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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 inland※锦年-年华是无效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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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是无效信
                                   落落


1楼2010-07-23 17:04回复
                                启章
        同一个平面上的。无数个不同空间。“最讨厌”的“厌”字贴着他人一句“打倒监制!”,或许会看岔成“最讨打王子杨”。宁遥没有在意,蹲在地上继续将句子写向墙角,没有空间了,以至于最后“就是王子杨”五个字不得不彼此叠在一起,变成黑压压一团。也好。颜色越深,心情才越舒畅。起身时腿狠狠地发了麻,疼得宁遥龇牙咧嘴。扶着墙,姿势别扭地走了出去。到了教学楼前,看见王子杨站在放学的人流中左右张望,视线扫到宁遥脸上时,微笑起来,随后拖着两只书包跑向了她。“你去哪里了?”边说边将一只书包递了过来。“老师叫。”“谁叫你?沈燕平?”“嗯。”“有什么事啊。”“也没什么。”宁遥转进了车棚,一边避让着不断打着铃冲出来自行车,一边寻着属于自己的那辆。“这里这里!”王子杨在身后冲她喊,“和我的并在一起啊。”“哦。”宁遥回过身,“忘记了。”


    2楼2010-07-23 17: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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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是无效信(1)
           [一]传说世界是这样归于安静的。
           河水缓慢侵蚀地表,草种徐徐散在风中,流光交错,花香漫长,遥远星球的留言经过一个一百亿年,两个一百亿年,终于变成柔弱的一眼微光,停留在天上。落满在心里层层的尘埃,被月色款款洗去。所有尝试还乡的旅人,都还安眠在迷局里。
           其实也用不着那么琳琅。
           蹲下身时,有棵植物刮伤了宁遥的小腿。如同一句背后的诽谤暗算,过了半天才感觉到它细微又锋利的疼。宁遥低头看去,只有一小颗血珠渗在皮肤上,更像是来自身体之外,偶然沾上的一个标点,为自己写下的话做着断句。
           “最讨厌王子杨”。“最不要脸就是王子杨”。
           下午四时,体育仓库朝西的外墙。阳光不情愿地斜切过上方,形成泾渭分明的两种色彩。大半依然浸泡在暗淡光线里,小半随暖黄的夕色蒸发。灰白涂料刷得马虎,时不时在某处鼓起一个大包,或在哪里留下班驳的裂痕。既亲近,又粗糙。
           事实上,这些并不应该是第一眼所能看见的。
           第一眼应该看见的是,满满一墙的涂鸦,像张面积广大而疏密不均的蛛网,盖在了墙上。互相拆分着偏旁和笔画的字句,最终以交错乱线的方式,将亲近而粗糙的平面,写成一张新面孔。在光线的切分下,显露出了既诡异又真实的魔力。
           “黄秋洋去死吧”、“喜欢你”、“靠”、“一万年不变”、“西门大妈是三八”。那些是在一米外所能分辨的特大字体。
           “楼旭楼旭楼旭楼旭楼旭楼旭”、“忘了忘不了”、“社会主义好”、“如果声音不记得”、“悟空,你在哪里”、“我是一个的寂丄寞女孩”、“秘报:校长已离婚”,以及如同小虫爬过般的一行“我真的写不出来了写不出来了写不出来了”……都是凑近一些后,从线条中产生了意义的组成,一句一句现出原来的形状。
           暗淡的心情的秘密。
           暖黄的秘密的心情。
           同一个平面上的。无数个不同空间。
           “最讨厌”的“厌”字贴着他人一句“打倒监制!”,或许会看岔成“最讨打王子杨”。宁遥没有在意,蹲在地上继续将句子写向墙角,没有空间了,以至于最后“就是王子杨”五个字不得不彼此叠在一起,变成黑压压一团。
           也好。颜色越深,心情才越舒畅。
           起身时腿狠狠地发了麻,疼得宁遥龇牙咧嘴。扶着墙,姿势别扭地走了出去。
           到了教学楼前,看见王子杨站在放学的人流中左右张望,视线扫到宁遥脸上时,微笑起来,随后拖着两只书包跑向了她。
      


