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嘛,就是小女生小男生写来玩儿玩儿的
崔珉豪总是很瞧不起这些小孩子玩竟儿,幼稚!
不过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捏着的,准备要寄出去的浅蓝色信封和里面躺着的信纸
崔珉豪理直气壮地说,这叫快信,就是今天寄过两天就能收到的很快很快的信
寄给谁的?
崔珉豪下巴一扬,完美的弧度,干嘛要告诉你
啊,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崔珉豪为了这信下了不少心思
不过他甘之如饴,咱就只能搬椅子吃爆米花喝汽水看好戏了
1.     别遗忘了小村里的美好
在遥远的山区里,有那么一条小村,小村的名字总让村里的人很害羞,让村外的人很好奇。事实是这样子的,‘间’字可成念第一声也可念第四声,但在念小村的村名儿时,可千万别念成第一声,因为这小村的村名儿特可爱——‘间晴’。至于为什么不能念成第一声,那就是个让村里人害羞,村外人好奇的问题了。
据说村名儿是第一代村长起的,当时他瞧见别家小村村名儿都取俩字,于是他跟风了。问题是,人家小村村名儿叫‘间姻’,这名字无论念第一声还是第四声皆是情意绵绵,可倒过来念就阴风阵阵了。老村长哼哧一声说那多不吉利!取名儿也得取个阳刚之余带点文雅的,于是‘间晴’了。这阳刚是阳刚了,文雅是文雅了,就是有点想入非非……不过这字音问题乃是身外事,反正当时老村长没能反应过来,后人也就只能‘间晴’下去了。
撇去村名不说,村里的美好还是十分美好的。例如崔家的娃,那叫长得一个水灵。当初崔娃被他娘从肚子里挤出来没几天,全村人都来凑热闹。隔壁李家那两岁大的奶娃见到崔小娃后大喊一声‘月月’。两家人都疑惑这奶娃在喊什么,于是奶娃伸出嫩嫩的手指头指着天空上的太阳。他晓得天上那又圆又亮的大饼白天叫‘阳阳’,晚上叫‘月月’。崔小娃听到这小名儿后咧嘴一笑,眼睛弯得跟月牙似的,小脸别提有多甜了。
不过那当是刚落地的小宝宝不懂事,被喊了个女气的名字也乐呵呵地笑。等崔小娃长大成上小学的小男子汉时,他疑惑了,于是问那为他改这小名儿的始俑者:“珍基哥,你为什么爱喊我‘月月’?”
一脸嫩得像豆腐的始俑者伸出手指头指着天空上的太阳,说:“你眼睛不笑的时候圆圆的,笑起来弯弯的,像月亮。”
2.     第一封
在崔小娃受宠若惊地得到答案后,他人生中第一封快信也随之诞生了。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崔小娃他珍基哥在小镇上的小学里等他一起放学回家,原本没啥问题,全败在他珍基哥喊他‘月月’时,六年级的黄狗兄听见了,于是一个劲儿嘲笑崔小娃取了个娘娘腔的名字。又原本崔小娃想忍忍算了,可听到黄狗取笑他珍基哥长得像女孩时,崔小娃的小宇宙爆发,伸手就一拳砸黄狗的鼻子上。
“让你取笑珍基哥!!!你还是条黄毛狗呢!!!”
你说低年级的小毛孩怎么斗得了高年级的大毛孩,于是学校操场上上演了一场你掐我砸拳的动作片。武术指导是围成一圈儿看热闹的小喽啰们。导演呢?是从远处跑来喊‘卡’,哦不,是喊‘再打就给我抄课本一百遍’的老师。顿时操场上半个人影都不剩,黄狗领着小喽啰们跑得比他家飞鸡还快。崔小娃拖着他那还没反应过来的珍基哥躲到一棵大树后,等老师离开了才悄悄出校门回家。
崔小娃跟他珍基哥就住隔壁,在各自进家门前,他珍基哥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珍基哥。
“月——珉,珉豪,你还会跟我玩么?”
