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或多或少死撑着一些自作聪明的信仰。
往往最单纯直白的东西摆在我们面前时,我们却总是习惯于去怀疑它。看不到牺牲,就不相信爱的存在,看不到眼泪,就不相信痛的真切。
没有人试图去相信少年的思慕,蕴含着一辈子的执着。
祭藏双手交握来制止自己的心激动的颤抖,许久,才极为感动地说了一句:“亚纹,原来我们之中,最文艺的人是你啊!~”
这世上有缘分的妖孽总是会因为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走到一起来成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团体,八卦社的出现已经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证。
被十兵卫送回家的花月路过庭院时看到夜半和他母亲坐在棋盘两边时,得出了以上结论。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语气不善地冲夜半喊。
夜半没有做声,宗主夫人端起一杯茶笑得不怀好意:“哦哟?欺负学弟的高校恶霸?”
“母亲,倘若我有一天没命了一定是你们害的。”
夜半闻言,指尖的一枚黑棋“啪”地落了地。
花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夜半只是低低地道歉,俯身去捡,没有其他回应。
我们以后就是单纯的学长学弟关系。
花月无趣地撇开头:即使那样也不至于,一个眼神都吝啬吧。
“夜半君是我请来的客人,”宗主夫人对眼前儿子的态度十分不满,他们之间的破事自己从杂志上看了不少,今日亲眼一见果然是一出狗血剧,名为全世界只有你不懂我爱你。
夜半刚才的样子倒像是他仗着主人兼学长的身份欺负人了。花月知道志同道合的知音神马的都会互相护短,可是其中一个是你老妈就是另一种感觉了。开什么玩笑,谁在学校当众调戏他让他上了巴比伦增刊好几回!谁莫名其妙地用激将法算计他让他在全校人面前现眼!谁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招数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谁不是说我喜欢你就是说我舍不得你不幸福还没事玩玩抢亲!这个人!!
花月看着自己的亲妈,眼里的委屈和悲愤波涛汹涌。
一直认为自己儿子温和有礼隐忍深沉的风鸟院宗主夫人面对着这样罕见的眼神有点招架不住,赶紧说点儿别的转移话题:“啊夜半君听说你喜欢弦画,花月房里挂了一幅肖像很出色你有没有兴趣……”
花月差点气晕过去。
夜半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清亮:“那幅画,你一直挂着?”
带路去卧房的路上,花月一直在琢磨,如果再有谁用又惊又喜仿佛找到宝的语气跟他说话,他就整死那个人,再也不是四分之三死,最好都不是借刀杀人,而是自己亲自下手,好好解解恨。
那幅弦画才不会是他自己挂上去的,他本打算将它拿回来之后就收进某个不起眼的死角直到发霉扔掉,可惜有轻微洁癖的管家草之介是不会容许有任何东西在这间宅子里发霉的,于是那画很快就被发现,拿来给全家人惊叹了一番后挂在了花月卧房的墙上。每天清晨醒来都能看到自己对着自己微笑,看得久了,渐渐地,连自己的眉目都陌生起来。
祭藏曾说那画里的人像他却不是他,花月却觉得错了,这个人是他,却不像他。
本质是一种微妙的东西,也许他和画里的人并不相同,但全世界只有他风鸟院花月有可能成为画里这个人。
他已经懒得去想夜半怎样作出这样一幅弦画来描绘自己,这个人就是神人仙人外星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说出什么样的话他都不会奇怪了。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能相信他。
拉开卧房的门,那幅肖像就迫不及待地随着飘进来的风舞起来,表情生动,仿佛已经等了太久。
夜半走进去的动作停滞了一下,眼里涌起的,几分恍然几分悲伤。走在前面的花月转身时,猝不及防地撞见他的神情,怔怔地想:这孩子又要开始不着调了。
如果一个人硬是要闯进你的生活成为让你不爽的原因,那么你想不了解他也难,现实就是如此悲哀。
夜半望着花月,轻柔的声音像是怕惊扰了谁:“你知道这个表情,意味着什么吗?”
果然不着调了,花月把头一扭不看他:“不知道。”
他曾不止一次对着镜子模仿过这个神情,眼底的忧伤,眉梢的温柔,唇角的妩媚,细细想来,不是没有答案,只是不想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