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111蘇軾海月辯公真贊
東坡全集卷九十五
海月辯公真贊(並引)錢塘佛者之盛蓋甲天下道德才智之士與夫妄庸巧偽之人雜處其間號為難齊故於僧職正副之外別補都僧正一員簿帳案牒奔走將迎之勞專責正副以下而都師總領要略實以行解表眾而已然亦通號為僧官故高居遠引山栖絕俗之士不屑為之惟清通端雅外涉世而中遺物者乃任其事蓋亦難矣余通守錢塘時海月大師惠辯者實在此位神宇澄穆不見慍喜而緇素悅服予固喜從之游時東南多事吏治少暇而余方年壯氣盛不安厥官每往見師清坐相對時聞一言則百憂冰解形神俱泰因悟莊周所言東郭順子之為人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蓋師之謂也歟一日師臥席使人請余入山適有所未暇旬餘乃往則師之化四日矣遺言須余至乃闔棺趺坐如生頂尚溫也余在黃州夢至西湖上有大殿榜曰彌勒下生而故人辯才海月之流皆行道其間師沒後二十一年余謫居惠州天竺淨惠師屬參寥子以書遺余曰檀越許與海月作真贊久不償此願何也余矍然而起為說贊曰人皆趨世出世者誰人皆遺世世誰為之爰有大士處此兩間非濁非清非律非禪惟是海月都師之式庶復見之眾縛自脫我夢西湖天宮化城見兩天竺宛如平生雲披月滿遺像在此誰其贊之惟東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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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 海月辯公真贊(並引),海月法師(1013-1073)名慧辨字訥翁,蘇軾(1037-1101)方外之交,宋神宗趙頊熙寧六年(1073)病逝,年六十(詳見蘇轍(1039-1112)欒城後集卷二十四(天竺海月法師塔碑))。慧惠通。辯辨通。諸本作慧辯、惠辯、惠辨、慧辨。
2. 錢塘佛者之盛蓋甲天下,錢塘,今杭州市,秦王政二十五年(前222)秦滅楚,在今杭州置錢唐縣,史記秦始皇本記: 始皇三十七37年,東巡會稽,過丹陽,至錢唐,臨浙江,至唐,避國號諱,武德四年 (621)改錢唐作錢塘,其地名沿用至今。
3. 道德才智之士與夫妄庸巧偽之人雜處,妄庸,凡劣平庸。巧偽,虛偽不實。
4. 其間號為難齊,難齊,難以整齊。
5. 故於僧職正副之外別補都僧正一員,都僧正,僧官之一,位在道人統(沙門統)(正)、都維那(副)之下,掌僧眾常務,詳見‘中國僧官制度’。道人統,官名,北魏置,主持佛教僧務,北魏文成帝拓跋濬和平(460-465)初,更名為沙門統,魏書釋老志‘初(北魏道武帝拓跋珪)皇始 (396-398) 中趙郡有沙門法果誡行精至開演法籍太祖聞其名詔以禮征赴京師後以為道人統綰攝僧徒每與帝言多所愜允供施甚厚至太宗彌加崇敬永興中前後授以輔國宜城子忠信侯安成公之號皆固辭帝常親幸其居以門小狹不容輿輦更廣大之年八十餘泰常中卒未殯帝三臨其喪追贈老壽將軍趙胡靈公初法果每言太祖明叡好道即是當今如來沙門宜應盡禮遂常致拜謂人曰能鴻道者人主也我非拜天子乃是禮佛耳法果四十始為沙門有子曰猛詔令襲果所加爵帝後幸廣宗有沙門曇證年且百歲邀見於路奉致果物帝敬其年老志力不衰亦加以老壽將軍號’。
6. 簿帳案牒奔走將迎之勞專責正副以下,此言都僧正之職責。
7. 而都師總領要略實以行解表眾而已然亦通號為僧官,海月法師任都僧正一職,故由曰海月都師。
8. 故高居遠引山栖絕俗之士不屑為之,西栖,古今字,段注‘此說六書叚借之例叚借者本無其字依聲託事古本無東西之西寄託於鳥在巢上之西字爲之凡許言以爲者類此韋本訓相背而以爲皮韋烏本訓孝烏而以爲烏呼來本訓瑞麥而以爲行來朋本古文鳳而以爲朋攩子本訓十一月昜气動萬物滋而以爲人偁後人習焉不察用其借義而廢其本義乃不知西之本訓鳥在巢韋之本訓相背朋之本訓爲鳳逐末忘本大都類是微許君言之烏能知之’,又‘从木妻聲也从妻爲聲葢製此篆之時已分别㢴爲東㢴棲爲鳥在巢而其音則皆近妻矣詩可以棲遟漢嚴發碑作衡門西遟然則雞棲于塒雞棲于桀古本必作雞西論語爲是棲棲古本亦必作西西’。


