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对峙
无序。
越是繁荣的大城市，越容易陷入无序的局面。
除非有天降猛男，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让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对自己俯首称臣，那么这座城市必然陷入被各方势力相互割据的态势。
曾今S市在清水云黑白通吃的管辖下，还算是相对稳定。
但是自从两年前，一阵风吹进这座灯红酒绿的国际大都市，打破了清水云独霸一方的格局，S市便注定不得安宁。
这是一阵，从H市刮过来的刺骨寒风。
其名，西北风。
这肃杀的冷风，今晚一路吹进千科地产总公司的办公大楼，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乘坐电梯直达行政楼层顶楼。
我敲响了宋心蕊的办公室大门，没有回应。
稍一思量，我径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打开灯，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一如两年前的模样，器物摆放的位置都还如出一辙。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宋心蕊的那个夏日午后。
“你，有足够的器量进入我的眼界，但是羽翼尚不成熟，好好成长一下吧。”
耳畔回荡着宋心蕊的声音，我缓步走到沙发前，想坐下，却终究没有。
两年前，第一次坐在这沙发上的时候，柯小北还活着呢。
S市，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说过西北风的名号。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蕊姐，不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眼里，算不算是成长了呢。
“没有得到准许，就直接进入别人的办公室，李经理，你这哪里成长了？”
这次蕊姐的声音并非是在我的脑海里，而是切切实实的从我身后传来。
虽然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宋心蕊一步步走近，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说：“你这哪里有西北风大哥的样子，根本还是个黄毛小子嘛。”
我顿了顿，微微一笑，向前迈出半步，转过身温声细语反问到：“蕊姐，那你请了客人来公司做客，却比客人还要晚到，这算不算是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呢？”
宋心蕊面无表情，与我对视一眼，眉毛一扬，“熊孩子，还是这么能言善辩，不等我数落你，到反将我一军，看来这两年，确实是涨了点本事了。”
这声音一如往常的丰润诱人，只是多了一丝冷漠的威胁，和宋心蕊邻家大姐姐人畜无害的面相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我哪里知道会议超出了预定时间呢，那帮老东西，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宋心蕊说着，信步走向自己的老板桌前，将手里的包包和一沓资料扔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悠闲地点起一根烟，“明曦啊，你们和平地产的管理层平均年龄都不大，你当然是不会明白董事局里一群老帮菜有多烦人了。”
我不置可否，一耸肩，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略带戏谑的说：“哪儿的话，蕊姐，再过不久，我不就能体会到你说的这种感觉了？”
这句话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而通过她毫不惊讶的表情，显然，这也在宋心蕊的预料之中。
细想，这也未必，蕊姐在这商海之中沉浮了二十多年，阅历之丰足以让她不论面对怎样的泰山压境都能处变不惊，心如止水。
她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饶有趣味的伸出另一只手，纤细的手指在烟雾中撩拨，仿佛是在抚摸这看得见摸不着的迷雾。
“我怎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呢，明曦？”
呵呵。
害你迟到的这次会议，不正是讨论全资收购和平地产的董事局会议么？
你这半夜十一点还把我叫过来，除了说这个事儿，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见宋心蕊还在装傻，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屑的情绪。
甚至不屑戳穿她。
“行吧，那既然蕊姐听不懂，那权当是我胡说八道了，蕊姐，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儿吧，你这么晚把我叫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从我说完话之后，整个办公室出奇的安静，只有宋心蕊吸烟时火苗灼烧烟丝的嘶嘶声。
兴许是我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宋心蕊的思路。
半晌，只见宋心蕊转动椅子，面向一旁的落地窗，眼神几许迷离。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宋心蕊双目始终望着窗外，注视着一百零八层楼顶落地窗外的夜色，“如果再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不得已，这个时间还把你叫来。”
她，想问我什么？
说实话，一时间我心里也没有主意。
她能问我的事情可太多了，陈默是不是我杀的，之前千科林海公馆奠基仪式上的骚乱有没有我的参与，如果千科收购和平我愿不愿意跳槽到千科……
可若是想问这些，莫不说就算不问，宋心蕊也能猜出个大概，但就算要问，那也是随时问都可以，何来的“在不问就没有机会了”？
以往，在何人交谈的过程中，我学过的心理学总能给我提供各式各样的帮助，通过对她人微表情的观察，可以看出很多话里话外没有说开的东西。
但是每一次面对宋心蕊，面对这个年过四十的商界女强人，我学过的一切心理学小伎俩仿佛就都不管用了。
她的淡定自若，波澜不惊，在我认识的人里，无人能出其右，认识两年多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宋心蕊慌张失态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奇怪，明面上是千科地产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暗中同时还是S市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最大黑社会组织清水云的话事人，一介女流能坐到这样的高位，没有几分过人之处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思量再三，仍旧不明所以，只得礼貌一笑，大大方方的说：“蕊姐即开尊口，那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了，只要是能说的，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吸尽最后一口烟，宋心蕊头也不回的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我见宋心蕊的嘴唇微张，声音铿锵坚定。
“你真的希望S市，血流成河？”
第八百一十章 锁链
空气似乎凝固了。
我假设了一万种宋心蕊可能抛给我的问题。
最终，却是听到了这让我猝不及防的第一万零一种问题。
这下慌了神的反倒是我了，顾不上额头突然渗出的细细汗珠，我强作镇定，竭尽所能克制心中的慌乱，“蕊姐，你这话把我问糊涂了，什么血流成河？你在说什么呢？我……我干什么了？什么事儿还能让S市还血流成河？”
想来可笑，几分钟前，我还在为自己看穿了宋心蕊的装傻而感到不屑。
