻分外清晰。
                          指导员轻轻叹了口气,说:“对正了没有?开始放起落架在场地迫降。”
                          李佳航正视前方,喉咙间传出斩钉截铁的两个字:“可、以。”
                          没人晓得他是怎么想的,脑中想到了什么,抑或……想到了谁,除了他自己。
                          海陆目瞪口呆地目睹着眼前这一切,连怎么呼吸都快忘了。
                          她从未见过紧急迫降的场面,更没有见过这样让人胆战心惊的紧急迫降的场面。
                          她心中是巨大的不安。
                          她告诉自己,这样的恐惧无关于李佳航,而是因为父亲对她造成的阴影,不止如此,当你近距离地看着别人面对死亡时,任何不适的心情都是理所当然的。
                          她的手心已经被冷汗浸湿,身上冷得禁不住哆嗦起来。
                          她暗暗祈祷,李佳航必然会安全抵达,没有什么万一,他这么优秀的飞行员,她一度以他为榜样的,他一定不会让她失望。
                          歼十机迫降过程中下俯角极大,因而下降速度也极快,如果换做海陆,绝对无法完成这么艰巨的任务。然而李佳航却仿佛极其容易地就拉起了着陆点。
                          进入跑道的那一秒,机头直冲地面,接着飞机慢慢地趴了下去。
                          地面人员早就做好了准备,飞机一降落在地,他们就疾跑了过去,没一会儿,消防车、救火车包括牵引车统统开了过去。
                          十分训练有素的团队,移出飞机,捡起散落物,做完这一切,只用了十分钟不到。


                        58楼2012-06-10 2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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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他叫住她,带着轻喘。
                            海陆转过了身,正对着他,疑惑地问:“副团长?你……有什么事吗?”
                            “海陆。”他微微皱眉,拉着她手腕的手收的更紧了一些,“你又忘了我说的?”
                            海陆不懂,问:“什么?”
                            他垂眸,好似有些受伤的样子,半晌抬起头,已经又恢复了平常清清冷冷的面貌,淡淡地问她:“这次春节你回去吗?”
                            她一怔:“回去?”
                            “对,回家吗?”
                            她顿了半天,才轻轻缓缓地答:“不知道。”
                            他沉吟好一会儿,随意地挑起半边的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哦”了一声,也不跟她说一声,就转身离开了。
                            她望着他的背影,低头思索了会,发现对刚刚的对话完全没有头绪,她挠了挠头顶,已经忘了赵腾跃,施施然走了回去。
                            晚上训练完回宿舍刚洗好澡擦着头发出浴室,林佳琪就对她说她的电话响了好几次。
                            她边寻思着边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一串熟悉的家庭电话号码,她回拨了过去,电话很快被接起。
                            “奶奶。”她用土话轻轻地叫道,江南水乡糯糯的语调很难得地从海陆的嘴中说出。
                            “陆陆啊?”奶奶苍老的声音唤着她。
                            “嗯,奶奶,怎么了?”
                            “今年春节回家吧。你都两年没回家了,这次都毕业提干了,总该回家一趟吧?”奶奶问她。
                            她迟迟地应了一声:“知道了,奶奶。”
                            奶奶高兴地又同她叨念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海陆拿着电话愣了半天。她并不是不想回家,刚开始她还愿意回去,可回去了之后反倒徒增了爷爷奶奶对死去的父母的哀悼和纪念,奶奶甚至每天都要以泪洗面,还要担心她念叨她,她也会触景伤情,渐渐的她便不愿再回去了,后来学业也愈加忙碌,回去的时间更是没有了,所以这一拖就拖了两年。当然,原因还不止这些……有些事她不愿说,也不愿去想起而已……
                            但这一次……奶奶说的对,她是该回去一趟了。