崔珉豪想都不想地点点头。他珍基哥呼出口大气,然后笑笑地跟崔珉豪道再见。
回到家是吃晚饭的点,两家大人都讶异平时食量不大的孩子为什么今晚的食量大得惊人。
李珍基认为,他身为哥哥,就应该保护弟弟,于是他拼命吃饭,想吃多点长壮点,以后就能保护弟弟不受欺负了。
他会这么想显然崔珉豪也会这么想,于是崔珉豪也拼命吃饭,想长高长壮,以后打倒黄狗,让黄狗给珍基哥道歉。
不过在打倒黄狗之前有件事让崔珉豪很苦恼,就是在那天过后,他珍基哥不再喊他小名儿了。以前他觉得‘月月’不好听,可一旦听不见了,倒觉得那小名儿好听得比他娘夸他乖还动听。可惜的是,李珍基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喊他‘月月’。崔珉豪不好意思开口让他珍基哥喊回他小名,思来想去,终于找到个办法——写小纸条。


这天崔珉豪写好小纸条,趁他珍基哥没注意时夹到他课本里,等他回去翻课本做作业时就能看见了。
效果是显著的,当天晚上李珍基做完作业就敲响了崔珉豪的家门。
崔珉豪蹦踏着出来,一双圆眸笑成弯月。李珍基看了不禁恍神,还好他及时拉回思绪。
“珉,珉豪啊,我还是不叫你小名好,上次的事你都受伤了。”叫了几天崔珉豪本名,可李珍基还是结结巴巴不习惯。
崔珉豪一听,小嘴一扁,“…珍基哥……”
李珍基见不得崔珉豪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可又不想崔珉豪受欺负,想来想去都找不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急起来眼眶一红,小嘴抿得紧。
神奇的是,崔珉豪一见他珍基哥眼睛红了,自个儿的小嘴就不扁了,还伸手抚着李珍基的顺毛儿道:“不哭不哭,月月不哭,珍基哥也不哭。”
这,哥哥跟弟弟的角色好像有点偏差……
“要不,以后只有我们俩人时珍基哥才喊我小名儿?”
李珍基不哼唧了,眨着眼睛看崔珉豪。崔珉豪吃不准他珍基哥愿不愿意答应他,紧张得小手捏成拳头。
“…月…月月——!”
李珍基一把扑过去抱着崔珉豪,嘴里叨念着好几天没喊出口的小名。崔珉豪知道他珍基哥答应了,也乐得抱着他珍基哥转啊转的。等把李珍基转晕了,崔珉豪跟他拉起勾勾来,说是约定了一辈子不许变。
崔珉豪人生的第一封快信,在他自个儿当了回邮差的经历下拉开了序幕。
3.     第二封
对于崔珉豪来说,他的童年在小学四年级以前都是无限美好的,当踏入四年级转五年级的那个暑假,他认为他的人生走到了尽头。
理由是,他珍基哥要离开小村到大城市去上中学。
崔珉豪在家哭得昏天暗地,他珍基哥还是被爹娘撵去上学了。李珍基离开之前给崔珉豪拉了勾勾,说会给他写信,每周一封。崔珉豪吸着两行鼻涕点头说要是你不寄信来我就去大城里找你。
没想到崔珉豪从小就是演穷摇的料子。
话说回头,李珍基到了大城里就在他远房得不能再远房的亲戚家住下。刚开学很多事都要忙,最重要是适应寄人篱下的新生活。城市里很多东西跟小村里的都不一样,李珍基得把思维调适过来。
可怜崔珉豪这娃每天放学做好作业吃完饭就蹲村口等信来,这一等就是一个月。
那天崔珉豪蹲在村口蹲到脚都麻了,以为还是白等时,一个胖嘟嘟的邮差叔叔骑着辆瘦小的自行车哼哧哼哧地停到崔珉豪面前。崔珉豪双眼发亮地接过信封,二话不说就跑回家拆开来看。信里李珍基说了很多好玩的事,崔珉豪恨不得买一堆鞭炮塞屁屁里,点着了就跟火箭似的冲去找他珍基哥。不过在找他珍基哥之前,他得乖乖回信。
于是崔妈妈看着自家儿子不知道从哪儿拿了封信回来,然后傻乐地捧着字典一边看信一边翻来翻去,大概是遇到不认识的字。等把信看完了,就拿出一个月前买好的信纸摊桌子上,小手捏着平时最爱用的小笔头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爬着信纸。