这么一会儿功夫，装傻充愣的就成了我。
而且如果宋心蕊也对心理学有所了解，他一定知道，像我刚才那样胡言乱语的对一个问题抛出一大堆的反问，是典型心虚的表现。
我看着宋心蕊的侧脸，她依旧是那样端庄，处变不惊。
没有嘲弄，更没有不屑，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
“李经理你有办法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事，怎么，你觉得我这女流之辈，就没有渠道知道你和你的小朋友们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说话的功夫，宋心蕊手里也没闲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随着话音落下，宋心蕊也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从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似乎是一头暴怒的野兽，在疯狂的嘶吼着，宣泄心中的愤怒。
“……放话给刘正，三天之内，我要剁了他，喂狗！”
这野兽嘶吼的声音，在办公室里久久回荡着。
我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但是我猜，跟吃了屎应该没什么两样。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想的是，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个。
但是很快的，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根本不用问。
那天在废车场仓库里的，除了我，只有三个人。
准确的说，除开已经断气的徐昆，就只有两个活人。
杨宇那之后就突然昏厥，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两年前我来到S市，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发生在我身边的每一件事，接二连三的巧合，看似天衣无缝，却又巧合的不合常理。
现在回过头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其实都是***纵的必然。
所以那天我的车胎报废，又在公司楼下偶遇，不得已坐上她的车，也不是偶然。
“你别怪罪姚瑶，她只是听从我的吩咐，盯着你和你的小朋友，不像你们惹出太大的乱子，”宋心蕊毫不意外的看穿了我的思绪，仍旧面对着窗外的夜色，娓娓而谈，“说起来其实怪我，低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肝火有多旺盛……”
我低下了头，双目痛苦的紧闭着。
小北的死状，徐昆的死状，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哪里顾得上迁怒于姚瑶。
我比谁都清楚，一切的一切，每一个人的死，都和我脱不开干系。
见我抱着脑袋痛苦不已的模样，宋心蕊却并没有止住话头的打算，继续淡然的说到：“三天……三天……刘正失联之前最后一次和公司联系，是在两天前……”
停顿片刻，宋心蕊再次开口，声音中已然带有些许无奈，“……你告诉我，明曦，如果现在我再不问你，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没错啊，当然了。
我说出去的话，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做到。
说三天，就三天，刘正最多就只有明天一天的活头了。
李明曦，你是不是真的想S市血流成河？
宋心蕊对此自然心如明镜，所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恐怕真的是问我这个问题的最后机会了。
“你一直不说话，我可以，当你全都默认了吗？”
这是我认识宋心蕊以来，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慌乱。
甚至带着些许悲伤。
我仍旧抱着头，没有说话。
宋心蕊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我的面前蹲下，双手一把抓住我的臂膀，使劲的摇晃着我的身子，“明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刘正，以GL财团的势力，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叫……”
舒伦娜。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Wolverine……公交车上的咸猪手……第一次……
顷刻间，无数过往如繁花簇锦般涌入我的脑内。
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我的生活支离破碎，无数纷繁错杂的碎片相互重叠，却又仿佛没有交集，深深的无力感始终伴随着我的左右。
以前我常说，痛苦是一条锁链，缠绕起我的过去和未来。
而就在这被痛苦的锁链层层包围的生活中，忽然出现了一支利箭，它携卷着阵阵疾风，箭头与铁锁接触的那一刹那，便就将锁链尽数击碎。
贯穿始终，串联起我的一切。
只可惜，这支箭飞得太快，我千方百计想要抓住，却终究让她从我的指尖溜走了。
失去了这支箭的串联，我的生活好似再次回到了支离破碎的境地。
但是，现在的我却也和曾经不尽相同。
与其他伪装成巧合的阴谋不同，认识伦娜，好像是过去这两年来，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巧合”。
如果这世上真有巧合这种东西的话。
“蕊姐，你不用说了。”
我突然出声，吓了宋心蕊一跳。
“认识你的这两年，我跟你学了很多东西，说句不自谦的话吧，我感觉自己也成长了许多……”
前一刻还是宋心蕊在抓着我的手臂晃动我的身体，这一刻，我缓缓站起身，也把蹲着的宋心蕊扶了起来。
“……如果要论我从你这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可能就是……”
停顿。
四目相对，我看着眼前这个兼具了优雅从容和心狠手辣这两个看似不兼容词汇的女人，嘴唇微动。
“……永远不冒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的险。”
毫无征兆的，窗外突然闪过一片白光。
闪电将S市的夜空照得雪亮，宛如白昼。
数秒之后接踵而来的滚滚闷雷，就像是这座城市痛苦的低吼。
第八百一十一章 准备上路
梅雨季节，雷暴永远说下就下，从不和人打招呼。
雷声的回音还未完全散去，便已经是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打在落地窗上劈啪作响，使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我端详着宋心蕊的脸。
此时的她，显得格外陌生。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见杀人，是什么样的场面。
那把刀子从钉子头的眼睛里扎下去的那一刻，我自己切身感觉到的幻痛，时至今日仍然隐约能感。
而当时在一旁指挥手下人动手的宋心蕊，看着一个活人被杀，却是那般淡然。
宛如一个数十年的老屠户，看着一头猪在被宰杀，哀嚎，扑腾，却无动于衷。
宋心蕊永远是哪样一副面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惶恐失措，仿佛这人间没有什么情感能触动她的心弦。
而此刻，我眼前的宋心蕊，却是眼角噙泪，轻咬下唇，双手紧紧攥着我的小臂。
眉宇间，透着失落，夹杂着哀伤。
时至今日，我仍旧不知道宋心蕊为何对我如此器重，许是当真如她自己所言，我长得很像她早逝的青梅竹马。
可能在我即将做出会让S市血流成河的大事之时，此刻我的容貌神色，一如她往日爱人临死前的模样吧。
“你……当真不考虑收手吗……”宋心蕊的声音俨然带着几许哭腔，不自觉的将我的手腕越抓越紧，修长的指甲已然陷进我的皮肉之中，“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和平被我们收购之后，我会安排你到我们的销售部，做行政主管……或者行政副总裁……或者……什么都行……只要你……只要你……”
