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太郎！”
“是。宍戸さん，好久不见了。”
“啊啊……“
确实“好久不见”，宍户几乎有点张口结舌，话也说不清楚了。
“不过，你不是早就出国了吗？那个……哪儿来着？”
“英国。不过刚刚回来了。”
凤替自己回答道，于是宍户一边踢掉鞋一边爬到榻榻米上，只顾盯着凤看。
“太好了。宍戸さん看到我回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
凤笑道，在身边让开位置给宍户坐下。
“废话。当然开心了。好久没见到你这家伙了吧。”
宍户爽朗地说道，随手拿过酒保递来的酒单，但目光还是停留在凤的脸上。
开心自然是开心，不过内心中更多的大概还是一瞬间涌起的怀念感，久别重逢，宍户觉得发自内心的高兴。
“喂。宍户，这生日礼物怎么样啊？”
忍足在一边落座，笑着拍拍自己的肩膀。
“哦！最高。谢了。”
“什么啊，侑士拿小凤当生日礼物送给宍户？太狡猾了吧！肯定是想省钱。”
向日在一边戳穿忍足的诡计，但宍户不以为意地看向凤，问道“干吗回来？上完学了吗？”
“嗯。刚刚拿到硕士学位，所以回日本找工作。”
“不是很能干吗？恭喜。”
“谢谢宍戸さん。”
自己很热诚地夸奖凤的那个时候，忍足在一边拿走菜单点了啤酒和下酒菜，这个时候转回头来看着俩人。
“话说回来，我们跟小凤也六年不见了吧，等下好好喝一杯。”
“家父也说，让我今天好好和前辈们叙旧。”
“哦，老爷子也这么说嘛。这次回国打算在家里事务所工作？”
“这个还没有决定。”
凤彬彬有礼地回答忍足。从旁仔细看去，他不但面貌成熟了，风度也变了许多，毕竟跟高中毕业生大不相同——宍户不免感叹道。
六年前自己和友人们都上冰帝大一，但是凤高中毕业后就去留学，如今这么一看，六年的时间虽然如同一瞬，改变的东西或许也有不少吧。
现在的凤，看上去完全是个沉稳的大人了。
这么一想，还真有些伤感。
时光过得太快了。
在这种情绪下，宍户不知不觉地就拿起了酒杯。向日在一边喊着“慈郎，起来了！”但是浅色卷发的友人只是一骨碌起来看着凤叫嚷了一通，随即又倒下了。忍足在桌子对面笑起来。这个时候，凤挨近自己，在喝空的杯子里倒了酒。
“啊。Thank you。”
“宍戸さん为什么不说话？在想什么吗。”
“……没什么，觉得你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吧。”
“是吗？哪里变了？”
”唔……”
宍户想了想，说“像个大人了”。
“这是夸奖我呢。谢谢宍戸さん。”
凤出乎自己意料般平静地笑道，纸门边的灯光把他的侧脸轮廓完全勾勒出来，一瞬，宍户加深了自己刚才的那些感想。
“不过，宍戸さん还是一点也没有变。”
“哈？什么意思？是说我没长大吗？”
“不是。宍戸さん，直率热心的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就像以前一样。”
“啊啊……”
凤的声音很低，不知为何，突然错觉整个包间里只有他和自己两个人在谈话一样，宍户暧昧地抿了一口酒，含含糊糊地应答道。
虽然确实是凤，但感觉上又不是他，这种怀念亲近的心情和见到陌生人般的紧张感交织在一起，宍户不免有些迷惘。
“宍戸さん的住处，还是上大学时租的那间吗？”
“啊……换房太麻烦，还在那住。”
凤的话头一转，宍户下意识地做出了回答。
“是吗？好怀念那里，等下可以去看看吗？我送宍戸さん回家。”


“……行啊。”
反正也没有什么理由拒绝，反过来，不如说能和好久不见的搭档继续到自己家抵足夜谈是理所当然应该欢迎的，宍户点了点头。
——太好了。凤浅浅笑道。然后转过身去跟忍足说话。
“啧……”
眼中的凤已经完全没有了高中时小心翼翼听话的后辈面影，宍户再次感觉到了轻微的违和感，于是喝了口酒。
这次的重逢到底是好还是坏，那个时候，宍户突然觉得自己也搞不明白。
3
宍户的公寓楼位于冰帝大学不远的地方，离冰帝中学虽然有两站地铁的路程，但是因为找房子也不容易，所以一直住在这里。上大一刚租下的时候，凤也来过几次，因此显得一点儿也不陌生。
两个人搭出租车来到楼下，凤坚持付了车费，宍户也没推辞，径自下车朝楼门走去。
啊啊，醉了……
尽管知道自己酒量不行，但还是喝得有点多，宍户向前举步，脚在楼梯上踉跄了一下。
“宍戸さん，不要紧吗？”
凤从后面赶来，一只手托在自己的手肘上。
——没事。宍户说着，推开他开始爬楼梯，凤犹豫了一下，紧紧跟在后面。
“宍戸さん的备用钥匙还是放在地毯下面吗？”
