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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她的手无意识的扶着摇篮边缘,微微晃动,两个女婴在摇篮里睡得香甜,但她心里却如一团乱麻,她呆呆看着对面铜镜中的人影,眼泪一滴一滴的流出眼眶。
“聂小凤。”女子低声念着这个名字。
她的视线落在第一个女儿沉睡的小脸上,脑海中却飘过那名一袭白衣、飘渺出尘,比天上孤星还寂寞,纤尘不染的女子,梅降雪,聂小凤唯一没有对不起的女儿,就是这个女儿,,让聂小凤输尽所有。
想到这里,聂小凤心一痛,她清楚,这是聂小凤残留下的情感,她一生负尽天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到最后却一无所有,何为武林正道,何为邪道,死在武林众人屠刀下的聂媚娘和她的姓氏已经说明了一切,想到这里,女子眼神暗沉下去。
要说雪花神剑中,她最喜爱的女子,莫过于聂小凤,她最怜惜也最不屑的,莫过于梅绛雪,那对得起天下人,却负尽聂小凤,从没有叫过她一声娘亲的女儿,生育之恩、养育之恩莫大于天,这世间谁都可以向聂小凤挥剑,除魔卫道,唯有她没这个资格。
两世的痛叠加在一起是什么感觉,她的心中一片空明,前世做杀手的时候也渐渐湮灭了作为一个人该有的良知和情绪,但眼泪依然夺眶而出,她的视线移动,落在小女儿的脸上。
“我知道我所决定的是什么,我要走的是一条怎样的路,今后我与之作对的,是整个武林,”她喃喃,“可我绝不后悔!”
灵魂融合的冲击和惨痛的记忆交叠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聂小凤还是杨慈,杨慈为了母亲报仇坠入深渊,,在相信爱的一刻被出卖自杀,聂小凤呢,从头到尾,罗玄都没有欺骗过她,却让她从一而终,用尽一生去爱,最后在绝望中用七巧梭自绝于罗玄面前。罗玄一生中只抱过她两次,一次是唯一一次感情压过理智的时候,一次是她临死的前一刻,聂小凤这一生,可悲可泣。
但她绝不要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人的一生,有欲望、事业、爱情、亲情、友情,她还想去看更广阔的天空,去游历更广阔的大地,复仇是人生中的一部分,但绝不会占据她的一生。
她坐在摇篮前,梳齿滑过满头青丝,虽面无表情,但泪水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聂小凤原是天生妖媚又懂玩弄人心的女子,她也是一个至情至性,一生忠贞的女子,但如今的主导灵魂,是她杨慈。
但如今,她依然控制不住的悲戚。
命运负责洗牌,我负责玩牌。
自从聂小凤从昏迷中醒来后,她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万天成虽心底疑惑,但见她不吃不喝,只静静的坐在房中,独自流泪,好生劝慰了许久依旧得不到答复后,见夜已深,只得退出了小凤的房间。
第二日万天成起床,但见聂小凤坐在秋千上,脚下却无意识的晃动,她没有再哭,双手正用茅草编织着东西,但两鬓已见斑白,那些银丝在黑发中如此醒目,小凤是一个很容易惹人怜爱的少女,这般无助憔悴的样子让万天成起了恻隐之心,终于忍不住再次追问:“小凤,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
聂小凤麻木的看了他一眼,低下头:“正派中人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觉生是,罗玄是,你也不例外!何况,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魔教妖女定然是魔性难驯,妖言惑众。”
说到最后,她跃下秋千,仰天大笑,走进房间关上房门,在笨拙的为两个女儿哺乳之后,她抱起小女儿走出房间,万天成看她的目光中隐含担忧,她终于开口,眼底没有一丝光:“我真后悔,为什么在少林寺中,我没有和我娘一样,死在自己父亲手里!”
说完话,她搂紧小女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也不再看万天成一眼,自顾自轻轻拍打着小女儿,亲昵道:“来,叫声娘来听听。”
孩子还很小,只能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女子,女子也不嫌无聊,晃晃女儿肉乎乎的小手,继续道:“女儿乖,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绝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万天成终于发现了怪异的地方,从昨日起到今天,对于两个孩子聂小凤永远都只会抱其中一个女儿,对于另一个女儿除了换洗衣物和哺乳的时候几乎都不会看一眼,任由她哭得令人心疼不已也不会理会半分,他问:“房里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女儿吗?”
“两个都是,”聂小凤甜甜一笑,“告诉你也没什么,这两个孩子,是我师父罗玄和我所生,是罗玄一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我是被他囚禁在石室中生下这两个女儿的,女儿出生后他没有来看过她们一眼,因为这是他行禽兽之事,是他一辈子的罪。”
“凭什么要我来承受他所犯下的罪,那个女儿,是他的,我要他来养大那个女儿,让他一辈子都记住,这是他犯下的罪!”聂小凤清秀的脸上露出疯狂的笑容,“你看,你怎么会相信罗玄那样一个会悬壶济世的人会做出这等事,我想离开哀牢山,不想再见到他,结果……哀牢山的大阵就是为了将我困在山上,现在他做到了,我的确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万天成沉吟许久:“如果你所说是真,我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如果你是挑拨离间,我就绝不会姑息你!”
聂小凤凄然一笑:“我就说了,我说实话都没人相信的。”
万天成沉默下去,正如她所说,他不相信罗玄会做出这样自毁名声的事来,况且聂小凤与正道又有着水火不容的仇怨,她的话,他一万个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