这是他给李珍基写的第二封信。
第二天崔珉豪拿着信又蹲在村口,等邮差叔叔来帮他寄信。寄信收信的次数多了,崔珉豪也跟邮差叔叔混熟了。有次他问道寄一封信跟收一封信要花多长时间,邮差叔叔的答案令他皱起眉头,于是他又问有什么办法能节省些时间不,邮差叔叔告诉他可以寄快信,就是价钱比较贵。崔珉豪一听就乐了说,钱不是问题,就是不想珍基哥等他的信等太久。邮差叔叔摸摸他脑瓜子说,你俩兄弟感情还真好呐。
崔珉豪捏着这话回家想了很久。他跟他珍基哥感情好那是自然的,不过崔珉豪觉得还不够,他想跟他珍基哥再亲密些,至于亲到什么程度,他那脑瓜子还没想出个结果来。
不过随着李珍基寄信回来的次数和字数的减少,崔珉豪想明白了。他没质问李珍基为什么越来越少寄信,只是做了个决定。一个影响他一辈子的决定。
那年李珍基初二,崔珉豪小学毕业。


4.     第六十七封
有些事对于崔珉豪这年纪来说过于早熟,但早熟不是问题,问题是他对待这事儿的态度。崔珉豪显然很认真考虑了很多次,最后才作出决定的。这决定除了他自身的主动性,还需要一些外在的帮助,于是他找了他娘谈话。
“妈,我想到大城市上中学。”
他娘楞了一分钟才回过神,在这一分钟里她想了很多,例如她不是没想过送儿子出大城市念书,可是要花的钱绝不是一个小村子家庭能负担得起的。而且大城市像个大染缸,把儿子扔进缸里搅个七彩,还不如留在村子里纯纯地过一辈子。钱不钱的都不是她的盼头,她只希望自家孩子能踏踏实实过一辈子。
“娃儿,你记得你大堂哥吧?”
“记得。”
“你大伯娘前几天告诉我,你堂哥从大城里回来了。原本你大伯送你哥到大城里念书是为了长见识长气质,可偏偏他受不了城里的诱惑,坏的都学尽了,好的一样都没学。这会儿因为染上毒瘾,被你大伯逮回来了。”
崔珉豪低头细想他娘的话。他到大城里只为一个目的,不管失败还是成功,他眼里根本塞不下其他东西。
“妈,要是我在城里学坏了,你就直接打断我的腿吧。”反正他是没有学坏的机会。
他娘见他一脸坚定,知道是拦不住自己的儿子,只好偷偷地叹口气,“娃儿,我跟你爹都不盼你赚金子,只要你做事踏踏实实的,对得起自己良心,我跟你爹这辈子也算是没白活了。”
其实崔珉豪他娘对他一直都软软的,没强求过他什么,这会儿他为了自己的理由而离开村子,心里对爹娘的愧疚又多了几分。
村子里的人都是想到就行动的实力派,崔珉豪他娘给他爹说了儿子的想法后,俩人就开始打听亲戚的消息,看能不能在城里拉上关系。
崔珉豪在离开村子前给他珍基哥寄了封信,信里他没提到自己要到城里念书的事儿,只是说了这段时间自己会有点忙,让他珍基哥别寄信到村子里。
坐在往大城前进的火车上,崔珉豪第一次感觉到李珍基当时的心情。外面的世界很大,李珍基被他爹娘撵出村子去闯荡。外面的世界同样很大,崔珉豪选择追随,他觉得没什么好闯荡的,只有那个喊他‘月月’的身影值得他放手一博。
秉着村名儿的主旨,崔珉豪离开了小村,继续他的‘间晴’人生。
5.     第六十八封
李珍基收到崔珉豪的来信心里不禁想到,是不是自己寄信的次数减少了,导致这娃生气了,让自己别再寄信给他。暑假过后开学就是初三了,学业的进度任不得他多花心思在别的地方,结果他一边等崔珉豪的来信,一边忘了崔珉豪的来信。等他某天想起这事儿时,他发现自己好像衰老得太快,要不然怎么会眼花到以为眼前这笑得眼眸弯弯的小男孩是崔珉豪?
“珍基哥!”
李珍基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
小男孩一下子窜进李珍基怀里,还没经历变声期的声音软软的,“珍基哥,我来找你了。”
李珍基傻楞地扶着眼前的小男孩,“…月,月月?”
