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进了膳后，长身立于案前临帖静心，斜晖透窗恰洒案上，微觉刺眼，抬眸视门槛处，入眼的是娘亲窈窕的身姿]
娘亲怎生不进来？
[边是这么说着，边是将手中狼毫置于笔架上，从案后迎了出来]
刚去正厅的时候，管家说您随爹爹一道出去了，不曾想这么早就回来了，早知道女儿便等您和爹一起用膳了.

（自外而归已近晚，他如往常般窝了书房，而我却因日间躁气未退，便 在府中随意走动，至念卿楼外，余晖暖色，映得女儿眉目如画，一时驻足思绪邈邈。）
（直到女儿抬首相唤，飘渺的思绪这才浅出而敛）瞧你临帖 认真，不想扰了你
（见女儿从案后迎出来，便也裾裙曳而步动，抬脚迈了进去）无妨，我和你爹在外头用过晚膳了，等也是白等


[伸手握住娘亲的柔荑，星眸微眨了一笑，泛起两个浅浅的酒窝，言语间净是玩笑]
可不带娘亲这般的，好吃好喝也不叫上女儿.
[虚扶着娘亲行至书案边上，移开玉质纸镇，将方才临到一半的贴子取给娘看]
临什么都不过七分样儿，娘亲给我指点指点.

（近身，便闻着淡淡的荼蘼花香，听着她撒娇卖乖的言语只是一笑带过，任她扶着至了案前）俗话说得好：像不像，七分样。都七分样儿了，还不满足？
（松开了女儿的手，接过她递上的贴子，两手各捻了贴交叉的两角，轻轻一抖展平纸张）这些还是找你爹去教的好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将贴子平置于案上，提了笔架上的狼毫蘸墨）芸依，娘有个事儿想问你，前些日子听帐房说你去查了咱们府上的账目，可有这么回事？


[手肘抵于一侧的花架子上，探头看着娘亲运笔，发辫下垂贴着脸颊，几分痒意，伸手拂开了，一环裙带]
别了，爹爹那个人，娘亲又不是知道，除了懒于应付女儿，他谁都乐意教.
[听着娘亲问话，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有一搭没一搭得拨弄着花架上的装饰缎带]
先前爹爹不是买了几副字画回来么？瞧着不错却是经不起推敲的作品，女儿便随口问了句“花了多少银子？”.
[才欲言后，又故卖了个关子]
娘亲，您猜猜，那几副不上台面的字画是爹爹花了多少银子买回来的？


（手上的狼毫未停，声音轻启）哪有做闺女的这么说自个爹的？别太放肆了，没得给你妹妹当了个坏榜样
（提及字画，稍一愣抬首）什么字画？
（一瞬间有些片段如火光碰撞之间在脑海中闪过，恍然大悟，微微一笑）哦，那些字画啊，那事儿娘知道，你爹都同我说了。贵是贵了些，总算是帮了户人家，这买卖并不亏

[听着娘亲轻描淡写的口气，不由得蹙了蹙眉，不留神从花架上扯下了手中把玩着的缎带]
不亏？这还不亏啊？
[语气里带了几分急意，将缎带往架子上一系，转至娘亲另一侧，捋了衣袖着手研磨]
娘，你知道咱们顾家还剩下多少现银、田地么？
[金山银山也经不得爹爹这么挥霍啊，隐了后话在心里暗自嘀咕，没得又要被说是杞人忧天]


（余光静观她研磨，手不释笔，淡淡而询）少你吃？少你穿了？你只管做你的顾家小姐就是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余晖泼洒至素手之上，光影斑驳，一时静默，半晌又道）你说的娘都知道，只是你爹爹的性子只怕这辈子都难改，幸得咱们家底丰厚，一时半会出不得什么岔子，你别在那危言耸听，叫下人听着了又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你爹最不乐见这些了


[一滞，墨色漩涡缓缓聚拢，口内涩然，停手在一边挨着书案落座，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答话，只顾埋首吃茶，一盏茶磨磨蹭蹭饮下了大半，才一股脑把心里的话都说了]
眼下是什么都不缺，只是以后呢？先别不论别的，就芸栀日日的汤药，也是比不小开销.
娘，何必要爹爹改性子？爹爹乐善好施，那就安安稳稳得做别人口中的顾善人.只是咱们家总要有个利滚利的赚钱法子啊，坐吃山空的道理，娘亲怎会不懂.


（有些话原本只是试探，只是女儿她到底有些沉不住气，几句话便把心里想的全都交代了。慢条斯理得搁下了手里的笔，捻着纸的两角拿起吹干了墨迹，重新压回最先的纸镇下头）自觉着翅膀硬了？想什么都对了？这就是你总说自己的字不好的原因
（也不知她听明白没有，只瞧着她的样儿，便知道她那弯还没绕过来，依着她坐了，语重心长）帐房把那日你同他说的话，都转述给为娘听了，你想让顾家弃文从商是不是？


（女儿一番话引得我心绪微澜，阖府上下如今的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不是没有考虑过从商的想法，只是诸多缘由难以排解）芸依，我的姑娘啊，初生牛犊不怕虎，这话说得就是你，把所有的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一顿一叹又一舒眉）别说这商场的尔虞我诈，你是否应付得了，单你爹爹那关，你就过不了


[贝齿于下唇上轻嗑了一嗑，语意噎塞，一愣复如常叙缓]
娘亲莫要总把女儿当成不识世事的稚童来看待，如今敢在娘亲面前坦露这想法，必然不是心血来潮之举.

[娘亲这般说便是默许了，只是爹爹那...确实不好办，还得再想想.这么想着，心不在焉得应了娘亲的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娘亲已经离了数步之远，这才追上去送了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