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有些发沉……
    
     『手机给我用一下？』
     『干什么？』
     『看吧你通讯录里果然没有我！！』
     ……
    
     似乎想起些模模糊糊的记忆片段……上次见他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前？还是两个月？也许是半年，或者是一年？云雀记不清楚，也不想算清楚。六道骸有他的自由，而云雀也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就算毫无交集这两个人也可以各自活得好好的。
     但是……
     “云雀学长！”
     云雀睁开眼，发现沢田纲吉正瞪着大眼看着他，眼神毫无掩饰地从焦虑转换成了开心。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大家都很担心……”沢田纲吉的声音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鼻腔里的味道……消毒水……
     “……学长你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晕倒了啊，还好骸及时打电话来……”
     又是那个家伙……
     云雀感到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猛地从医院病床上坐起，力道大得带着挂在床头的点滴瓶剧烈地晃了几晃。沢田纲吉显然被吓得不轻，刚刚流利的喋喋不休瞬间转变成了怯懦的嗫嚅：
     “云雀……学长？”
     “那家伙，六道骸，他在哪里？”
     对了，是那个家伙。
     看着自己身上的那一身条纹病服，云雀突然莫名地感到火大。
     为什么会遭到突袭，想要杀掉自己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精度那么高的火焰都已经不再重要，此时云雀的情绪完完全全被对六道骸的怒气所占领。
     “骸？他、他当然还在意大利啊。”沢田纲吉被云雀突然爆发的怒气吓得声音有点发颤，“不是早就调回意大利总部了吗，诶？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云雀的表情明显地僵硬了一下，他无神地看了沢田纲吉一眼，然后重新躺下。手背轻轻搭在了眼皮上，看上去头很痛的样子：“你先出去吧，我可能真的需要休息一下。”
     纲吉关上门时看到云雀露出了一丝略带自嘲的笑，让他莫名地感到有些失落。
     虽然一直在叫“云雀学长”，但云雀恭弥却早已不是在并中天台上披着校服君临并盛的学长了。时间带走了那个锋芒毕露浑身是刺的风纪委员长，却在彭格列云守的嘴角增添了向上的弧度。
     不知从何时起，云雀变得爱笑了，冷冽的笑，不懈的笑，嘲讽的笑，看见猎物时兴奋而危险的笑……那些笑在纲吉脑中一一闪过，却都似蒙上了一层灰色，不见光彩。
     在笑，真的表示很开心吗？
     从没见过云雀学长开怀地毫无忌惮地笑过呢。
    
     云雀自然不会愿意闷在医院里，安静地躺了十几分钟后便睁开了眼。沢田离去时并没有关灯，明晃晃的灯光让人无法入睡。他重新坐起身，驾轻就熟地拔掉了点滴，下了床。
     应该是轻微的脑震荡吧。突然快走的两步有些不稳，险些撞上墙。云雀皱了皱眉，咬了咬牙。
    
     重新出现在医院大厅的云雀恭弥西装笔挺，大步流星。脸颊上的创可贴成为了唯一受过伤的象征。他不耐地穿过人群，径直走向门口。


     天气真冷。
     裸露在外的皮肤敏感地感到此刻暗透了的天上正飘着肉眼不易发现的零星小雪。云雀不管不顾，依旧向前走着。
     去哪里？
     他不知道，只是觉得情绪有点微微的失控，也许不停地走会让自己安静下来。
     人群越来越密集，光线越来越明亮，声音越来越嘈杂，恍恍惚惚间竟然已经从僻静的医院走到了繁华的街道。
     十字路口，云雀终于停了下来。他靠着指示行人用的红绿灯微闭着眼调整呼吸，脑后冰凉的金属激得他一阵颤栗。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喷嚏。
     一个，两个，三个。
     “哥哥有人在想你哦！”
     云雀低下头，看着刚刚对他说话的男孩。男孩被母亲牵着手，站在白线的后面等着红灯变绿。
     男孩脸蛋儿虽然冻得红扑扑的，笑得却是很开心。
     她的母亲也微笑着冲云雀说了句什么，大脑依旧有点不受控制，没有听清楚。
     红灯转绿，母子俩个手牵着手向马路对面走去，男孩回头向云雀挥了挥手，大声喊了句什么。
     ……Santa……什么的。
    