一听到熟悉的小名儿,崔珉豪红了眼眶。那两年里,他听不见李珍基喊他的声音,只能透过信纸上的字样来回想那一声又一声的呼唤。
崔珉豪乖巧地点点头,他知道李珍基不是认不出他来,而是他的突然出现让他珍基哥反应不过来。
“你怎么到这学校来了?”李珍基没忘了他现在在学校,再惊讶也把音量控制得很好。
崔珉豪绕着李珍基转了几圈道,“我来上中学啊。”
这会儿李珍基又楞住了。
“你在信纸里告诉过我你学校的名字,我让我妈送我来上学。”
李珍基因为学习的关系而跟崔珉豪的书信来往疏远了,心里的内疚一下子爆发开来。无奈课铃响了,俩人只好各自回到课室上课,李珍基甚至还来不及问崔珉豪在哪班。幸好崔珉豪一放学就杵李珍基课室门口,等他放学回家。
那天李珍基拉着崔珉豪聊了很久,最后怕太晚了崔珉豪一个人回家不安全便结束了话题。日子还很长,也不急于一时把话都说完。
回到亲戚家的李珍基收到一封信,信封上的寄信地址跟以往的不同,但字迹却依旧整齐干净。崔珉豪大概是算好了时间再寄这封信的,信里崔珉豪说,以后他们能天天见到面,不用等来信这么辛苦了。李珍基把信藏在一纯白色的盒子里,那是用来专门放置崔珉豪的信的。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崔珉豪寄给自己的信已经把盒子塞满了。李珍基思考着要不要买个再大点的盒子安放这些信。
6.     第六十九封
崔珉豪见着李珍基后几乎每天拉着他东聊西聊,没过几天他却发现李珍基跟他聊天时总是没什么精神。
这天他又来到李珍基课室门口等人,只见李珍基趴在桌子上,像是睡着了。一个坐在李珍基隔壁的女生走到崔珉豪面前。
“你是找珍基么?”
崔珉豪看着这个比自己年长的女生乖乖地点了点头。
女生淡淡一笑,“他说过他有个很可爱的弟弟。”
听到李珍基这么跟别人说自己,崔珉豪不禁一阵脸红。
女生伸手轻轻抚了抚崔珉豪的短发,“我知道你很想找哥哥聊天,可是哥哥现在初三了,每天都得花很多时间学习,很累。你希望哥哥能考上间好高中么?”
崔珉豪伸着脖子看了看课室里的李珍基,又回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女生,点点头。
女生继续抚着崔珉豪的脑瓜子,“真乖,你很喜欢你哥哥吧?不找哥哥聊天的话你会很闷么?”
崔珉豪小脸又一红,既而为自己打扰到李珍基感到愧疚。
女生似乎很喜欢崔珉豪,悄悄地给他出主意,“不如这样吧,这一年你让哥哥好好学习,而你呢,也好好学习,试着追上你哥哥。”
“追上,哥哥?”
女生点点头,“如果成绩好的话,可以向学校申请跳级。”
崔珉豪眼眸滴溜溜地转,向女生道别后跑回自己课室捧着脑袋想了很久。
他希望拉近自己跟李珍基之间的距离,从学业上下手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那天晚上回到家, 崔珉豪给他珍基哥写了封信。
没过几天,李珍基收到信时一楞,明明在同一学校里,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说而需要寄信的?原来崔珉豪给自己中考打气,还说不打扰自己了,他也要好好学习,等哪天他追上自己了就可以一起念书。
李珍基轻笑,看来这个一直被自己喊成女孩名字的小娃,比想象中成熟。


李珍基在一旁看着心头一暖,想起自己第一次从大城里回小村时,他爹娘也这么忙活地给他迎风。现在这情景发生在崔珉豪身上,又让李珍基想起小时候圆溜溜的崔珉豪。几年前这小娃还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跑,虽然人长大了,但他跟在自己身后的那股感觉依然存在。那是种很实在,很安稳的感觉,让李珍基不舍得失去。
在小村里的那几天,李珍基跟崔珉豪像是回到小时候的那段日子,满村子折腾。不过村里的大人没有抱怨这一切,谁不爱看孩子的笑容,谁不爱听孩子的笑声?还是这么乖巧聪明的孩子。
日子吱溜一声就过去了,俩人收拾好包袱踏上回城路。
9.     第八十六封
李珍基回到亲戚家时收到一封信,光看字迹就知道是谁寄来的,只是好奇崔珉豪是什么时候寄的这信。
‘哥,我们开学见吧!’