我，李明曦，一个三十出头的愣小子。
当全球第一大房地产公司千科地产的行政副总？
而且刚刚对我作出承诺的还是惯来器重我的千科地产CEO，她完全有权利履行他的诺言，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试问谁能不心动？
我能。
“蕊姐，心领了……”
我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也有几分颤抖。
不是因为紧张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虽说是兴奋，却也并不是因为我有机会能成为千科地产的行政副总。
“我这人，没什么格局，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时，睚眦必报……”
“我如果接受了你的提议，放过刘正的狗命，将我一众兄弟的冤死弃之于不顾，自己舒舒服服的坐进你办公室隔壁行政副总办公室的老板椅……”
蕊姐，你也会看不起我吧。
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也没必要说出口。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滴泪珠，划过宋心蕊的脸庞，轻声滴落。
我不知道，也许我会是这个星球上最后一个看见宋心蕊落泪的人。
“刘正的命，我要定了，蕊姐……某种层面上来说，让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永远闭上嘴巴，方能使自己不被威胁，这也算是……你教给我的。”
稍一定神，我轻叹一气，把话说到了底。
这话说穿，便注定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也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从宋心蕊这里学来的。
你要是穿越时光，去问两年前即将出发外派到S市的我，相不相信我在短短两年之后，就会变成一个能冷眼看着他人死在自己刀下的杀人犯。
他肯定不会相信。
不知不觉间，我感到被宋心蕊掐的生疼的手腕，忽然松快了。
宋心蕊放下我的手臂，若有若无的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似乎是想擦去脸颊上的泪痕，但却很快的又将手放下，转而双手环抱胸前，转过身，走向办公桌前。
“好，你有这样的觉悟，也不枉费我替你操这一回心了……”
说着，宋心蕊在保险柜前蹲下身子，开始转动保险柜的密码盘。
“……你要准备上路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可以送你，但也算是略备了些薄礼，没准能派上些许用场……”
窗外，电闪雷鸣。
暴雨整整下了一晚，将整座S市洗刷的一尘不染，光鲜亮丽。
市郊，远离城区的入海口，一座海滨别墅坐落于此。
这别墅大门口没有门牌，似乎常年无人居住，附近的居民，也是近两天才看到别墅里有人影出没。
面朝大海，呼吸着一夜雨后清新的空气，却好像没有让刘正的心情有所好转。
“少爷，少爷……老爷又来电话了，您看您是不是……”
一名女佣拿着一个不停震动的手机急匆匆跑来，径直跑到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的刘正身边，话还没说完，却被刘正突然起身的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不接，不接！***还要我说多少次？任何电话一律不接，天王老子的电话都不接！”
这一耳光抽的女佣躺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掉在地上的电话也很快挂断了。
余怒未消的刘正一抬手，径直指向后方不远处，察觉到的一名下人不敢怠慢，快步跑上前来，凑到刘正身边，却被刘正一把掐住脖子贴到自己面前，“告诉马二，今天中午之前我见不到我的护照，就让他给他老婆孩子收尸！”
下人险些被刘正掐死，整张脸涨得紫红，刘正恶狠狠松开手，把下人甩在地上，指了指仍旧昏迷不醒的女佣，摆了摆手。
根本顾不上脖子的疼痛，也顾不上多穿几口气，下人强忍着痛苦把女佣抬走，只留下地上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目送下人拖着女佣远去，刘正心中似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确实不知如何释放暴怒的能量，只能大张着鼻孔，呼哧呼哧喷着怒气，抬脚，就要将手机跺个粉碎。
嗡，嗡，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刘正看着手机，眼睑抽搐了一下，似乎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弯下腰捡起手机。
破碎的屏幕上，印出了来电机主的姓名。
看着手机屏幕，刘正双眼瞪得如同牛眼一般，赫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Luna 来电。
第八百一十二章 你该接那个电话
也不怪刘正感到诧异，原以为舒伦娜再也不会联系自己，这时候看到伦娜的号码来电，不可思议也正常。
但是看着屏幕支离破碎的手机，刘正却只是冷哼一声，径直挂断了电话，抬手便将手机扔进了大海之中。
“老爸的电话你不接，倒也罢了，怎么，老婆的电话都不接？”
刘正怒气冲冲的一回头，便看见身后躺在太阳伞下晒太阳的刘阳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直指刘阳飞的笑脸，咬牙切齿便说：“你少在那说风凉话，妈的，老子现在听到‘老婆’两个字***一肚子火！”
刘阳飞龇牙一笑，抬起一根手指将太阳眼镜往下扒拉了一截儿，露出两只贼眉鼠眼，“老一辈儿的不是常说么。娶对好老婆幸福三代人啊，你倒好，俩老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怎么，还不让别人说？”
若是以往，刘正可绝对忍不住被哥哥这样揶揄，高低要上去兄弟两个打一架。
但是现在的刘正可没有这个胆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富家公子算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纵使千百句脏话粗口到了嘴边，刘正终究还是全部咽了下去，鼻子附近的肌肉抽动着，怒目点了点头，却是满脸带着愤恨，回到椅子边坐下。
刘阳飞也无意继续逗弄弟弟，抬手从身后的小冰箱里抽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倒一杯递到刘正手边。“放心，三弟，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又何必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就要出国？要我说，等昆州那批货全部出掉了，再走不迟……”
说完话，刘阳飞又用自己的杯子主动碰了一下刘正那杯酒，兄弟二人对视一下，刘正方才端起那杯酒仍旧没有好气，“等昆山的货出完，我他妈该过头七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西北风的那批人有多疯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正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还跟以前一样，钱打到瑞士银行的账上，下个月再转回来，拿货暂停一阵子，等我到了那边，再联系下一批货。”
刘阳飞刚准备喝自己那杯酒，忽然像是被刘正方才的话点醒了一般，忽然放下酒杯坐起身，凑到刘正身边，小声耳语道：“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你到了美国，是不是能搞到最新型的美钞？咱们现在从缅甸拿的货，听说比美国最新的美钞差了好几个档次，你要是有办法搞到最新的美钞送回国内……”
话还没说完，刘正便是瞪大眼睛，抬手便将刘阳飞的话头打断，恶狠狠说道：“打住！你别动这个脑筋！妈的从美国弄回国内，亏你想的出，你当海关是摆设？这件事儿你想都不要想，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