     『恭弥恭弥！晚上出去看电影吧！』
     『哇哦，群聚可是要咬杀的。』
     『……可是圣诞节就是要和恋人一起过的吗！』
     『恶心死了，别靠过来！』
     ……
    
     脑中一片混沌。这是哪年的事情？已经记不清楚了。云雀也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和谁一起看过电影。
     头像要炸开一样的痛，云雀使劲甩了甩，力道大得象是要将头痛全部甩走似的。但效果却是越发觉得某种沉重而尖锐的刺激在头脑深处暗暗生长着，倔强地顶破重重束缚，最终在迫近思维的终端爆裂开来。
     天旋地转。
     周围突然传来了惊喜地呼叫声，女孩子们用甜美的声线频频讲着“cute”、“可爱い ”，杂乱的声音汇成一片，越来越刺耳，越来越近。
     人群让云雀感到烦躁，他想要离去，却发现头重脚轻，连直线也走不好。
     摇晃的身体偏离预想的轨道，重重地跌向一旁。后背触处软软的，带着微温，并没预想中的与冰凉地面相接。
     云雀在那团温软中睁开眼，并不着急重新站起。他打量着身周的环境。布料的红白色鲜艳得刺眼。看起来，是刚好被穿着厚厚毛皮cos成可爱麋鹿渲染气氛的人接住了。
     云雀挺直脖颈，头好昏，在脸上方晃来晃去地麋鹿头看得有点让人心烦。直觉所趋地问出口：
    
     “你是……谁……”
    
     “I am Christmas,”厚重头套下发出了的男声闷闷的，但听得出原本的声线美好婉转，“will you merry me?”
     『恭弥，你干脆嫁给我好了！』
    
     鼻息不可抑止地喷出，云雀肩膀轻微地开始抽动，然后牵动起喉咙笑了起来。
     “Will you ... marry me?”他重复着相似的句子，笑得越发肆无顾忌，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思维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头脑一片混乱，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笑，有什么可笑，只是……
     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完全停不下来啊……
     冰凉在脸颊上融化，化作液体随着震颤被挥下。
     不知何时，零星小雪竟然已经飘成了雪花。
    
     『咬杀。』
    

    
    
     灯被打开，刺眼的白光穿透眼皮，叫醒了沉睡中的人。
     狭长的凤眼微微张开。
     “学长，该吃点东西了！虽然作为晚饭有点晚。”
     是沢田纲吉。
     脑中闪过刚刚的麋鹿头，虽然朦朦胧胧听不清晰，但他却认得出，那声音像极了六道骸。
     云雀皱了皱眉，瞥了眼墙上的挂钟。
     8点整。
     自己身上依旧穿着那身惹人生厌的条纹病服，难道刚刚发生的那些都只是梦？
     云雀有些困惑，他坐起身，望向身旁的沢田纲吉。
     “云雀学长？”沢田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着。
     云雀突然一把揪住纲吉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后者瞪着大眼睛一脸的不知所措。
     黑发青年低着头，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丝许的沙哑：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纲吉笑了出来，浓雾聚集，迷惑了云雀的视觉。然而手却揪得更紧，视线虽然无法聚焦眼睛却张得更大。云雀咬着唇，没有发现自己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后脑被托住，微微的压力将他缓缓推向前方。额头顶在了硬硬的部位上，熟悉的感觉，是那个人的肩胛骨。雾逐渐散开，光线虽然被自己挡住了大半，但还是可以看到眼前海蓝色的发丝，云雀伸手抓住一缕，使劲拽了一下。
     “啊！痛痛痛！恭弥你做什么！……”
     “闭嘴，再吵咬杀。”声音一如既往的利落干净不容抗拒。
     嘴角却是溢满了笑。
    
