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就来讨论一下以后的去向
【这日上午是谢叔叔前来官学授课，我自是打起精神，不敢有丝毫走神，连目光都是一错不错，瞪得铜铃一般，倒引得他几番侧目。待他讲学完毕，教众人散去时，我不及收拾一桌狼藉，一个箭步冲到他跟前，也不同他迂回，单刀直入】谢叔叔，小侄有一事不明，可否请叔叔拨冗指教？
【既已下学，便不必拘泥于先生学生的身份，何况他人皆知谢叔叔同我家有旧，无须刻意避嫌。】

（新帝践祚，诸事纷繁，最杂莫过于吏户礼三处。吏贵户富，别人光瞧着六部里个顶个的都是油职位肥差，却不晓得各种辛劳几何。）
（谢白柳在千步廊熬了整两日没回府，这会儿方结了事，又叫官学喊去授课，一来二去的也满心烦闷不快。落课后坐在堂上也不急走，便是于案牍前不挪脚，只来回按捏眉心舒展。待听三两声话才掀眼皮，一眼望见济玄挨近，眯了眯眼才应。）
你说——（一顿。）最好是重要的事，否则别怪我训你。

【我教这话吓得噤若寒蝉，一时竟不敢说了。究竟何事算是重要之事？我所相询，于我而言自是重中之重，可对谢叔叔来说，怕是不值一提的微末小事。支支吾吾半天，见他不耐之色愈重，这才又开口，特特换了轻松的口吻】
小侄进官学眼瞅着也快一年了，这也该到了做决断的时候了。依您看呢，小侄是就此结业，还是跟着再学一年？【话说完，脖子一缩】您要训我不急一时，先替我想想呗。

禹尔府虽说比不得富察、白禅之类百年簪缨，好歹也算是高门大户，这等事倒要来问我了？你当你府院里那些个大伯二叔的都是摆设？叫你四伯晓得，又得寻了你去训的。
（休息不够，又担心自家娘子，谢白柳的脾气不算好。三两句话叫他一说，像是寒刀冰刺，字字戳人心窝眼子。他眼皮不抬不合，只这么轻轻巧巧垂下。）
官学教的都是学问，礼乐春秋，天下兴亡，在我看来着实没什么意思的。教来不过是为了应付科举，也就你拿它当了真。哪怕你如今官学结不了业，只要你打定了当官的主意去求去央……禹尔府自也是有法子将你送去做官的。

（谢白柳伸手拢了下茶盏近前，后却因着里头空落而又将手顿在半空，许久才收回。）
你嘴跟囫囵抹过蜜糖似的，怎么说都好听。罢了，听过这么写个软乎话，我也不好做这个不讲情面的恶人，就同你说道说道。
（为官者，讲究的是天赋与努力二者，有些人穷其一生也做不到。但禹尔家这小子倒是有点灵性与本事，至少是抹得下面子来，将来就好办事。）
确实有进步，却与官学所求相去甚远的，莫说是你，即便璋儿将这成绩拿到我面前来，我也是要不准他结业的。
（又将另一个问题答了。）今后的规划全看你个人想往哪条路上走。若想当清流，自是去监察院，交往之人也要偏向“古板”些的。若你想干出些事业，就外放去地方当官，这样能积累经验，也能博个好名头。若你想一路高就，那就要扒死了六部这块骨头，哪怕是鸡肋也不能松手，等上一个机缘巧合，总有一日是能成事的。
（顿了半晌，才答。）至于，你阿玛想叫你去理藩院之类的地方，我猜是因为那处的水深，即便你做错什么，他也好暗中操作。

7
【书上说天道酬勤，我看也不全然如此，到底还需天份。罢了，我也不是认死理的倔脾气，便是结业不成，我也不会搁这生捱，非得将科举考出个名堂不可——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至于后话，自然是支棱着耳朵认认真真听了，一番思忖后，心里已有了计较。清流我没兴趣，就是我这恩荫入仕的身份，就够那帮子文人诟病了，我也懒得同他们打交道。六部么，眼见着是个好去处，托家里通通门路，想来也能去得，只是顶头上官太多，不够自由。我看倒不如外放出去，天高皇帝远的，我也好“大展拳脚”。颇有眼力见的将他面前茶盏倒满，又道】
小侄日后有意外放去地方，恳请谢叔叔届时不吝相助。【顿了顿，见其余学生都各自散去，四下无人，低声道】小侄记着您的好，会好好“孝敬”您的。

助不助你，可不凭你一张嘴，全要看你有多少本事才行。别说你叫我一声叔，便是你做了我的亲儿子，帮不帮的，也要看你是否值得我帮忙。
（困顿袭上便觉着有些烦闷，谢白柳侧过头去，伸手推开窗，一股子微风便从外头恰到好处地吹了进来。谢白柳眯起眼，难得有些玩味地冲他说。）
有些话啊，你不得多说，放在心里头，自有人能懂。若说出来，也就没意思了。

9
叔叔放心，小侄省得。
【诚如所言，有些窗户纸不必捅破，心领神会即可。今儿我拉下脸皮这问询请求，到底让心里头的想法算是过了个明面儿，日后果真到授官的时候，再度运作一番，好去个富庶之地。目的既已达成，我也不必再多言，寒暄几句，见他面露疲惫，便知情识趣地预备告退。】
那叔叔先忙，小侄先不打扰您了。

唤管家来。
（谢白柳将声一扬，不稍片刻，聋奴儿便捧着酒坛子走入。他将东西双手呈递到济玄面前，恭恭敬敬很有礼数。）
这个你带回去，替我交给你家四伯，说是我从直隶得来的好酒，叫他细品。
（以谢白柳如今身份地位，着实是不在意济玄所谓的孝敬，但无论是看在芜陵或者璋儿的面子上，总还是要帮衬一把。）
（后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