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11月,2日。
(上)
晴空万里。
刘醒的伤已好了七八分,平日里陆老爷子总喜欢让刘醒扶着他到医院里那片大草地上闲聊晒太阳。今日也不例外,刘醒将陆老爷子搀着坐上长凳,自己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时与路过的病友打招呼。
刘醒似乎有些走神,与陆老爷子聊天有一搭没一搭,让陆老爷子好生郁闷。陆老爷子仰起头正想让刘醒坐下来说话,大草地的另一端,一个白色的身影嗒嗒嗒踩着小草过来了。
“刘大哥,陆老爷子,出来晒太阳呢?”这个白色身影在刘醒面前站定,一身护士服,抱着病历本嘻嘻地笑,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刘醒但笑不语,倒是陆老爷子热情地招呼少女坐下。这女孩是院里的护士蒋梅,负责照顾陆老爷子的,听其他护士说蒋梅是北平来的有钱人家的小姐,总之是个文化人,性格又活泼,陆老爷子很是喜欢。
蒋梅看刘醒站在一边,便不愿坐下,只微低着头说:“我陪刘大哥站一会儿。”
蒋梅对刘醒的心意,医院的人都知道。并不是蒋梅作风开放,只是这少女初开情窦,对着心上人难免颦笑间尽带娇羞,纵使她有意遮掩,众人仍是心照不宣。
陆老爷子望望蒋梅又看看刘醒,蒋梅低着头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刘醒却是目光闪烁一会儿看东一会儿看西。诶,蒋梅是个好姑娘,可惜刘醒已经有婆娘了。陆老爷子心里想着,投向蒋梅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陆老爷子了然的目光让刘醒很是尴尬,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说:“我不用人陪。”
刘醒的拒绝冷硬得有些不近人情,蒋梅却见怪不怪。陆老爷子早将刘醒有心上人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蒋梅知道是自己单相思,更不会幻想刘醒会对自己亲近,不过被一个男人拒绝还是很丢脸的,蒋梅咬着嘴唇将头埋得更低,委屈的样子让刘醒相当愧疚。
陆老爷子和蒋梅闲聊了一会儿,刘醒只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等到蒋梅离开,陆老爷子拉住刘醒的手让他坐下,歪着头幸灾乐祸说:“小子你艳福不浅啊!”
刘醒斜视陆老爷子,心里对他鄙夷了一把,又无奈地笑起来:“那我把艳福送你,要不要?”
“现在哪有姑娘会看上我这种老头子啊!”陆老爷子仰靠在长凳背上,“看到蒋梅这副可爱样子,果然十八的姑娘是朵花啊。”
刘醒不置可否,陆老爷子倒是心血来潮,忽然坐起身子好奇地问刘醒:“小子,看你婆娘的照片,是个厉害的女人啊,不知道她十八是个什么样子?有没有蒋梅这么可爱?”
刘醒一愣,傻兮兮地望着陆老爷子不知回答,陆老爷子郁闷了,诧异地大声说:“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婆娘十八时候长啥样吧?”
十八岁的郑九妹刘醒其实是见过的,虽然这件事他昨天才忽然记起。那是十几年前,他从牛头山来广州城里探亲,亲戚是个拉黄包车的,晚上肚子疼,让刘醒帮拉一阵,刘醒有求于人也只能应了。
郑九妹是刘醒当晚唯一的客人,还是他主动搭讪。他记得十八岁的郑九妹穿着白色校服上衣,黑色的校裙长到膝下,整齐的长发披着肩,站在女校门口被一 个男人纠缠着。刘醒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态上前搭讪,也许是看一个女孩被人纠缠起的同情心,总之他拉着车过去了,硬生生在纠缠的两人间插了一句嘴: “小姐,这么晚了,要搭车回家吗?”