倒是不傻。
刘阳飞暗暗在心里哂笑一下，摇摇头，拿开刘正的手，“嗨，我不也就这么一说，你看你这么打反应干什么，我还不是想这来钱的路子多一条总比少一条好嘛……等会儿啊。”
说话的功夫，刘阳飞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刘阳飞交谈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马二的车回来了，打你电话打不通，打到我这里了，我让他们一会儿直接开进这里，你就直接坐他们的车走吧，既然着急，那就免了夜长梦多，”刘阳飞站起来，双手插进沙滩裤的兜里，似有似无的奸笑了一下，补上了后半句，“不过你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兄弟能再见面咯，放心吧，国内的事情我会帮你打点好，你放心去就是了。”
抬脚刚要走，刘阳飞像是犹豫了几许，还是弯下腰，一只手扶住弟弟的肩膀，凑到刘正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过啊，你刚才真的应该接那个电话，就是，你老婆打来的那个……”
一听到“老婆”两个字，刘正就跟点找了的炸药桶一样，俩眼瞪得如同牛眼，刚要发作，刘阳飞便是识趣的赶忙一溜小跑朝着别墅的方向跑去了。
望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刘正气急败坏，将酒杯朝着刘阳飞的背影狠狠砸了过去。
重新坐下，刘正深吸一气，望着眼前平静的海面。
老婆……
呵，女人……
若不是本少爷要那疯批玩意难堪，怎么会娶那种不干不净的女人做老婆？
细细想来，我刘正的两个老婆，居然都是李明曦那个杂碎玩过的……
真***晦气！
现在回过头看，跟李明曦死磕属实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刘正这样想着，连着娶了两个破鞋，现在还落得被追杀不得不逃往国外的下场……
堂堂GL财团的三公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正当刘正被纷繁错杂的心事弄得心神不宁的时候，身后一辆面包车在沙地上刹车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刺耳。
刘正压根懒得回头，他在斟酌刘阳飞给自己的建议。
马二这破面包车，要是放在以往，刘正肯定打死都不会坐进去。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是今晚就要出国的，虽然时间尚早，但是现在就提前去往机场，在贵宾休息室里等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李明曦总不至于带人杀到机场取我性命吧？
这样想着，刘正打定了主意，正要起身……
汪！
一声犬吠，从身后面包车里传来。
这一声结结实实把刘正吓了一跳，听声音还是条大型犬……
猛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马二那辆拉货的小面包车，车门没开，车窗也是关着的，刘正满腹狐疑，冲着面包车就嚷了一嗓子，“马二，你***发什么神经，弄条狗在车里让老子怎么坐？”
按理说，被刘正这一训斥，马二应该立马从车里下来，跪在刘正面前求饶。
然而并没有。
刘正话音落下，许久，也未见车门打开。
半晌，后座的车门缓缓打开。
阳光照进面包车的车厢，里面赫然是一条坐着都有一人之高的巨大狼狗。
还有一个，刘政最不想见到的人。
“刘总……或者，刘大会长，你哥说的没错，你……真的应该接了那通你老婆打来的电话！”
第八百一十三章 尽数奉还
我整个拉开面包车后座的车门，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抬手遮挡着阳光，我也看清了刘正写满惊恐的脸。
和十二年前一样，这张脸还是这么欠打。
只是此时的刘正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神气，也没有了目空一切的傲气。
汪！汪汪！
身边的狼犬不住地对着刘正吠叫着，我摸了摸狗头，冷声说道：“乖啊大狼，再等一小会儿，马上就让你吃饭哦~”
我给了后座两位西北风的兄弟一个眼神，这二人心领神会，从我手中接过狗绳。
走下车全身沐浴在阳光里。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夏季的炎热。
“你小子，有种啊，找到这里来了？马二呢！”
听见刘正怒火中烧的声音，我咧嘴一笑，一手遮挡着阳光，另一手敲了敲副驾驶的车门。
车门打开，一具尸体缓缓倒下。
马二。
死的。
“躲在哥哥家的别墅，等人给你办好假身份假护照出国……想法不错，可惜……”我缓缓走上前，在距离刘正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满是戏谑的说道：“可惜啊，看样子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看来不止我一个人。”
我已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刘正自然也心如明镜，再看他的表情，有愤怒，有惊讶，还有被亲哥哥出卖的怨念。
“刘阳飞……你***……”刘正牙关紧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咒骂，抬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面包车，确定车里算上司机也只有三个人，忽然脸上又多出了一股充满讥讽的不屑笑容。“不过李明曦，你还真是把本少爷小瞧了呢，带上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就想来找本少爷的麻烦？你觉得这么几个人，加上你个废物，够我打……”
刘正的话头忽然止住了，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我冷笑着，走上前去，站在刘正面前，“怎么了，是不是有一点肚子痛？”
腹部突如其来的钻痛，很快就让刘正直不起身，他挣扎了一下，身子左右一晃，终究是支撑不住，仰面朝上向后倒下。
从他倒下之后，艰难的扭过头去看太阳伞下那个小冰箱里的威士忌酒瓶，我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难怪刘大会长会中招，谁能想到自己亲哥哥会给自己下药，然后放想要杀自己弟弟的人进自家别墅？
“没道理……没道理的……刘阳飞……你个混账……”刘正疼的额头满是豆大汗珠，一颗颗缓缓滑下，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抖如筛糠。
看着眼前这个人痛苦的模样，我心中 没有同情，却也没有多少喜悦。
只是渐渐有一种，漫长的工作之后，回到家里，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一刻，忽如其来的放松感。
刘正和刘阳飞的父亲，GL财团首脑，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刘如烈，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贩毒的勾当，一定会亲手砍了这两个不孝子。
就算不计较这一层，在中国，贩毒被抓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阳飞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是刘正并没有这么长远的头脑。
“刘大会长，你是个聪明人，但是，你哥哥比你更聪明……”我在刘正身边蹲下，冷声说着：“不论黑道白道，想要长久，毒品是万万碰不得的东西……倒不是因为这玩意违法，只是因为，这东西的超高利润，迟早会引发内部的分配不均，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内部矛盾鱼死网破，甚至都等不到被法律制裁……这一点，你看不到，可是你哥哥看到了。”
刘正渐渐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个眼珠瞪得似乎要蹦出来一样，额头青经暴起，混杂着满头汗珠，狼狈不堪。