     即使是梦，那也……
    
     哪怕只是这样多停留一刻也是好的。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人的气息就像完全从身体与记忆中生生抽离了一般，触不到，想不起。
     直到有一天，云雀站在全身镜前打着领带，突然意识到空气里似乎少了些诡异的笑声。那个人是怎么笑的？Kufufu还是kuhoho？手指在失神中竟然把领带打了个死结，他皱着眉去解，却是怎样也解不开。
     意大利有多远，从来就没有细究过，再怎样详细的想象最终也只能抽象成纸上的几位数字，几个图形。手指划过地图，在西西里附近戳了个洞，然后用直线将它和并盛相连。指甲留下的印浅浅的，断断续续的，很像某种薄薄的，不愿深究的情感。
     有时候彭格列开会的时候会在桌上摆放水果，会议太无聊，偶尔云雀会盯着果篮里的凤梨走神，似乎是想用眼神在那个可笑的水果上刻画出些什么。
     地面本来就是不平的，当地平线被拉长，远去的那个人便也一点一点地从视线里消去，久而久之，竟然连他具体的样子也从记忆这个仓库中腐烂了。
     但生活还在继续，少了谁地球也在同样运转，只是有时候从沢田那里取资料时，偶尔的一句“这份报告是骸写的”提醒着他，那个人依旧存在。
     想起年少的时候骸虽然身在水牢，还时不时地借着实体化来接待室骚扰自己。后来脱去了牢笼的桎梏，却连幻像的六道骸都很少见到。自己忙了，满世界跑来跑去地出任务，骸也忙了，常年停留在意大利，不知道进行着沢田纲吉的什么秘密计划。


     云雀懒得去管，草食动物的感情本来就是多余。
     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工作之余的消遣已经变成了阅读幻术方面的书籍。偶尔去意大利的时候也会下意识地在讨厌的人群中寻找着什么。
     他思念过他，虽然这种微妙的情感也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云雀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样睡去的。胸膛似乎还残留着骸的体温。耳边细小的声音让云雀扭过头去。
     “醒了啊！”骸以飞快的速度冲了过来，在云雀身边堪堪刹住。
     溅在身上的冰屑凉凉的，化成了水。
     云雀这才意识到自己身处在滑冰场一角的长椅上，身上包得严严实实，而骸正穿着冰鞋站在自己身侧，两只手上各抓着一只冰淇淋。
     “虽然知道不大合适宜，但是约会就要有约会的样子。”骸边说边微笑着将其中一只递给云雀。
     啪。
     清脆的响声，手被拍开，甜筒落到了冰上，巧克力的颜色像干涸了的血。
     骸的表情有些僵硬，似乎刚刚云雀的手掌并不是拍开了冰淇淋，而是直接抽到了他的脸上。
     “恭弥……”
     “没关系的，对吧。”云雀竟然笑了出来。他了站起来，脱掉厚重的外衣，“反正都是幻觉。”
     “哦呀……”
     “还有谁在和你约会啊！”
     凭空出现的拐子紧握在手心，带着虎虎风声向六道骸砸了过去，后者则一脸无奈地向后躲闪，冰刀在冰面上划出了完美的弧线。
     骸负着手倒着行进：“没想到，恭弥也学会用幻术了啊。”
    
     你不在的时间足够我学会很多东西。
    
     云雀没有讲出来，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他迈开脚步，缓缓走到了冰场的正中心。骸在他身周讨好似地打着圈，时不时地做出些高难度小动作。
     “给你10秒解释你在干什么。”
     骸叹了口气：“恭弥你还是……”
     “9、8……”
     “不是说过圣诞节要和恋人一起过吗！恭弥我真的想你了！想到不见你不行……”
     “5、4……”云雀一愣，却没有停止倒数，他迈开步子，缓缓向停住了的骸走了过来。
     “……听说你受伤了于是想也没想就赶过来了……”
     “2……”两人相距仅一步之遥。
     “……关于幻术、实体化什么的……”还不满意吗？该解释些什么？
     “时间到。”云雀在骸面前站定，抬起头。
     “该死！啊恭弥当然不是你该死……”
     看着云雀微微眯起的眼神，骸瞬间放弃了一切心理活动，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那个……”
     下一秒，骸便发觉脑后的头发被抓住，头狠狠地被向下压，直到嘴唇触到了另一份带着微寒温度的柔软。
     “唔……”
     手自然地绕过腋下环住云雀的腰，提得他略微踮起了脚尖。骸抑制不住嘴角的上翘。
     好想告诉恋人穿冰鞋拉长身高差真是这辈子做的最好的决定之一。
     当然，接吻的时候，就不要忙着说话。
    

