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噶尔大捷、边界安定的喜报自前线传至宫中，一时后宫上下皆喜色拂面，有家人至准作战的妃嫔宫人均将长日悬着的心安放回肚子里。我自然也欢喜得很，缘由倒也简单：天下太平，百姓安生，皇上就不至太过劳累，阿玛亦能稍歇口气，不必整日担忧京城安定。
今日筵席大开，番邦使臣、贡女皆早早入宴。桌上码的菜肴同往常菜式大不相同，瞧着就极有蒙古族的粗犷风格。我随众妃嫔一道入席，寻上个居中位置，既不杂入外藩王公，亦不至于太过偏角。面前是整瓶的烈酒，瓶口使红绳系上，醇香味却一点不落地涌出。我差绿汀斟上一杯，小口嘬了下，而后叫它刺得蹙紧了眉头。

（黄昏将近，不掩整个大殿的辉煌隆重，一片喜庆，战事大捷、番邦来朝、后宫亦是喜事不断。）
（殿中央女子莲步徐徐，水袖收住，仰面拧腰，随最后一个音节定身，眼睛映着皎月，恍如神女。宾客无一人言语，屏息凝视着场间，不肯挪目。随着皇上一声朗然的笑打破沉寂。我也松了劲，眼风往旁瞧去，正迎“贪杯”之举。）
：今日为迎番邦诸王，酒也是极烈的，恩嫔姐姐可不能像平常一样饮了去…

远山仍未散开，皇帝一声朗笑便响彻筵厅，遂扬眸循众人视线一并去台上巡了一遭。我将瓷杯搁于桌沿，它便骨碌碌滚上几圈，险些坠下红木桌。绿汀眼疾，俯身捞了酒盏重归我手，便软了酡色双颊，素手摩挲杯口雕纹。
“宪妹妹，”面上粉云拂动，托起两弯垂坠的勾月，“只饮了一小口，不打紧的。”
我将瓷盏端正摆在手侧，拧首对松吉氏眨眨眼：“不过这酒是当真烈，寻常酿酒同它比不得。”

（侍立宫人引杯添酒，未急饮。念起摘云楼中酿酒惯用桂花，幽雅细腻、香气细致，只为附庸风雅，宴客一二，也不惦记——今朝酒烈，亦回味悠长，彷佛能挟着众人心事落肚。）
：看来姐姐好酒量。
（迎上她的秋水，如寒星，如宝珠，更衬得双颊绯红：或许她亦怀揣心事。）
想必宫中也藏着佳酿罢？

“饮一杯倒行，多了便禁不住了。”
我深谙美酒佳肴均要点到即止，便不再贪杯，停盏将玉盅向内推了几寸。
要论起酒量，我大抵是比不上寻常人的，虽不至于一杯就倒，但也决计不是什么酒过三巡仍能谈笑风生的酒仙。唯一一次喝醉是还在杭州时，仿似出了极大的洋相。是以我甚早就参得佳酿误事，以致入宫一余年，大多筵席上都只是端着杯做做样子。
我弯折眼尾两抹浅薄的红，柔声缓递。
“倒是可以寻一寻，保不准宫里哪块地下就埋着以前妃嫔存的佳酿，平白被你我捡了便宜。”