这世上有很多不公正的事情没法通过正规合法的途径得到惩戒。
小北死了，“交通事故”，不予立案。
徐昆死了，被乱刀砍死，但是砍死他的人自尽了，不予立案。
杨宇被下了神经毒药，成了植物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我看着眼前，这个躺在地上像蠕虫一样扭动身躯痛苦挣扎着的罪魁祸首。
应该说他失败吗？白的黑的都玩不过自己亲哥哥，被亲哥轻而易举的卖给了自己的血仇。
他确实很失败。
但是可能没有我失败吧。
想保护的人，没有保护好一个。
想留住的人，也没有留下一个……
伦娜……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伦娜的手机，沉甸甸，硬邦邦。
想到伦娜，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所有器官全部狰狞的扭在一起。
我不再看刘正那张脸，对着身后一挥胳膊，面包车便就缓缓开动起来。
“你对我的兄弟做过的事，我要一件件，全部让你体会一遍……中毒，只不过是个开始……”
一边说着，我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布包。
揭开第一层，下面还有一层。
接连揭开三层布，最后一层上沾着点点血迹。
我揭开这最后一层沾血的布，露出里面的东西，伸到刘正面前。
那是一只人手，鲜血淋漓，手背上纹着千科地产的LOGO。
这只手，二十年前还长在它主人手腕上的时候，曾经拿着一把刀，在我背上留下了一条四十厘米长的刀疤。
此刻，这只手已然是它主人最后一块没有被火化的身体部位。
“我从一位好姐姐那里得到了这个礼物，省去了我大把的时间……”一边说着，我一边强行掰开刘正的嘴，将这只残手径直塞进了他的嘴里，堵得严严实实，“你很快，就会去陈默在的地方了……”
说罢，我站起身，远远的看见那辆面包车停在了距离一百来米的地方。
“你不觉得奇怪么？面包车是怎么在这沙滩上开得这么快的？其实很简单，换上满是铁钉的抓地轮胎就可以了……”
我满脸笑容，不再去看躺在地上呜咽，却因为被陈默的断手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的刘正。
后退数步，抬手。
放下。
引擎轰鸣，面包车油门到底，飞驰而来。
无序。
越是繁荣的大城市，越容易陷入无序的局面。
除非有天降猛男，有足够强大的能力让一座城市里的所有人对自己俯首称臣，那么这座城市必然陷入被各方势力相互割据的态势。
曾今S市在清水云黑白通吃的管辖下，还算是相对稳定。
但是自从两年前，一阵风吹进这座灯红酒绿的国际大都市，打破了清水云独霸一方的格局，S市便注定不得安宁。
这是一阵，从H市刮过来的刺骨寒风。
其名，西北风。
这肃杀的冷风，今晚一路吹进千科地产总公司的办公大楼，穿过金碧辉煌的大厅，乘坐电梯直达行政楼层顶楼。
我敲响了宋心蕊的办公室大门，没有回应。
稍一思量，我径直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打开灯，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间办公室，一如两年前的模样，器物摆放的位置都还如出一辙。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初见宋心蕊的那个夏日午后。
“你，有足够的器量进入我的眼界，但是羽翼尚不成熟，好好成长一下吧。”
耳畔回荡着宋心蕊的声音，我缓步走到沙发前，想坐下，却终究没有。
两年前，第一次坐在这沙发上的时候，柯小北还活着呢。
S市，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说过西北风的名号。
我在心底冷笑了一声，蕊姐，不知道现在的我，在你眼里，算不算是成长了呢。
“没有得到准许，就直接进入别人的办公室，李经理，你这哪里成长了？”
这次蕊姐的声音并非是在我的脑海里，而是切切实实的从我身后传来。
虽然没有回头，但我能感觉到，宋心蕊一步步走近，几乎是贴在我的耳边说：“你这哪里有西北风大哥的样子，根本还是个黄毛小子嘛。”
我顿了顿，微微一笑，向前迈出半步，转过身温声细语反问到：“蕊姐，那你请了客人来公司做客，却比客人还要晚到，这算不算是不懂事的黄毛丫头呢？”
宋心蕊面无表情，与我对视一眼，眉毛一扬，“熊孩子，还是这么能言善辩，不等我数落你，到反将我一军，看来这两年，确实是涨了点本事了。”
这声音一如往常的丰润诱人，只是多了一丝冷漠的威胁，和宋心蕊邻家大姐姐人畜无害的面相形成了不小的反差。
“我哪里知道会议超出了预定时间呢，那帮老东西，一啰嗦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宋心蕊说着，信步走向自己的老板桌前，将手里的包包和一沓资料扔在桌上，拉过椅子坐下，悠闲地点起一根烟，“明曦啊，你们和平地产的管理层平均年龄都不大，你当然是不会明白董事局里一群老帮菜有多烦人了。”
我不置可否，一耸肩，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略带戏谑的说：“哪儿的话，蕊姐，再过不久，我不就能体会到你说的这种感觉了？”
这句话是我早就准备好了的，而通过她毫不惊讶的表情，显然，这也在宋心蕊的预料之中。
细想，这也未必，蕊姐在这商海之中沉浮了二十多年，阅历之丰足以让她不论面对怎样的泰山压境都能处变不惊，心如止水。
她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饶有趣味的伸出另一只手，纤细的手指在烟雾中撩拨，仿佛是在抚摸这看得见摸不着的迷雾。
“我怎么，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呢，明曦？”
呵呵。
害你迟到的这次会议，不正是讨论全资收购和平地产的董事局会议么？
你这半夜十一点还把我叫过来，除了说这个事儿，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见宋心蕊还在装傻，我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丝不屑的情绪。
甚至不屑戳穿她。
“行吧，那既然蕊姐听不懂，那权当是我胡说八道了，蕊姐，不说这些了，说正事儿吧，你这么晚把我叫来，一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吧。”
时间仿佛静止了。
从我说完话之后，整个办公室出奇的安静，只有宋心蕊吸烟时火苗灼烧烟丝的嘶嘶声。
兴许是我不按套路出牌，打乱了宋心蕊的思路。
半晌，只见宋心蕊转动椅子，面向一旁的落地窗，眼神几许迷离。
“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很久了，”宋心蕊双目始终望着窗外，注视着一百零八层楼顶落地窗外的夜色，“如果再不问，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不得已，这个时间还把你叫来。”
她，想问我什么？
说实话，一时间我心里也没有主意。
她能问我的事情可太多了，陈默是不是我杀的，之前千科林海公馆奠基仪式上的骚乱有没有我的参与，如果千科收购和平我愿不愿意跳槽到千科……
可若是想问这些，莫不说就算不问，宋心蕊也能猜出个大概，但就算要问，那也是随时问都可以，何来的“在不问就没有机会了”？
以往，在何人交谈的过程中，我学过的心理学总能给我提供各式各样的帮助，通过对她人微表情的观察，可以看出很多话里话外没有说开的东西。
但是每一次面对宋心蕊，面对这个年过四十的商界女强人，我学过的一切心理学小伎俩仿佛就都不管用了。
她的淡定自若，波澜不惊，在我认识的人里，无人能出其右，认识两年多来，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宋心蕊慌张失态的样子。
不过这也不奇怪，明面上是千科地产的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暗中同时还是S市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最大黑社会组织清水云的话事人，一介女流能坐到这样的高位，没有几分过人之处是万万不可能的。
