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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藏书楼外的檐下观望，满庭古柏里只种了一点桃花，分外惹眼，开得盛极时已近五月，比江宁的花期整整推晚了月余。我又想起江宁。】
【与她迎面相逢，手里都捧着书卷，可见皆是书斋的常客。我从未见过她，却可称认识她，因为乌努太延，她与她哥哥的眉眼实在太相似。】
【想到茶室里我与她哥哥的交谈，近乎只在一盏茶由烫转温的间隙这桩婚事便被决定，女子的生命可以犹如一首诗、词般绝妙动人，而属于她的下半阕已被我拟定格律。说实话，我有寸许心虚，泼天富贵、附骥攀鳞，但未必是真正的好去处，王府的院墙这样高，墙根处又飘荡了多少怨结的恸哭。】
福晋，【眼光落回她手里】原来您也是位爱书人。

怎么还没吐出来

（换做是旁人家，知晓乌努府陪嫁十三格格的，多的是古书典籍，都要讲一声古怪的，殊不知那都是十三娘自个儿所求，她不曾想过出嫁了会如何，可会过得像从前在乌努府上一般，故而她会替自己多多盘算，幸好这睿亲王府给她的院子，能容的下她带来的几箱子书。）
（然后她便成这府中最是古怪的第一人，不跟福晋们亲近，不与外人攀谈，她好自个儿独坐或读书或持笔，寻的是自己的一片安静之地。）
您是？（十三娘是闺阁之中最是乖觉的，不见外客没有近友，来人认得她她却不识，幸而是在王府当中，料定不识什么坏人。）是王爷的门客？还是哪位福晋的家兄？

在下南凌秀，是王爷的朋友，亦为延寿斋西席。
【我忽然萌生出一个毫无人性的想法，在见到乌努岚以那对干净的瞳仁之后。她犹如一张纯白无瑕的生宣，是涂抹颜色的绝佳材料，换句话说即是一枚无比趁手的棋子，我相信会萌生如斯想法的绝非我一人，还有那位与我抱负投契的“朋友”。】
不过我与你哥哥也有些交情，因此，听说过你。
【红绸有两端，一端是世族，一端是王府，她被系在红绸里充当利益周转的枢纽，其实也不必须是她，但放在这个位置的人一定不能太有自主。乌努岚以乖觉、温靖而斌媚，让红绸能够脱离枷锁的定义，暂时化身为她的妆点。睿亲王侧福晋变成一种尊崇的象征。】
【又辗然】十三娘，王府住的惯吗？——代你哥哥问的。

南凌秀——
【她轻声念出这几个字，原因是乌努家中，闲话的时候也听人提起过，寒门出身到如今官拜尚书，人人都会赞他一句，只是那都是活在别人话中的角色，她从未见过面，亦不知是与睿王还有兄长都有所关联的。】
那您今日是来给人授课的吗【好像有些多余，她心中想到，但是又以为许是公事上头要和王爷商议，她问了也不是莽撞，她自我安慰道。】
【只是没曾想到他还会问这么一句，一时间十三娘还不曾反应过来。】大概是，习惯的吧
【她是已经出嫁的女儿，与兄长见面并不是什么易事，可若是托人来问话，又显得有些奇怪的了。】王府和公主府，都很好

【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必要，有时我喜欢刻意多说一些家常，能显得和善可亲。】当然，小儿本就处贪顽年岁，不可一日无业，不可一日辍耕。
习惯就好，你哥哥能放心些。【事实上，乌努太延从未请托我过问什么，但话及共同的旧识是一种非常有效拉进距离的手段，在大部分时候。其实我并不真在乎她过的怎样，前言种种，一为心虚，一为铺垫，而她的话更使那寸许心虚轻易烟消云散。】
都很好，但还是不一样。十三娘，公主府里你生来就是掌珠，拥有绝对的自由，但是在王府，很多人都可以挟制你的自由，自由并不是你生而就有的权力。【蜀中沈氏、百年富察、一门三后的辉和，随便谁都能折断乌努小鸟的羽翼。】
如果你需要一些倚仗，我的经验是，找到那个拥有最高话事权的人。你明白吗，十三娘？【望进她的眼睛，用真诚的眸光传递讯息：我在诚心诚意地帮你。】

【十三娘学过一些王府的规矩，其中便有一条不与外男来往，她思索眼前这一位南大人是否算是外男，她能否与人多说几句话，纵是她与兄长算不上多么亲厚，但是一母同胞的血脉，让人听及是他托付人来关照，十三娘自然忘记了那什么规矩。】
可是，您讲自由，那什么是自由——【她是十分诚恳的，她想眼前人似是误会了什么，亦或是她没有说清楚，从前她在公主府上就是如此过活，而今时在王府当中亦是一模一样，在她心中所谓出嫁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当居所。】
【南大人的话让人困惑，他似是做惯了西席，想要教授十三娘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十三娘心中与他所想并不一样。】您为何要跟我说这些，我，不懂——
【她不懂这话的意思还是不懂南大人跟他讲这些话的缘由，没人能说的清楚。】

【什么是自由，这个问题丰生额也曾问过我，那时我以苏子的“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应答，盼待他生出些许兴致去读读《赤壁赋》。而眼下面对乌努岚以的质询，我当然不必在这位爱书之人面前故弄玄虚，何况，苏子所谓自由也并非我要告诫她的那种自由。】
世上有许多种自由，而每一种自由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释得清，但既然福晋问起，那么在下只好托大也做一回您的“西席”。
【我不是很想笑了，这些解释的背后是我堪称惨痛的过往。】
我讲的自由即是权力，生存的权力，拒绝的权力，追求幸福的权力，也许现在您的所求不多，您自认为自由，但假如没有权力，即便是现在不多的所求里的自由，未来也迟早会失去。
【每个人都害怕失去自由，所以争夺权力的火焰永不会熄。】
——也许您听懂了，也许没有，也许未来有一天您会明白，也许这一天永远不会来。总之，一个忠告，您只要听王爷的话，就能获得“自由”，不被其他人打扰，关起门来过您想过的生活。
【不必再废舌向她解释我显而易见的用意，我在乌努岚以这张白纸上写下一道源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