李珍基反反复覆地看着这七个字外带两个标点符号。整张信纸除了这句话外找不到半个字儿,李珍基不禁疑惑崔珉豪想干嘛。
带着这个疑问,李珍基第二天回到学校就明白了。
“珍基哥。”
崔珉豪抿起嘴的笑脸晃荡在眼前,李珍基又伸手狠狠地揉了揉眼睛。崔珉豪不动声色地拉下他手。
“你怎么在这里?今天不用上学么?”
看着一脸惊讶的李珍基,崔珉豪心情很好,“我来这里上学啊。”
李珍基一脸呆滞,崔珉豪把话接下去,“我跳级了,今年高一。”
这会李珍基是真的没反应了。过了好半晌他脑子才转过来,“你之前一直忙学习就是为了跳级?”
崔珉豪不置可否,因为李珍基只说对了一半。
李珍基以为崔珉豪那句‘哥,你得等我追上你’是说着玩玩儿的,没想到他这么认真。让李珍基更惊讶的,是崔珉豪直接跳过高二跟他一起念高三。
“哥,你想念哪间大学?”
“师范吧。”
“你想做老师?”
“嗯,你呢?”
“哪个专业的出路好修哪个。”
李珍基睨了崔珉豪一眼,“真现实。”
崔珉豪无所谓地耸肩,“是社会现实。”
谈话的结论是,大学他俩又得分开。于是一个新的话题被挑起。
“哥,我们大学一起住吧?”
“一起住?”
“对,在外面租房子住。”
李珍基伸手弹崔珉豪脑门,“你有钱么!你爸妈还等你寄钱回去呢你倒是先花了。”
崔珉豪捂着发红的脑门,“念完大学找到正式工作就有钱寄回去了啊,总比住在亲戚家好吧?毕竟麻烦他们这么多年了。”
李珍基动摇了,崔珉豪加足马力地煽动,最后成功说服李珍基大学搬出来一起住。


10. 第一百一十五封
高考很顺利,挤大学也很顺利。崔珉豪不禁感叹人生的美好,顺带歌颂一下小村的村名儿。
两人大一时还是住在亲戚家,有空就给高中生补补习赚赚钱。大二时,俩人已经存了一小堆钱,崔珉豪为了方便李珍基上课,在师范附近找了间房子,两房一厅。
两人刚开始一起生活就分配工作,例如在厨房冰箱上贴著两人的课间表,谁能早回到家的就负责买菜做饭。尽管两人都不会做饭,但日子久了,学著学著就会了。从买菜到做饭,两人一点一点地学著,菜做砸了,打趣地取笑对方一翻也就过去了。要是谁学了一道好菜,那保准一个月都不改菜色,直到吃腻为止。
有一天两人都晚回家,想著这麼晚了又累得要命,不如下馆子解决晚饭问题。馆子在小楼对面,得过马路。李珍基是个走平地都能摔的人,更不用说上楼梯走斜坡,过马路简直是高难度动作。崔珉豪每次跟他出门都得提醒十二分精神。那天李珍基下课累得不像话,走起路来跟飘的没两样,崔珉豪眼睛直直盯著他。不出所料,在一辆货车跟李珍基擦身而过时,崔珉豪炸毛了。他管不了路上有没有人,直接拉著李珍基的手过马路。一路上脸黑得像锅底,害得李珍基像是做错事的小孩跟在他屁股后直追。
奇怪,哥哥跟弟弟的角色是完全反了吧?