我思量再三，仍旧不明所以，只得礼貌一笑，大大方方的说：“蕊姐即开尊口，那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了，只要是能说的，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吸尽最后一口烟，宋心蕊头也不回的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中。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我见宋心蕊的嘴唇微张，声音铿锵坚定。
“你真的希望S市，血流成河？”
第八百一十章 锁链
空气似乎凝固了。
我假设了一万种宋心蕊可能抛给我的问题。
最终，却是听到了这让我猝不及防的第一万零一种问题。
这下慌了神的反倒是我了，顾不上额头突然渗出的细细汗珠，我强作镇定，竭尽所能克制心中的慌乱，“蕊姐，你这话把我问糊涂了，什么血流成河？你在说什么呢？我……我干什么了？什么事儿还能让S市还血流成河？”
想来可笑，几分钟前，我还在为自己看穿了宋心蕊的装傻而感到不屑。
这么一会儿功夫，装傻充愣的就成了我。
而且如果宋心蕊也对心理学有所了解，他一定知道，像我刚才那样胡言乱语的对一个问题抛出一大堆的反问，是典型心虚的表现。
我看着宋心蕊的侧脸，她依旧是那样端庄，处变不惊。
没有嘲弄，更没有不屑，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冷静。
“李经理你有办法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事，怎么，你觉得我这女流之辈，就没有渠道知道你和你的小朋友们最近有什么动向吗？”
说话的功夫，宋心蕊手里也没闲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录音笔。
随着话音落下，宋心蕊也按下了录音笔的开关。
从扬声器里传出的声音，似乎是一头暴怒的野兽，在疯狂的嘶吼着，宣泄心中的愤怒。
“……放话给刘正，三天之内，我要剁了他，喂狗！”
这野兽嘶吼的声音，在办公室里久久回荡着。
我没有镜子，看不到自己现在的表情。
但是我猜，跟吃了屎应该没什么两样。
我张了张嘴，脑子里想的是，你从哪儿弄到的这个。
但是很快的，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根本不用问。
那天在废车场仓库里的，除了我，只有三个人。
准确的说，除开已经断气的徐昆，就只有两个活人。
杨宇那之后就突然昏厥，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不醒。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啊……
两年前我来到S市，就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发生在我身边的每一件事，接二连三的巧合，看似天衣无缝，却又巧合的不合常理。
现在回过头看，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巧合，其实都是***纵的必然。
所以那天我的车胎报废，又在公司楼下偶遇，不得已坐上她的车，也不是偶然。
“你别怪罪姚瑶，她只是听从我的吩咐，盯着你和你的小朋友，不像你们惹出太大的乱子，”宋心蕊毫不意外的看穿了我的思绪，仍旧面对着窗外的夜色，娓娓而谈，“说起来其实怪我，低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肝火有多旺盛……”
我低下了头，双目痛苦的紧闭着。
小北的死状，徐昆的死状，一幅幅鲜血淋漓的画面，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哪里顾得上迁怒于姚瑶。
我比谁都清楚，一切的一切，每一个人的死，都和我脱不开干系。
见我抱着脑袋痛苦不已的模样，宋心蕊却并没有止住话头的打算，继续淡然的说到：“三天……三天……刘正失联之前最后一次和公司联系，是在两天前……”
停顿片刻，宋心蕊再次开口，声音中已然带有些许无奈，“……你告诉我，明曦，如果现在我再不问你，是不是就没有机会再问了？”
没错啊，当然了。
我说出去的话，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也一定会做到。
说三天，就三天，刘正最多就只有明天一天的活头了。
李明曦，你是不是真的想S市血流成河？
宋心蕊对此自然心如明镜，所以她说的一点都没错，现在恐怕真的是问我这个问题的最后机会了。
“你一直不说话，我可以，当你全都默认了吗？”
这是我认识宋心蕊以来，第一次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慌乱。
甚至带着些许悲伤。
我仍旧抱着头，没有说话。
宋心蕊腾地站起身，快步走到我的面前蹲下，双手一把抓住我的臂膀，使劲的摇晃着我的身子，“明曦，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刘正，以GL财团的势力，他们会轻易放过你吗？你的家人，你的朋友，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姑娘，叫……”
舒伦娜。
这个名字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我的脑海。
Wolverine……公交车上的咸猪手……第一次……
顷刻间，无数过往如繁花簇锦般涌入我的脑内。
过去两年的时间里，我的生活支离破碎，无数纷繁错杂的碎片相互重叠，却又仿佛没有交集，深深的无力感始终伴随着我的左右。
以前我常说，痛苦是一条锁链，缠绕起我的过去和未来。
而就在这被痛苦的锁链层层包围的生活中，忽然出现了一支利箭，它携卷着阵阵疾风，箭头与铁锁接触的那一刹那，便就将锁链尽数击碎。
贯穿始终，串联起我的一切。
只可惜，这支箭飞得太快，我千方百计想要抓住，却终究让她从我的指尖溜走了。
失去了这支箭的串联，我的生活好似再次回到了支离破碎的境地。
但是，现在的我却也和曾经不尽相同。
与其他伪装成巧合的阴谋不同，认识伦娜，好像是过去这两年来，为数不多的真正的“巧合”。
如果这世上真有巧合这种东西的话。
“蕊姐，你不用说了。”
我突然出声，吓了宋心蕊一跳。
“认识你的这两年，我跟你学了很多东西，说句不自谦的话吧，我感觉自己也成长了许多……”
前一刻还是宋心蕊在抓着我的手臂晃动我的身体，这一刻，我缓缓站起身，也把蹲着的宋心蕊扶了起来。
“……如果要论我从你这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可能就是……”
停顿。
四目相对，我看着眼前这个兼具了优雅从容和心狠手辣这两个看似不兼容词汇的女人，嘴唇微动。
“……永远不冒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的险。”
毫无征兆的，窗外突然闪过一片白光。
闪电将S市的夜空照得雪亮，宛如白昼。
数秒之后接踵而来的滚滚闷雷，就像是这座城市痛苦的低吼。
第八百一十一章 准备上路
梅雨季节，雷暴永远说下就下，从不和人打招呼。
雷声的回音还未完全散去，便已经是暴雨倾盆。
豆大的雨点打在落地窗上劈啪作响，使得办公室里的气氛显得格外凝重。
我端详着宋心蕊的脸。
此时的她，显得格外陌生。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见杀人，是什么样的场面。
那把刀子从钉子头的眼睛里扎下去的那一刻，我自己切身感觉到的幻痛，时至今日仍然隐约能感。
而当时在一旁指挥手下人动手的宋心蕊，看着一个活人被杀，却是那般淡然。
宛如一个数十年的老屠户，看着一头猪在被宰杀，哀嚎，扑腾，却无动于衷。
宋心蕊永远是哪样一副面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仿佛世上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惶恐失措，仿佛这人间没有什么情感能触动她的心弦。
而此刻，我眼前的宋心蕊，却是眼角噙泪，轻咬下唇，双手紧紧攥着我的小臂。
眉宇间，透着失落，夹杂着哀伤。
时至今日，我仍旧不知道宋心蕊为何对我如此器重，许是当真如她自己所言，我长得很像她早逝的青梅竹马。
可能在我即将做出会让S市血流成河的大事之时，此刻我的容貌神色，一如她往日爱人临死前的模样吧。