      3楼2010-07-24 0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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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是无效信(2)
             “你去哪里了?”边说边将一只书包递了过来。
             “老师叫。”
             “谁叫你?沈燕平?”
             “嗯。”
             “有什么事啊。”
             “也没什么。”宁遥转进了车棚,一边避让着不断打着铃冲出来自行车,一边寻着属于自己的那辆。
             “这里这里!”王子杨在身后冲她喊,“和我的并在一起啊。”
             “哦。”宁遥回过身,“忘记了。”
             “我这辆车容易找,以后你只要找到我的,就一定找到你的了。”特有成就感的笑容。
             宁遥弯下身去的时候,鼻尖就对着王子杨那辆新山地车的车杠,是非常醒目的粉红油漆。她突然停了动作,直起腰看向对方。
             “怎么了?”女孩一脸不解。
             “嗯?没什么。”
             就是特别特别地讨厌你。
             [二]回家的路,两人并行的,三分之二,自己一人的,三分之一。三分之一的路上,是摇碎在头顶的树冠,一排把婚纱洗后晒在马路护栏上的婚纱店,以及靠着十字路口的绿色邮局。几年前有个电工在修理路口的高压电线时触电烧死了,当时宁遥从自己的窗看见密密麻麻的旁观人群,和电线上一团不可辨的黑影。后来电视台也曾有报道。是邻居们宣传着“我们这里上电视了啊”,才使自己家没有错过那个节目。
             几年过去,宛如什么都不曾发生。宁遥每天骑车经过那名电工出事的地方,眯眼看着电线交错在日光下。也只是交错的电线,和日光。遥遥不关己的毫无感觉。
             傍晚是如同半流质态的向前延伸,凝滞而巨力的疲倦。有时的错觉是,不是自己在路面上前进,而是脚下的路不可抗拒地后卷。
             并非仅仅是傍晚。晚饭时听父亲抱怨着学校里的人事,母亲听新闻又对房价怒气冲冲,宁遥总是默不作声地在一边喝汤。可以真切感受到在体内流动的暖热。最后融在腹部,慢慢消失。许多的热能,都这样不知消失到了哪里。如果不那么大煞风景地分析着脂肪百分比的话,确实值得疑惑自己为什么会成长为一个没有热情的模样。
             好像那些所有的骨头汤、番茄汤、青菜蛋花汤,都从体内一个洞里消失了。只留下漆黑漆黑的一片。哪怕是光线想去探一探,也去向无踪。
             于是成了无法描述和认知的部分。
             “死气沉沉的。”母亲不只一次毫不避讳地对邻居这样说起自己的女儿。宁遥那时就坐在窗边看书,默默地听着随后两个母亲各自挑剔自家孩子的不是,并恭维着对方。
             死气沉沉、学不进东西、心思很重、和父母不够亲。


        4楼2010-07-24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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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是无效信(3)
               很乖。文静。像个女孩子嘛。哎呀,女儿都是父母的棉毛衫,比我家那个死小子不知道要好多少了。
               有时听着听着就会笑起来。一件事情的两种评论,截然相反却又各自正确。宁遥探出脑袋,看见妈妈摇着满头烫卷的头发,神色却终于因为那一位母亲的说辞而变得骄傲起来。
               很好哄的妈妈。
               晚上正要回自己的房间时,爸爸接起电话,随后递给宁遥。
               “是我呀~”王子杨俏嫩的声音。
               “哦……”宁遥沉了沉脸色,“有什么事?”
               “你在干吗。”
               “刚刚吃完饭。”
               “我也刚吃完~”
               “嗯。”
               “等会儿看电视吗?我爸爸租了好多碟,你过不过来?”
               “什么碟啊?”
               “嗯……反正好多啦,你过来就知道了。”
               “不要了啊。都晚上了。”
               “子杨的电话?”妈妈在一边出声问,宁遥就转过头去点点头。
               “她让你去玩,干吗不去,整天闷在家里,发出虫子来。”妈妈经常有些古怪而幽默的比喻句。
               “你妈妈都同意了啊,”王子杨在那边听见了,越发催促到,“过来陪我嘛。反正你在家也没什么事做,过来玩,啊。”
               宁遥沉默了一会:“好吧,那我等会过来。”
               “啊对了,宁遥,”像想起什么似的,“等会来的时候,替我买四根法式蜡烛吧。就在我家楼下的超市里。我懒得下楼了。”
               “……嗯。”
               [三]出了自家的楼道,骑车五分钟,换成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王子杨家刚刚新迁不久的小区里。是从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的刷红涂料的炫目的楼房。
               宁遥最不喜欢红色。说不上喜欢什么颜色。反正红色是最不喜欢。所以王子杨两次邀请她都拒绝,尽管最后每回被缠得没办法而答应了她。第21号门,12楼1102。很多的1和2,也是前不久宁遥才记住的。
               21号门,12楼1102。
               出了超市,塑料袋里装着四根红色的长长蜡烛。这东西宁遥没有使过。她的情调不像王子杨那样浪漫,总是时不时地不开灯,点蜡烛营造气氛。比起光,宁遥更喜欢黑暗而暗寂的地方,虽然母亲将她不喜开灯的举动理解成“节约电费”。
               也是在节约电费。
               还能受到表扬。挺好。
               走进庞大的住宅区,照着心里反复的数字挑准楼道迈上台阶,到了电梯门前正要按开关。却看见一边贴着“亲爱的住户,本电梯因故障今日维修,暂停使用,请各为住户予以谅解。”宁遥心里一沉。王子杨的家在12楼,怎么爬。在底下犹豫半天,考虑到东西也买了,只能无奈地走进一侧的楼梯口。