打从那次过后,凡是两人出门要过马路崔珉豪一定会牵著李珍基的手过。刚开始李珍基会不适应地挣扎一下,不过崔珉豪在过完马路后就松开他的手,日子久了也就习惯了。慢慢发展成李珍基一过马路就自动去抓崔珉豪的手,有时候自己一个人过马路找不到崔珉豪的手反倒会感到一阵心慌,就像航海员在夜裏看不到灯塔一样。
李珍基知道,自己很多毛病都是被崔珉豪惯出来的,像是每天临睡前崔珉豪会到自己房裏跟自己道晚安,然后把天花板上挂著的白炽灯关掉,而自己躺在床上什麼都不用做地就睡去了。每天早上闹钟都吵不醒李珍基,崔珉豪却能轻易叫醒李珍基。李珍基忘了带课本,饭卡什麼的,总能在出门前被崔珉豪叨念一遍,没带的都带上了。
这样的生活一方面让李珍基苦恼自己糊涂的性格,一方面庆幸有崔珉豪这样的存在,让自己平平稳稳地渡过这麼多个年头。要是哪天崔珉豪突然消失了,他大概会过马路跟车辆亲密接触,晚上睡觉忘了关灯,早上醒不来上学迟到,课本饭卡脑子全忘了带,一句话总结,那叫生活不能自理。
於是李珍基在过了那麼多年后,又问起崔珉豪那句话:“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崔珉豪嘴角轻扬地点点头,“会,一直在一起。”
承他俩的贵言,两人四平八稳地毕业,顺顺利利地找到工作。李珍基显然是当老师,而崔珉豪在大三时已经在一家公司实习,毕业后转正式员工。
对於崔珉豪来说,这小日子滋润得不得了。每天早上李珍基上学前他都调好一大瓶蜂蜜柚子水,给李珍基上课润嗓子用的。每天下班回到家,李珍基已经做好晚饭等他一起吃。
一种淡淡的幸福不言而喻。
直到崔珉豪他娘唤他回村子,说要介绍女生给他认识,他才意识到自己故意忽略了很多事情。
崔珉豪一辈子都学不会对李珍基撒谎,於是他老实交代了他娘的话。李珍基听了恍然一悟,原来两人都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只可惜他脑子裏一直没有立业后该娶媳妇这样的认知,导致他仍保存著难能可贵的初恋。
崔珉豪第二天清早悄悄留了张纸条给李珍基,说是回小村处理他娘的问题。
李珍基拿著手裏的纸条想了很多。如果崔珉豪娶了媳妇,那自己就不能跟他一起住了,也就是说,自己得一个人过马路,睡觉前得记得关灯,还得买多几个闹钟省得早上醒不来,啊,蜂蜜柚子水也没得喝了。光是想想这些李珍基就觉得头疼。可是崔珉豪为什麼爱惯著自己?就算是亲兄弟也不会这样吧?
李珍基第一次这麼认真思考崔珉豪对他的宠溺。
11. 第一百一十六封
崔珉豪从小村回来后发现李珍基不一样了。
每次跟李珍基出门,李珍基都像踩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睡觉前不等他道晚安就关上灯,盖好被子睡著了。似乎李珍基一下子完全独立起来,崔珉豪变得一无事处。


崔珉豪伏身给李珍基掖了掖被角,“等输完液我们回家?”
李珍基眼睛眨了眨当作答应,然后闭上眼睛继续休息。崔珉豪绕到床的另一边拉过椅子坐下,李珍基挪了挪身子挨著他睡著。
崔珉豪一脸坦荡地看著那男人,像是宣战。一个陌生的男人对李珍基的热情让他打从心底裏生恶。
那男人没说什麼,坐在床的另一边也不打算离开。
时间就这麼耗著,等李珍基输完液时,护士来拔掉针头。手背上传来的疼痛让李珍基不适地皱起眉。崔珉豪握著他输液的那只手,轻轻地揉了揉。李珍基下病床时脚软站不稳,崔珉豪伸手扶住他的同时,那男人也探过身来扶著李珍基。这时李珍基才留意到他。
“你怎麼会在这裏?”李珍基平淡的语气让崔珉豪紧了紧扶著他腰的手。李珍基从来对人都是温温和和的,几乎不会有此时的平淡。
崔珉豪意识到问题的存在,凑到他耳畔低声问道:“是他?”
李珍基不著痕迹地点点头。
之前一直以为烦著李珍基的是个女人,崔珉豪才没下什麼猛药去对付。现在知道是个男的,他绝不会手软。
把李珍基架到自己身上后,崔珉豪头也不甩地走出病房。医院裏那些手续他可以让秘书打理。
被晾在一旁的男人紧跟在他们身后。
崔珉豪拦了辆出租车就把李珍基塞进去,让司机稍等一会儿再开车。他朝跟在身后的那男人,用大家都听到的声音问:“你打算跟他过一辈子麼?”