“你……当真不考虑收手吗……”宋心蕊的声音俨然带着几许哭腔，不自觉的将我的手腕越抓越紧，修长的指甲已然陷进我的皮肉之中，“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和平被我们收购之后，我会安排你到我们的销售部，做行政主管……或者行政副总裁……或者……什么都行……只要你……只要你……”
我，李明曦，一个三十出头的愣小子。
当全球第一大房地产公司千科地产的行政副总？
而且刚刚对我作出承诺的还是惯来器重我的千科地产CEO，她完全有权利履行他的诺言，不费吹灰之力。
这么天上掉馅饼的事儿，试问谁能不心动？
我能。
“蕊姐，心领了……”
我的声音，不知不觉间，也有几分颤抖。
不是因为紧张害怕，而是因为兴奋。
虽说是兴奋，却也并不是因为我有机会能成为千科地产的行政副总。
“我这人，没什么格局，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时，睚眦必报……”
“我如果接受了你的提议，放过刘正的狗命，将我一众兄弟的冤死弃之于不顾，自己舒舒服服的坐进你办公室隔壁行政副总办公室的老板椅……”
蕊姐，你也会看不起我吧。
最后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也没必要说出口。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一滴泪珠，划过宋心蕊的脸庞，轻声滴落。
我不知道，也许我会是这个星球上最后一个看见宋心蕊落泪的人。
“刘正的命，我要定了，蕊姐……某种层面上来说，让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永远闭上嘴巴，方能使自己不被威胁，这也算是……你教给我的。”
稍一定神，我轻叹一气，把话说到了底。
这话说穿，便注定再没有挽回的余地。
我也没有说谎，这确实，是从宋心蕊这里学来的。
你要是穿越时光，去问两年前即将出发外派到S市的我，相不相信我在短短两年之后，就会变成一个能冷眼看着他人死在自己刀下的杀人犯。
他肯定不会相信。
不知不觉间，我感到被宋心蕊掐的生疼的手腕，忽然松快了。
宋心蕊放下我的手臂，若有若无的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似乎是想擦去脸颊上的泪痕，但却很快的又将手放下，转而双手环抱胸前，转过身，走向办公桌前。
“好，你有这样的觉悟，也不枉费我替你操这一回心了……”
说着，宋心蕊在保险柜前蹲下身子，开始转动保险柜的密码盘。
“……你要准备上路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可以送你，但也算是略备了些薄礼，没准能派上些许用场……”
窗外，电闪雷鸣。
暴雨整整下了一晚，将整座S市洗刷的一尘不染，光鲜亮丽。
市郊，远离城区的入海口，一座海滨别墅坐落于此。
这别墅大门口没有门牌，似乎常年无人居住，附近的居民，也是近两天才看到别墅里有人影出没。
面朝大海，呼吸着一夜雨后清新的空气，却好像没有让刘正的心情有所好转。
“少爷，少爷……老爷又来电话了，您看您是不是……”
一名女佣拿着一个不停震动的手机急匆匆跑来，径直跑到躺在沙滩椅上晒太阳的刘正身边，话还没说完，却被刘正突然起身的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不接，不接！***还要我说多少次？任何电话一律不接，天王老子的电话都不接！”
这一耳光抽的女佣躺在地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掉在地上的电话也很快挂断了。
余怒未消的刘正一抬手，径直指向后方不远处，察觉到的一名下人不敢怠慢，快步跑上前来，凑到刘正身边，却被刘正一把掐住脖子贴到自己面前，“告诉马二，今天中午之前我见不到我的护照，就让他给他老婆孩子收尸！”
下人险些被刘正掐死，整张脸涨得紫红，刘正恶狠狠松开手，把下人甩在地上，指了指仍旧昏迷不醒的女佣，摆了摆手。
根本顾不上脖子的疼痛，也顾不上多穿几口气，下人强忍着痛苦把女佣抬走，只留下地上摔碎了屏幕的手机。
目送下人拖着女佣远去，刘正心中似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确实不知如何释放暴怒的能量，只能大张着鼻孔，呼哧呼哧喷着怒气，抬脚，就要将手机跺个粉碎。
嗡，嗡，嗡……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刘正看着手机，眼睑抽搐了一下，似乎是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弯下腰捡起手机。
破碎的屏幕上，印出了来电机主的姓名。
看着手机屏幕，刘正双眼瞪得如同牛眼一般，赫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东西。
Luna 来电。
第八百一十二章 你该接那个电话
也不怪刘正感到诧异，原以为舒伦娜再也不会联系自己，这时候看到伦娜的号码来电，不可思议也正常。
但是看着屏幕支离破碎的手机，刘正却只是冷哼一声，径直挂断了电话，抬手便将手机扔进了大海之中。
“老爸的电话你不接，倒也罢了，怎么，老婆的电话都不接？”
刘正怒气冲冲的一回头，便看见身后躺在太阳伞下晒太阳的刘阳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直指刘阳飞的笑脸，咬牙切齿便说：“你少在那说风凉话，妈的，老子现在听到‘老婆’两个字***一肚子火！”
刘阳飞龇牙一笑，抬起一根手指将太阳眼镜往下扒拉了一截儿，露出两只贼眉鼠眼，“老一辈儿的不是常说么。娶对好老婆幸福三代人啊，你倒好，俩老婆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怎么，还不让别人说？”
若是以往，刘正可绝对忍不住被哥哥这样揶揄，高低要上去兄弟两个打一架。
但是现在的刘正可没有这个胆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这富家公子算是生平第一次体会到。
纵使千百句脏话粗口到了嘴边，刘正终究还是全部咽了下去，鼻子附近的肌肉抽动着，怒目点了点头，却是满脸带着愤恨，回到椅子边坐下。
刘阳飞也无意继续逗弄弟弟，抬手从身后的小冰箱里抽出一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倒一杯递到刘正手边。“放心，三弟，只要我不说，没人知道你在这里，你又何必急着这一时半会儿的就要出国？要我说，等昆州那批货全部出掉了，再走不迟……”
说完话，刘阳飞又用自己的杯子主动碰了一下刘正那杯酒，兄弟二人对视一下，刘正方才端起那杯酒仍旧没有好气，“等昆山的货出完，我他妈该过头七了！你是不是不知道西北风的那批人有多疯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刘正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还跟以前一样，钱打到瑞士银行的账上，下个月再转回来，拿货暂停一阵子，等我到了那边，再联系下一批货。”
刘阳飞刚准备喝自己那杯酒，忽然像是被刘正方才的话点醒了一般，忽然放下酒杯坐起身，凑到刘正身边，小声耳语道：“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你到了美国，是不是能搞到最新型的美钞？咱们现在从缅甸拿的货，听说比美国最新的美钞差了好几个档次，你要是有办法搞到最新的美钞送回国内……”
话还没说完，刘正便是瞪大眼睛，抬手便将刘阳飞的话头打断，恶狠狠说道：“打住！你别动这个脑筋！妈的从美国弄回国内，亏你想的出，你当海关是摆设？这件事儿你想都不要想，以后别让我从你嘴里听到这些话！”
倒是不傻。
刘阳飞暗暗在心里哂笑一下，摇摇头，拿开刘正的手，“嗨，我不也就这么一说，你看你这么打反应干什么，我还不是想这来钱的路子多一条总比少一条好嘛……等会儿啊。”
说话的功夫，刘阳飞的手机响了，接起电话，刘阳飞交谈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马二的车回来了，打你电话打不通，打到我这里了，我让他们一会儿直接开进这里，你就直接坐他们的车走吧，既然着急，那就免了夜长梦多，”刘阳飞站起来，双手插进沙滩裤的兜里，似有似无的奸笑了一下，补上了后半句，“不过你这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咱们兄弟能再见面咯，放心吧，国内的事情我会帮你打点好，你放心去就是了。”