9. 惟清通端雅外涉世而中遺物者乃任其事蓋亦難矣,遺物,忘物也,此言內衷空虛遺忘無存一物也,詩小雅谷風:將安將樂棄予如遺,箋云:如遺者如人行道遺忘物忽然不省存也。說文:遺亡也。愚按:亡之言忘也。
10. 余通守錢塘時,通守,通判和太守。蘇軾(1037-1101)第一次在錢塘(今杭州市)任職通判,時間三年,宋神宗趙頊熙寧四年(1071)至1073,掌糧運、家田、水利、訴訟等,其頂頭上司是陳襄(字述古1017-1080),陳襄,海濱四先生之一(陳襄、陳烈、周希孟、鄭穆)。第二次在杭州任職,擔任知州(知府),任職時間三年(元祐四年(1089)至元祐六年(1091))。
11. 海月大師惠辯者實在此位,即都僧正之職位。
12. 神宇澄穆不見慍喜而緇素悅服,緇,黑。素,白。緇,僧衣色。白衣,俗服之色。
13. 予固喜從之游,海月,蘇軾(1037-1101)方外之友。
14. 時東南多事,王安石(1021-1086)熙寧變法(1069-1085宋神宗去世),導致底層社會動蕩。
15. 吏治少暇而余方年壯氣盛不安厥官每往見師清坐相對時聞一言則百憂冰解形神俱泰,厥,其也。
16. 因悟莊周所言,莊子助孔子者陽擠而陰助之(東坡全集卷三十六‘莊子祠堂記’)。
17. 東郭順子之為人,晉皇甫謐高士傳‘東郭順子者魏人也修道守真田子方師事之而為魏文侯師友侍坐於文侯數稱溪工文侯曰溪工子之師耶子方曰非也無擇之里人也稱道數當故無擇稱之文侯曰然則子無師耶子方曰有文侯曰子師誰耶子方曰東郭順子也文侯曰然則夫子何故未嘗稱之子方曰:「其為人也真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則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無擇何足以稱之子方出文侯曰遠哉全德之君子始吾以聖智之言仁義之行為至矣吾聞子方之帥吾形解而不欲動口鉗而不欲言吾所學者真土梗耳夫魏真為我累耳’。
18. 人貌而天虛緣而葆真清而容物物無道正容以悟之使人之意也消蓋師之謂也歟,見注17.
19. 一日師臥席使人請余入山適有所未暇旬餘乃往則師之化四日矣遺言須余至乃闔棺趺坐如生頂尚溫也,趺(音夫)坐,全稱‘結跏趺坐’,是坐禪入定之式,盤膝交疊雙腿(結跏),用足背(趺)放在股腿上。單以一趺置一股者,稱半跏趺坐。交疊雙趺於兩股者,稱全跏趺坐。此坐式,形體穩固、端莊,能心安氣緩,便於入定。釋迦牟尼在菩提樹下降魔成道時,就用趺坐,稱“降魔坐”。又稱:金剛跏趺坐(金剛坐)、禪定坐、全跏、如來坐、吉祥坐。

20. 余在黃州,蘇軾(1037-1101)三次被貶:1079-1084,被貶黃州今湖北黃岡(共4年零2個月)。元佑八年(1093),貶至惠州今廣東惠州。紹聖四年(1097),被貶儋州今海南儋州。
21. 夢至西湖上有大殿榜曰彌勒下生而故人辯才海月之流皆行道其間,Maitreya,音譯彌勒,意譯慈氏,未來佛。Maitreya, in Buddhist tradition, the future Buddha, presently a bodhisattva residing in the Tushita heaven, who will descend to earth to preach anew the dharma (“law”) when the teachings of Gautama Buddha have completely decayed. Maitreya is the earliest bodhisattva around whom a cult developed and is mentioned in scriptures from the 3rd century CE. He was accepted by all schools of Buddhism and is still the only bodhisattva generally honoured by the Theravada tradition.佛說彌勒下生經(彌勒當來成佛、佛說觀彌勒菩薩下生經),姚秦天竺沙門鳩摩羅什第三譯。佛說彌勒成佛經,姚秦天竺沙門鳩摩羅什(343-413)譯。彌勒三經:佛說彌勒下生經、佛說彌勒大成佛經、佛說彌勒上生經。
22. 師沒後二十一年余謫居惠州天竺淨惠師屬參寥子以書遺余曰檀越許與海月作真贊久不償此願何也,真,肖像畫。Danapati,音譯檀越,漢譯施主。Danapati is a term that holds significant meanings within both South Asian and Mahayana contexts. It refers to a patron or supporter, originally associated with Fa-Hian(法顯,晉安帝隆安三年(399)從長安出發西行,義熙九年(413)在嶗山登陸返回) during a storm at sea. In Mahayana Buddhism, Danapati signifies individuals who make offerings to the Triple Jewel, including laypersons who provide sustenance to monks to transcend birth and death. This term also embodies a generous donor, a benefactor who honors the Buddha and the Samgha through acts of giving, fostering meritorious outcomes for all involved.

23. 余矍然而起為說贊曰人皆趨世出世者誰人皆遺世世誰為之爰有大士處此兩間非濁非清非律非禪惟是海月都師之式庶復見之眾縛自脫我夢西湖天宮化城見兩天竺宛如平生雲披月滿遺像在此誰其贊之惟東坡子。天宮化城,海市蜃樓。兩天竺,海月法師和辯才法師。眾縛自脫,眾多束縛得到解脫,諸如煩惱、困厄、苦難等,所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是也。矍(音絕)然,驚懼貌,驚視貌,急遽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