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啊,梦啊》
夜色被空气压得很深,找不到一丝光亮,暴雨如盆倾泻,整个林子里都是树叶擦起的呼啦声,土地黏湿,扯住一路的枯枝败叶,依稀能看见一串脚印。
巫蛮儿在雨中跑得很快,呼吸急促,脸憋得通红,暴雨将她全身浸透,长发随着奔跑的脚步,几乎遮住了她全部的视野。尽管如此,她不敢停下来。
今夜注定无法安眠。巫蛮儿听族人说这片林子里有妖兽作孽,甚至杀死了几名无辜的路人。所以今晚,她来到了这里。
很巧合的是,她一来就发现了那妖物,它两眼红光,死死盯着巫蛮儿。
她唤出宝珠,几道光狠狠扎在妖物身上,它转头就跑,消失得飞快。巫蛮儿只能听见它的动作在树林中穿梭的响声,却始终没发现它的影子。
仅仅几声雷响,一场大雨突如其来。那妖物似乎是害怕雨,发出惨烈的嘶鸣,像乌鸦。红光又在树和树之间闪烁。她顾不得大雨,全力奔跑寻找它的踪迹。
慢慢地,她的脚步变得稍缓,有点喘不上来气,原地咳了好几下。到这时她才想起来,前些天自己患的感冒还没痊愈,再加上这暴雨的天气,也难怪身体吃不消了……她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又往林子的更深处跑去。她不会允许自己放任妖物伤害百姓。
没跑几步,她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她有些惊恐地回头……
“你怎么来了?”
确认是那张熟悉的脸,她才放下心来。
“碰巧碰巧。”
杀破狼撑起一把荷叶伞挡在巫蛮儿头顶,顺便帮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他见着巫蛮儿着急的样子,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拉上她,就往林子里跑去。
不用多疑,也不用多语,仅仅一个眼神,这就是默契。
……
一阵雷声响过。
巫蛮儿手里撑着一把荷叶伞,也还是同那天一样黑,雨还是如那天一般大,泥地上依稀有一串脚印。
她撑着伞,时不时回头,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空洞感……她忘记了那天她究竟有没有捉到妖物,但她无比清楚,那种隐隐的默契感再也不会有了。明明从前也没有很在意……总感觉心中空了很大一块。
雨还在下,四周除了树林只剩下巫蛮儿,但有鸟儿的嘶鸣声,好像在帮她打破寂静,在安慰她一样。
她在雨中悄悄哭了很久,很小声,很小声……
……
巫蛮儿找了处躲雨的地方,中间迷迷糊糊睡着又醒了好几次,梦里有和他相遇的那天,有并肩作战的时刻……也有离别那天的……她不知道怎么去形容那时的感受。
她待着。一直到听见雨停,然后太阳一点一点升起。
巫蛮儿心情有些沉重地看着远方的太阳,但忽然又觉得很轻松。
她会永远想念他。或许有一点点可惜,但在她眼里,这些都是值得的,也是她愿意,全力以赴而去做的。
她唤出宝珠,她在阳光的照耀下绽出美丽而特殊的光彩。
现在的三界……她坐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她尽情幻想着三界的和平昌盛和百姓的安居乐业。很好……真的很好,这是她梦中期待已久的画面。
这点,她是永远坚定的。可是,总要有点遗憾啊……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从前生活的画面,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
思念无声。
她透过宝珠看自己的模样,伸手去抓。宝珠里的模样没有变化,里面是自己没有颜色,僵着动作,但笑是真的。
她没有后悔过,也没有放下过。
她无法知道他现在是怎样的心情,但她一直都很担心。
怕他记起,也怕他会忘记。
她的梦里经常会有这样的场景,萤火纷飞的夜里她在竹林中独舞;巍峨的山顶她独自看风景;新年炸响的烟花她一个人听。
这些时刻很美,就是找不到他的影子。
不知不觉间,太阳快落山了,天边只钩起一点淡淡的橙红,风吹起银饰叮当,清脆,动听。巫蛮儿回头看了看自己在林子里走过的那些路,好像是路,又好像是一阵一阵的心情。
她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好想去你的梦里见你……”
……
他忽然睁开眼睛,这种惊醒让他忽然分不清虚实,他握紧拳头,锤了锤树干,声音闷沉,生疼。
无疑,他又梦见她了。不过这次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他好像做了一个重叠的梦,好像听见了蛮儿想说什么……更加虚幻,又非常真实,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唤出弓箭,一切又变得有些陌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情紊乱的时候,唤出弓箭凭空而射的习惯依旧没变。树干被他扎得到处是窟窿,也不知道这是多少次心情的崩溃和平复。
忽而刮起的风有些凉,仿佛时刻在提醒他这是现实而非梦境。
“接受不了离别,却又低估了思念……”
很少哭的他,以最快的速度抹掉了眼角的泪珠,生怕被别人看见。
……
“如果可以,记得来我的梦里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