抬脚刚要走，刘阳飞像是犹豫了几许，还是弯下腰，一只手扶住弟弟的肩膀，凑到刘正耳边小声说了一句：“不过啊，你刚才真的应该接那个电话，就是，你老婆打来的那个……”
一听到“老婆”两个字，刘正就跟点找了的炸药桶一样，俩眼瞪得如同牛眼，刚要发作，刘阳飞便是识趣的赶忙一溜小跑朝着别墅的方向跑去了。
望着哥哥落荒而逃的背影，刘正气急败坏，将酒杯朝着刘阳飞的背影狠狠砸了过去。
重新坐下，刘正深吸一气，望着眼前平静的海面。
老婆……
呵，女人……
若不是本少爷要那疯批玩意难堪，怎么会娶那种不干不净的女人做老婆？
细细想来，我刘正的两个老婆，居然都是李明曦那个杂碎玩过的……
真***晦气！
现在回过头看，跟李明曦死磕属实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刘正这样想着，连着娶了两个破鞋，现在还落得被追杀不得不逃往国外的下场……
堂堂GL财团的三公子，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正当刘正被纷繁错杂的心事弄得心神不宁的时候，身后一辆面包车在沙地上刹车的声音传来，显得格外刺耳。
刘正压根懒得回头，他在斟酌刘阳飞给自己的建议。
马二这破面包车，要是放在以往，刘正肯定打死都不会坐进去。
不过仔细一想，既然是今晚就要出国的，虽然时间尚早，但是现在就提前去往机场，在贵宾休息室里等着，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李明曦总不至于带人杀到机场取我性命吧？
这样想着，刘正打定了主意，正要起身……
汪！
一声犬吠，从身后面包车里传来。
这一声结结实实把刘正吓了一跳，听声音还是条大型犬……
猛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马二那辆拉货的小面包车，车门没开，车窗也是关着的，刘正满腹狐疑，冲着面包车就嚷了一嗓子，“马二，你***发什么神经，弄条狗在车里让老子怎么坐？”
按理说，被刘正这一训斥，马二应该立马从车里下来，跪在刘正面前求饶。
然而并没有。
刘正话音落下，许久，也未见车门打开。
半晌，后座的车门缓缓打开。
阳光照进面包车的车厢，里面赫然是一条坐着都有一人之高的巨大狼狗。
还有一个，刘政最不想见到的人。
“刘总……或者，刘大会长，你哥说的没错，你……真的应该接了那通你老婆打来的电话！”
第八百一十三章 尽数奉还
我整个拉开面包车后座的车门，阳光晃得我睁不开眼。
抬手遮挡着阳光，我也看清了刘正写满惊恐的脸。
和十二年前一样，这张脸还是这么欠打。
只是此时的刘正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那般神气，也没有了目空一切的傲气。
汪！汪汪！
身边的狼犬不住地对着刘正吠叫着，我摸了摸狗头，冷声说道：“乖啊大狼，再等一小会儿，马上就让你吃饭哦~”
我给了后座两位西北风的兄弟一个眼神，这二人心领神会，从我手中接过狗绳。
走下车全身沐浴在阳光里。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夏季的炎热。
“你小子，有种啊，找到这里来了？马二呢！”
听见刘正怒火中烧的声音，我咧嘴一笑，一手遮挡着阳光，另一手敲了敲副驾驶的车门。
车门打开，一具尸体缓缓倒下。
马二。
死的。
“躲在哥哥家的别墅，等人给你办好假身份假护照出国……想法不错，可惜……”我缓缓走上前，在距离刘正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满是戏谑的说道：“可惜啊，看样子想让你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的看来不止我一个人。”
我已然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刘正自然也心如明镜，再看他的表情，有愤怒，有惊讶，还有被亲哥哥出卖的怨念。
“刘阳飞……你***……”刘正牙关紧锁，从牙缝中挤出一句咒骂，抬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面包车，确定车里算上司机也只有三个人，忽然脸上又多出了一股充满讥讽的不屑笑容。“不过李明曦，你还真是把本少爷小瞧了呢，带上这么几个歪瓜裂枣，就想来找本少爷的麻烦？你觉得这么几个人，加上你个废物，够我打……”
刘正的话头忽然止住了，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我冷笑着，走上前去，站在刘正面前，“怎么了，是不是有一点肚子痛？”
腹部突如其来的钻痛，很快就让刘正直不起身，他挣扎了一下，身子左右一晃，终究是支撑不住，仰面朝上向后倒下。
从他倒下之后，艰难的扭过头去看太阳伞下那个小冰箱里的威士忌酒瓶，我就知道他已经想明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也难怪刘大会长会中招，谁能想到自己亲哥哥会给自己下药，然后放想要杀自己弟弟的人进自家别墅？
“没道理……没道理的……刘阳飞……你个混账……”刘正疼的额头满是豆大汗珠，一颗颗缓缓滑下，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抖如筛糠。
看着眼前这个人痛苦的模样，我心中 没有同情，却也没有多少喜悦。
只是渐渐有一种，漫长的工作之后，回到家里，躺在自己床上的那一刻，忽如其来的放松感。
刘正和刘阳飞的父亲，GL财团首脑，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刘如烈，如果知道自己的儿子在做贩毒的勾当，一定会亲手砍了这两个不孝子。
就算不计较这一层，在中国，贩毒被抓也只是时间问题。
刘阳飞自然是心知肚明。
只是刘正并没有这么长远的头脑。
“刘大会长，你是个聪明人，但是，你哥哥比你更聪明……”我在刘正身边蹲下，冷声说着：“不论黑道白道，想要长久，毒品是万万碰不得的东西……倒不是因为这玩意违法，只是因为，这东西的超高利润，迟早会引发内部的分配不均，早晚有一天会因为内部矛盾鱼死网破，甚至都等不到被法律制裁……这一点，你看不到，可是你哥哥看到了。”
刘正渐渐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两个眼珠瞪得似乎要蹦出来一样，额头青经暴起，混杂着满头汗珠，狼狈不堪。
这世上有很多不公正的事情没法通过正规合法的途径得到惩戒。
小北死了，“交通事故”，不予立案。
徐昆死了，被乱刀砍死，但是砍死他的人自尽了，不予立案。
杨宇被下了神经毒药，成了植物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我看着眼前，这个躺在地上像蠕虫一样扭动身躯痛苦挣扎着的罪魁祸首。
应该说他失败吗？白的黑的都玩不过自己亲哥哥，被亲哥轻而易举的卖给了自己的血仇。
他确实很失败。
但是可能没有我失败吧。
想保护的人，没有保护好一个。
想留住的人，也没有留下一个……
伦娜……
放在胸前口袋里的，伦娜的手机，沉甸甸，硬邦邦。
想到伦娜，我的心中五味杂陈，仿佛所有器官全部狰狞的扭在一起。
我不再看刘正那张脸，对着身后一挥胳膊，面包车便就缓缓开动起来。
“你对我的兄弟做过的事，我要一件件，全部让你体会一遍……中毒，只不过是个开始……”
一边说着，我一边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布包。
揭开第一层，下面还有一层。
接连揭开三层布，最后一层上沾着点点血迹。
我揭开这最后一层沾血的布，露出里面的东西，伸到刘正面前。
那是一只人手，鲜血淋漓，手背上纹着千科地产的LOGO。
这只手，二十年前还长在它主人手腕上的时候，曾经拿着一把刀，在我背上留下了一条四十厘米长的刀疤。
此刻，这只手已然是它主人最后一块没有被火化的身体部位。
“我从一位好姐姐那里得到了这个礼物，省去了我大把的时间……”一边说着，我一边强行掰开刘正的嘴，将这只残手径直塞进了他的嘴里，堵得严严实实，“你很快，就会去陈默在的地方了……”
说罢，我站起身，远远的看见那辆面包车停在了距离一百来米的地方。
“你不觉得奇怪么？面包车是怎么在这沙滩上开得这么快的？其实很简单，换上满是铁钉的抓地轮胎就可以了……”
我满脸笑容，不再去看躺在地上呜咽，却因为被陈默的断手堵住了嘴发不出声音的刘正。
后退数步，抬手。
放下。
引擎轰鸣，面包车油门到底，飞驰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