那男人料不到崔珉豪会这麼问他,一时回答不上来。
崔珉豪冷哼,“可我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就算在国内结不了婚也愿意过一辈子。如果你不是真心对他好,请你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第二次。”
把话撂完,崔珉豪上车跟李珍基起程回家。
他知道李珍基听到他说的话,但不知道他会把自己的话当作解围之用还是真心真意。
李珍基靠著他肩膀,一路昏睡回家,什麼也没说。
晚上崔珉豪熬了点粥,吹凉了喂躺在床上的李珍基。
“明明我是哥哥,却总是让你这个弟弟来收拾烂摊子……”
崔珉豪拿著勺子的手一顿,对上李珍基那张苍白的脸,沉默须臾。
“哥哥弟弟真的这麼重要?”不等李珍基回答,崔珉豪又问道:“还是爱人重要?”
李珍基垂眸不作声,崔珉豪也不逼他。藏在心裏这麼多年的感情一下子曝光,虽然胸口隐隐作痛,但也松了口气。崔珉豪知道,无论李珍基的答案是什麼,自己的心意都不会变,这一点足够支撑他一辈子。
李珍基向学校请了几天假,安心在家养身体。那天晚上的问话像是从未发生过,两人都不提起,生活依旧。没过几天,李珍基回学校继续工作,而崔珉豪留了张纸条,说要到外国出差,一时半个月回不来,让李珍基好好照顾自己。
李珍基突然觉得,那一直整齐乾净的字迹刺痛了他眼睛。


自从把信寄出去,李珍基每天巴著信箱看。等了好几天,终於把信盼来了。拿著信封回家,却不急著拆开来看。吃完晚饭洗好澡躺床上时,李珍基才缓缓地掏出信纸。
信纸上那句话让李珍基看楞了,他重复看了好几遍,又捏了捏自己的脸才发现纸上写的是真的。
那天晚上,李珍基失眠了。
躺在床上,脑海裏不停浮现崔珉豪一直以来写给自己的信。以前没仔细想过,原来这人追在自己身后追了这麼多年。自己呢?一直把他当作弟弟,想去呵护,想给他当个好榜样。然而这只是自己的想法,崔珉豪一天天长大,已经成熟得可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这样的崔珉豪,自己又是以什麼心情去对待?如果依旧是兄弟,那为什麼会想跟他过一辈子?再亲的兄弟也不会想互相过一辈子吧?
倏地,那天崔珉豪吻自己的画面一闪而过。
如果说兄弟在一起一辈子是正常的话,那接吻就绝对不正常了。对於这样的吻完全不抗拒,还能说明什麼?
李珍基猛地拽起被子蒙住头,赶跑脑子裏呼之欲出的答案,睡去了。
第二天清晨,崔珉豪依旧打电话来唤醒李珍基。
“珉豪,那封信我收到了。”
崔珉豪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刻意压抑著什麼,“是麼?我再过几天就回去了。”
李珍基顿时眼睛一亮,“你回来那天记得打电话告诉我。”
“好。”
挂上电话,李珍基欣然一笑。昨晚想出来的答案在这一刻被全然接受。有时候一些想法的改变,只需要那麼一点点时间。
往后的日子裏李珍基没再收到崔珉豪的来信,他也没回信给崔珉豪。但他每天早上都会掏出那封只写了五个字的信来看,然后嘴角挂著笑容地去上学。在这些天裏,李珍基第一次觉得原来日子并不难过。
今天,崔珉豪要回来了。李珍基做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门锁‘卡嗒’一声,崔珉豪拿著行李箱站在门口。
李珍基走过去接过他行李箱放睡房裏,然后推著他坐饭桌前。
“吃吧,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
李珍基给崔珉豪夹了一小山的菜,崔珉豪却不动筷子地光看著李珍基吃。感受到他的目光,李珍基越吃脸越埋到碗裏。
“珍基。”
这是崔珉豪第一次不带‘哥’地喊李珍基。李珍基抬头看著他。只见崔珉豪朝他伸出拳头,然后缓缓敞开掌心。
一枚戒指躺在那宽大的掌心上,跟当初崔珉豪买给李珍基的那枚一模一样。
李珍基看看戒指,又看看崔珉豪,最终把握在手中的筷子轻放桌上,然后取过那戒指,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崔珉豪左手无名指上。
崔珉豪收回手,轻轻转动戒指。倏地,隔著桌子探身亲上李珍基。李珍基微笑著抚上崔珉豪放桌子上的左手。
那张被李珍基反覆看了许多遍的信纸,正安静地躺在睡房裏的书桌上。黑色的笔墨只渲染出五个字,整洁,情深,坚定得不带标点符号——
21. 我们结婚吧
生爱
日阳
快信
乐遇
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