                          61楼2012-06-11 08: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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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女人少了最初的气势汹汹,语气越来越孱弱:“陆陆,听说……你被分到了跟腾跃一个地方?”
                              海陆立刻冷笑不止:“怎么,怕什么?放心吧,托您的福,我和他再也不可能在一起了。”如果不是她,她和赵腾跃不至于此。
                              她急忙辩解:“陆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能让赵腾跃常回家看看吗?去年春节他就没回家,到现在他一天都没有回来过。”
                              “嘿,阿姨,您开玩笑吧?我和赵腾跃分手两年了,这不是您一手促成的么?我怎么可能还能管得到他的行踪呢?阿姨,您去收房租吧,我就不打扰您了,我还得回去吃晚饭呢,您不饿我可饿了,再见啊!”
                              海陆还没说完一把拎起行李箱走上台阶,拿出口袋里的钥匙,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她在家门口站了好一会,气息平稳了才按下了门铃。
                              门很快被打开,海陆听见奶奶惊喜的声音:“陆陆,回来了呀,赶快进来吃饭吧,就知道你这会儿差不多会到,奶奶刚煮好了汤圆!”
                              海陆咧开嘴,弯弯一笑,换上了拖鞋,走进了两年未见的屋子。
                              晚饭已过大半,桌上的家常菜吃得只剩零零落落。
                              爷爷还在咪着碗里的白酒,见陆陆的碗已经空了,拿起五粮醇想帮她斟上。
                              陆陆连忙挡住,直摇头说:“爷爷,我都喝了半碗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她的脸已经红起来了,再喝下去真得醉。
                              爷爷喃喃:“醉了好醉了好。”说着还想帮她倒。
                              “爷爷,我是飞行员,多喝酒对身体不利。”
                              陆陆说完,爷爷就拿酒瓶重重地碰了一下桌子。
                              “飞行员飞行员,飞行员有什么好的!你爸爸要去当飞行员,连你也要去!你想重蹈你爸爸的覆辙嘛!”
                              “爷爷……”
                              爷爷已经醉了,又开始止不住地抱怨。也难怪,爷爷一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却白发人送了黑发人,难免时常不自已伤感。
                              爷爷不再勉强陆陆,却在自己的碗里斟酒,倒得满上,差点就要溢出了,陆陆急忙抓走爷爷手里的酒瓶,奶奶帮着陆陆把爷爷碗里的酒倒回了大半。
                              海陆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爷爷,你少喝点,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爷爷打断了她的话:“哪里不好了!我好着呢!把酒瓶给我!”
                              她撇了撇嘴,站起身把酒瓶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再回去。
                              不是她不给爷爷喝酒,爷爷已经得了肝炎,再喝下去一定会更严重的。


                            63楼2012-06-11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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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陆翻了会菜单后,李佳航叫来服务员。
                                海陆对着服务员报完菜式,一面把菜单合上伸手向服务员递去,一面抬头看向李佳航。
                                她又是一愣。
                                李佳航此时已把大衣脱下,他两手交叉,撑在桌面上,双眼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眼神恍若深渊,深不可测,像是在沉思,又似乎仅仅只是在看她。
                                她被看得极度不自在,清嗓般用手掩住嘴巴咳了几下。
                                听到她佯装的咳嗽,他才收起了眼光,对着她弯了弯嘴角,低沉的嗓音优雅地“嗯?”了一声,问道:“怎么了?”
                                海陆眼眸亮了下,对李佳航莞尔笑,拿着菜单的手缩了回来,呈放在李佳航的眼前。
                                “李佳航,我点好了,你不点吗?”
                                李佳航摇了摇头,神情恢复了自然,仰起下巴对服务员说:“就这些,尽快。”
                                小样儿,装得还挺像!
                                海陆在心里哼笑,但也只能在心底,李佳航的气场太强大,她这会儿连半句话都不敢和他多说,只是乖乖垂着头等着她的烤肉上来。
                                可是……总有种火烧头顶的感觉。等着等着,海陆甚至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被对面的人看出一个洞来了。她能清晰感受到对面射向她的、两束说不清道不明的“光”。
                                海陆忍不住抬头,李佳航果然还在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眼神让她倍加得不知所措。
                                她并不是没有经历过人事,但李佳航这个人……她着实猜不透,他的一切表现都让她莫名,时而狡黠,时而温柔,时而冷漠,时而绅士,时而又……一本正经到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他下一秒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在想什么,她完全猜不到,也想象不出来。
                                她想起瞿沐曾经对她说过,李佳航整个人身上隐隐地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气息,伴着他单眼皮小眼睛眼底的深邃,这就是他迷人、他与众不同的最大原因。
                                当初海陆不屑一顾,对着门背上那张某人的巨颜照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哪里神秘了。但现在看起来,他身上确实有这样的气质。
                                海陆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李佳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今天的相亲对象是我?”


                              67楼2012-06-11 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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