     11点，骸蹑手蹑脚地走回病房，他低头看了看臂弯里的云雀，后者睡得正甜，睫毛上还粘着雪片化成的水。
     果然受了伤的话，即使是云雀恭弥也是需要多休息的啊。
     突然想到些以前的事情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但却确定是一定曾经有过的那些只属于他们的真实的过去。
     骸看着云雀微笑的睡颜，不禁也笑了出来。
    
    
     『恭弥工作好努力啊！』
     『不关你事。』
     骸闭上嘴，绕到云雀身后看他处理文件。云雀的字很好看，就连很少读日文的骸也觉得赏心悦目。他狡黠地一笑，突然低下头在云雀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六道骸！！！』
     云雀一定想不到“看炸了毛的恭弥挑起好看的眉”能够在“六道骸的人生十大享受排行”上占据一个不错的位置。
     骸边笑边接住了云雀挥过的拳头，将他的手掌摊开，在掌心落下一吻。
     『呐，恭弥。』
     『哼。』
     『指甲该剪了哦。』
    
     『另一只。』
     云雀应声乖乖交出右手给正在帮他剪指甲的骸，眼神却没有从文件上移开。
     『噗。』
     六道骸的非“kufufu”的笑声成功引起了云雀的注意，他抬起头，凤眸挑衅似的看着他。
     『笑什么。』
     『恭弥你这样好像小狗……阿痛痛痛！』
     原本抓着云雀的手此时正被他反手抄过狠狠地捏着，骸抬起头本期望看到云雀那带着得意的笑，不想却发现他的表情很茫然……也许是……落寞？
     『哇哦，原来这种情况下身体也是知道痛的吗……』云雀看起来是想笑，却始终是没有笑出来。”
     『那么，是这里痛？』云雀戳了戳骸的手心，接着沿着骸的手臂上行，直戳到心口，『还是……这里比较痛？』
     ……
    
     骸不记得自己当时的表情。
     只是……
     那是六道骸最后一次运用幻术实体化与云雀恭弥见面。
    
     骸小心地将云雀放在了床榻上，搬来一把椅子，靠床坐下。
     月光洒在云雀脸上，反着微光。他皱着眉，小心地撕下了云雀脸上那块创可贴。伤口已经不再流血，浅浅的，长长的，有些发亮。
     手指拂过恋人的脸颊，来回地轻扫着，想着要不要帮忙用幻术修补一下，最后决定还是放弃。
     突然有点明白恋人的执念了，自己喜欢的，何尝又不是最真实的对方呢。
    

    
     挂钟的指针转了一圈，8点的时候病房已经洒满阳光。
    
     “早安，云雀学长！”沢田纲吉拉开病房的门，探进头来却发现病床上空空的，条纹病服整齐地叠在床头，一切都向没人住过一般干净整洁。
    
     骸在检票口无聊地折着机票打发时间。这个穿着入时并且没带任何行李的年轻人在人群里相当惹眼。
     下次回来，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呢。
     骸做了个奇怪的表情，没有期望任何人看到，只是单纯地小发泄。
    
     刚刚给草壁传达完命令的云雀在办公桌前活动了一下肩膀。袭击自己的人来路还没有查清，我在明敌在暗，这种事情完全不能容忍。
     他转过身，刚好看到窗外的远处一架飞机飞过。沿着自己在地图上画的那条直线的方向。
    
    
     突然笑了出来。
    
     忘掉的话，再记起来不就好了吗。
    
    
     -Fin-

沙！！哦真是很温馨的文啊…很平淡又很甜～觉得骸云就是这种FU呀…再激烈的感情也有平静下来的一天恩…所以觉得最后一句＜忘掉的话，再记起来不就好了吗。＞异常治愈！！期待楼主其他的文～

BD~沙发被占了很可惜呢=*=LZ文风很8错啊=w=大爱治愈神马的.求GD^_^

嗷好闪！！感觉雀妹在这里很女王啊

喜欢LZ的文…TvT 好喜欢“自己喜欢的，何尝不是最真实的对方呢、”这句话唷、 啊呜……最后小麻雀终于露出真正的微笑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