刘醒记得十八岁的郑九妹看到上前搭讪的他,眼睛里泛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张白皙小脸上嵌着两颗好看的梨涡,对着他欣喜地笑了,虽然刘醒知道她是对着黄包车笑的。
郑九妹二话不说跳上黄包车就让刘醒赶紧走,那个纠缠她的男人还想拉住她,刘醒费尽力气飞快地拉着郑九妹跑出老远,直到那个男人愤怒地踢了一脚路边的街灯紧接着抱住自己的脚大叫,刘醒才放慢脚步,心里一阵好笑却又不好笑出声,只能咬牙憋着。
车上的郑九妹倒是哈哈地笑起来,刘醒偷偷回头看,却被郑九妹发现瞪了一眼,年轻时候的她瞪人的眼神便与现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吓得刘醒咽一口唾沫,乖乖拉车连话都不敢多说。
那晚刘醒只是在送郑九妹到郑公馆时无意中听到有人喊了声九妹,这才确定原来当年自己与郑九妹有过交集,现在想想,十八岁的郑九妹确实是粉嫩得出水啊,若硬要与蒋梅比,恐怕是郑九妹更胜一筹。
“见过的。”想起学生模样的郑九妹刘醒一脸温柔地笑起来,脸上的两颗梨涡深陷,眼睛眯成一条缝幽幽说:“那时候的她,像朵小百合。”
晴空万里。
刘醒的伤已好了七八分,平日里陆老爷子总喜欢让刘醒扶着他到医院里那片大草地上闲聊晒太阳。今日也不例外,刘醒将陆老爷子搀着坐上长凳,自己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时与路过的病友打招呼。
刘醒似乎有些走神,与陆老爷子聊天有一搭没一搭,让陆老爷子好生郁闷。陆老爷子仰起头正想让刘醒坐下来说话,大草地的另一端,一个白色的身影嗒嗒嗒踩着小草过来了。
“刘大哥,陆老爷子,出来晒太阳呢?”这个白色身影在刘醒面前站定,一身护士服,抱着病历本嘻嘻地笑,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刘醒但笑不语,倒是陆老爷子热情地招呼少女坐下。这女孩是院里的护士蒋梅,负责照顾陆老爷子的,听其他护士说蒋梅是北平来的有钱人家的小姐,总之是个文化人,性格又活泼,陆老爷子很是喜欢。
蒋梅看刘醒站在一边,便不愿坐下,只微低着头说:“我陪刘大哥站一会儿。”
蒋梅对刘醒的心意,医院的人都知道。并不是蒋梅作风开放,只是这少女初开情窦,对着心上人难免颦笑间尽带娇羞,纵使她有意遮掩,众人仍是心照不宣。
陆老爷子望望蒋梅又看看刘醒,蒋梅低着头是一脸的不好意思,刘醒却是目光闪烁一会儿看东一会儿看西。诶,蒋梅是个好姑娘,可惜刘醒已经有婆娘了。陆老爷子心里想着,投向蒋梅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
陆老爷子了然的目光让刘醒很是尴尬,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僵硬地说:“我不用人陪。”
刘醒的拒绝冷硬得有些不近人情,蒋梅却见怪不怪。陆老爷子早将刘醒有心上人这件事传得人尽皆知,蒋梅知道是自己单相思,更不会幻想刘醒会对自己亲近,不过被一个男人拒绝还是很丢脸的,蒋梅咬着嘴唇将头埋得更低,委屈的样子让刘醒相当愧疚。
陆老爷子和蒋梅闲聊了一会儿,刘醒只在一旁安静地站着。等到蒋梅离开,陆老爷子拉住刘醒的手让他坐下,歪着头幸灾乐祸说:“小子你艳福不浅啊!”
刘醒斜视陆老爷子,心里对他鄙夷了一把,又无奈地笑起来:“那我把艳福送你,要不要?”
“现在哪有姑娘会看上我这种老头子啊!”陆老爷子仰靠在长凳背上,“看到蒋梅这副可爱样子,果然十八的姑娘是朵花啊。”
刘醒不置可否,陆老爷子倒是心血来潮,忽然坐起身子好奇地问刘醒:“小子,看你婆娘的照片,是个厉害的女人啊,不知道她十八是个什么样子?有没有蒋梅这么可爱?”
刘醒一愣,傻兮兮地望着陆老爷子不知回答,陆老爷子郁闷了,诧异地大声说:“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婆娘十八时候长啥样吧?”
十八岁的郑九妹刘醒其实是见过的,虽然这件事他昨天才忽然记起。那是十几年前,他从牛头山来广州城里探亲,亲戚是个拉黄包车的,晚上肚子疼,让刘醒帮拉一阵,刘醒有求于人也只能应了。
郑九妹是刘醒当晚唯一的客人,还是他主动搭讪。他记得十八岁的郑九妹穿着白色校服上衣,黑色的校裙长到膝下,整齐的长发披着肩,站在女校门口被一 个男人纠缠着。刘醒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态上前搭讪,也许是看一个女孩被人纠缠起的同情心,总之他拉着车过去了,硬生生在纠缠的两人间插了一句嘴: “小姐,这么晚了,要搭车回家吗?”
刘醒记得十八岁的郑九妹看到上前搭讪的他,眼睛里泛出一种奇异的光彩,那张白皙小脸上嵌着两颗好看的梨涡,对着他欣喜地笑了,虽然刘醒知道她是对着黄包车笑的。
郑九妹二话不说跳上黄包车就让刘醒赶紧走,那个纠缠她的男人还想拉住她,刘醒费尽力气飞快地拉着郑九妹跑出老远,直到那个男人愤怒地踢了一脚路边的街灯紧接着抱住自己的脚大叫,刘醒才放慢脚步,心里一阵好笑却又不好笑出声,只能咬牙憋着。
车上的郑九妹倒是哈哈地笑起来,刘醒偷偷回头看,却被郑九妹发现瞪了一眼,年轻时候的她瞪人的眼神便与现在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吓得刘醒咽一口唾沫,乖乖拉车连话都不敢多说。
那晚刘醒只是在送郑九妹到郑公馆时无意中听到有人喊了声九妹,这才确定原来当年自己与郑九妹有过交集,现在想想,十八岁的郑九妹确实是粉嫩得出水啊,若硬要与蒋梅比,恐怕是郑九妹更胜一筹。
“见过的。”想起学生模样的郑九妹刘醒一脸温柔地笑起来,脸上的两颗梨涡深陷,眼睛眯成一条缝幽幽说:“那时候的她,像朵小百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