          5楼2010-07-24 08: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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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是无效信(6)
                 “你一个人走,不要紧吧。”
                 “不要紧的。”说出口的话却因为咽了一下喉咙而有些走调。男生扫了宁遥两眼,想了一会,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打火机给你。”
                 绿色的塑料壳打火机。
                 宁遥没有对王子杨解释什么,只说自己买不到蜡烛所以也懒得去她家。王子杨还是有些怨色,直说那也不打个电话来,我还因为你在路上出什么事了呢,宁遥你这人总这样,不想的时候就不出一语地跑,摊子扔在那里,打个招呼都不会。
                 宁遥抬眼看着王子杨有些阴沉的脸,开口说:“嗯,对不起。”
                 “下次别这样了啊!”
                 “嗯……对不起。”手伸进校服口袋里,握住那只打火机,“以后不会了。”
                 [五]和王子杨是从小学五年级起的朋友。那时宁遥刚刚跟随父母回到上海,小学生对新同学没有高中生那般的冷淡,都积极地拿着课本上传授的友谊去巴巴地实践。于是很快同桌的王子杨就成了宁遥最熟络的朋友。学校周围最受欢迎的零食摊都是王子杨推荐的,班里唧唧喳喳的男生都是王子杨介绍的。没多久她就成了宁遥家里的常客。父亲母亲都挺喜欢她。
                 妈妈说的最多关于王子杨的一句话是“到底是标准的上海小女生。”
                 什么叫标准的上海小女生。
                 王子杨。
                 王子杨这里成了个形容词那样地被使用。当宁遥尚且对于“标准的”“上海的”无法清晰定义时,整个儿渗透进她认知的,就是王子杨的一切。小时候在孩子手中最流行的塑料皮铅笔盒,就是王子杨,就是上海;一双挺刮的红漆皮搭扣鞋,就是王子杨,就是上海;母亲是任何时候都皮肤白皙的中年妇女,就是王子杨,就是上海……
                 等长大了后,想起那些直白而幼稚的判断式,却很难轻易笑出来。因为直到今天,宁遥一日日地目睹着王子杨成长到十八岁时,心里依然存在着同样的判断式。
                 家境良好的,房间里有欧式桃木床,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挑拣一切机会逃避穿校服,在老师允许的范围内露出肩膀的,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说话中含有非常真实的撒娇成分,习惯性将自己依向别人的,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不由自主地将自己放在行使命令的位置,却又没有命令口吻的,就是上海,就是王子杨……
                 宁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记住的全是令自己讨厌的地方。
                 所有人都说她们是最要好的朋友。
                 连宁遥自己都觉得最要好的朋友也就是这样了。她和王子杨每天都一起骑车去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回家,春游秋游的时候也坐在一起,永远是形影不离的样子。宁遥过生日,王子杨买了大束的百合花朵,在众目的注视下交到她手中。在高一学生中,这样的行为令周围在场的人几乎嗟叹。


            8楼2010-07-24 0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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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华是无效信(9)
                   路的四周却是不变的陈旧风景。
                   把自行车塞进几乎已经饱和的一层楼道里,自己只得侧着身子踮过脚才能穿越。到了家门口刚要掏钥匙,发现对门口坐着一个人。宁遥蹭地跳转身。
                   女孩目睹了宁遥整个儿的举动,扬起眉毛笑了起来。
                   声音柔和又美丽。
                   宁遥注意的却是她挑眉的动作,不知道在哪里看过般的熟悉,最后想明白了。是自己模拟在心里的最喜爱的表情之一。
                   对方却轻松做到。
                   随后女孩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中等身材,两条腿却是笔直而修长地让人吃惊。宁遥把眼珠在眼眶里费力地移了一番后才转向她的脸。
                   脸没有那样惊艳。但,是因为上着妆的关系么,在她开口时,两条眉毛与眼睛间的变化却突如其然地令宁遥思维跳空一格。
                   心甘情愿去仰视。
                   “喂?”
                   “啊?”
                   “知道她几时回来么?”女孩指指自己身后的门。
                   “哦?依然?”
                   “对。”
                   “大概要再过一个小时吧。”宁遥盘算了一番。
                   “这么久。”女孩冲她笑笑,“谢谢你。我改天来找她。”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宁遥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要不你先来我家坐一会?”
                   女孩熠熠地看着她,又笑了起来:“你胆子真大。”
                   非常动人的微笑。是走了很远很远,远到确定世界尽头就是一条白色的线时,突然发现的花朵,那样的动人的物种。
                   [七]谢莛芮,听着非常女性化的名字,令人联想到花草繁复。起初宁遥不知道该怎么写,对方就摊开宁遥的手掌。细长的手指在上面划出纷杂的线条。不知怎么的令宁遥想起自己在墙上写下王子杨名字的情景。
                   大相径庭的。
                   “你脸红了。”
                   “啊?”宁遥赶快去摸。
                   “紧张?”
                   “不……”手心有些痒。
                   谢莛芮端详一阵,默默喝一口茶,渐而微笑起来。宁遥看着她身后干净又爽利的天色,自上而下的蓝,最后到她身边,成了深色的剪影。身边的茶杯里热气袅袅上升,光线缠绕着白色的水气,湿漉漉地化开,浮在她的额头上,泛着浅浅的细光。最后带着她的气味,异类而又温和地,氤氲在空气四周。
                   “你是依然的?”
                   “同学。”
                   “哦。……”
                   “她比你大?”
                   “大半年。”
                   “那我跟你差不多。”
                   “唉?你几月?”
                   “六月。”


              12楼2010-07-24 0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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