“笨蛋！别在楼道里那么大声说。”
“对不起……”
凤小声道歉。这个时候才依稀感到高中时代的凤又回来了，宍户忍不住小声笑了一下。
“宍戸さん？”
“没什么。哦，到了。”
钥匙伸出去却总觉得锁孔在晃，宍户摇了摇头放弃了，把钥匙串交给凤。
虽然觉得他也喝了不少，但完全看不出来有喝醉的样子，实在是叫人不爽。
宍户好不容易进了房间，立即把身体丢到里面的床上，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这样子别说“抵足夜谈”，就连强撑着不睡也很困难了，宍户觉得有些歉疚，用手肘支起身体，呼唤刚刚在门口忙着关门开灯的凤。
“长太郎。抱歉，冰箱里的果汁能给我拿来吗？想解解酒。”
“是。”
外面传来开关冰箱门的声音，宍户又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睛，少顷，冰凉的触感贴在自己的面颊上，他打了一个冷颤，睁开眼看到凤的眼睛。
“……谢了。”
伸手拿过杯子，凤弯下腰，坐在宍户的身边。
“宍戸さん住的地方也一点没变呢，就和我以前来过的一样。”
“我说，你到底是哪天回来的啊？”
宍户喝了一口酸涩的橙汁，朝正在东看西看的凤问道。
“昨天回东京的。”
“回来怎么不联系我。”
——为什么先联系忍足呢？宍户想不明白。凤听了这句话，尴尬地笑了一下。
“因为……我又不知道宍戸さん会不会欢迎我。”
“哈？”
大概是因为橙汁太酸，宍户皱起眉头。
“你回来是你的事，跟别人欢不欢迎你没关系吧。”
“是……”
“而且，我为什么不欢迎你？不是好久没见了吗？”
“……”
酒精攀升到大脑，只觉得头热的晕乎乎的，也没注意凤到底回答了什么没有，宍户自顾自地说起话来。
“话说回来，你不会真的想回日本找工作吧？”
“宍戸さん……”
“日本不适合你吧，你这家伙，好像还是适合美国那种地方。”
“是英国哟。”
凤打断自己的话，轻轻拿走杯子放到一边。
“我的话，大概就是担心会见到这样的宍戸さん吧。”
“哎？”
不明白他的意思。
宍户努力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下摆出责难的态度望着凤。
“前辈面前……”
“宍戸さん只要见到我，就会自作主张地帮我安排起来了。”
“自作主张的不是你吗……？”
说到底……到底是谁突然决定不上冰帝大学，六年来完全没有联络又突然出现在别人面前啊？
宍户蓦然间感到一阵伤感。
六年前，本来打算到了大学就能继续和凤组成双打拿下全国大赛的冠军，然而这个愿望没能实现，那个时候虽然都没感受到，但实际上自己是非常失望的。
在今晚的酒馆里重新见到凤，才知道过去的失望是何等深刻。
——激ダサ……
宍户放弃继续说话，抹了一把发热的额头。
“抱歉。你今天晚上想睡就睡这吧，困了，明天再说。”
没情没绪地想要站起身来，身后，凤拉住了自己的手臂。
“对不起。”
“什么啊……”
“宍戸さん见到我，总是一副前辈的样子。”
“……”
因为站不稳，宍户一屁股又坐回床上，回头望着凤的脸。
他的目光近在咫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空间局促起来。
“宍戸さん还和以前一样，待在你旁边对我来说是件很困难的事哟。”
“哈……什么意……”
“不过宍戸さん的头发又变长了。”
“喂……”
宍户只感到凤的思维太跳跃了，酒醉的大脑跟不上他说的话，于是只有瞠目结舌地看着他。
“只有这点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说着，凤的手伸到自己的背后，把扎着头发的发圈拉了下来。
厚重的头发披散到肩膀上，凤的手指插了进去，像梳子一样梳过发间，触到自己的肩膀。
“长太郎。”
虽然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但是再傻的人也能感觉到这个不是后辈对前辈的气氛，宍户抬起头来，惊异地望向凤的脸。
“我的话，决定不得不回日本的时候就对宍戸さん说。”
“说什么？”
傻乎乎地问道，凤几乎瞬间就回答了。
“我喜欢宍戸さん。”
这句话完全没有消化地横亘在大脑里，宍户只是机械地接受了它。
之后，自己的嘴唇上突然贴来温热的吻，那个瞬间头脑一片空白，除了这句话，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剩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